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之道》003-有人如玉，有人善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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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救
  回过神的余南客来不及多想，抬脚就追了过去，可人家近似在飞，如何追得上，正当余南客打算喊人的时候，拐过一条小巷，再次看到了石冷。
  不止石冷一人。
  在余南客此刻身处的小巷另一端，加上石冷石暖这对龙凤胎总共七人。
  四人腰间佩剑，剑鞘漆黑，衣着虽是统一制服，但远远瞧着也比余南客身上这身粗麻服强了不少档次，此刻四人之中一人提着石冷，一人控制着石暖丫头，而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站立在一个锦衣少年旁边。
  这个少年瞧着也就十四五岁，和余南客相仿，腰间挂玉佩，头上插玉簪，右手修长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玉环，他坐在巷口的石凳上斜靠着旁边的大柳树，左手握着一本卷起的书籍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左腿，极有韵律。
  少年玩味的看着刚被抓回来的石冷，嘴角似笑非笑。
  余南客在这个时候，慢慢走了过来。
  本来耷拉着脑袋的石冷立马来了精神了，张牙舞爪的开始挣扎，同时嘴上还冲着余南客喊道：“余南客你赶紧想办法救老子下来，要不然小心老子再也不带你去山上找好石头。”
  “你给我闭嘴！”余南客此时心情很不好，因为他看到他自小当做妹妹的石暖丫头，脸上挂着两行泪水，她蹙着眉，小脸皱着，想哭又不敢大声哭出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走过来的余南客。
  石冷仿佛没想到余南客会直接吼他，愣了一下，继而破口大骂。
  “好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家里那么多好石头都是谁帮你找来的，要不是这些石头，你雕什么卖钱，没钱你读什么书，这会晓得忘恩负义了亏你还读过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行什么一来着住行如一不对不对…”石冷想了想，也没想出来，破罐子破摔接着道：“不管了，反正就是知道那么多圣贤道理，做的却不是那么回事，你还有脸接着读书吗”
  锦衣少年提醒道：“知行合一。”
  “对，就是这个词。”石冷看了一眼锦衣少年，可马上就吓的把眼神转走了，估摸着没少被这锦衣少年收拾。
  锦衣少年此刻倒是对余南客有几分兴趣，他瞧了几眼余南客背后的书箱，开口问道：“读书人”
  兴许是余南客读书人这个身份给了石冷几分胆气，让石冷又嚷嚷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余南客可是我们镇上最出息的读书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们最好把我放下……”
  “聒噪！”锦衣少年轻轻一瞥就把石冷后面的话吓了回去。
  余南客没有说话，不慌不忙的走到了石暖身边，帮石暖擦了擦眼泪，揉了一下头后，温和的脸庞瞬间布满寒霜看向抓着石暖胳膊的那人。
  “这位兄台，请放手。”语句客气，话语却没有那么友好。
  余南客一路过来，走的不快，可也想了很多，这伙人瞧着不像是亡命天涯的人，既然不是亡命徒，那就有道理可讲，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对方不和你讲道理，那余南客也得想办法让对方讲讲道理。
  所以，余南客不动声色间，沉下的双手藏在袖中，锋锐布满，两把小刻刀已经落在两手指缝之间，脚步微动，意指锦衣少年。
  从小善精雕细刻，怎可能不会玩刀
  那人看了一眼余南客的衣袖，满不在意，他不相信余南客能伤到他，哪怕余南客刻意的走动靠近锦衣少年的位置，他也不相信余南客能在他们四人当中伤到锦衣少年。
  可放不放人不是他说了算，他看了一眼锦衣少年。
  锦衣少年点了点头。
  余南客心中一松，但依旧只收起一把刻刀，拉起石暖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两步，锦衣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说让你们走了”
  余南客回头看向锦衣少年，这是余南客第一次正视锦衣少年，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位富贵公子模样着实英俊，皮肤细致莹润，和他那身玉饰相得益彰，人如玉，玉如人。
  余南客挑了下眉：“强抢儿童”
  锦衣少年一下坐了起来，冲着余南客玩味的笑道：“好像可以抢。”
  随后他好像是怕余南客听不明白一样，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没人拦得住…对了，大概也没人管的了。..”
