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对她说:“你出去,我的nv儿不用你过问。”这下子她面子上下不来了,尤其是我也在场,她更是恼羞成怒,嗓门尖得刺耳:“慕容清峄,我不吃你这一套!你也别摆出这架子来唬我!好心好意来关心一下你的宝贝nv儿,你狗咬吕洞宾……”
这下子父亲火了,可是他反倒笑了,那笑容令我毛骨悚然,我知道,这是他生气到了极点的征兆,只要他一发作,那准是一场雷霆万钧爆怒,果不然,他一生气,连苏白都说出来了:“十三点!拎弗清的事t勿要把人当阿木林!”
“我怎么拎不清了?”她嘴里y得很,却不敢正视父亲了:“你说!”
父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她的胆子大了,瞥了我一眼,冷嘲热讽的说:“那是,我处处b不上人家,没有人家漂亮,没有人家会使手段,没有人家会g引人,可是我到底没替你养出个野种来……”
她的话没有说完,父亲已经一巴掌打了上去,直打得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她被打怔住了,半天才哭了出来,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以后如果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我就剥了你的皮,再剥了你那个网球教练的皮。”
她吓得浑身发抖,竟然没有说一句话分辩。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么凶狠过,我想他真的会说到做到的,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寒噤,刚刚她说……我的母亲……不!不是那个样子!一定还有隐情!
她出去了,关门的声音足足吓了我一大跳,我抬起头,父亲那样子真是可怕。他突然顺手ch0u了书桌上的尺:“我今天非打si你这个不懂事的东西!”我吓得呆了,等我反应过来,身上早已挨了一下子了,火辣辣的疼泛上来,我呜咽着用手去挡,他气得大骂:“不懂事的东西!你翅膀y了是不是?敢甩了侍从跑出去玩?我的话都是耳边风?”我呜呜的哭着,又挨了两下。我一句话都不敢分辩,他却越打越生气,下手越来越重:“我打si你!省得你给我丢脸!和一个男人跑出去一夜!小小年纪跟谁学得这样下流!”
他的话一句一句的钻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心在滴血,那尺子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我疼得发昏,我终于忍不住顶了一句:“你打si我好了!”
他大怒:“我不敢打si你!少了你我不知道清净多少!少了你这个下流胚子,我不知多高兴!”他咆哮的声音在房子里回荡着,我听到游秘书在门外敲门,叫“先生!先生!”父亲吼道:“你们谁敢进来!”
游秘书见情形不对,还是进来了,他大惊失se的跑过去想拉住父亲。父亲像只发怒的狮子一样,一下子把他掀到一边去了。游秘书又跑了出去,父亲揪住我又重重的打了几下,游秘书、何伯伯、雷伯伯、穆爷爷他们就一涌而入,父亲更加重手,几个伯伯抢上去把父亲抱住了,只嚷:“先生!先生!别打了。”父亲挣扎着,咆哮着:“我今天就是要打si这个孽障!”
我哭得声堵气噎,我痛不yu生,我尖声嚷:“让他打si我好了!反正我和我母亲一样是个下流胚子!反正我不是他生的!”
屋子里突然静下来,所有的人全睁大了眼看着我,父亲的脸白得没了一丝血se,他嘴角哆嗦着,伸手指着我,他的那只手竟然在微微发抖:“你……”
他一下子向后倒去!屋子里顿时乱了套了,雷伯伯脸白得吓人,慌忙去解父亲领口的扣子,游秘书跺着脚喊:“快来人啦!”,史主任抓起电话就嚷:“快!给我接程医生!”
