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白无泱走到狐魄儿跟前,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搭在了她的身上,本以为她是冷了,可不搭还好,搭完,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流下来了,随后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白无泱有些错愕,“这是怎么了?”
“不用管我就好。”她哽咽着,看起来十分委屈,“本是想忍着不哭,可你一对我好,我就控制不住。”
白无泱长出一口气,虚惊一场,无奈的笑了笑,“你可真是让我头疼。”
狐魄儿吸了吸鼻子也低声回道:“是啊,你也总是让我心疼。你知道失而复得的滋味吗?只要是你的,不管是冷的暖的我都喜欢,都是那失而复得的喜欢。”她又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白无泱的心一颤,刚想推开,却又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从怀中传来,他低着眉眼看了看,她就这样流着泪睡着了!
“……这就睡着了?”他自己默默的叨咕了一句。
而自己胸前的衣襟被她抓的死死的,他低眸看看她的脸、看看她的眼、看看的唇——
看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闭上双眼,手垂在身边,轻微的动了动身子靠在树旁,开始默默。
默默的在心里念起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乱如麻,什么乱七八糟的,重新念起了清心经,一夜未眠。
翌日,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没搭理谁,应该说是白无泱没有搭理她,想想清晨在他怀中睁开眼看着他满脸尴尬的神情时,狐魄儿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再次离他远了些许。
眼力见儿这个玩意儿,自己还是有的,但是有多少,就和她的流氓文化一样,不太好说。
一只肥溜溜的狸猫突然跑到了狐魄儿的身边,偷偷摸摸的挠了她几下,狐魄儿立刻顿了顿冲它使了个眼色,言外之意:赶紧滚远点。
肥猫抽了抽嘴巴,手舞足蹈的恨不得大声的咒骂她几句,才拧哒拧哒的正要离开。
可、
一道剑气突的袭来,劈的那狸猫如死了一般,在倒地的那一刻,它还是坚强的扭过了脖子,指了指狐魄儿,控制不住的骂了一句:“真是个挨千刀的!”便老脖一歪,看似已经七窍生烟了。
白无泱将那只狸猫收到了一只葫芦里,狐魄儿弯眸笑了笑,“小师父真是厉害,我若没认错,这是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吗?”
“怕吗?”白无泱瞥了她一眼,招牌式的微笑就已挂在了脸上,假的很。
狐魄儿随手抢过了他手中的葫芦,颠了一颠,葫芦中的猫便已晕头转向,她说:“我这颗狐胆的确大的很,唯独见你怂。”
她将他的葫芦别在了自己的腰间,“这样你收我的时候会不会更方便些?念个咒语就好了。”
这张笑脸、笑起来总是自带暖阳,即便是有些天阴,即便是……阴着阴着还有些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白无泱撑起了一把折伞递给了她,自己淋着雨便独自走了,没再跟她计较葫芦的归属,可一转身的功夫那把伞就撑在了他的上面。
他有些诧异的回头,看着依旧浅笑淋雨的人又顿了顿、有些许不自在的道:“伞是给你的,我无妨。”
“我是来护你的,我在意。”
这种暖暖的微笑,虽是看在眼里,确是乱在了心里,一只手用力的将她往伞中一拽,撞了个满怀,白无泱又急忙侧了侧身子,拿过了她手中的伞,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一起。”
雨中的二人渐行渐远,走的不缓不急,都在迁就着彼此的步伐,她梨涡浅笑,斜睨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是藏进了匆匆岁月,而又混沌不知年年……
“这个城隍庙有些破败,我风餐露宿惯了,”他转身说:“你、还习惯吗?”
狐魄儿四处转了转,一个响指间,眼见之处已无尘染,她轻轻一跃,便坐在了城隍爷的供桌上,两条修长的腿荡来荡去的笑着看着他,“我怎样都好,就是怕你不习惯,小师父以前、可是见不得这样的污脏。”
白无泱看着屋内的瞬间变化并没有多惊讶,毕竟他是从东海归墟处走来,那个地方,比起她这点小法术,那可是邪性多了。
可他发现,那么邪性的地方,自己应付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可眼前这个说话的人,他已经无言以对好几回了。
他又转过身,好像没什么地方是需要自己再收拾一下的了,“谢谢。”他说:“像我们这种四海为家的,早就习惯了。”
说着,他又急忙的四处找了些薪火点燃,抬头又看了看狐魄儿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盯着他的时候,他无奈的摇摇头又忽的笑了,“别像只大灰狼似的盯着我,你眼睛不累吗?”
“嗯?”
“我说、”他眼底含笑的看着她,“下来烤烤火吗?”
