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白鹿》第六章 王倔头专注 管家背后死盯梢

  这时的王倔头正支棱着腿，倚着石白鹿歇缓精神，背上已经被熏黑的白鹿染了一层印子，二十年养成席地而坐的习惯，也就这么延续了下来。他头往上一仰，便看到了这鹿角的断口，索性半张着嘴，盯着这个断口出了神。
  突然一张硕大的带着油光的脸从断口处慢慢伸了过来，王倔头一惊，就势向外滚将去，待站稳时定睛一看，原是管家不知什么时辰冒了出来。
  “嗬，您老把俺可是一惊，正盯着鹿角看看怎么去修您老就冒了出来”王倔头道。
  “这鹿跟着祖上百年了，这刻她可是费了周折，十里八乡能人巧匠不知找了多少。周遭山里的石头也不知找了多久，这石白鹿可是陈家的正神，可惜就可惜在这鹿角上。老东家一次雪天决计必须要来祠堂，不想脚下打滑，好巧不巧，正好抓住这鹿角，鹿身沉，结果鹿角就给折了去，老东家一直对着耿耿于怀”说罢便将脚边那只鹿角递到王倔头面前。
  “俺决计你差不多那些雕了刻了应该两个日子就能完，提前把这鹿角拿过来，你合计合计看看怎么能把这再给安上。”管家讪讪道。
  王倔头“嗳”了一声，接过鹿角便看了起来。不禁心里感叹了起来，这鹿角做的确实精致，在鹿角顶端还留着螺纹的痕迹，偶尔有个小凸起，尽管经历百年风雨，这鹿角石有了星点气孔，便也确像真的鹿角。王倔头在还没徙出故旧时见过真的鹿角，那鹿角完完整整的一扇就挂在正厅中，这石雕的鹿角却也跟真的一样。
  折断处恰恰就是鹿角最细的连接处，王倔头拿着这鹿角比划半天，想如何能把这石头的鹿角嵌上去，可又没了办法。这断痕断的“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恰恰是这鹿角弯曲承力的部位，于是暂且搁置鹿角在一旁，捡起凿子斧子叮咣先做其他活计。
  王倔头做活认真且卖力，每斧下去，就能用承力的凿子，刻出个想要的样子，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谁也不知道原来泼墨山水，执笔戎马的书生现在用斧子和凿子一板一眼的敲打着自己的人生。正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王倔头敲的认真，全然未顾趴在墙头俯视他的管家，倔头的汗滴在板材上，滴在斧子上，滴在黄土里，也爬满了他浑身。叮咣一声，他的汗顺着垂下的丝便滴答迅翻滚到了黄土里，尽管天气清冷，王倔头似乎在叮咣中敲打出他最喜欢的日子。
  这陈家尽管是大户人家，可越是大户人家，礼数越是繁琐，对外人越是看的紧张。管家不时的冒将出来，还架了梯子把王倔头看了个严实。一来管家管家就是做这些营生，二来祠堂重地，生人进入难免会被防范。大户不大，小户不小便是这个意思。
  再看那石白鹿，静静一动不动的平视着远处，右前腿旁搁置着她的鹿角，黄色干瘪的土从鹿角这边漫到鹿角那边，整个将胸前挂满黑絮的石白鹿融了进来，这石鹿像是在田野奔跑，也像抬头嚼这嘴张望四周，更多时像张望着等着谁。这鹿双眸依旧清亮，可却被折了的鹿角弄得没了精气。
  管家悄悄的挪下梯子，三步并作两步秉了老爷，“这王倔头性子执拗，但做活看是有板有眼，小的钻在墙头草窝盯了许久，看他未曾歇息，拿着斧子凿子在那刻着，像是个正经手艺，老爷放心便是，小的会盯着这人“。
  ”白鹿入……陈家百年有余，祖上传言未必…为真，近…咳咳咳，日鹿不鹿出，也快有个分晓，你且盯紧这王倔…头，让他把这鹿角快些时候整理妥帖，其他闲话莫去再提“，老爷子苍老且时断时续的口气生硬的像吃了辣子封了喉咙，无力虚弱的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