侍从们全跑了进来,我也吓得懵了,想过去看看父亲,他们阻止了我,强行把我带出了书房,送回我自己的房间里去。我听见院子里汽车声、说话声、急切的脚步声乱成一片。我的医生很快的赶来了,替我处理伤口,我问他:“父亲呢?父亲呢?”他摇头,说:“我不知道,程医生已经到了。”我哭着要见父亲,我挣扎着要下床去,医生慌了手脚,护士们按住了我。我听到医生叫:“注s镇定剂!”我又哭又叫,他们按着我打了针。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我ch0u泣着,终于睡去了。
醒的时候,天是黑的。我床头的睡灯开着,一个护士在软榻上打着盹儿。屋子里si一般的寂静,静得好可怕。睡灯淡蓝se的光幽幽的亮着,我的心缩成一团。我拔掉了手上的点滴管,坐了起来。我没有找到拖鞋,就光着脚下了床。
我出了房间,走廊上也静悄悄的。只有壁灯孤寂的亮着。我穿过长廊,跑到主卧室去,里面黑漆漆的,我开了灯,房里整整齐齐,床上也整整齐齐,没有人。我回头跑向书房,也没有人。冷汗一颗一颗的从我的额头上冒出来,我跑下楼去,楼下也没有父亲。梁主任从走廊那头过来:“大小姐。”
我抓紧他,我问:“父亲呢?他在哪儿?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我摇摇晃晃,眼冒金星,我好怕!怕他说出可怕的答案来。他说:“先生过去双桥那边了。”
哦!我真的要疯了,我问:“他怎么样?”
“没有事了。程医生说只是气极了,血压过高。打了一针就没事了……”
哦!我的一颗心落下了地。可是……天旋地转,我眩晕得倒了下去……
我在家里乖乖呆着,自从那天之后,和父亲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我歉疚得很,他也似乎不太想和我多说话。回家来老是蜻蜓点水,一会儿就又走了。我心里虽然难过,可是父亲也没有再来问我那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但是穆释扬可倒了霉了,我听说雷伯伯把他调到埔门基地去了,还把他连贬六级,发配他去做了一个小小的参谋长。我垂头丧气,好多天打不起jing神来。小姑姑来看我,我托她向父亲为穆释扬求情。小姑姑不肯答应,说:“你父亲还在气头上呢,你还敢老虎头上拔毛?”我的心里真的过意不去,他完全是被我连累的。我闷闷的说:“埔门那么远,又那么艰苦,他又被贬了级,一定不快活极了。都是我不好。”小姑姑诧异的看着我。我说:“反正他是被我害si了。”皱着眉:“一条被父亲的怒火烤焦了的池鱼。”
小姑姑笑了,她说:“可不要在你父亲面前这么说——保证他更有气,怕不把那条池鱼拿出来再烤一遍。你要是再为释扬说情去,我打赌他要被贬到爪哇国。”
我泄气:“父亲这回是bang打无辜。”小姑姑只是笑:“世上任何一个父亲,看到把自己的小nv儿拐去一夜未归的臭小子,不想杀之而后快那才叫稀罕。先生还算是给穆家面子,雷部长又会做人——不等先生说什么就把他贬到埔门去了。”
我想起当晚的情形来,当时父亲瞪着穆释扬的时候,眼里真的有过杀机。我不由后怕的打了个寒噤。小姑姑说:“我一听见说,心里就吓了一大跳。你不知道,当年先生就是……”她突然的住口,我怔怔的看着她。她说走了嘴了!我知道她说走嘴了!父亲当年怎么了?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和我母亲有关吗?
我叫了一声“小姑姑”,她脸se难看极了,她说:“囡囡,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抓住她的手,我哀求她:“小姑姑,你最疼我。我从小也最喜欢你。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我有权利知道的,是有关我母亲的,对不对?”小姑姑摇着头,我苦苦的求她:“我有这么大了,你们不应该再瞒着我。你不告诉我,我会胡思乱想的。”
小姑姑摇着头:“我不能说的。”我瞧着她,我静静的瞧着她,一直瞧得她害怕起来。她吃力的叫我:“囡囡!”我幽幽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父亲的nv儿。我是这个家族的耻辱,也是父亲的耻辱——他恨我,讨厌我,他恨不得杀了我。”
小姑姑惊叫:“你怎么这样想?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乱猜。你父亲其实最疼的就是你,他最在意的就是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我只知道他讨厌我。”
小姑姑把我搂进怀里:“哦!囡囡,他不是讨厌你。他是不愿看到你,你不知道,你和你的母亲有多像……一开始他总是对我说,他说:‘那孩子,那孩子的眼睛真要命,我不想看到。’他想起你的母亲来就会难受,你不知道他有多伤心。”
我半信半疑,我说:“因为我不是他的nv儿,所以他不想面对我这个耻辱。”小姑姑说:“胡说!”她用力的搂紧了我:“你是我们慕容家的明珠,是你父亲的宝贝。”我闷闷的说:“可是……他说要打si我。”
小姑姑凝视着我,我的额头上还有一道淡淡的於痕,她痉孪的在我的伤痕上吻了一下,她说:“乖孩子,他是气坏了,对不对?人在气极了的时候,是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的,是没有理智的。何况你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你父亲刚醒,医生叫他静养,他不听,要去看你,几个人都拦不住。我扶着他去的,看到你好好的睡在那里,他才肯回去……你不知道他当时多害怕,他怕你和……”她突然的又住口了,我想她又说漏嘴了,我哀哀的看着她,她闭上了眼睛:“呵!囡囡!你和你母亲这样的像!”
