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独孤落地成殇》第一章

  九月,开学季。
  入学第一天。
  温暖一只手拖着青绿色的行李箱,一只手拎着一只装满各种生活用品的大口袋,步入了我的高中生活。
  她没有离开过家,没有住过校,也不知道自己那种脱离了父母一个人生活是怎样的体验,不过这倒是她一直以来一直期待的事。
  终于可以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家了!
  从温暖记事的时候开始,爸爸妈妈似乎永远在无休止的吵架,她的妈妈方晓兰是个脾气很差且又十分要强的女人,但她的那种要强的性格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半分的益处,除了在经济上获得了不错的积累,感情上的空缺使得她反而在年纪轻轻的时候整个人生就逐渐在走下坡路。
  温暖的爸爸温旭明是个赌徒兼烟鬼,据她妈妈说她跟温旭明才结婚那会儿温旭明是个很老实的人,上下班的空挡时间里还学着自己去创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染上了赌瘾,并且在这条他自以为能家致富的道路上乐此不疲,最后弥足深陷。因此,才有了后来方晓兰和他无休止的争吵。
  温暖当时虽然年幼,却也识得几分人事,她知道我家庭的矛盾完全出自于她父亲的破败,他输光所有的积蓄,使得原本殷实的家庭负债累累,逼得妈妈不得不扔下她和她妹妹温晴去很远的地方做生意。
  初中的那段岁月是惨淡的,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跟她妹妹两个人,因此,温暖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洗衣做饭,学会了怎样去照顾人,学会了怎样在晦涩的天气里寻找一丝光明,学会了怎样在漫无边际的海洋里抓住一段浮木,更学会了怎样在漫无边际的孤单里创造一点点的欢喜。
  温晴算是温暖整个初中岁月里唯一的一点温暖,虽然方晓兰在生活举步维艰的情况下依旧拼命的维持她和温晴物质上的所有需求,但方晓兰一直不在身边,她给了温暖物质上的满足,却没有给足温暖情感上的需求。
  温晴比温暖小四岁,她大概是年龄小的原因,不记得或者是习惯了成长环境带来的沉疴,始终天真浪漫着。她习惯了爸爸的夜不归宿,习惯了妈妈的常年不在身边,也习惯了那两口子见面就吵的场面。
  每次爸爸妈妈吵架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姐妹二人就心照不宣的躲进自己的房间,或是沉默,或是各做各的事,也不会感到害怕,更不会出去劝阻。可能这仅仅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也有可能是怯弱。
  温暖高中的时候温晴正好小升初,第一次不在她身边照顾她,第一次玩离开她那么久,如果说第一次离开家那个地方,心里起了那么点波澜,那肯定也是来自她的妹妹温晴。
  温暖的宿舍在三楼,她看到别的同学都是父母送过来的,只有她是一个人。
  她其实很想在心里狠狠的嘲笑那些即将成年的新生,却又不由自主的心里泛酸,酸到眼眶都红了。突然就感觉手里的行李重的她根本就无力提起,然后,她又在心里狠狠地将自己的矫情嘲讽了很多遍。
  “同学,需要帮忙吗?”
  这是林宇南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林宇南个子高挑消瘦,皮肤很白,五官生的精致,配上一头干净利落的短,是个让人看一眼便能记住的男生。
  温暖本就性格孤僻,不太喜欢欠下人情,笑笑说:“谢谢,不用。”
  他看了温暖一眼,二话没说从我手中拿过行李箱,说:“同学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你宿舍几楼?”
  他太热情了,温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目光有意无意的瞄了瞄女生宿舍大门上的几个字:女生宿舍,男生止步。
  林宇南也不避讳,笑了笑,说:“今天开学第一天,宿管不会说什么的。”
  “那谢谢你了,我住三楼。”
  林宇南拎着温暖笨重的行李箱噔噔噔地上了楼,他问:“你是高一新生吧?嚯!你这行李箱挺重啊!怎么不让家里人送一下?”
  想起那位远在外地的妈妈和可能正在赌场的爸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憋了好久,才说:“他们忙。”
  温暖觉得她说的这三个字没什么问题,林宇南却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我,露出一个笑脸来,他说:“哈!没关系啊,我可以送你!”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我一时没缓过神,林宇南又说:“你知道吗?现在很多大学都是不让家长送的,说是要锻炼新一代年轻人的自理能力。”
  可她十七岁,才上高一。
  她也没有独自离开过家。
  一次也没有过。
  “对了,你叫什么?分在哪个班啊?”
  说实话,温暖并不想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只想他能放下行李箱,立刻从她眼前消失。
  “我叫温暖,分在八班。”
  “八班!这么巧,我也在八班哎!我叫林宇南,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啦!”他说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温暖也不知道怎么回他,在交际能力方面,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个白痴。
  “三楼到了,你住哪间?”
  “我住3o8,那个,那个,我自己过去吧。”我实在不想太麻烦他。
  林宇南依旧带着浅浅淡淡的笑,说:“送佛送到西嘛,大家都是同学,不用跟我客气。”他说完拎着行李箱朝着3o8宿舍走去。
  一个宿舍住四个人,温暖进去的时候其他三个女生已经在里面了,她们早就收拾好,见着温暖,其中一个女生对她笑笑,说:“你就是温暖吧!”
