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柳道君吃喝(被)嫖赌样样精通,虽然磕磕绊绊地把银绒养大,可也只是养活了而已,远远谈不到娇惯,银绒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样纵容宠爱过,心里渐渐有些舍不得“炉鼎君”。
这一日,银绒找了个由头,避开城阳牧秋,破天荒地往如意赌坊找去——东柳一向不允他往那里去的——银绒想找到师父。
银绒不知道何为“与子偕老”,可此刻,他想长长久久地把城阳牧秋留在身边,不愿意单纯地把人“吸干”再丢掉,他得问问师父,如何有节制地采补,才能做到真正的“双修”。
远远便能望见如意赌坊门口“逢赌必赢”四个遒劲大字,银绒还没找到师父,倒是先见到个故人。虽然只是个背影,但那身形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涂大嘴背对着银绒,“别挺胸了,胸很大,我很满意。”
女人的声音很模糊,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嘴,可从呜呜呜的语调也听得出来,她绝对在骂人。
涂大嘴:“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但眼神骗不了人。六爷我可是全琵琶镇数一数二的高阶大妖,找你是看得起你,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女人:“呜呜呜呜!!”
银绒听得出,她骂得更厉害了。
按理来说,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一般轮不上他这种小媚妖,即便救了也不会发生‘美人以身相许’的桥段,但路见不平,是每个少年人的英雄梦,何况拔刀的对象还是涂大嘴。
银绒如今今非昔比,几次双修之后功力猛增,正想找涂大嘴教训一顿,没想到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今日又撞见他行这种苟且之事,当即跳出去大喝一声:“住手!”
然后就看到了那个被绑的女人,竟也是个熟人——兰栀。
银绒:“……”
兰栀:“……”
涂大嘴:“……”
有那么一瞬间,银绒很想转身就走,让这俩讨人厌的家伙互相伤害去,可涂大嘴更激动,猱身拦住银绒:“怎么,就你还想多管闲事?”
这鄙夷的口气,登时把银绒的火激出来。
“狗改不了吃屎,癞蛤蟆改不了想吃……不是,”银绒拿下巴往兰栀的方向一点,“涂大嘴,你口味挺重啊,缺少母爱吗?”
兰栀又呜呜呜地骂起来。
涂大嘴笑起来,暧昧道:“我这不是吃不到珍馐,才以次充好,解解馋嘛。怎么,我绑了她,你吃醋了?”
银绒:“???”
银绒认真地问:“你他妈脑子有病吗?”
涂大嘴沉下脸,啐了一口:“给脸不要!上回侥幸被你偷袭得逞,今天可没有人给你撑腰,小骚狐狸,老子今天一定办了你!”
说罢,涂大嘴便祭出玄天朝简与银绒缠斗起来,原来,上一次他当场跪地,又被冻住、暴打一顿的事,全被涂大嘴归结到了城阳牧秋身上。
涂大嘴虽然人品堪忧,但多年来走南闯北,眼光还是毒辣的,一眼就认出城阳牧秋不是等闲之辈,琵琶镇向来鱼龙混杂,陌生面孔多如过江之鲫,他没往心里去,只当银绒那小狐媚子瞧不上自己,却搭上了厉害的姘头。
涂大嘴又不想把银绒娶回家,不过是看他出落得愈发标志妩媚,想尝尝鲜,因为一直没得偿所愿,这念头便愈发强烈,今日趁着他那姘头不在,他说什么也要把银绒哄到手,好好尝尝滋味儿。
奈何,涂大嘴还是低估了银绒的本事。
那霸道的冰冻攻击术法,竟不是‘姘头’使出来的!而是银绒本人!
因为还有被捆住的兰栀在一旁围观,银绒怕她看出端倪,所以冻人冻得颇有分寸,将涂大嘴控制住之后,便是一顿纯物理暴打。
不得不说,修为提升之后,是真的爽,媚术这时候就显得不够用,多亏他还有胎里带来的冰冻术法。
打够了,银绒学着涂大嘴从前耀武扬威的样子,逼他向自己叫了好几声“银绒老爷,我知错了”,才懒洋洋地叫人“滚”——只要实力够,他并不缺地痞的气质。
于是,这里只剩下兰栀和银绒两人。
兰栀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银绒狞笑两声,从储物铃铛里掏出一把匕首,蹲在被捆仙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兰栀面前,用很小人得志的语气说:“兰栀姑姑,没想到会落到我手里吧?”
兰栀又怕又怒:“呜呜呜呜!!!”