我心里乱极了,姑姑说的话我不信,但又希望是真的。父亲……威慑的父亲会害怕?我不相信!父亲从来是睥睨天下的,他什么都不曾怕过。只有人家怕他,连穆释扬那么聪明有本事的人都怕他。他会怕什么呢?
小姑姑陪我吃过饭才走。天黑下来,我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后来我睡着了,等我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夜已经很深了。我的窗帘没有拉上,我听到汽车的声音,还有好几道光柱从墙上一转闪过。是父亲回来了!
我跳下床,跑到窗前去。果然是父亲回来了,我看着他从车上下来,我跑出房间去,在楼梯口等着。果不然,父亲上楼来了,我闻到他身上有酒气,我看到他脸红得很。我想他一定是和哪位伯伯喝过酒。他看到我,只淡淡的问:“这么晚了不睡觉,忤在这里做什么?”
我t1an了t1ang涩的嘴唇,说:“我可以和您谈一谈吗?”他皱着眉:“鞋也不穿,像什么样子!去把鞋穿上!”
这就是姑姑口里疼我的父亲吗?她的话我一句也不信了!我的犟脾气又上来了,我说:“我就是这个样子!”父亲说:“三更半夜你等着我回来跟我顶嘴?你又想讨打?”
我哆嗦了一下,我想起那天他恶狠狠的样子,我想起那尺子打在身上的痛楚,我想起他咬牙切齿的说:“我打si你!”我冷冷的说:“我不怕!你打si我算了。”我一字一句的说出他的话:“反正我是个下流胚子!”
他气得发抖:“好!好!那天你没有气si我,你还不甘心!”他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东西!我怎么当年没有掐si你清净!”
我幽幽的说:“我不是你生的。”
第四章淡烟微月如梦逢
他呆住了,在那么几秒,我有些害怕。怕他和上次一样昏过去,可是我极快的鼓起勇气来,我等着他发作。我听着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我等着他会一掌打上来,可是竟然没有。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着我,就像看一个外星人,他的声音竟然是无力的:“素素叫你回来的?是不是?她叫你回来质问我?她叫你回来报复我!她要把她受过的一切讨回去,是不是?”
我毛骨悚然,在这样静的深夜里,听着父亲这样y沉沉的声音,我害怕极了。父亲的脸se通红,他的眼里也布满了血丝,他瞪着我,那目光令我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要把她受过的一切讨回去,是不是?”
我惊恐的看着他,他却痛楚的转过脸去:“我那样对你,你一定恨si了我,可是为什么……素素!你不知道!”
我想父亲是喝醉了,我想去叫侍从上来把他弄回房间去。我叫了一声:“父亲!”他怔了一下,慢慢的说:“判儿——我打你,打得那样狠,你也恨我是不是?你和你母亲一样恨我是不是?”
