《三界奇货供销社》2、第一章

  朱厌满脸惊悚的抱住了柜台上的一口梅瓶,“有生之年我竟然看到老板这么饥渴,我会不会被灭口。”
  随着朱厌的话落下,蔺言耳朵里好像也出现别的声音。他看到瓶身上那支斜叩的梅花好像活过来一样,褐色的枝条半搭在朱厌的手上,安抚似得揽着朱厌。不光这样,那个瓶子还在轻声和朱厌说着话。
  冉雍看着他脸上青白交错一脸被吓坏了的表情,竟然少见的拍了拍他的头,就连眼中的神情都温和了不少。显然蔺言要接受这个屋子里都是活物还需要一段时间。
  看着自己的老板一脸满意餍足的样子,朱厌觉得自己抖的更厉害了。就在朱厌以为他需要回避下面一些嘿嘿嘿的事情的时候,画风却陡然变的正常起来了。
  冉雍赤足盘腿在竹椅上,“我留在你身上的气息,可以让你窥听到其他的声音。看在你家先辈曾经信奉过我的份上,这次少收你点报酬。说吧,你准备来不知山这里卖点什么。”
  蔺言还没从一只梅瓶会说话这件事里回过神来,听到冉雍的话下意识的一摸脖子,只是除了微微还残留些凉竟没有别的其他感觉。
  ——真是,见了鬼了。
  可是见冉雍一脸谈正事的样子,也只能把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蔺言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我没把他带过来。”他又补了一句,“我没法把他带过来。”
  就在朱厌以为他又要听一场爱恨情仇长的要命的连续剧的时,蔺言的概括却十分简洁。
  “那东西里面好像,困了一个人,随随便便挪动会让他形神俱灭。但是他说他是一件古董,只要能把他从那个跪俑里放出来。如果你们有空的话,要不要和我回家看看?”
  朱厌越听蔺言说着越觉得不对,这样子怎么那么熟呢,将人封入俑中……朱厌一个激灵,迈着内八小碎步挪动到冉雍身边,低声趴在冉雍耳边道:“老板,这个术很像当年你的那套啊!”
  蔺言不明所以的看着朱厌咬耳朵,他手指无意识的抓着竹椅的一角,内心不安的等着答复。
  冉雍本想拒绝,这样出去一趟为了一件不知价值几   何的物件。实在是有点赔,再说蔺言现在印堂发黑,乌云盖顶,整个人上下都写着倒霉催的三个字。现在的他气运已经低到了极点,用人话来说就是,出门有可能被车撞,走路有可能被人推,就是现在这么坐着,说不定竹椅下一秒就断了。
  但是朱厌确实是提醒他了,确实是有点像他当年教的。再说了。看在他祖上供奉过他的份上,这个烂摊子他是不是要插手一下?
  空气里时不时的浮动起一点蔺言体内天生自带的血味,那是上古各族各自供奉信仰不同神族的记号。
  冉雍一时有点心软:“走吧,带我去你家看看。”
  那一瞬间蔺言像是怕他反悔了一样,快速的起身拉开门。龙环在门上敲击出闷闷的咚的一声。
  朱厌瘪着嘴一脸受气包的样子,“老板,你不能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话险些冲出口,在喉咙里好不容易打了个旋才把话说的婉转了些,“你去了,不知山这里怎么办?”
  蔺言有点疑惑的看着蔺言,后者在朱厌额上点了点:“我不在难道还不开店了,不知山这有你镇着也是一样。”
  说完手指略伸开在地上一划,一道细长的白光将店铺团团围住。所有声音被隔绝开,也包括了朱厌担心的嘟囔声。
  冉雍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像个普通人一样,和人并肩走在街上了。
  周围鲜活的人气还如数千年前一样,偶尔路过的女孩子脸色通红的说起话题,只为了多听听自己喜欢男生的名字。骑着自行车的少年面容干净,书包里露出成叠卷子的一角,目测上去分量不轻。看来今晚又要熬夜了。
  人是一种很容易被影响的群居动物。所以人界的味道,很容易就会夹杂上恐惧、负面的霉味但是同时又能滋生着希望和温暖。它们纠缠在一起就格外的搅扰神经。他按按发疼的额角,老远看到蔺言的家里往外不住的翻涌着黑气。
  看上去倒是个很凶的物件。
  本以为蔺言所说的不过是个寻常古董,里面不过是困住了魂魄而已,现在看来倒是要重新估计了。
  “呀,言哥哥回来啦!”一个被包裹的很严实只露出脸蛋的白团子冲蔺言要抱抱。
  按照平时蔺言自然就会   伸手抱抱逗逗小虞,但是想到身后的冉雍。今天是要求人家来办事的,总不好太耽搁,只好对着白团子说道:“小虞乖乖的,今天哥哥还有事,明天再陪你玩好不好?”
  小虞咬了咬手指点点头,身边的大人歉意的一笑带着小孩子往下走。冉雍若有所思的看了那个大人一眼,他的腿脚看上去不太灵便,走路时不太平衡。
  一进门更汹涌的黑气扑面而来,蔺言被已经快凝成实质的黑气呛得直皱眉头。冉雍倒是面色如常,辨别着黑气的来源就向屋里走。等他看到那个跪俑后抬起那个物件仔细看了看,却不急着下定论。
  “哎,随便动他,他……他会……”还没等蔺言说完,冉雍已经拿起跪俑迈步出门。
  “放心吧,在我手里这个跪俑没事的。我们先回不知山,我怕离开久了,回去朱厌又要念我了。”冉雍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蔺言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回了不知山的地界,他整个人感觉脑子dang的一声瓦特了。
  一回去朱厌还来不及开口就被迎面扑来的黑气呛了个踉跄,他做出一个防卫的姿态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冉雍和蔺言。等冉雍把跪俑拿出来更是把朱厌吓了个趔趄,险些要抱着梅瓶缩到柜台后面去,“老板,这物件也太凶了吧!”