银绒一把扯掉兰栀嘴里塞的布,“别呜了,好好说话。”
兰栀:“救——”
银绒捂着耳朵打断她:“这地方早被涂大嘴布下了隔音结界,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兰栀很识时务地放缓了声音,“银绒,其实咱们之间有些误会,我是嫉妒你,可我当年只是想给你个教训,并没有真的想弄死你……”
银绒震惊道:“等等,嫉妒?你曾经是红袖楼最红的姑娘,吃好的穿好的,为什么嫉妒我?”
要知道,他穷得有上顿没下顿,都快做回野狐狸进山茹毛饮血了,他有什么好嫉妒的?而且他和兰栀……他们差着辈呢!她为什么要嫉妒一个小孩子?
兰栀却一副‘你明知故问’的神情,恨恨道:“自然是你生得好看、又年轻貌美,你们媚妖不像人族修士,需要靠修炼求长生,你们生来便青春永驻,何况你还有人真心疼爱,碧玉那蹄子向来着三不着两,却真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
银绒心有所感,附和:“这么说,我的确比你强多了。”
“……”兰栀觉得更郁闷了,但还是咬牙道,“当年我真的只是想教训你,在水中做手脚的另有其人,是他们想要你的命!不信你可以去问碧玉,只是我答应过她守口如瓶,我对着她起过箴言誓,真的说不出口……”
银绒愣住,箴言誓乃是修士最严厉的誓言,对天道起誓,如有违背,会引来雷劫,师父为什么要逼兰栀起这样的誓?
与此同时,巷口转角处一高大的身影也顿了顿。
原来,城阳牧秋知道银绒是故意支开他,但心里担忧涂大嘴再找麻烦,便悄悄跟了上来。
以城阳牧秋的修为,刻意隐藏气息,银绒、兰栀,包括刚刚的涂大嘴,都无人发觉——经过几次双修,他的修为愈发稳固,甚至有了突破的趋势,可城阳牧秋却一直没有试图突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一旦运功突破,如今平静安恬的生活便会被打破,让他心中不安。
箴言誓牢不可破,银绒到底也没逼问出“内幕”,不打算和兰栀纠缠,干脆以刀背划过她的脸,大流氓似的说:“你总说自己天生丽质,咱们红袖楼的头牌,小脸蛋儿是娇嫩,啧,你说用刀划一下会怎么样?”
兰栀快吓哭了,可银绒已经恶趣味地扬起短刀,城阳牧秋忍不住也绷直身体,然而下一刻,看清银绒动作时,城阳牧秋便摇了摇头,负手而去,将兰栀惊慌失措的尖叫留在身后。
‘小狐狸看起来睚眦必报,但终究是心软的,也就捉弄捉弄那女人。’城阳牧秋心里这样想着,表情也格外柔和,只是手中凭空幻化出的剑,却寒光灼灼,杀气四溢,缓缓往涂大嘴刚刚逃窜的方向而去。
涂大嘴一瘸一拐地骂骂咧咧,声音很低,可城阳牧秋耳力极好,听得清楚:“胡银绒,小骚/货!也不知你那姘头教了你什么邪术,好生厉害……来日方长,六爷我早晚办了你,干得你哭爹喊娘,再抛尸荒野,才消我心头之恨——”
话音未落,涂大嘴便被一股威压压迫得双膝跪地。
又是这种感觉!
涂大嘴惊慌地向四周环顾,果然看到那位身材高大的“姘头”。
“姘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涂大嘴张开大嘴,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困难。
城阳牧秋像望着个死物,自言自语似的说:“本来想留着你这个威胁,哄他多与我亲热几次。”
涂大嘴一双眼睛突然暴突出来,长长的舌头也吐了出来,很快便七孔流血,人皮上也呈现出蛤蟆皮的花纹,逐渐失去光彩。
“可我最近总觉得不安,还是先替他除了威胁的好。”城阳牧秋看着涂大嘴的尸首,轻声细语地喃喃道。
第十七章
银绒戏弄了兰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进了如意赌坊,果然顺利找到了自家师父。
东柳如今是男身——银绒觉得,自家师父那些恩客、姘头们,若是见了他这幅尊容,恐怕都会吓到不能人道——他老人家胡子拉碴,双目赤红,正气吞山河地拍桌子,口中吆喝“小小小!”
待到庄家开了骰盅,东柳道君险些没一掌把桌子劈了,吐出一串不堪入耳的骂骂咧咧,而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瞪,喝道:“银绒!”
银绒脖子一缩,拔腿就想跑。
东柳三两步揪住他的脖领子:“小崽子,我说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差,跟你说了一百遍,不准打扰老子,怎么就是记不住?!”
