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是故意挠你,但你活该,真的。
谁叫你之前把我扔出去,这就叫报应。
城阳牧秋很能忍疼,一点抓挠对他来说,根本无足挂齿。他注意到,银绒尾巴长而蓬松,几乎占了小狐狸一半的身子,爪爪是粉色的肉球,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水灵灵湿漉漉,怎么看都很无害,让人生不起气。
“别怕,我不打你。”城阳牧秋语气也软了下来。
至此,银绒彻底放松下来,甚至有点膨胀。
他果然是喜欢毛球的!这说明这个策略没错。
于是接连几天,银绒都保持着狐狸的样子,开始只是甩着尾巴往城阳牧秋怀里钻,边吸收他的精气,边努力修炼。
只是这种修炼办法远不如人形,吸收精气的速度非常慢,还很耗体力,事倍功半,练了半天,银绒就累得瘫开爪爪,倒在自家炉鼎臂弯里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银绒学会了劳逸结合,吸一会儿炉鼎,就自顾自玩一会儿。
家里的破(玩)烂(具)不少,银绒和一个藤编的筑球较劲,撅着毛绒绒的屁股,歪着圆脑袋,津津有味地啃那破破烂烂的球。
筑球上全是牙印儿,经过银绒半个时辰的折腾,愈发摇摇欲坠。
城阳牧秋幽幽看着他,心里那股微妙的不爽再度卷土重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之前还时时投怀送抱,现在不变回人也就罢了,居然开始当自己不存在了?在耍什么花招?反其道行之,以引起自己的注意吗?
突然看那个球很不顺眼。
城阳牧秋手随心动,下意识掐了个咒决,同时,那筑球竟凭空脱了银绒的口,落到了城阳牧秋小腹上!
“……”
“……”
一人一狐同时愣住,城阳牧秋万没料到自己还能使出术法,明明自己经脉尽碎,明明那位东柳前辈不久前才宣判他永远无法恢复修为,他愕然地看向自己的手,那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或许还有希望恢复?
银绒也奇怪,球怎么突然飞出那么远?他狐疑地看向城阳牧秋,难道……
难道自己的咬力那么惊人么?
真不愧是我!
他欢欢喜喜奔向筑球,蓬松的大尾巴一晃一晃,可就要扑到的前一刻,球却被截胡了。
城阳牧秋一把捞过筑球时,就摸到了上边湿漉漉的口水,立时厌恶地将球扔了老远。
银绒更兴奋了。
离了弦的毛团般冲出去,一身油光水滑的毛随之晃荡,一口叼住筑球,又摇头摆尾地冲回来,跳上床,把球放在城阳牧秋手边,扬起小脑袋,兴奋地咧开嘴,有声地吐着舌头。
城阳牧秋:“…………”
银绒歪了歪脑袋,好奇地看向城阳牧秋,这人怎么忽然之间心情这么好?眸中那股徘徊不去的阴霾仿佛一下子退了个干净,现在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难怪他愿意主动陪自己玩球呢。其实炉鼎人还是不错的。
快继续扔啊!银绒用鼻子把球往前拱了拱,跃跃欲试地迈着小碎步。
然后,就看到城阳牧秋嫌弃地缩回手,以示自己绝不会碰那脏兮兮的破球。
“……嘤?”
——你妈的,本妖就不该夸你。
.
银绒用本体同城阳牧秋厮混了几日,便不得不准备出门。他还不能辟谷,家里又有个伤患,口粮、伤药都得靠他来赚。
城阳牧秋于是终于再次看到了久违的少年,银绒这回一身素净的粗布短衫,狐耳和尾巴也都收了回去,看打扮像个贫穷的农家子,可一身皮肉太过细嫩,又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城阳牧秋:“怎么穿成这样?”
“不是穿的,是变的,三五根狐狸毛就够。”穷银绒买不起法衣,都靠最原始的办法变化,不过只能变换衣着,脸和身体是化形时就定下的,就像狐狸的毛色一样,天生的,无法改变。
“自然是去赚灵石,穿得太光鲜,容易招惹麻烦,这都是被生活磨砺出的经验教训,”银绒以很沧桑的口吻说,“不去找差事,拿什么养你?”
城阳牧秋觉得他这少年老成的样子有点好笑:“……那真是辛苦你了。”
大佬竟然向自己道辛苦?一定是这几天的努力起了作用!银绒有点得意忘形,虽是少年身形,但还像小狐狸似的,习惯性地往城阳牧秋怀里钻:“应该的!你是我的人嘛!”
少年身上的冷香随之而来,像梅花飘下枝头,能把人拉入温软的梦,城阳牧秋握紧扳指,下意识往后一躲:“谁是你的人?别胡言乱语。”
银绒扑了个空,讪讪的挪回去:“我又没想把你怎么样……”
算了,念在他是伤患,不跟他一般见识。
银绒出了门,磨磨蹭蹭地往红袖楼去,虽然天下掌柜一般黑,但那好歹也算他长大的地方,还有师父的面子在,梅妈妈至少不会拖欠他工钱,遇上豪掷千金的客人,说不定还能混上赏钱。
只是……
师父他老人家做歌妓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多半时间都泡在赌坊,偶尔还会钻进深山老林的土地里睡大觉,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实也顾不上他,银绒至今还记得兰芝姑姑把他扔进滚水里,还贴了禁锢符,那次几乎被烫秃了毛,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在红袖楼端茶递水了。
狐生不易,他真不是跟城阳牧秋装大尾巴狼。
银绒住得比较偏,往花街去需要走几里山路,再穿过一条长长的吊桥。
这条路平时鲜有人烟,今天却突然多出不少生面孔,全是褒衣广袖的人族修士,各个器宇不凡,还有好几个御剑而来的弟子,向一位白衣老者恭恭敬敬行礼,不知在汇报什么。
能御剑的,修为也至少在金丹以上,要知道,琵琶镇统共也没有几个金丹以上的修士。
这是哪门哪派的仙长?居然集体贵人踏贱地。
“喂,那个小孩子,你过来!”不知哪位仙长开了金口,声音不大,但径直传到银绒耳边,仿佛贴着他耳提面命似的。
银绒左右看看,然后对着那群修士,指了指自己:“我吗?”
