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哪年哪月哪日。”
“地上的人带了几本书来,说要给孟婆婆我开开眼。求下辈子也能投胎成人。”
“我起了意,煮了汤,那人长得清秀,挺好看的一汉子,我想好好听他说道说道。”
“听书名叫线性代数、向量空间、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我想了想……”
“后来我送他去了畜生道,因为孟婆婆我是阴间亡灵的守护神,毕竟我是要护着他的,幸是我没听他太多,不然他得下地狱道。”
……
……
“不记得哪年哪月哪日。”
“地上的人染了一头金发,蓝眼睛,毛脸雷公嘴,我差些将他当做猴头,吓得汤撒了一地。”
“他是个嘴甜又浪漫的人,说我长得好看,要娶我。”
“我很感动,送他去了隔壁的至高天,因为我孟某人觉得,只要喜欢婆婆的家伙都不是坏人,能上天堂。”
“后来我和五鬼司阴差说,以后死在华夏的外国人,请先做好人口普查工作,不要总是送些奇怪的人来这样我很难做。”
“我想,明明我的模样亲切得很,可小鬼差们见我笑得越开心,它们就越害怕。估摸着许是平日里严肃多了,落下个冰山美人的印象吧。”
……
……
“不记得哪年哪月哪日。”
“地上的人求我,神气活现的,不想喝汤就要下轮回井,还说什么等他重生发达了,给孟婆寄一套海景房云云。”
“我说:你这样孟婆婆真的很难做,毕竟是个职能部门,要是你未来父母看你呱呱落地口吐人言,一个不小心用脐带把你勒死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又来孟婆婆我这儿走一遭,娃娃身高不过一个暖水瓶,连个肚兜都没有,那样大家会很尴尬的。我真的很用心在劝了,毕竟这样的地上人很多,为酒色财气所困,为情仇爱恨所囚。都要一个个开导过去,那不就成了地上的心理医生了吗白无常说,勾魂时不会听太多,因为听多了,会变成情绪垃圾桶。孟婆婆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也觉得谢必安越来越帅了,和范无救哥哥真是绝配呀,显得登对极了,咳...”
“最后那人喝了汤,汤还没起效时,找了条饿鬼道跳了进去。”
“我那天很伤心,因为那人最后讲的一句话”
“你美的只是皮囊,心却如蛇蝎歹毒。”
“我伤心的原因是那人真是个懂女人的男子汉呀,居然知道面纱都遮不住孟婆婆那绝世容颜如此优秀识趣慧眼不凡的男人就这么没了,我要在地府开风俗店请牛郎,都招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
……
“不记得哪年哪月哪日。”
“判官同我讲,不能再这么往井里扔人,这不合规矩。”
“我当时在给一对痴儿送汤点,结伴殉情而死,他们真是一对璧人,想我孟某人以前也算个棒打鸳鸯的狠厉人,如果算作孟婆婆我做得不对,拆一对要砍掉一个脑袋,那九头虫的脑袋都算不过来了,但唯独这一对下不了毒手。”
“只是这一对……我好像下不去手。”
“一边是痴儿俩手心扣着手心,你侬我侬说什么下辈子也不会忘记、会用身体记得彼此的模样还有什么不论空间、时间变迁,每一次相遇都是另一次重逢土味儿十足的情话听得我头皮发麻,我现场给他们点了一首同样土味儿十足的情歌,叫闯码头,让奈何桥下河泥里的枉死鬼合唱,特热闹。”
“另一边是判官带着白皮书来,说什么上头说话了,这么干下去是会受苦的,不能依着性子来了,地府有地府的规矩。,我听得不耐烦了,从三个角度问了问判官。”
“我天真纯良地问判官:你知道我是谁吗阴间的守护神。”
“判官答:孟婆。”
“我和善可人地问判官:你知道孟婆是谁的女儿吗”
“判官答:天帝的...二女儿。”
“我微笑友好地指着地狱道,问判官,你想下去吗”
“判官后来抱着奈何桥的油灯,就着火点了一把香,抽着香火作香烟,想了很久很久,光是哭,什么话都不肯说。”
“后来我的头儿来了,是十殿阎罗王转轮,他要领着判官回去,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我看那对痴儿腻味够了,送两人喝了汤。王转轮还嫌弃这对鬼魂破事儿多,上来道了一句。”
“你以前不是经常拆情侣吗怎么这一对就心软了呢”
“我想了想,给他王转轮解释了一下。”
“以前拆过的情侣,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相信爱情,我也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能突破轮回转世的桎梏。”
“因为当时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在合适的年纪,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与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相恋要来得更美好了。”
“但是今天,我看见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要与另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相恋,还想把这份爱带到下一世,我感动得泪流满面王转轮你知道吗我孟某人上一次哭长城都塌了,你能理解我孟某人这份心情吗”
“当时王转轮找来了王泰山,就这个问题探讨了半个多时辰。”
“后来我让这一对璧人投了胎,其中一个男人改了性,我在心里默默期许,希望他们在下辈子能修得同船渡,共枕眠,”
……
……
“一九九三年七月十八日。”
“我今天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地上人,他说来找人,掀了我的面纱,却说找错了。”
“他和别人不同,脸上有一条疤,星斗神煞说,脸上有疤的人,命宫中都带着天伤星,是脾气古怪很不好相处的人,可那人给我的感觉却是暖暖的。”
“虽然掀了面纱是失礼之举,但他依是秋毫无犯遵礼守节的模样。”
“我第一次问地上人的名字,对,是第一次。因为喝了汤,名字就没意义了,我也懒得去问,去记
但这个人不同。”
“他的声音很好听,他说他叫叶北。”
“我每次掀开面纱时,男人女人们都卸了防备,任我去灌黄汤迷药,一脚踢下井,都不会叫唤一声。可这叶北见了我的真容,眼睛里还闪着星星一样的神光,虽然在地下处得久了,不知道现在的星星长什么样,但孟婆晓得,一定是很好看的,因为叶北眼睛也很好看。”
“如果不是看见他孱弱的灵体,我差些一句你是上头派来玩儿我的送出去了。”
“他带着一块白玉,很普通的器,说有个人把这玉交给了他。”
“他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那人。”
“我用那对璧人说过的话,给他加油打气。”
“我说: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我孟萌妹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的!,但是话说出口时总感觉有点羞于形色,毕竟装嫩也是女人的特权。”
“叶北和我聊了很久很久。”
“他告诉我,他是个护林员,今年是一九九三年,今天是七月十八号。”
“孟萌妹在日记里这么记下。”
“叶北是这么说的”
“一九九三年七月十八号,凌晨五点三十七分。他要给巡逻站收养的一头小狐狸送吃的,在山路上让卡车碾死了。”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从一个地上很有名的人那儿偷来了一句话,和十殿阎罗一样,也姓王,叫王家卫。”
“他说:从凌晨五点三十七分到三十八分,因为你,因为孟婆你,让我叶北记住了这一分钟。”
“后来,他喝了汤,自顾自地跳下井。”
“我愣了很久很久,脸红心跳了好长好长时间,才敢接着和要投胎的地上人讲话。”
“我可是帮人了断前世今生六根尘缘的守护神呀。”
“如他说……”
“因为孟婆婆我……”
“他才记住了那一分钟。”
“后来想想,这家伙的嘴真不老实。”
“不过真是个迷人的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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