  那女生穿着宽松的浅绿色卫衣,腿上穿着铅笔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帆布鞋,长被紧紧的绑成很好看的马尾,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温暖还她一个微笑:“是的。”
  她在说话的时候特意瞄了下每个床铺上贴着的小纸条,每张纸条上写着床铺对应的人名,那个女孩叫刘亚菲,正好睡她下铺。另外两名女孩一个叫秦琴,一个叫包素素。
  温暖注意到,他们三个人中,秦琴的床铺收拾的尤为干净,她的柜子上甚至放了消毒水,不仅仅如此,秦琴看人的眼神也让人听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温暖的错觉,她甚至感觉到秦琴眼里暗藏的排斥。
  包素素个头不高,肥嘟嘟的,扎着个丸子头,上面还戴着一个挺夸张的蝴蝶结,她坐在床上各种自拍,又是嘟嘴,又是卖萌的。看到林宇南后突然放下手机,然后目光闪烁处不断喷射着小红心。
  刘亚菲看起来没那么花哨,也没秦琴那么冷清,她很热情的从林宇南手里接过行李,说:“我帮你把上面的灰尘都扫干净了,你直接铺上被子就可以了。”
  她太热情,温暖有点招架不住,毕竟彼此都不认识。
  “谢谢!”
  温暖嘴巴笨,但这句“谢谢”是真心的,不管是对刘亚菲还是林宇南,她说“谢谢”都是真心的。
  “谢啥?都是同学嘛!”刘亚菲说着又很热情的帮温暖打开那个装着被子的大口袋,说:“我来帮你。”
  温暖其实很想拒绝的!
  她不太喜欢别人对她过于热情,只要自己能做到的事都不会去麻烦别人。
  她怕被别人说无能。
  “我自己来吧。”温暖收敛了笑容,有点要个刘亚菲拉开点距离的意思。
  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和一个不熟悉的人走的那么近。
  林宇南站在门口,他看着这个女孩很从容的拒绝别人,同时又看到有一丝戒备从她寡淡的眼睛里流出,那种不易近人的生疏使得她的脸上失去了十七岁少女该有的颜色,蒙上一层浅薄的寒霜,使人迫不及待的想揭开她脸上的面纱,看看那双眼睛究竟长在怎样一张脸上。
  是贫瘠的荒漠,还是鲜花遍地的草原?
  “嘿!同学,请你喝水!”刘亚菲扔给林宇南一瓶矿泉水,她看上去在交际方面很有一手,对谁都挺自来熟。
  林宇南接过水,说了声谢。温暖听到林宇南声音,意识到这人还没走,于是放下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去说:“同学,今天真是谢谢你,那个,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林宇南听出了温暖在给他下逐客令,于是笑一笑说:“那好啊!我可是记着的,你可不能忘!”
  温暖点头,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是方晓兰的电话。温暖盯着手机犹豫了很久,她其实很不想去接这个电话,她知道,方小兰一定会问她关于她爸爸的事,而这些事情是她最不想说的事。
  算起来,她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她爸爸了,更没有接到任何一条来自她爸爸温旭明的短信,她甚至觉得,当她再次见到温旭明时,可能连“爸爸”这两个字都叫不出来了。
  原本准备离开的林宇南见温暖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半天未动,提醒她说:“你妈妈电话,怎么不接?”
  他真的不是有意去看温暖手机的,实在是温暖表现出来的太不正常了,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手机屏幕,也不挂断,也不接听,任由手机响着。
  温暖回过神,显得张皇失措。林宇南显然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自己妈妈打来的电话怎么就吓成这样?连手机都差点扔了。
  温暖的指尖略微颤抖着,她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一下,本打算接听的,但电话那边已经挂断。
  温暖并没有打算回拨过去,这让林宇南感到意外,但他没说什么,笑了笑,说:“我先走了,改天班级见。”
  温暖“嗯”了一声,却在林宇南转身之际,口袋里的电话又拨了过来,依旧是方晓兰。
  林宇南也听到了电话铃,他不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走到走廊阴暗的角落里接起了电话,她把脸对着墙,只能看见那个扎着马尾的消瘦背影,孤孤单单的样子,嘴里好像只是反反复复的说嗯、哦、知道了之类的短语。
  女孩子家往往和妈妈最亲了,母女间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可这个女孩在接了她妈妈的电话后表现出来的冷漠实在让人震惊。
  林宇南放慢脚步,他用余光看着那个走廊角落里的女孩,然后,他看见女孩挂断电话,像根电线杆子一样立在原地,孤孤单单的背影中夹着不易觉察的颓靡。
  林宇南顿住脚,拐到女孩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暖倏地回头,被吓得脸色惨白。
  “同学,你,你还没走啊!”
  林宇南唇角微微上扬,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棒棒糖递给温暖,“这个给你。”
  少年人正处于变声期,但他的声音并不难听。温暖盯着他递过来的糖,半晌接过,她向来不太喜欢吃糖,感觉自己的味蕾受不了一颗甜腻的糖果在口中缓缓化开的感觉,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觉得周身泛着清苦的味道,她好像正需要一丝丝的甜味去缓冲一下。
  林宇南见她接了糖,嘴角的弧度笑的更大了,两排细白的牙,确实,这个男生笑起来挺好看!
  “那我走了,拜拜!”
  林宇南看起来挺满足,下楼梯的时候都是带着风的。
  温暖恍了恍,走廊外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气温明显降了下来,没前几日那么燥热了。
  所有的过去都会被岁月终结,而未来一定会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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