  诚然,朱厌这一脉本也是凶兽。可是到他这一代天下祸事已然平定,赖以为源的根基已经少了许多,再加上他从小被保护的极好,不怪他会怕这东西。
  梅瓶的枝桠从瓶身上抽条拔枝,从吐叶到出花苞不过眨眼片刻,累累硕硕的将朱厌盖了个严实。
  见朱厌这样害怕蔺言伸手想拿回去,冉雍却伸手扣住,“怎得,入了我家的门,还想再收回去不成?”
  蔺言一时讷讷,“不是的,我只是怕给你惹麻烦。”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里的温度似乎在急剧的下降。蔺言搓了搓手,只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就要被冻僵了。
  冉雍盯着桌子上那个被缩小雕刻的跪俑,他拿起跪俑啧啧两声,要说被雕刻的如此栩栩如生也不容易。如今这东西被炒的火热,三界里不乏也有一批爱好收藏这东西的。只是这物件身上翻滚出实质的怨气,已经到了能伤人的地步了。再   留下去,只怕会越逞越凶。
  伸手碾碎妄图缠绕在蔺言脖子上的怨气,冉雍一手已经掐住了跪俑的脖子。朱厌拨开层层叠叠压在身上的梅枝,一把护住那个翻涌着黑气的跪俑。
  “老板!你不能因为嫌麻烦就把钱往外推啊!”朱厌一脸小怂包的样子但是难得硬气了一回,只差把手指到冉雍的脸上。
  冉雍表面一脸无所谓,内心却不住的开始叹气。好吧,他想混吃等死的日子,又打水漂了。
  蔺言看不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古物罢了,只不过因为常年在家里供奉着,所以他知道其中会有一缕怨魂,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不寻常了。冉雍摆摆手让朱厌去柜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盒里取了一角,再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烛台点上火挑了挑灯芯,将取来的一角削片放在里面燃着。
  烛火幽微并不刺眼,就是放了东西在里面也不过更多了一层好似朦胧的雾气一样。待眼前清明些,蔺言好歹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原先这里看不到边际,但是此刻他四周全是四四方方的白墙,除了还能模糊看到柜台的影子,其他的东西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白墙的作用堪比幕布。那些凝结成质的怨气在墙上动着,倒映出斑斑黑影,像是怪异的飞禽在白墙上振翅摆尾。
  烛火燃出的白雾轻了些,但是眼前视物却更加清楚了。团团怨气中有一人形足登黑履,头戴有梁冠,而那些怨气正是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又围绕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厚实的屏障。
  “看这命格生前怎么也是一方枭雄,怎么被困在这个小东西里了?”
  那凝化出的人形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屈辱,出口携带雷霆之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只是冉雍这里不是人界中随随便便的一处地方,那人纵然怨气再大,在他这也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再凶再逞也不过就这点能耐罢了。他又不是非要把这件商品卖出去,实在做不了这单,买下来毁了就是。
  “我家供奉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他长得这么这么……”蔺言看着那人酱紫的脸色惨白的瞳仁,只觉得脑袋里有   根弦崩断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呵,小王纡尊降贵在你家呆了那么多年,你竟不早早解放本王,你还有脸说!我在这里面被做成俑,吃不得穿不得睡不得,日日被困在里面!”他怒气一显,对着蔺言不住的抱怨。
  许是他的怨气太重,被放置在桌子上的跪俑周身竟密密麻麻的出现了细小的裂痕。冉雍伸手一点压住怨魂的怒气:“你就是这么冲他发火也没用,还不如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面?”
  那怨魂被冉雍一噎,纵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努力回想。
  “那日天生异象,河水倒流而上,水中偶尔白色的丝状物出现。但是仔细一看竟然是些裹着绸缎的人骨。我当时吓坏了,但是其他人好像都没有看到这些,我回去之后,大病一场,以为这只是我做的一个梦,但是不就之后家里就出现了怪事。先是府中有人不断失踪,然后是一个厢房一个厢房的人尽数暴毙。家里人实在撑不下去了,也请了有名的风水先生来看,但是怎么都没有办法。到后来……到后来。”
  他声音断续道,“有个怪人来我家开坛做法,他取了我一根腿骨,但是我行走依然与常人无异。只是后来,我就再也不记得了,再醒来时就已经被困在那个跪俑之中。”
  蔺言越听越觉得离奇,他只知道跪俑中封存了一个怨魂,但是却从来不知道这个怨魂遇到了这么奇异的事。
  朱厌听完揣测道:“是不是那人将你制成了咒?”
  见蔺言一脸迷茫,他又解释道,“简单来说,上古时期,有各种图腾崇拜,但是到如今的人界来看,还信奉这些的少之又少。他的这种情况,就像是被制成了原始的图腾,生前取一段腿骨以人血浇筑代替人身供奉,等他死后将骨灰腿骨合起烧成灰烬混合,封入跪俑之中。家族世代祭拜,就可保后世官运亨通。”
  听到这蔺言不由得有点同情,被自己家人活生生制成一个跪俑。这其中的苦楚,只怕不为人所道。
  朱厌又小声的对冉雍道:“老板,这真的有点不对劲啊,真的不是你的历史遗留问题嘛?”
  这话让冉雍皱了眉,见蔺言没有看向这边,他也小声回道:“怎么可能,我那时候都得是千年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别说他了,他祖辈能不能有还是个未知数。”
  朱厌哭丧着脸拿起那个跪俑对着冉雍,用几乎是崩溃的声音指了指小声道,“可是老板,这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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