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明扑倒在床。
半晌她翻身爬起,趿鞋下地“梳洗更衣,我们去大姑娘院里趟。”
桃红应声,主仆二人匆匆忙碌起来。
此时天已渐亮了,微熹晨光映在窗棂上,院内院外下仆来往,整座陈国公府都醒将过来。
裴月明现今的身份是陈国公府表姑娘。
这辈子的命不好也不坏,穿来前爹就意外身故了,小姑娘就是伤心过度才病si了,她来后渐渐痊愈,母亲却直病病歪歪的,撑不过两年也跟着短命爹去了。
裴月明当时才十三岁,独生nv没有兄弟支撑门庭,模样又生得好,眼看族人蠢蠢yu动似不怀好意,她当机立断变卖了手头家业,领着几个忠仆上京投奔。
她那短命爹生前是个四品官,母亲大族出身,虽非嫡支但关系b较近,认真扒拉下,还是能找到几处足以庇护她的高门。
裴月明b较过,最后选择了陈国公府。陈国公府夫人卢氏是她的堂表姨母,关系是疏了些,但也没远到十万千里,兼陈国公府直有积善怜贫的名声,肯定不会对亲戚孤nv拒之门外的,于是她就来了。
后续的事情果然如裴月明所料,卢夫人落几滴泪叹声可怜就收留了她。因卢夫人旧年曾与裴母相识,再加上裴月明的用心经营,她在陈国公府这年多过得还行的。
至于展望,这辈子裴月明的目标是安稳。毕竟都穿古代了,还穿成了父母双亡的孤nv,不切实际就没意思了是吧?能安安稳稳就很不错了。
她直朝目标进发,直到半个月前。
长嗟短叹,手上动作却不慢,两刻钟不到裴月明已打理妥当,早饭也用了,站起调整下姿势表情,她吩咐“走吧。”
拢翠轩正房大门“咿呀”打开,裴月明微笑,领着桃红跨出了房门。
她生得极好,鹅蛋脸,柳叶眉,肤质细neng雪白羊脂玉般剔透,身鹅h披帛衫裙立在晨光下,整个廊庑都亮了亮。
双手自然覆在腹前,袖口露出半截削葱根般的十指,不染丹寇,指甲盖明透g净,唇角上挑三分,派温婉亲善的弧道,动人丽se敛了三分,如春风拂柳,清新而平易近人。
花墙内外的仆婢闻声望来,裴月明微笑颔首。
仆婢福身见礼,“表姑娘。”
“无需多礼。”
清越柔和的少nv声线,叫起后,裴月明看眼被覆了层雨水雪粒的庭院,缓声道“辛苦你们了,等会去茶房喝碗姜茶,莫冷着了,这天儿着凉就麻烦了。”
“谢表姑娘!”
仆婢面露几分喜se,齐声道谢,有活泼的雀跃说了几句,裴月明微笑听罢又答了两句,才举步而去。
少nv沿着甬道出了院门,渐行渐远,袭鹅h的窈窕身影渐看不见,仆婢七嘴舌议论。
“表姑娘真t恤人。”
“是啊是啊,……”
裴表姑娘是个和善人,温柔可亲最t恤人,虽然来了才年多,但在下仆圈子里口碑极好。仆婢们七嘴舌,快手快脚扫好雪水往轩里的茶房去了。
前头的裴月明却松了口气,看来昨晚花宴的事还未传出来,还好还好。
她加快脚步往大姑娘薛莹所居的繁春院去了。
入繁春院,区别马上出来了,立在廊下的侍婢齐齐看过来,面上异se明显,惹得庭院里扫雪婆子们十分奇怪。
看来还好,大姑娘要脸面,昨夜下了禁口令,连她自己院里的人都没知全,裴月明还能补锅。
撑着和善可亲的笑容,贴身侍婢不好推拒,于是便引了裴月明入内。先步通禀的侍nv已出来了,说请表姑娘进去,还好,薛莹没有将她拒之门外。
饶是如此,薛莹脸se也难看得紧。裴月明入内时,她正坐在妆镜前给剃g净的眉骨画上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斜睨妆镜里行来的人眼,她搁下螺黛,不y不yan说道“哟,裴家表妹来了?”
裴月明将将及笄,薛莹b她大岁,十六岁的小姑娘正高兴时被当众打了脸,生气是很正常的。且说句实在的,这是她家,裴月明只是投奔她家落魄表妹,且亲缘还不那么近。
裴月明深知厉害,她在陈国公府的倚仗是卢夫人,薛莹是卢夫人亲生nv,她这会如果不把薛莹给ga0定了,后续后患无穷。
裴月明略略酝酿情感,坐下来握住薛莹的手,眼圈就红了。
薛莹惊,这怎么回事?她吃瘪没哭,这打她脸的反倒哭上了?
薛莹拉下脸“裴表妹这是怎么了?”要扯回自己的手。
裴月明顺势松开只,另手握得更紧,她捂住口鼻,眼睛蓄满泪水。
“我是来给表姐道歉的。”
裴月明有些哽咽,x口起伏几下似强自压抑情绪,她低声道“……昨日因是想起了父母亲,情绪有些不对,拂了表姐好意坏了花宴,是我对不住了。”
“哦?”薛莹诧异“怎么回事?”