银绒本来只想找师父问问如何真正地“双修”而非“采补”,有点发虚,可经过兰栀那一遭,心里多装了一件事,如今面对质问,反而理直气壮,脖子一梗:“我见过兰栀姑姑,她什么都告诉我了!”
东柳准备揍人的手停在半空中。
银绒见状,愈发坚信兰栀没有骗人,气焰逐渐嚣张起来,诈道:“师父,我都知道了,再瞒着,就没必要了吧?”
东柳骂了句“小兔崽子”,视线有些躲闪:“老子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毕竟时过境迁,银绒原本对当年谁想加害自己,并不过分在意,可见师父这个态度,反而更想弄个清楚。
这一厢,银绒缠着东柳,另一边,城阳牧秋结果那只癞蛤蟆之后,已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但只不动声色地乱转,慢悠悠地从花街转到民宅、客栈,再转到坊市。
待到整个琵琶镇都被逛了一遍,城阳牧秋才寻了处开阔无人的地方,沉声道:“出来。”
片刻后,几个衣袍华丽的青年修士从暗处走出,城阳牧秋能感觉到,他们的修为都在自己之上,至少有三位元婴老祖——按着琵琶镇的风俗,金丹修士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元婴自然就是‘遥不可及的老祖’了。
“你果然在这里。”几位‘老祖’显得比城阳牧秋还要紧张,四五个人围成剑阵,如临大敌地将城阳牧秋围在当中。
修真界千万年的岁月里,不乏会出现一些能越级挑战的天才,但也仅限于一对一,城阳牧秋心里清楚,今日若想善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争取时间强行突破。
但在强敌围困中突破,似乎更加冒险……
“你们是何人?为何跟踪于我?”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
而几个“元婴老祖”竟格外忌惮他一个金丹期,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居然有人老老实实地回答:“你当真认不出我们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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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柳在赌桌前几天几夜没合眼,脑子不大清楚,一开始真被自家徒弟诈得心神具乱,可很快就反应过来,箴言誓后果严重,当初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以此封住兰栀的口,不准她对任何人提起,她最清楚其中利害,哪来的胆子违背誓言?
一定是小狐崽子又骗他!
东柳咬死了什么也不说,摆明了一副“老子知道,但不告诉你,有本事你打我”的无赖样,银绒实在没了办法,见自家师父又开始不耐烦,急着回赌桌,情急之下,便退而求其次,脱口道:“师父,那你教我双修之法吧!”
“什么?”东柳,“你学这个做什么?”
反正这么大一个师父就在这里,也不会凭空跑了,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他什么时候想问都可以,现在趁着自家师父理亏,赶紧问了正事要紧。
“师父您从前同我讲过,双修与采补相似而不同,一种互惠互利,一种损人利己。”银绒搓搓手问。
漂亮大约真是种稀缺的天赋,本来有些猥琐的动作,他做出来却只让人觉得俏皮可爱,银绒睁着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撒娇:“师父,教教我吧。”
赌坊里人声鼎沸,鱼龙混杂,显然不是传道受业的好地方,东柳摸了把络腮胡子,拎着自家徒弟的脖领子,提溜小鸡仔似的,把人拽上了楼。
那里有供客人临时休息用的雅间,东柳作为老赌鬼的排面还是有的,这一间便是他常年包下的,虽然简陋,但足够隐蔽安静。
“小银绒儿,你跟师父说实话,是不是动情了?”东柳严肃地问。
银绒下意识站直了,自家师父的耳提面命,言犹在耳:‘媚妖最忌讳动情’。
银绒斩钉截铁地正色道:“没有!”
“只是我家那炉鼎……”银绒把‘体贴能赚钱’咽了回去,话锋一转,说,“太好用了,修炼几次,我的修为就猛增,师父,我舍不得把他吸干,您也知道,炉鼎难得,极品炉鼎更难得。”
东柳:“把手给我。”
东柳把了银绒的脉,暗自探他修为,神情也是一惊,而后渐渐缓和下来,换做笑意,连连道“不错!”
“真没想到,进步神速!”东柳笑眯眯地望着银绒,老怀大慰的样子,这眼神就像‘家中连字都不识的傻儿子突然乡试中了解元’。
银绒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听东柳道:“双修之法不难,采补术你已融会贯通,只要在采补之后,下一次行敦伦之礼时,将一部分已转化的精气再化作灵流……”
“这样一来,你们二人互惠互利,于你并没有损失,只是修炼起来更复杂,效率更低,通常我们媚妖不会这样浪费时间,只对道侣才能如此细心。可你那炉鼎的确难得,费些周章也是值得的……师父教给你的可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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