  这一刻锦衣少年连眉眼都带着一股自信，高高在上。
  拦不住，管不了，这两个词语足可以表示这少年如何的权势滔天，肆无忌惮。
  余南客却笑了：“你也是读书人，想来应该知道，读书人怕鬼怪，怕妖魔，怕刀，怕剑，怕死，怕活，可唯独不怕权贵。”
  说完，余南客拉着石暖接着向外走去。
  锦衣少年一愣，随后大笑起来：“有性格，对我胃口。”
  可立马锦衣少年脸色一变：“可是就让你们这么走了，我很没面子啊。”
  刚刚那位佩剑随从一闪身，挡住了余南客他们的去路。
  “那你要如何”余南客转身。
  锦衣少年又装模做样的想了想，嘴上还自言自语说着“大家都是读书人唉，可不能太粗鲁，难办呀……对了…”
  锦衣少年用书卷敲了一下掌心，看着余南客认真道：“看在这么多天你是第一个对我胃口的人，这样吧，给你个机会，我之前寻到一块好玉，都说曲阳县皆善精雕，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人，如果你能给我找一个让我满意的精雕大师，这次我便绕了你的不敬，当然这两个小孩你也可以带回去。”
  石冷立马兴奋起来：“巧了巧了。”
  “怎么说”锦衣少年转头问道。
  “整个曲阳县若说大石刻，余南客算不上数，可单论精雕，除了藤老汉，余南客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石冷连忙解释，解释完又怕锦衣少年惦记藤老汉赶紧再次补充道：“藤老汉是余南客亲爹一样的叔叔，一脉相称，现在藤老汉已经老了，那祖传的精雕手艺早全教给余南客了。”
  “哦”锦衣少年看向余南客。
  余南客没有否认，沉默良久开口道：“你觉的这种情况我会给你用心雕刻”
  锦衣少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不过马上他就和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我爷爷告诉过我，要尊重读书人，对待读书人不能强迫，那么……”
  锦衣少年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五两银子，冲着余南客晃了晃扔在了余南客的脚下：“我花钱，买你手艺，读书人该多添几本书。”
  余南客皱起了眉。
  锦衣少年见状，再次掏出五两扔在了余南客的脚下：“没关系，不够我还可以加，对待读书人，我是认真的。”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种略带侮辱的行为，在他脸上显得特别的自然。
  余南客看着锦衣少年又掏出了五两，闭眼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道：“够了。”
  话说出口，人仿佛短暂的窒息般难受，他自小就晓得，这些权贵读书人，最欣赏傲骨铮铮的穷书生，所以一开始余南客表现的不惧锦衣少年的权势，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对了，但是他没有想到，或者是根本不知道有些权贵读书人也最喜欢玩弄这些傲骨铮铮的寒门学子，他们喜欢亲手打断他们的傲骨，看着他们可怜的样子。
  所以，那一枚枚扔在余南客脚下的银子，仿佛就是砸在余南客脊梁的大锤，扔一次砸一次。
  “这就对了。”锦衣少年开心的笑了起来，那种神采就像是玩通关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把玉和图纸给这读书人。”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这块玉总算是有了个好交代，心里舒坦呀。”说着话，锦衣少年走到了石冷面前，石冷本就偏矮，被提在空中也就和锦衣少年一般高，锦衣少年捏了捏石冷的脸蛋道：“可我又发现了两块好玉坯子咋办虽然现在还是破沙子。”
  “唉。”锦衣少年一边叹息一边向远方走去，另外四人也无言跟了上去。
  远远的，还传来他唉声叹息的话语。
  “浮尘砂石，就当精雕细刻些呀。”
  也不晓得是在说放在余南客手上的玉石，还是说在石冷石暖这对有着好修道根骨的龙凤胎。
  余南客看着远去的锦衣少年良久回不过神，连身旁石暖拽了拽他的衣袖都未发觉。
  石冷瞅见这一幕，撇了撇嘴，冲着石暖道：“别拉了，没瞧见吗，余南客绝对是羡慕人家江湖人士的身份，你瞧他们的佩剑，多气派，我看余南客肯定是不想读书了，也想去闯荡江湖，当什么武林侠士去。”
  “石冷你少胡说，才不是呢。”石暖怒视石冷。
  “切，你不想想以前余南客给咱讲过多少故事，什么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的。”
  这句话就仿佛是击中了石暖的死穴。
  石冷接着道：“可惜人家瞧不上余南客，不带余南客玩，也就是咱们天赋过人。”
  石暖突然为余南客感到心疼，再次拉了拉余南客的衣袖道：“余哥哥，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呀，没关系的，要不然等我再大一点后，我去学这些，然后回来教给你，这样你就会了呀。”
  回过神的余南客先是狠狠瞪了一眼石冷：“你给我闭嘴吧，窝里横的土狗。”随后温和的敲了一下是石暖的脑袋道：“暖丫头呀，我才不想当什么侠客呢，我还要读书当官挣钱呢，好以后带着暖丫头吃好吃的，住好房子，玩所有好玩的东西呢，还要把咱们灵石镇变的更加漂亮，更加富足，给咱们灵石镇也修一条宽宽的路，让好多好多人来咱们灵石镇做买卖，让暖丫头每天都有新衣服穿。”
  说完，余南客弯腰捡起了扔在地上的银子。
  他用力握着，银子嗝得手骨泛白。
  他怕他一松劲就会忍不住的把银子扔的远远的。
  他想问问老天，凭什么
  他两辈子都要过这种穷苦的日子，他也想尝试一下像这个锦衣少年一样一掷千金，他也想出门带着几个豪奴不用担惊受怕，他也想为了一个玉石可以游山玩水找人雕刻，他也想面对别人的时候也能够自信不自卑。
  上辈子过去了暂且不说。
  可这辈子，他明明和那个少年一般大的年纪呀。
  他凭什么要承受白日里不停的爬山，磨得脚上全是泡就为了找一块好石头，凭什么还要用着一把小刻刀划的满手鲜血学好雕刻就为了一日三餐有饭吃，凭什么为了改变一点命运就要利用任何闲暇时光苦读不倦。
  凭什么一辈子的努力，还是看不见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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