“……我母亲在时,最ai昙花,父亲多年来便费劲心思寻昙。旧时家里还有昙园,大的小的,还设了暖房,这春昙也见过。”
为了解决这事,不好意思只能借已去世的便宜爹娘名义了,裴月明垂眸,“啪”滴莹泪落在猩猩绒的地毯上,“还记得父亲去世前年,我们家三口还起赏过才春昙,父亲还说,这ba0发得不算好,待到明年,他……”
谁知没有明年,人就si了,紧接着没两年,裴母也追随而去,“……独留了我,来京前,这园子昙树都枯尽了。”
父si母亡,孤苦伶仃,也确实够惨的。听闻这裴家姨父与姨母琴瑟和鸣,从不二se,可见这上天也见不得太美好的东西。
薛莹本来是半信半疑的,奈何裴月明演技太好,端是悲伤难忍泣语凝噎,说到伤心时哭得要喘不过气来般,薛莹最后还是信全了。
x口憋的那口恶气也就泄了,裴月明平时和她相处不错,好歹松了口。
“罢了,你没了爹娘也是不易,”薛莹懒懒说了句,吩咐侍nv扶人去梳洗,“我们待会起给阿娘请安吧。”
这事便揭过去了。
裴月明蹙眉被侍nv搀扶起,心里长长出了口气。
……
春雨如雾。
枝细细的柳条垂在窗牍前,随风轻轻摇摆。
裴月明双手托腮,解决了薛莹,她神se却并没多轻快。
她最大的问题不是薛莹,而是那位“三殿下”。
就像她已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物样,那位“三殿下”也开始查探她的身份。薛莹那花宴虽小只邀了亲近人家的几位姑娘,但不用怀疑,裴月明这陈国公府表姑娘的身份肯定已经暴露了。
神魂互换,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作为个地地道道的古人,该很震骇的吧?
世间笃信天地鬼神,而忌惮邪崇鬼怪,裴月明来了这几年,就不止听过件撞邪上身之类的事了,正主要么生焚要么淹毙,事后多年依旧闻者se变。可想而知。
其实不要说古代了,现代怕的人都不少吧?恨不得立即解决劳永逸吧?
现在遇事的是三皇子,这位可是天潢贵胄,他伸伸手指头就能取她小命了。
她该怎么办呢?
裴月明低头沉思,良久,桃红捧了茶盘上来,把她手边的盏冷茶换下来。
她踟蹰不退,裴月明侧头看,见她脸心事yu言又止,叹气“怎么了桃红?”
其实裴月明知道桃红怎么回事。前后三次,三次都是桃红贴身侍候的,里头的异常瞒不了她,况且裴月明事后还询问过。
既然瞒不住,那就不瞒了,且后续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打掩护也需知道前因后果才好打,桃红忠心无虞,裴月明决定告诉她。
拉着桃红坐下,裴月明小小声将来龙去脉用她能听懂方式说了遍。
桃红疑虑瞬转惊骇,脸se红了青,青了白,惧怕哆嗦面无人se,“……主子,那恶鬼……”
裴月明赶紧按住她“不是恶鬼,是人,你别怕!”
叹世人对鬼神的忌惮,只观桃红反应,情况b她想象还要不容乐观,她解释“他是活生生的人,大约是字轻还是什么原因,我和他偶尔交换,时间有长有短,但最后会换回来的。”
桃红急道“那恶鬼对主子可有损伤?”
“没,丁点没有。”
裴月明不得不再次强调“那不是鬼,是人,好好的人,是当今的三皇子。”
“三皇子?”
桃红惊。
三皇子?皇帝儿子,真龙之子,那就肯定不是鬼怪,于是她迅速镇定下来“那……主子,咱们怎么办?”
裴月明不知桃红想法,她费尽口舌也及不上个“三皇子”管用,君权神授,这封建皇权深入人心得让她无语。
不过她不知道,见桃红终于镇定下来,松了口气,苦笑“我正想着。”
主仆惴惴,三皇子身份高贵威名如雷贯耳,而他现在已弄清楚裴月明身份了。
桃红不觉自家主子有什么不妥当,至于三皇子也是没问题的,她很快就接受了字之类的说法,现在她担心的和裴月明样,怕三皇子骇然忌惮,直接杀si以解决问题。
那真是连辨都没得辨啊!
久久,裴月明说“我们约他见面吧。”
她可不想再si,si过次才知道生命的珍贵,裴月明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世,而且就算si她也不想被活活烧si浸si,那也太惨了吧?
思来想去,唯有见面个主意,面对面起码也能分辨争取番,成不成都有个希望。
双方身份差距太过悬殊,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打定了主意。
裴月明安慰了桃红几句,目送后者心事重重捧着茶盘出去了。
她趴在桌上叹了口气,这辈子要求不多,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怎么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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