我吞了一口口水:“哦,父亲——我并不恨你。”他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知道你恨我!就像你母亲一样!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我怕你和她一样!我一直亲眼看到你好好的睡着才安心。你不知道,当年你母亲有多狠心……她开了车就冲了出去……她有多狠心……她恨极了我——所以她就这样报复我——她用si来报复我……她有多狠心……”
我完全听呆了,父亲的醉语絮絮的讲述着当年的情形。我逐渐的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她会这样……我根本不知道她恨我!”父亲的语气完全是绝望的:“你那么小……你在屋里哭……她都没有回头……她开了车就冲出去……她不会开车啊……她存心是寻si……她si给我看!她用si来证明她的恨……”父亲绝望的看着我:“你在屋里哭得那么大声,她都没有回头……她不要我,连你也不要了!”
我的心揪成一团,我看着父亲,在这一刻他是多么的无助和软弱,我威风凛凛,睥睨天下的父亲呵!他真的是在害怕!他真的是在绝望……我难受得想大哭,可是我没有。我不想再听了!我不想再听父亲那悲哀的声音了。我大声的叫着侍从官,他们很快来了。我说:“先生醉了,扶他回房间。”
父亲顺从的由他们搀走了,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走廊里的吊灯开着,灯光经过水晶的折s照下来,亮得有些晃眼。我只觉得脸上痒痒的有冰凉的东西在蠕动着,我伸手去拭,才发现原来是哭了。
第二天下午父亲打电话回来:“晚上跟我到霍伯伯家里吃饭去。好好挑件衣服穿,梳个头,不要弄得蓬头垢面的。”我心下大奇,父亲从来没有在衣饰方面叮嘱过我什么,nn不在了之后,我的服饰由侍从室请了专人一手包办,偶然陪父亲出席外交场合也没有听他这样交待过。父亲怎么如此看重这个在霍伯伯家里的便宴?
父亲把电话挂上了,我却是满腹的狐疑。今天晚上霍伯伯家里的那个饭局是个什么样的鸿门宴?
一面心里七上八下的乱想着,一面叫阿珠替我开衣帽间的门。父亲既然如此郑重的叮嘱过我,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是不敢穿了,老老实实选了一件杏h缎金银丝挑绣海棠的短旗袍,又请了丰姨来替我梳头,淡淡的化了妆,照了镜子一看,只觉得老气横秋的。可是父亲那一辈的人最欣赏这种造型,真没办法。
不到六点钟侍从室派了车子来接,说是父亲还有一些事情,叫我先到霍家去,他过一会儿就到。我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有乖乖先上车。好在到了霍家之后,霍家的霍明友是我的学长,从小认识的,和他在一起还不太闷。
父亲快八点钟了才到,他一到就正式开席了,霍家是老世家作风,俗语说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读书。霍家几十年从未曾失势,架子是十足十,在他们家里,道地的苏州菜都吃得到,连挑剔的父亲都颇为满意,我更是美美的享受了一顿心怡的菜品。
吃过了饭,父亲的心情似乎非常好,因为他竟然提议说:“判儿,拉段曲子我们听吧。”我呆了一下,吞吞吞吐吐的说:“我没带琴来。”霍伯伯兴致b0b0的说:“我们家有一把梵阿铃,明友,你叫他们拿来给判儿瞧瞧,要是能用的话,咱们听判儿拉一段。”
看样子势成骑虎了,我y着头皮接过霍明友取来的琴,是一把jing巧的斯特拉迪瓦里,霍家的东西,果然件件都是世传。我试了试音,神使鬼差一般,我竟然拉出梁祝的一个旋律,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是不听梁祝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家里是严禁这个乐曲的,记得有一次陪父亲去音乐会,到了最后乐团即兴加奏了一段《化蝶》,父亲当时就变了脸se,只说头痛,在侍从的簇拥下匆匆退席,令在场的众多新闻记者第二天大大的捕风捉影了一番,猜测父亲的身t状态云云。
我望过去时,父亲的脸se果然已经变了,可是他很快的若无其事了,甚至还对我笑了笑,说:“这曲子好,就拉这个吧。”
我在诧异之下唯有遵命,虽然这曲子疏于练习,开头一段拉得生y无b,可是越到后面,渐渐的流畅起来——再说在场的又没有行家,我大大方方的拉了两段,一样大家都拍手叫好。父亲却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向雷伯伯耳语了一句,雷伯伯就走开了。我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预感仿佛有事要发生。
晚宴后头接着是一个小型的酒会,父亲和一群伯伯们谈事情去了,我也一个人溜到了霍家的兰花房里,霍家的兰花房除了b双桥官邸的兰花房稍稍逊se之外,实在可以称得上屈指可数。我记得他们这里有一盆“天丽”,b双桥官邸的那几盆都要好。现在正是墨兰的花季,说不定有眼福可以看到。
兰花房里有晕h的灯光,真扫兴,说不定又会遇上几个附庸风雅的伯伯正在这里“对花品茗”。转过扶桑组成的疏疏的花障,目光所及,正是在那盆“天丽”前,有个人楚楚而立,似在赏花。她听到脚步声,蓦然转过身来,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白衣胜雪,人幽如兰。
她只是站在那里,那种入骨入髓的美丽,却几乎令我无法正视。在她的身后,全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名贵的兰花,可是她在众兰的环绕中,更加美得璀璨夺目。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人。纵然岁月也在她的脸上留下过痕迹,但当她终于对着我浅浅而笑时,浮上我心际的,竟然只有一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的声音也非常的婉转清盈,只是有些许怯意似的:“你是判儿?”
