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头,不懂的人都在叫嚣,懂的人却都归隐了。
一幕又一幕的「以文论武」,外行人都在看热闹,把假的都看成真了。
潺潺水声,一条弯弯曲曲的蜿蜒小溪,在山谷中间的低地上,划出一道微弱幼小的分界线,但可不要小觑这仅及腰的深度,这可是两旁三县十村的命脉。
左边的山崖上,刻着一与山崖等高的站立的阿弥陀佛,经过岁月的洗礼,佛身上班斑驳驳,但一双慈眼,依旧视着众生。
有说这一带之前是一道水峡,水流湍急,曾夺去不少人命,一群僧人路经此地,有见及此,遂发下大慈悲心,与邻近村人合力,费时数十年,在崖上雕刻出这座佛像,以抚慰亡魂,镇压妖邪,为每个路经此峡的旅人祈福。
物转星移,河流改道,昔日的水峡演变成一条小溪,小溪载不了大船,往日一度繁忙的漕运亦沉寂下来,一众担当漕运中转的重镇烟没於h沙,唯一留下的,怕且只有当时那一群僧人创立的佛寺,从崖底仰望佛像後方的丛林,仍然依稀可见该寺的墙身,掩映於林木之间,只是不知内里还有否僧人居住。
此刻,一名青年正立於崖下的河堤上,遥遥面对着佛像垂首闭眼,双手合十。
一缕清风吹过,掀起他头上纯yan巾後的两条飘带。青年一身蓝se劲装,背着一把长剑。
如斯装扮,江湖上怕且无人不识--此君当属手执正道牛耳之一的华山派门下无疑。
青年方脸大耳,粗眉窄目,挺鼻阔嘴,长相实说不上俊悄,但整t予人忠厚可靠之感。
「小虫,行了吗?」离该青年不远处的另一青年,正骑在马上,一脸不耐烦的喊道。
此君脸型瘦长,轮廓分明,剑眉星目,一脸倨傲之气,相较之下,是一位风流倜傥的郎君。
「二师弟,该唤七师弟或者韩松师弟,就像我唤你二师弟或者董梅师弟一样。」另一骑者出言纠正道。
此君年龄b之前两者稍大点,脸型瘦长而凹陷,幼眉凤眼,一派书卷之气,唇红齿白,像位书生多过剑侠。
「是,」董梅故意拖长语气不情不愿道︰「陆竹大师兄﹗」然後小声碎碎念道︰「哼﹗道家子弟拜佛家的神?」
「董二师兄,正所谓过门是客,这一带我们人生路不熟,拜拜这佛,当做知会这一带的土地,总是百利无一害。」
打圆场者,脸型较圆,宽眉象眼,狮鼻阔嘴,一脸祥和之气。此君名曰李怀谷,论资排辈,在一众师兄弟中排行第三。
「况且江师叔出外侦察未返,大家在此等候,反正也是百无聊赖,七师弟这样做又没有耽误行程,有何不可?」陆竹帮口道。
「哼﹗」董梅也不再搭理陆竹以及李怀谷,迳自驱马走开。
董梅走开後,陆竹才愤愤不平开口道︰「此厮在师父,师叔前根本是另一副脸孔,当下无其他长辈在场,便自恃是掌门接任人,丝毫不把我们一众师兄弟放在眼内﹗」
「陆大师兄,算了吧﹗董二师兄出身官宦世家,眼角自不是一般的高。更何况……」李怀谷转头望向韩松道︰「这趟旅程甫一开始,董二师兄便一直心绪不宁。」
「你是说与韩松师弟的农家出身有关?」
「论资排辈,选h四师弟最为适合,师父却偏偏选了韩七师弟,董二师兄心里肯定不是味儿--可不是吗?打从一开始,他便不齿与韩七师弟同辈,若无其他长辈在场,他总是喊韩七师弟的r名。」
隔了一会,李怀谷问道︰「陆大师兄,我们这趟下山,该不会真如董二师兄所言,是来这里礼佛吧?」
陆竹别有深意道︰「不用知的,就让它不被知好了。」
此时,一声呼啸远远传来,只见一人影翻出寺墙,源着斗峭的绝壁纵身而下,二人见状便拍马迎了上去︰「江师叔。」
此人身型不算高大,下巴留了一绺长须,眼神锐利,脸泛红光,明显是一位内家气功的高手。此君正是「华山五侠」之一、人称「草上鹤羽」的江语鹤。
在正道高手排行榜上,江语鹤的轻功可是位於三甲之内,就连二人师父、人称「丹心铁剑」的张铁马也是自叹弗如。