狐魄儿开心的跳了下去,似乎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看起来非常的本分,只要你不发话,我是不敢靠近的样子。
她坐到火堆前,大大方方的脱掉了有些湿漉漉的外衣开始烤了起来。
白无泱就静静的看着她这些麻利的小动作都不带卡顿的一气呵成的做完了的时候,他嘴边又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丝笑意,“施个法术不就可以了,何须如此费力?”
“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多费力我都愿意。”狐魄儿又往火堆跟前凑了凑。
白无泱也坐了下来,瞥了她一眼说:“你可知我去往何处?”
她盯着自己手中的衣服,无所谓的说:“我知你的归处。”
“何处?”他问。
狐魄儿的手抖了抖,抬眸看他,勾唇笑了笑没有回答。
白无泱也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所到之处皆是妖魔横生之地,有传闻,六界新生了一魔王,为祸苍生无数,我去降她。”
“可知在哪儿?”她问。
“据传,在一名为拜仙山的地方。”白无泱皱了皱眉。
狐魄儿握着衣服的手突然紧了紧,又扫了他一眼,低头便道:“拜仙山在桃都山以西三千里,两百年前,天界大战,的确有一只发了疯的野狐想要诛佛诛仙,但奈何技不如人,被数万道天雷打了下去,便是封于此山之中,亦听闻,此狐魔气缠身,万鬼侍其左右,且坐拥一片相望花海,这片花海在她屠天之时,可是尽了不少的力气,据说吞了万神,小师父可是降她?”
她说话的时候,白无泱一直注视着她的手臂,狐魄儿的外衣还在烘烤中,只剩了一件薄纱青衣在身,手臂之处的料子更是薄透,她的话他倒是没听进去多少,整个人全都被这条若隐若现的手臂吸引了过去。
之前觉得非礼勿视,并没怎么看她,可就在刚刚添柴火的时候,余光看到了的手臂后,便再也没移开过。
狐魄儿见他未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便一扬手将那半干的衣服又穿在了身上。
白无泱眉头一皱,“怎么弄的?”
狐魄儿无所谓的笑了笑,“不小心弄的,像我们这种山野精怪,山里来林里去的,哪个身上还没点伤呢,正常。”
正常吗?
白无泱心道:有点伤也就算了,可这伤已经能用片来形容了,仅这一只胳膊几乎都没什么好的地方了,那身上呢?想到此,心莫名的竟有些痛了,张口便道:“我来帮你看看。”
狐魄儿一愣,忽然攥紧了衣服看了看他,紧张的说了一句:“男女有别!”
好吧,你还知道男女有别。
白无泱也发现自己刚刚有些唐突,他移开自己的目光,“抱歉,我只是单纯的想给你看看伤,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她说:“只是怕污了你的眼,还是算了。”
沉默……
白无泱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隔着衣衫,仅那两只胳膊上的伤就已经足够骇人的了,显然不是刀剑所伤,倒像是被火烧过的,他忽觉心口一痛,如果被火烧,又伤成这个样的,那就肯定不止是他所看到的这些了,不痛吗?
是什么支撑着她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话说的云淡风轻的。
“雨停了,我出去走走。”狐魄儿突然打破了沉默。
“小心、”白无泱迎上她的目光,“我是说,虽然你山里来林里去的,留下的伤疤,总归都是疼的。”
本已经转过身去的她,听闻,身子又顿了一下,一颗心早就已经疼的不像样子了……
可没心没肺如她,转过头来,勾唇一笑便道:“谁疼啊?”随后她又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向后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这人说话口无遮拦的,不用往心里去,疼的当然是我自己,知道啦,谢谢。”
的确疼的应该是她才对,可他的心怎么也跟着狠狠地疼了一下呢?闭上双眼,再次入定,默默念起了清心经……
狐魄儿来到林中空地,将葫芦的盖子一打开倒了倒,便出来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还好是阴天,天气本就暗淡,不然,这只小鬼应该在刚刚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她急忙再次举起葫芦,喊了一句“收!”刚刚叽里咕噜滚出来的鬼又瞬间叽里咕噜的滚了回去,她口中念念有词的道:“抱歉、抱歉,找的不是你。”
她又认真的看了看这个葫芦晃了晃,再次往外一抛,如此翻来覆去,不知是有多少的妖魔鬼怪在她的眼前迅速的现形又眨眼间消失,而她口中仍旧念叨着那句:“抱歉抱歉,找的不是你、也不是你、都不是,哪去了?”
于是,就在一群的妖魔鬼怪滚出来滚回去的过程中终于在她锲而不舍的坚持下滚出了一只膘肥体硕的大花猫,猫妖落地的瞬间化成一男子,倒也是眉清目秀,风流倜傥的不似那猫样儿了。
“麻蛋,给老子都快溜吐了,咕噜来咕噜去的,老大,你心里能不能有点……吧啦吧啦数,拿稳当点好不好?”见她一瞪眼,这只肥猫便把某个不文明用语用吧啦吧啦给替代了。
狐魄儿看了眼手中的葫芦又使劲晃了晃,“多有趣,下次我注意些就是。”
“下次?还有下次?”阿狸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放我走的?”
