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怎样了》车站洗车场

  乘务员的工作是枯燥而乏味的。上班下班,在城与城之间穿梭,城市的繁华与落寞皆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一赤裸裸的过客。
  车辆的车时间,班次是固定的,但旅途中总会生一些不固定因素,如刮风下雨,晨露晚雾,高碰撞的塞堵。
  我们车时间是厦门湖滨南长途汽车站22点四十分的班次。
  我们从漳州出,在漳州江东高路口上车接班。七点左右就要开始准备,在漳州长途汽车站办公室里领五千元备用金,班表,药品,日用品,然后到仓库领取食品。领完食品就坐在仓库的办公桌前陪仓库科长与接送车司机师傅闲聊。
  大巴车下午一点四十分从广州天河客运站车回厦门。车上的乘务员会在距离漳州江东高路口四十分钟路程的地方打电话通知我,好让我有充分的时间到路口接班。
  我通知接送车司机师傅时,他们总会自己掌握好时间,然后送我过去。
  大巴车到厦门湖滨南长途汽车站时时间总是很紧迫。我们交换班乘务员总要帮整理卫生的三四位阿姨争分夺秒的整理卫生。有时我们卫生还没有整理好,司机师傅就把车开进了洗车场。
  洗车场的小弟年纪都不大,十五六岁,最大的不过二十岁。
  洗完车,加完车上水箱里的水,他们总喜欢站在洗车场边上的小屋子门前看着车辆。我们拿着抹布下去揉搓或是提着热水壶下去打水时总会跟他们不其然的遇上。
  我们洗抹布或水杯的地方是在洗车场榕树下边的那一角落,右手边是他们休息的房间,还有几间放杂物的房间在我的身后。
  那是整排的瓦房矮屋,在厦门思明区很难见到这样的房子。他们就站在宿舍廊下,看到我们下车,他们总是扬起笑脸,跟我们打着招呼。
  “今天轮到你上班啊?”洗车场小弟杨威吊儿郎当的站在洗车场瓦房的屋檐下,顶着一头微黄的刺猬头,带着撇撇的笑,跟我们打着招呼。
  旁边站着三四位大叔,或整理垃圾,或整理水管,他们也总会抬头朝我们笑着,纯朴的跟我们聊着天。
  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在偶尔的闲聊中,我得知洗车场里面的员工大部分都是贵州省偏远山区的人。他们都有一些裙带关系,或亲戚或朋友。在这繁华的都市,他们结伴而行,在一不被关注的犄角旮旯里,为了生活,不惜拥抱取暖,几个人挤在一起住在洗车场里一小小的房间。
  我曾无意间走进他们遮风挡雨的小房间里。屋子里安放着四张上下床,左右各两张,床上放着各类的衣物,每张床的床头都挂着一两件衣物或毛巾。床底下的地板上,放着鞋袜脸盆桶衣架。四张床中间的过道正好容纳两个人避身而过,过道上的水泥地板擦洗的很干净。透过过道往前看,是一扇门窗,门窗外是白鹭洲洲旁的草坪与蓬勃生长的树木,透过斑驳的树影,可以看到白鹭洲水面上那闪闪的日光折射的粼粼水光。
  我总是回与个真诚的笑容。或者是我曾生活在一个同样不被关注的角落太久,看多了这个社会的世态炎凉,看到他们的生活,我更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是啊,今天轮到我上班,你们应该也快下班了吧。”我站到水池前的台阶上,边揉搓着手上的抹布,边闲聊着。
  “晚上不洗了,后边还有好几部车回来,他们不着急走,明天早上早点儿起来洗(车)。”收水管的大叔憨厚的道。法令纹爬在他黝黑的脸上,他直起腰对着我说,“我们在等你们车回来哟,你们马上到(车站)马上又要走,我们要等你们,好把车洗干净了。”
  “谢谢你们,辛苦了。车上有麻糍跟面包,等下拿些给你们当点心。”
  “小妹,那多不好意思啊,总是吃你的东西。”
  “都这么熟了,说这就见外了吧。”
  “那谢谢你了啊小妹。”洗车场两三位大叔轮流跟我聊着天。我们都习惯了彼此的聊天方式。热情中带着客气。
  “没事儿。”我抬头看到闷骚的杨威正搔弄姿的扒拉着他的刺猬头,开口道,“杨威,你今天没提前出去晃荡啊,看来改邪归正了啊。”
  杨威撇了我一眼,继续扒拉着他的刺猬头,满是失落的道,“要不是今天的车多,我早就跟他们(洗车场另外几个小弟)出去玩了。”
  “不跟他们去是正确的,总要留一个人在这边帮忙。在其位谋其政嘛。”
  “切。我书读少,不要跟我说这些。”杨威满是不屑的到。
  “年纪小小的,不要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现实是残酷的啊,小兄弟。”我老气横秋的道。
  “你也大我没几岁,不要总是以我妈的口气跟我说话。”
  我呵呵的笑着看着他道,“至少我成年了,你才十四五岁,要多听听老人言。”
  洗车场的大叔看着我跟杨威之间的对话,突然呵呵的插话道,“小妹啊,你今年几岁了,有没有男朋友了啊,我们杨威可是有喜欢的对象了。”
  我被洗车场大叔的话惊得差点把手上的东西丢了,“不是吧,这小屁孩都有对象了,年纪也太小了吧。”我盯着洗车场的大叔道,“大叔,你们也不管管他,太早谈对象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杨威听我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没有开口。
  “有什么负不负责任的,我们那儿的娃很多像杨威这样的都有小孩了,想他(杨威)这年纪也不小了。”大叔道。
  我揉搓干净手里的抹布,打了半桶的水,关掉水龙头,踏下水池前的台阶,提起半桶水边走边道,“你们那儿结婚太早了,生活压力太大。”
  “没有什么早不早的,我们那儿都这样。”
  “大叔,我忙去了,您跟我去拿些点心吧。”我跟洗车的大叔说完,回头对着杨威道,“杨威,没事多思考,男孩子不要得过且过。”
  时光总是如流沙般从指间溜走。我从漳州长途汽车站调到厦门湖滨南长途汽车站也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跟这边的同事,工作上所接触的人也从陌生的问候到可随意开玩笑的关系。我跟洗车场的所有小弟与大叔就是在这样的接触与分开中认识的。
  他们不像我在厦门与广州的客运车上认识的那些旅客,礼貌,客气与疏离。洗车场里的人,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真诚并热情的对待着与他们相处的人。
  我与他们的接触时间每次都不会很长,可他们却记住了我,每次都会真诚的问候,短短的闲聊。他们对待每个人都这样,不管是我,或者是我的对班乘务员,或是我们全车的司机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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