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泛黄的季节,只有中午两点的太阳才能让这个没有名气的小县城泛着光圈。江海眯着午睡后还没醒的眼睛,舔着干烈的嘴唇,往言湖人民医院走去,今天和江平益约好去买电动车。
小县城的主城区是一个靠着冬阳湖的小镇,叫做言湖镇,名字的来由说法也不定,有人说是沿湖镇,先生写字的时候将沿误写成言了,也有人说镇上的先辈最开始是冬阳湖的渔民,以湖为生计,以湖为谈资,所以取名字的先生取了一个双关的言字。小镇边上的东阳湖是南方最大的淡水湖,候鸟栖息地,小镇水道遍布南北,断流的湖泊也把小镇烙成了煤球一样。单从经济展来说,言湖镇绝不能说是未来可期,但是江南鱼米之乡的素雅,是其最好的铭牌。
言湖镇东面的言湖一中是江海就读的学校,省重点中学的名气使得学校的招生线很高,县城财政局积极响应县领导大力展教育的口号拨了巨款,4年前耗资2亿在偏僻的东边建了一个全新的校区,去年5月竣工,所有学生在同年9月开学迁移到新校区,老校区被改名为言湖初中,只招收初中的学生。
江海是去年入学新校区的新生,成绩不是很好,都说长得丑的人得多读书,他总是把读书不厉害归咎于长得帅,而且个子比较高,入学体测时过了一米八,在南方这个个子很有优势。照理说成绩不好是进不了一中的,所幸家庭条件还算不错,母亲李云是初中教师,父亲江平益在医院担任一个小科室主任。虽说不是富贵缠身,但是在小地方这些职业的社会地位很高,关系比较好搭线。所以江海顺利进入重点班,虽说成绩不是拔尖,但是还算过得去,这个人情也没到感恩戴德的地步。
本来江海是骑自行车上学的,新校区比较偏僻,走路的话得要3o多分钟。昨晚周六不用晚自习他瞒着父母去网吧,下楼回家的时候,现自行车没了,五脏六腑顿时扭成一块,他舍不得的并不是自行车,尽管自行车是一千多元的美利达山地车,更多的是担心回去会被母亲不停的责怪和唠叨,他最烦的就是喋喋不休。
江海忐忑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揣着那种所有人都经历过的感觉,想着回家的路再长一点,看到路边居民楼的窗户亮着灯,会不自觉地羡慕别人的幸福。他的家在一个老式的小区内,镇上的主干道青树大道有一家幼儿园,幼儿园旁边往南延申了一条比较宽的巷子,往里走大约两百米的两栋米黄色商品房就到了,这套三居房是父亲买的单位特惠房,装修现在比较老旧但在当年是配得上“讲究”两个字的,就像戴了很久有些黯淡的黄金吊坠一样。
江海跺脚唤醒楼道的声控灯,不安的爬上四楼,打开门现母亲正在煮鸡蛋羹给自己当夜宵,江海的家有一百三十平米左右,客厅不大所以分配了很多空间给卧室,乍一看是分不出主次卧的,进门就是客厅,门口铺着一张“出入平安”的胶皮鞋垫用来放鞋,江海走上前把鞋脱掉换上旁边的拖鞋,大门右手边是客房,往前是自己的房间,最深处是父母的房间,像并排的教室一样,大门左手边的墙边安置了两张连在一起的白色皮沙,左边过去有一张长沙相对垂直摆放,像一个矩形对着斜边切开了一样,再过去则是阳台,晒了一些腊肉和咸菜,还有李云种的吊兰、仙人球和芦荟。父亲就坐在沙上看电视,放的是八六版的西游戏,小时候江海是在乡下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农村里有一户人家里有电视机,孩子们都提着小凳子去看电视,当时热播节目中最火的就是《西游记》,小孩们都抢着模仿齐天大圣,最老实的人只能被迫模仿八戒或者各路妖怪。
江海走上前去,跟父亲打了个招呼,告诉母亲自行车被偷了,李云很诧异,因为一中的教学楼一楼都有镂空的学生停车场,二楼往上才是教室,这是是很人性化的设计,因为学校偏僻,大多数学生都得靠交通工具来上下学,如果停在学校外面,晚上晚自习路边人少,很容易遭到小偷的洗劫。江海解释说晚上有些饿,和同学去小摊上吃米粉去了,没注意就被偷了,江海还假装思索的样子迷惑的说:“难道是我没锁车?”李云听完并没有单纯的信了这个小子的借口,严厉的批评外加“绵绵不绝”的嘱托,江海耳朵听着,脑子里却从没那样恨过小偷。这时江平益走过来,江平益有四十八岁了,但是一点都不看出来,除了皮肤像放久了点的橙子轻微褶皱,眼睛一直很有神,眉毛也很厚重,他以前在省城读的医科大学,年轻时很帅气,毕业后就进县医院到现在,当时很多爱慕者。所以说才华与皮囊,从来就没对立过。从客观角度讲,江平益没吃过生活的苦,所以岁月并没在他脸上烙下印记。
