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谣醒来时正是夜深,身上的鞭伤已上了药,此时感觉又痒又凉。他勉强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在床上呆坐了片刻,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就跟这一个较上劲来了呢?他叹了口气,反正现在出了地牢,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齐折月迟早是要死在自己手上的……他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摸向桌上的水壶,一饮而下。
“还要吗?”黑暗中突然响起齐怀菘的声音。
重谣打了一个激灵,此时有人点亮烛光,却是在地牢中所见那名女子,眉眼淡然地端着烛灯走来。
原来重谣方才一时大意,竟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周身的动静。齐怀菘俊丽无双的脸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重谣看着他,不过一瞬间,就将方才的想法抛之了脑后。
片刻诧异后,重谣欢喜道,“要!还要。”
齐怀菘便冷着脸,冲那清秀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拎着水壶,给重谣到倒了满满的一杯。
重谣挑了挑眉,“怀菘不来一杯?”
齐怀菘冷哼道,“请称我齐庄主!”此人放荡轻佻,他自衬与此人不是一道,更不会相熟到以姓名相呼。
重谣企图蒙混过关,他端着茶杯道,“好啦好啦齐大庄主,这种小事怎么值得你生气,来来来喝杯水消消气。”
齐怀菘道,“既然你醒了,我姐姐的事,你到底要怎么做。”
重谣维持坐着的姿势动也不动道,“自然是从找……咳,那人开始。恐怕那人身份了不得,竟令大小姐招来杀身之祸。”
齐怀菘目光如刀,“你怎知与那人有关?”
重谣道,“那令姐可得罪过什么人,做过什么……嗯,什么事招人嫉恨了?”
齐怀菘凝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重谣道,“是不知道还是没有?”
齐怀菘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没有!”
重谣哦了一声,“大小姐跟她身边的丫鬟情分如何?”
齐怀菘道,“很好。”那丫头自小伺候姐姐,两人情同姐妹,无话不谈。
重谣问道,“问出什么来了没?”
齐怀菘皱着眉摇了摇头,那丫头一问三不知,现在还被关在柴房里。
重谣托着下巴,脑中飞速运转着,“你带我去看看。现在,马上。”
齐怀菘点了点头,快步冲柴房走去。
黑暗之中,夜风将浓烈的血腥之气吹散,那丫鬟身首分离,死状比之大小姐更为凄惨。
齐怀菘恨恨地一拳砸在墙上。
重谣摸出一粒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细细观察那丫鬟脖子上的伤口,难为他身上还有这个东西。
“一刀毙命,刀口利落,可见此人臂力惊人且跟杀害大小姐的是同一人。”他捧起这丫鬟的头颅,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唔……瞧这丫头神情,跟令姐一样一脸欣喜,是熟人作案呀。”
“不知你们齐家庄可有交好的擅刀之人。”
天下刀客数不胜数,然而出类拔萃之人却寥寥无几,与齐怀菘年纪相当者,更是如凤毛麟角,更不要说其中与除月山庄交好之人。
齐怀菘思索片刻,声音缓和道,“容兄。”
重谣道,“此人是何来历?”
齐怀菘蹙眉看他,重谣笑道,“……他很出名吗?”
齐怀菘道,“他五岁便师承落刀客,十五岁时独闯少林十八铜人阵求取易筋经一战成名。如今他年二十七,已经是下任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重谣问道,“那他现在在何处?”
齐怀菘拧眉,不确定道,“除夕将至,大概……已经回容府了吧。”容兄和姐姐的大喜之日原本定在年后,想必容兄此刻也应当回了容府……只可惜姐姐……
重谣抽了抽眼角。
大过年的总是不好寻人晦气,然而这事出在自家人身上,齐怀玉未婚先孕本就得罪了容府,为早日寻出真凶,齐怀菘不介意得罪地彻底一点。
隔日,齐怀菘与重谣前去拜访容府。
齐怀菘抬步就要走近门去,重谣拦下他,他举手投足间便是一股药香,齐怀菘难得有几分不自在。重谣却毫不在意,他笑眯眯道,“哪有大公子自己敲门的道理。”自己却蹦过去,将门敲的吭吭响,也不怕再牵扯到伤口。
“嗨,有人嘛!快开门!大公子回来啦!”