只见江语鹤神se凝重,也不搭话,纵身上马後,只抛下一句,「往回走﹗」,便驱马离开。
二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是破题儿第一遭看见江语鹤如斯神态,需知以江语鹤之能,普天下间能令他露出如此神se之人、事当是只手可数,是以两人也不多问,分别集音成束,向董梅、韩松二人喊道︰「董梅、韩松,事情有变,走﹗」
「集音成束」属内家气功中的上乘功法,用意是只传话予特定目标,是故音能聚而不散,有曰能︰「音传千里,旁人不察。」董梅、韩松二人听出弦外之「音」,是以亦二话不说,立即策马跟随。
一盏茶的功夫,五人便来到早前经过的茶寮前。先行一步的江语鹤早已把马安顿好,来到一座小山丘上,闭目盘膝打起座来。
众人见状遂将视线投向陆竹,陆竹唯有y着头皮开口道︰「师叔这样做当有深意,我们就不要打扰他。这里刚好有间茶寮,我们就在此歇一下脚吧﹗」
四人怀着满腹疑团下马,茶寮的店小二见状忙迎上来问道︰「客官,四位吗?」说罢看向江语鹤一下,补问道︰「还是五位?」
韩松答道︰「五位。」
站在不远处、貌似此茶寮老板的老汉开口道︰「各位侠士待会可不是要g架吧?敝店简陋,可经不起一番折腾啊﹗」
陆竹闻言边指了指头顶边微笑道︰「这蓝se纯yan巾老板认不得该也听说过吧?我们是华山弟子,天底下可没有甚麽人敢招惹我们,老板大可放心。」
董梅也cha口道︰「那边那位是我们的师叔、人称『草上鹤羽』的江语鹤,天底下没有他赢不了的架,也没有我们赔不了的店﹗」
老汉不置可否,只是大喊道︰「大力,快过来帮客官牵马﹗」
「是﹗」名为大力的壮汉连奔带跑过来,一手牵走陆竹他们那四匹马。
店小二满脸堆笑道︰「那四位客官这边请吧﹗要喝或吃点甚麽吗?」
韩松答道︰「先来一壶清茶吧?」
「是﹗」
「有甚麽荤菜吗?」董梅cha口问道。
「有j有鸭有鹅,客官想要哪样?」
「有牛吗?」
「这个‥‥倒没有……」店小二一脸为难道。
「哼﹗穷乡僻壤。」董梅「集音成束」道。
董梅这下「集音成束」极奇巧妙,技巧b之陆竹、李怀谷之前在大佛像前的那一喊更为高深,若不细察,与普通说话无异,同桌三人自是丝毫不觉,而董梅亦有自信,身在百步之外的江语鹤,即使以他之能,亦断不能听清他方才所言。
店小二只见董梅双唇开合,却不闻其声,自是一脸困惑。
李怀谷不知就里,只道是店小二为董梅之言所窘,连忙打圆场道︰「那来一碟白切j,再来一个红烧豆腐吧?」
「好的﹗」店小二爽快回道,然後往厨房走去。
董梅将店小二以及李怀谷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窃喜,表面却是不动声se。
此时,四人身後的那桌的一名老汉开口道︰「老蔡,今天吹甚麽风?竟来了这麽多客人,你可乐坏了吧?」
老板老蔡一副没好气的样子,白那老汉一眼道︰「老孟,就那三、四桌客人也算是生意好吗?」边说边一把收起了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
名为老孟的老汉打趣道︰「哈,你这店连你老在内也不过是三个人,来更多的客人你也招呼不了吧?」
老汉身旁的青年长身而起,抱拳一揖道︰「四位侠士是华山派的高足吧?久仰华山派的大名,晚生杨二,师承沧田派,这位是晚生的师父孟如草,在此见过四位侠士。」
陆竹微笑回道︰「都是正道中人,同气连枝,就不必多礼了。」
董梅不屑与这种没没无闻的小帮小派打交道,自不发言。
李怀谷转过去向旁边一桌的、貌似捕快的男人问道︰「差大哥,这是你的娃儿?」边说还边指了指男人身旁一妇人怀中抱着的婴儿。
男人微笑答道︰「是的。」
妇人接续道︰「刚满月。」