江平益低头皱眉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明天我带他去买个电动车吧,等他毕业了我也可以偶尔骑骑”。
李云听完转过头气焰更涨:“你又来唱红脸了,你这个父亲有好好管过儿子吗?好歹甩手掌柜月底也会算下账。一天到晚跟个局外人似的,简直不像个父亲的样子!”江平益从口袋拿出一盒烟,夹了一根点着递到嘴边“跟你没法沟通,你在这滔滔不绝的除了让邻里笑话看不出有任何作用。”
“嗯嗯,跟你这样坐着抽烟就有用的。”
“你这人知道讲理吗?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抽烟和儿子的事有关系的话,那我不抽烟自行车能找回来是吧?”
两人争吵的越来越厉害,江海一个人拖着书包往房间走去。推开暗黄色的门,将书包丢在床边后,推开椅子坐在书桌前,习惯性的按下台灯开关。书桌正对着窗户,能看到很多自建房,都是一些红砖堆砌的民房,年轻点的户主都会刷一层水泥贴上瓷砖,虽说没什么影响,但是好歹面子上过得去一点。再往远处有一栋八九层的大楼,边缘黏附着光晕,大楼的那边是一条步行街,明亮的灯光完全被这栋大楼遮挡,朝向自己的那一面只能看到少数窗户还亮堂着。江海总是把这一幕想成有一根大水管往自己喷射水柱,但是被人拿一块石板挡住,自己就在石板的另一边,只能通过石板边缘的溅出的水花来感受水澎湃的活力。
江海从书包拿出没写完的数学试卷摊在桌上,台灯下的文字格外的催眠,可能本来就挺累的。他心里知道,李云责怪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抱怨江平益。每次自己犯错,总能成为父母争吵的契机,有时候咬咬牙下定决心当一个好学生好儿子,但是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叛逆导致家里矛盾不断,还是因为家里的矛盾不断导致的自己的叛逆,每次努力变好的念头还没开始落实,就拉下了帷幕。拿出手机,已经1o点半了,qq来了一条消息刚刚没注意,是死党李洋浩来的,“怎么样,你自行车丢了家里说什么没?”江海回了句:“还好,没啥大事。”
“那就好,我寻思着咋不偷我的车,除了我你和王磊的车都被偷了咱仨不是停一块嘛!”
“你那车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送给人小偷都觉得扛回家亏了。”
“那你也买一辆我这样的呗,买锁的钱都省了。”
“明天听我爹说给我买辆电瓶车,到时候哥把钥匙往那桌上一扔,高富帅的气质你得给我衬着点。”江海想到这茬心情又美起来了,祸兮福所伏。
李洋浩回道:“可以啊哥们,你得罩着点我,不过说真的,挺羡慕你的。”
“罩你没问题,跟我客气就不行,这有啥好羡慕的,以后我走南闯北带你家致富。”
“我记着呢,不说了,我妈喊我呢,我得帮忙弄下明天我妈要用的面粉。”
江海回了个“好”字,出房门现父母睡了,鸡蛋羹在蒸笼上保着温,江海悄悄地吃完后把碗洗了放在餐桌上,再怎么样,母亲对自己好不好,江海兜的清清楚楚,可是总感觉自己和母亲少了别人那种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江海回到书桌前用手机刷了会头条就困了,收拾好数学试卷爬上了床,果然,试卷还是一个字都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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