我喃喃的问:“你是谁?”
她低低的答:“我叫任萦萦。”
任萦萦?
我迷茫的看着她。
“任素素是我表姐。”
任素素!
我喃喃的问:“我妈妈是你的表姐。”
她似乎吁了口气:“是的,你妈妈是我表姐。”
我像一个傻瓜一样的看着她,张口结舌。她举起手来,全身仿佛有烟霞笼罩,我眩目的看着她的手,她的手白得像透明一样,她是真实存在的吗?她真的是人吗?她是不是兰花仙子?我听到她的声音:“天丽开了,真是美丽。双桥花房里的那株‘关山’今年开花了吗?”
我呆呆的,本能的回答她:“还没有。今年也许不开花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那声音真如洞箫凤y,她脸上的表情却是茫然无依的,那种迷惘的样子,令人不忍再顾,低低的呢喃:“是啊,今年也许不开花了……”
我正想问她,突然我听到霍明友在叫我的名字:“判儿!”
我回头应道:“在这里。”
霍明友走进来,说我:“古灵jing怪的,又一个人藏起来。”
我嘟起嘴,说:“谁说我一个人在这里,这里还有……”我转过身来,却愣住了,在那盆开得正好的“天丽”前,空气里依然氤氲着兰花的香气,可是兰花前的人呢?
那位白衣飘飘的兰花仙nv呢?怎么不见了?!我张口结舌,莫非真的遇上仙子了?
霍明友哈哈大笑:“还有谁在这里?怪不得穆释扬说你是个小怪物,你真是越大越调皮!”
我苦笑了一下,他说:“出去吧。”我跟他走出花房,乐队还在奏着音乐。他绅士的弯一弯腰:“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我白他一眼,将手交到他手中。音乐是一支狐步,随着旋律转了几个圈,我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不由“咦!”了一声。霍明友那样jing明的人,马上就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他倒只是笑了笑:“你认识?”
我摇头说:“不认识”。我留心到,他身边谈笑的几个人都是我们家的世交子弟,时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已然是很熟稔的样子。霍明友却只是微笑问我:“你做什么老盯着他看?”
我又白了他一眼,说:“难得看见一个生面孔,我多看两眼不行啊?”他突然停下舞步,说:“那好,我来介绍你们认识。”我只好任由他拖着手走过去,只在心里哀叹。果然,卓正一看到我,就诧异的扬起眉,但他并没有出声。霍明友已经说:“来,卓正,认识一下我们的慕容大小姐。判儿,这一位是卓副舰长。”
他伸出手来跟我握:“幸会。”我也客套的说:“幸会。”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我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几位世兄都跟我说话:“判儿,今天琴拉得不错啊。”我却只是盯着卓正,他却是坦然的也只是看着我。最后他终于问:“慕容小姐,可以请你跳舞吗?”
我点了点头,我们两个走下舞池去,老实说,他的舞跳得真不坏,说不定这一点也是像父亲,声se犬马,样样jing通。我们配合的很默契,舞池里的人纷纷瞩目,真是大大的出了一番风头,一曲既终,他说:“跟我来。”拖着我的手绕过蔷薇花架往后去,真是霸道。他问:“我是谁?”