「所以这是造给娃儿?」韩松边问边指了指男人手上的木雕,是一辆由牛拉动的牛车。
男人微笑点头。
「我也喜欢造木雕,师父说有助修为,但我雕的没大哥的好。」
男人微笑颔首。
「元夫人,可以让我抱抱这娃儿吗?」孟如草走过去问道。
「可以啊。」元夫人边说边站起来,将婴儿交到孟如草手上。
「师父很喜欢娃儿,沧田派其实就是一间孤儿院,包括我在内的三十三位兄弟姊妹,都是他一手拉拔长大的。」
陆竹闻言讶然问道︰「三十三位?这种时势,这可是不轻的负担啊?」
「砰」的一声,店小二放下了一壶清茶、一碟白切j以及一个红烧豆腐,然後道︰「客官请慢用。」
李怀谷看着那碟白切j赞叹道︰「不错的刀工……」
「何老师﹗」店小二边喊边旋风般冲向远一点那桌的那位中年醉汉。
「小麻,g嘛……」那叫何老师的醉汉边嘟嚷边出手拨向小麻。
店小二小麻反应倒快,不待何老师说完,已一手反擒着他的手腕道︰「还好意思问我g嘛?你手上这壶佳酿是怎麽回事?」
何老师状似想发力甩掉小麻却不得,恼羞成怒道︰「你你你……你可不要含沙s影,w我这个读书人的清白啊﹗你们今天门庭若市忙不过来,我不忍打扰才自助自理,酒喝了我当会付钱,你这样擒着我的手腕,岂不是把我当贼办,要我在人前难看?」
小麻闻言「啐」了一声道︰「何老师,旧款未清,再喝新酒,不是贼是甚麽?」
「你你你……你这小混蛋﹗这方圆十里无盗无贼,太平久了,你没见识倒也罢了,賖数又岂同盗窃?你不妨问问那边那几位行走江湖的侠士,『賖数』与『盗窃』又岂是等同?」
陆竹等人见状哭笑不得,李怀谷爽快地从怀中掏出一小银锭放在桌上道︰「小麻兄,这该够付何老师一路积下来的酒钱了吧?」
看着那白花花的小银锭,何老师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一脸难为情道︰「几位大老爷,大家萍水相逢,这怎好意思呢?」
「闻那酒香,已知那当非寻常物,相逢即是有缘,一小银锭,换一个识酒的知音,该算划算才是。」李怀谷微笑道。
不待何老师回应,小麻已旋风般走过来,将桌上的小银锭纳入怀中,回过头来向何老师抛下一句︰「算你走运﹗」後便转过身来往厨房走。
何老师脸上换上灿烂如yan光的笑意,走过来先向李怀谷三人各作了一个揖,再恭恭敬敬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小的这壶美酒,当与诸位大老爷共酌。」然後又朝小麻的背影大嚷道︰「小麻,你可别欺这几位侠士老实﹗那小银锭岂止能付我一路积下来的酒钱?你从厨房给我多拿几壶佳酿出来﹗」
「来来来,这菜肴丰盛,我们三师兄弟也是吃不完。来,吃块ji8﹗」
「怎劳大老爷贵架﹗小的之後自便便可。」何老师边说边向李怀谷递上碗子。
「何老师,这种时势,这方圆十里竟无盗无贼,倒也甚是难得呢?」韩松问道。
何老师边啃着j块边回道︰「哈,可不是嘛?不过,或许正如这边这位大老爷所言,这里是穷乡僻壤,所以盗贼才都瞧不上眼吧?」
杨二闻言一把搭着何老师的肩膀道︰「何老师,休得胡言﹗一众华山侠士又怎会说出如此无礼的话?怕且是你酒醉听错了吧?」
何老师先是呆了一呆,然後拍了拍头道︰「哎唷﹗我这脑瓜子可真的是愈来愈不灵光了,喝了点小酒,竟然把话都听错了。来来来,且让小的向诸位大老爷敬上一杯罚酒﹗」
陆竹三人陪着乾笑。
唯独是董梅笑不出来。
陆竹三人只当是杨二出言解窘。
董梅却是大吃一惊,同时心中大惑不解。
就在此时,现场的气流氛围突然出现巨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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