“就是你,过来,有话问你。”仙长的语气不大耐烦,好像跟银绒说话,是莫大的恩赐似的。
偏偏银绒一个小妖,也不敢拒绝,很识时务地跑过去,就见一个中年剑修展开一副画卷,问:“见过这个人吗?”
银绒:“!!”
画上的青年清冷俊逸,光风霁月,只是表情漠然,无悲无喜到随时会羽化登仙似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炉鼎啊!
这些人来者不善,不像寻找同门,银绒心念电转,猛然想起雪窟谷里那些惨死的横尸,该不会是他的仇人找过来了吧?
“小妖狐,问你话呢。”那白衣仙长竟一眼就看穿了银绒的真身。
银绒怯怯地缩了缩,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妖,然后真诚而无辜地摇摇头,小声问:“那是什么人啊?”
自然没人回答,白衣仙长摇摇头,中年人收了画卷,便有修士轰苍蝇似的赶他,并很凶地警告他不要多问。
银绒被推搡到一旁,眼见着修士们过了桥,心里忍不住担忧,那么大一个极品炉鼎,他还没享用过呢,可千万不能被人抢走了,要不要现在就回去报信?可是那人连床都下不了,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报了信,又能做什么呢?
就在银绒坐立不安,踌躇不前的时候,竟有两个年轻修士折了回来,应该都是修为不高的小弟子,其中一个黑一些的刚刚还推了银绒。
“你真是狐狸精?”
银绒看看两人,惴惴不安地点点头。
“那你是媚妖喽?怪不得这么俏,小脸蛋儿真嫩。”
黑皮修士伸手就去捏银绒的脸,银绒偏头躲过,细声细气地说:“大哥,别这样,你们就不怕仙长责罚?”
“怕什么?师父他们早就走远了。”
另一个扯了扯黑皮的袖子:“师兄,咱们走罢,别耽误了正事。”
“轮得到你教训师兄?”黑皮修士甩开他,又继续对银绒动手动脚,“我还没见过活的狐媚子,听说你们见到男人就扑,你怎么不扑,在害羞什么?”
银绒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嘴上却问:“你师父真走远了呀,什么都听不到?”
“那是自然,”黑皮修士以为有戏,“你这么白,小腰这么细,别是女扮男装吧?敢不敢脱了裤子给我验验。”
“好呀。”银绒嘻嘻一笑,紧接着,两修士闻到一股幽微的冷香,继而眼睛统一发直,唇角含笑,呆呆地望着银绒不动了。
银绒声音又甜又软,像一片裹着香粉的绯色云雾:“两位大哥,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黑皮修士:“师父信重我二人,让我们负责在这一片寻人。”
另一个更老实:“因为‘寻气决’没捕捉到疑似目标,所以派我们两个修为低微的来查漏补缺。”
好家伙,即便中了媚术,俩人说法都不一样,不过求同存异,总归是找人。
银绒:“……画上的那个人是谁?你们找他做什么,是不是寻仇?”
这一回答案倒是统一:“听说他是犯了门规的师弟,师门派了很多人暗中找他,我们只是其中一支,此次行动便装简行,不可声张。”
犯了错的小弟子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银绒觉得不合常理,但又不敢多耽搁。
他修为低,媚术只能迷惑住对手一小会儿,每次施法又需要间隔很久,等俩人反应过来,再跑就晚了。
银绒于是准备金蝉脱壳:“突然肚子很饿,你们谁能帮我逮只山鸡?”
俩人一口答应下来,纷纷钻入密林,银绒也不耽搁,立即脚底抹油,他边跑边想,回家通风报信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找师父求助,也不知他现在在红袖楼还是如意赌坊?
可还没跑远,就又被两个修士追上了。
!!!
媚术要不要这么快就失效啊?难道自己法力退步了?他这些日子明明有在认真修炼!
银绒咽了口口水,脸上堆起笑:“两位,都是误会……”
就见他们各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只烧鸡:“差点忘了,我们下山时带好了干粮。”
银绒试探道:“……给我的?”
俩人均是一副色令智昏的痴呆样:“自然。”
银绒激动了,难不成是自己这几日用城阳牧秋修炼,起了成效?进步这么快的吗,真不愧是极品炉鼎!以后若是双修,那还得了!
银绒愈发坚定不能放任城阳牧秋被抓走了,也不再怕回红袖楼,甚至还有点期待——红袖楼是他长大的地方,从前不少人都嘲笑他修为低微,是个扶不起的小废物,现在自己突飞猛进,再回去,岂不是衣锦还乡、锦衣昼行?
想想就开心!尤其是兰栀,得找个机会在她面前扬眉吐气!
至于眼前领命找城阳牧秋的修士……他也许不用求助于别人,自己便能解决危机。
这一回,银绒更严谨了,强调了“亲手”二字,对比较老实的白脸师弟耳语几句,他便钻入山林,亲自为他采药去。
虽然不知道媚术什么时候失效,可银绒指的那片山林,住着不少不至于伤人却爱捉弄人的小妖,像他这种修为不高的小弟子,没个三五日绝对走不出来,料他没精力再去找人了。
至于那个黑皮肤的登徒子,银绒朝他招招手,笑得很不怀好意:“你来,我想到个好玩的……”
第五章
银绒:“大哥,你真的很喜欢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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