他的样子真滑稽,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也笑起来,他懊恼的说:“我知道这话问得很蠢,可是只能问你。”
我叹了口气,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问他:“你怎么在这里?”我这句话也问得蠢,他耸了耸肩:“我正休假。赵礼良邀我来的。”赵礼良也是我的一位世兄,我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问:“先生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我听得到他语气里的迟疑,他已经开始疑心了,不知道他猜到多少。
我摇头:“父亲拿我当小孩子,从来不对我说什么。”他怔了一下,说:“上次你去找我,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呢。”我怔了一下,他说:“我第一次觉得不对,是前不久他到舰队,那天他来得很突然,事先没有通知,正巧到我们舰上来看,舰长休假不能赶回来,于是我陪着他……”
我不作声,没那么巧,一连串巧合全碰到一起,怪不得他疑心。他迷惑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两个面面相觑。他轻声说:“你的母亲……”我口g舌燥,我想我想到了某个关键,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在这里。
我x1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知道的,现在我父亲的妻子,是他的续弦。我的母亲,按照官方的说法,在我不满周岁的时候si于车祸。”我说:“卓正,你看看你那里有没有线索。”
他说:“我找过孤儿院了,老早就拆除不在了,没有任何线索。”
我们再一次面面相觑。就在这个时候,花障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雷伯伯,看到我们两个站在这里,他怔了一下,旋即笑着说:“判儿,你该回家了呢。”同时望向卓正,他倒是很沉得住气,叫了一声:“雷部长。”雷伯伯点点头,说:“小卓,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笑着问:“雷伯伯,这位卓哥哥人很好,你可不能骂他。”雷伯伯瞧了我一眼,说:“小机灵鬼,还不快去,你父亲等着你呢。”
我和父亲同车回家去。一路上他都是沉默的,不过似乎心情不太坏,因为他竟然在车里ch0u起了烟。他叫随车的侍从将车窗放下,侍从将车窗放下了一点点,为着安全制度不肯再放低,他也没有生气。他几乎是高兴的了,我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看到他高兴过,所以我不能确认这种情绪。
车子到家后,我下车,父亲却没有下来,我听到他对侍从室主任讲:“我去端山。”端山官邸离双桥官邸不远,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听说那是父亲年轻时住过的房子,史主任答了一声:“是。”走开去安排。我突然察觉到史主任一点也不意外,按理说,遇上父亲这样随意改变行程,他都会面露难se,有时还会出言阻止。
我转过身来,叫了一声:“父亲。”父亲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根本没有看向我。我心一横,不管我有没有猜对,不管我的猜测是如何的荒唐,我孤注一掷!我一字一顿的说:“我要见我母亲。”
父亲抬起头来,路灯下清楚的看到他眼里锐利的光芒,我不害怕,我重复了一遍:“我要见我的母亲。”
父亲的脸se很复杂,我形容不上来。我鼓足勇气:“你不是正要去见她吗?她是不是在端山官邸?”
父亲没有发脾气,我反倒有点说不清的怯意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猜对了——还是……我终于听到父亲的声音,他的声音嘶哑,他说:“你的母亲——你要见她?”