“就是放你出来放放风”她说:“放完了自然要收回去。”
阿狸指着她气呼呼的吼道:“疯了疯了,先是不顾那万千雷劫在头顶悬着,硬是拼死拼活的闯了出来,又把自己劈成了一只烤狐狸不说也不怕直接劈死你,这伤还没好呢!”
他忍下怒气小声的说:“刚刚恢复点人的样子,便不日不夜的去钓鱼等着他过来。”
而又忽然很生气的吼道:“你钓鱼也就算了,凭什么让我化成鱼竿啊,即便是让我化成钓鱼竿那也算了,你直接把我扔到水里又是什么意思啊?美其名曰是让我吃鱼呢吧,就你那么随手一丢差点就要了小爷的命,好悬没被大鱼叼走啊祖宗!”
狐魄儿一脸歉意的笑了笑。
“小爷我历尽了艰难万险才从鱼嘴里逃生的,我这张猫脸这回算是丢尽了!”阿狸摁了摁自己的眉心说:“丢尽就丢尽吧,老子我也不要了,可现如今,人家直言要去你的老巢灭了你,怎么着?这是想自投罗网吗?清醒点吧我的祖宗,他现在就是一个凡人,不再是大罗天上的那位了!”
“真是难为你了,来,喝口茶。”狐魄儿不知怎么变的,真的就给他递过去了一杯茶。
“谢谢!”阿狸喝了一口,突然又把茶杯扔掉了,“诶,不是,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没听进去啊?”
“他就是他,是人是神都是他,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狐魄儿看着碎裂的茶杯,两根手指轻轻的勾了勾,就见茶杯忽而合到了一起,变成一只毛毛虫后慢慢悠悠的爬走了。
阿狸觉得喉咙里有些恶心,“老大……你、你这个恶趣味也真是没谁了!”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化成一只大肥猫,无精打采的道:“你还是把我收了吧!这百年前的天雷,不但没给你打清醒确是给你打的一睡不醒的,如今醒来,便是被这万道天雷接着打,好嘛,果真是打上瘾了。”
阿狸忽然一猛扑过去,意外的逮到了一只老鼠,三下五除二的吐了最后一口老鼠毛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岂止是那单单的一物降一物,这里还有一个执迷不悟啊!”
狐魄儿转着葫芦使劲的摇了摇,就听见阿狸悲痛欲绝的在里面大声嚷嚷:“老大,你心里能不能有点吧拉吧拉数~~~有点吧啦吧啦数呀~~~到底能不能有点逼数~~~”
终于用那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出了他真正的心声,可随后又大喊一声:“帮我问问你的小师父他想怎么对付我?生死关头,老子好想个万全之策逃命啊!”
回到城隍庙,狐魄儿看着他正在入定,便独自蹲在了一个角落,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手也没闲着,扒拉出一堆土,又画了副活色生香……
白无泱轻咳了一声,狐魄儿抬眸,笑了笑:“什么时候过来的,看看我这幅画的怎么样?”
“不堪入目!” 冷冷的四个字外加一个冷眼。
“很差劲吗?”狐魄儿又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研究了半天,真心的不觉的有何不妥。
一刻钟后,白无泱不愿陪她再继续研究下去,刚要离开,衣服的下摆突然被一只小手抓住,她笑嘻嘻的仰头问道:“小师父,你打算怎么对付那头肥头大耳的猫妖啊?”
白无泱低头看了看被他攥住的衣角,没有动,而是问道:“你俩很熟吗?”
“它就是那个差点被淹死的鱼竿。”狐魄儿满眼笑意的看着他。
“……”还真是不太敢看她的眼睛,白无泱又将目光移开,“是鱼非鱼?你俩还真是各取所需!”
“有何不妥吗?”狐魄儿问道。
白无泱微微侧目,有些不开心,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很好,没有什么不妥,听过守株待兔吗?”
狐魄儿笑道:“你又不是兔子。”
白无泱瞪了她一眼,“是啊,我哪里是兔子,是鱼才对啊!”
她噗嗤一声笑了,“听没听过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白无泱皱着眉,狐魄儿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宠溺的说了一句,“还是算了,有机会再讲给你听吧,怕你现在听了受不了。”
白无泱冷冷的丢下一句:“听话便先留着,为祸便一刀剐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什么?”她问。
“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处置那只猫妖吗?”白无泱说:“听话便先留着,为祸便一刀剐了。”
“哦,和我一样!有鸡腿吗?”她再次低下头,继续开始鬼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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