门房立马开了门,左看右看,只见门口一个清秀的小子嘻皮笑脸地看着他,哪里有他们家大公子,他就说这一大早的,大公子没有出门,怎么会从外面回来。
“大哥通融下,我们家公子有事要找容大公子商量。”
重谣模样儿清秀乖巧,见人未语先笑,一副喜气的样子。伸手不打笑脸人,按理说这样的人,没有人会拒绝,但门房却眉头一皱,“主人有令,年关将至,概不见客。”
重谣立马就摸出个钱袋子,不由分手地塞进他的手里,“大哥拜托啦!”
齐怀菘见他一副谄媚的样子心中不屑,但见那门房掂了掂钱袋,粗声道,“我就通报一声,到底成不成……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啊。”
重谣复又摸出一个钱袋,暗示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那门房道,“两位稍等。”
不一会儿,门房便匆匆赶来,“我家大公子有请,请这边来。”
齐怀菘只提了容寒尽此人武艺不凡,却没有对他说此人长相,是以当重谣第一次看见容寒尽的时候,委实被吓了一大跳,只因容寒尽左脸上一道伤疤自眼角划到下巴,令他原本俊美绝伦的脸透出一股邪气,妖异异常。
乖乖咧!重谣一会看看容寒尽,一会又看看齐怀菘,得出结论:若不是容寒尽脸上的刀疤,他们俩长的简直不相上下啊!颜控重谣少女心微微荡漾。
齐怀菘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对容寒尽寒暄道,“好久不见,容兄可好?”
容寒尽道,“甚好。”
齐怀菘低声道,“家姐福薄,还望容兄见谅。”
容寒尽道,“逝者已矣,这些事不必说了。今日你来,可是有何要事?”
齐怀菘道,“敢问容兄,五日前戌时在何处。”
容寒尽道,“家中。”
“可有人证?”
容寒尽蹙眉,齐怀玉至少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妻,受家风影响,他自小便洁身自爱,近来无事,他戌时不到便歇下了,哪来的人证。
齐怀菘又问,“容兄的刀呢?”
重谣看向容寒尽,他方才只注意到容寒尽的脸,这时才发现容寒尽竟未佩刀,刀之于刀客便如水之于鱼,容寒尽只身一人竟未佩刀,实在是一件异样的事情。
容寒尽道,“实不相瞒……我的明镜刀……丢了。”
齐怀菘与重谣对视一眼,震惊道,“怎会?”
原来昨日容寒尽答应与容寒香同去芙蓉庄取衣裙,没想到路上遭黑衣人伏击,容寒香重伤,明镜刀也被抢了去。
齐怀菘摸了摸茶杯,斟酌道,“那黑衣人有何特征?”
容寒尽道,“那黑衣人带着面罩,但他眼角,隐隐有个梅花胎记。”
齐怀菘在脑海中快速搜索江湖中哪一派哪一号人物眼角有梅花记,然而一无所获,他在外游历的这几年中,并未见过眼角有梅花胎记的人。
他本想询问重谣,但想到他连容寒尽都没听说过……
但他没想到,眼角有梅花胎记的人,重谣却真的认识一个。
重谣不仅认识这么一个人,而且还很熟,熟到那个人放个屁他都知道是什么味儿的地步。
重谣心中暗骂了句那狗贼,不知这兔崽子有何目的,但他却打心底并不愿将那狗贼牵扯进来,便作一副茫然状。
齐怀菘道,“容兄可有眉目?那黑衣人为何要抢明镜刀?”
容寒尽道,“愚兄惭愧,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少,大概是来寻仇的罢。”虽然丢了明镜刀,但容寒尽本人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明镜刀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小物件。
重谣忽然问道,“人人皆知明镜刀乃容公子的兵刃,容公子不妨昭告天下,明镜刀已丢,否则若是有人以容公子的名义做了什么事,容公子岂不百口莫辩?”
容寒尽笑道,“小公子所言极是。”但此事他另有其他考量,因而并未将重谣的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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