我的一颗心狂跳,像是一面咚咚的小鼓。我觉得自己像在站在台风中心,四周的一切都迅速的被摧毁,一下个也许就轮到我。不过无论如何,我孤注一掷。
父亲终于叹了口气,说:“上车。”
我一时不能信自己的耳朵,太容易了,他答应我了?我猜对了?我真的猜对了,那白衣的兰花仙子,真的会是她?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快太让我惊讶,我不敢相信。
车队向端山官邸驶去,夜se里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是深黑se一团团的巨影,我的心里也笼罩在这巨大的y影里,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是不是母亲,即使那真是母亲,我不知道即将见到的,除了母亲,还有什么。
第五章碧蹄骄马杏花鞯
夏天的蝉声渐渐稀疏,几场冷雨一下,秋意渐起。窗外是一株扶桑花,开得yan丽极了,她伏在把杆上,恍惚间便以为是玫瑰。早晨那枝玫瑰让她藏在更衣柜,馥郁的甜香似乎仍然萦绕在指尖。一抬头,镜子里看到周老师的目光正扫过来,连忙做了几个漂亮的“朗德让”,流畅优美的令老师面露微笑。
更衣室是nv孩子们公用,大家免不了叽叽喳喳。晓帆眼睛最尖,声音也高:“素素!这是哪里来的?”笑着就将玫瑰抢到了手里:“好香!”牧兰笑嘻嘻探过头来:“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咱们的庄诚志送的。”晓帆挥着那枝花,一脸的调皮:“我要告诉老师去,庄诚志又偷偷折花坛里的玫瑰送心上人。”
牧兰微笑着g住她的肩:“素素,我将a角让给你好不好,你和庄诚志跳《梁祝》,担保b我跟他跳默契一万倍。”任素素微笑说:“你再说,我就要宣布你的秘密哦!”晓帆抢着问:“什么秘密?”素素却不答话了,牧兰伸手拧她的脸:“坏蛋!只有你最坏!”
一帮人走出去吃晚饭,牧兰和素素落在后头。牧兰换了洋装,看素素换上那身珍珠白se的裙子,不由说:“你怎么老穿这些?”挽住她的手:“跟我去吃饭吧。”
素素摇头:“谢了,上次陪你去,闹得我只心慌。”牧兰道:“你太拘泥了,人家不过开开玩笑,并没有别的意思。何况——那班人里头,随便挑一个也是好的,难道你真想跳一辈子的舞不成?”素素微笑:“知道知道,知道你是要嫁名门公子,将来不愁吃穿做少nn。我的命只好跳一辈子了。”牧兰嗤的一笑,说:“你是愿意和庄诚志跳一辈子才对。”素素作势要打,两个人走出来,看到街对面停着一部黑亮的雪弗兰。车窗里只见人向牧兰远远一招手,牧兰眼睛一亮,向素素打个招呼,便急忙过去。
素素看着车子开走,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庄诚志就过来了。问:“等了很久了?”她仰起脸看他,白晰明亮的一张脸,像秋天里的太yan,直照得人心里去。她微笑说:“我也才下来。”两个人一齐去吃馄饨。
紫菜清淡的香气,雪白透明的面皮,素素微微生了汗,掏出手绢来擦。只听诚志问她:“牧兰最近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他和牧兰是搭档,牧兰的心思不在练习上,他当然看得出来。素素说:“她新交了男朋友。”诚志问:“刚刚开车来的那一个?”素素点点头,诚志说:“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吧?”
何止是有钱——听说家里很有背景。素素有次拗不过牧兰,被她拖去吃饭。那是她第一次吃西餐,亮晶晶的水晶吊灯,亮晶晶的地板,亮晶晶的刀叉,那世界仿佛都是灿然生辉。那些人物,也都是时髦漂亮。牧兰落落大方,谁和她拼酒她都不怕,席间有位叫何中则的年轻公子,最ai和牧兰捣乱,非要她g杯。她说:“g就g!”一仰脸就喝掉整杯,两只翡翠秋叶的坠子晃得秋千似的,灯光下碧绿幽幽。旁的人哄然叫好,何中则就说:“小许,你这nv朋友爽快,够意思!”牧兰只是俏皮的笑笑。后来何中则又对她发话:“方小姐喝了,任小姐也应该表示一下吧?”她哪里见过这样场面,脸马上红了,最后还是牧兰的男朋友许长宁替她解围:“任小姐真不会喝酒,哪像你们胡闹惯了,别吓着人家。”
饭后许长宁叫车子送她和牧兰回去,牧兰还跟她说笑:“素素,那位何先生似乎对你很有意思啊。”结果真让她说中了,第二天就来约她吃饭。她不冷不热的拒绝掉了。牧兰替她惋惜了半晌:“小姐啊,那是何源程的长公子啊,你连他都不肯稍假词se?”她反问:“何源程是谁?”牧兰一脸的哭笑不得,好一会才道:“你真是——你不会连慕容沣是谁都不知道了吧?”惹得她笑起来,这才想起来何源程是大名鼎鼎的政界要人。这何公子到如今还时不时来约她,她只是避开罢了。
牧兰迟到,挨了老师的骂,被罚练。旁人都走了,素素一个人悄悄回来看她。她正练击腿,一见到素素,便停下来问她:“周老师走了?”
“走了。”
牧兰吐吐舌头,一脸晶莹的汗,取了毛巾擦着汗,靠在把杆上懒懒的问:“素素,明天礼拜天,跟我去玩吧。”素素摇头:“谢了,你的许公子的那班朋友,我应付不来。”牧兰说:“明天没旁人,只有我和他。”素素微笑:“那我去做什么?当灯泡吗?”牧兰漂亮的眼睛向她一眨:“明天还有他妹妹,你陪陪我嘛,求求你了。”
她笑起来:“丑媳妇见公婆才害怕,你又不丑,作什么要怕小姑子?”
牧兰嗔一声:“素素——”却回手按在x上,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见他家里人,我就心怦怦直跳。”双手合什:“求求你啦,看在这么多年姐妹的份上,陪我去吧,我一个人准会害怕的。”
素素让她纠缠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牧兰就来叫她,她打量一下,牧兰仍是穿洋装,不过化了淡妆,头发垂在肩上,只系根绸带,歪歪系成蝴蝶结,又俏皮又美丽。素素不由微笑:“这样打扮真是美。”牧兰却伸手掂起她x前乌沉沉的发辫:“咦,你头发长这么长了?平时绾着看不出来。”
仍旧是吃西餐,四个人气氛沉闷。许长宁的妹妹许长宣一身得t洋服,没有多少珠光宝气,只手上一只约m0六卡的火油钻,亮得像粒星星嵌在指间。对牧兰倒是很客气,叫她“方小姐。”可是客气里到底有几分疏冷。素素本来话就不多,见牧兰不说话,更是不作声。只听许氏兄妹有一句无一句的说些闲话。许长宁见气氛太冷,有意的找话题,问许长宣:“乌池有什么新闻没有,讲来听听。”许长宣说:“能有什么新闻——倒有一件事,今天遇上锦瑞,她追着问上次打赌的事,说你还欠她一餐饭呢。锦瑞还说了,今天要去马场,大哥,过会儿我们也去骑马吧。”
许长宁略一沉y,许长宣便道:“方小姐任小姐也一块儿去玩玩吧,反正要人多才好玩呢。”
许长宁看了牧兰一眼,牧兰不愿第一面就给许长宣小家子气的印象,连忙道:“好啊,反正我和素素都是很ai热闹的人。”
吃完了饭就去马场,到了才知道原来是私家马场。背山面湖,风景秀丽。时值深秋,眼前绵延开去的却是进口的名贵草种,仍然碧绿油油如毯,道旁的枫树槭树都红了叶子。半人高的白se栅栏外,更有几株高大的银杏树,风吹来漱漱有声,落了一地的金h|se小扇子。素素见到景致这样美,不由觉得神气一爽。
去更衣室里换骑装,素素道:“我还是不换吧,反正也不会骑。”牧兰说:“很容易的啊,真的很好玩呢,上次我来玩过,真是有趣。你第一次骑,我叫人替你牵着缰绳,两圈跑下来你就会了。”
等换了衣服出来,果真有人牵了两匹温驯的马儿等在那里,许长宁笑着说:“我特意为两位小姐挑了两匹最听话的马。”牧兰问:“许小姐呢?”许长宁一扬脸,素素远远看去,yan光底下依稀有一骑已去得远了,当真是矫键绝尘。
素素从来没有尝试过接近马,只觉得是庞然大物,又怯又怕。好在骑师却是绝好的耐x:“小姐,请从左前方上马,不要从后面接近,不然可能会让它踢到。”抓住了缰绳教她上马的几个要领,她毕竟有舞蹈功底,轻盈盈就认蹬上了马。骑师放松了缰强慢慢溜着,亦步亦趋的纠正她的动作。等她溜了两个大圈回来,牧兰与许长宁早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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