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璃是被“笃笃”的敲门声折腾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正想对方怎么不按门铃,眼睛睁开看到的,却让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头。她想什么呢,她现在可是回到十八年前了。
“你醒了”江洺正坐在床头穿着昨天那身校服,好像水渍已经干了,“你穿了衣服去开门吧,看看是谁,别露马脚。”
刘璃点点头,爬出被窝给了他一个早安吻,然后随手穿上一个外套,走出主卧开门去。
“刘璃!”门外的是赵步云,他穿着一件浅蓝色圆领长袖,一条没什么款式的牛仔裤,背着书包。他也看着她,她头发凌乱,眼神迷离,他一脸诧异,“你怎么才起来啊,前天不是约好今天9点去罗湖公园吗”
去罗湖公园刘璃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约了,前天,估计是以前的她约的。
她和赵步云住一个小区,彼此父母曾经共事过,所以两人小时候就玩在一起,小学中学都在一个学校,关系一直不错,算的上青梅竹马。所以去逛公园一起上学什么的,她并不奇怪。
“站在门口发愣干嘛,赶紧去换衣服呀。”赵步云不耐,径自走进客厅。
刘璃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说,江洺已经穿好校服从主卧里走出来了。
“刘璃,他是谁,他怎么在这里”赵步云看到江洺,脸上不自然,指着他问道。
“我睡这里啊。”江洺眼睛一转,神态自若。
赵步云脸皱成一团,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洺,一脸不可置信。
“他是我表哥,周末过来玩几天。”刘璃连忙摆摆手,一边推了推江洺,堆上微笑解释。
“妈……”一声脆脆的声音突然止住,她头顿时更大了,看过去,从卧室出来的多多正捂住门口拉拉的嘴,笑着看过来,“姐姐,我和妹妹饿了。”
“刘璃,他们又是谁啊,别是你的表弟表妹吧”赵步云一脸狐疑。
“是啊是啊。”刘璃点头如捣蒜,一脸认真。
“我这个周末不能出去了,我要照顾他们,不好意思。”她抱歉的看着赵步云。
赵步云还要说什么,江洺已经直接把说完这话刘璃拉走,不等他回复,拉去饭厅那边了。
赵步云口张了又合上,瞪着江洺的背影,不甘道,“那我们下次再去。”
刘璃刚要答一声好,江洺就抢过话头,“那你可以回去了,我们要吃饭了。”
“我回去了!”
她听到后楞是没敢回去看赵步云的脸,估计很臭,因为门被砸的很响。
“你几岁了,和他较什么劲”刘璃将朱阿姨做好的早餐白粥盛了一碗,瞥了江洺一眼,无奈道。
“我12岁,我是帮你送客。”江洺咬了一口油条,回答的认认真真。
“你也不怕孩子们笑话!”刘璃没辙,看向多多拉拉,却见他们正在那头研究油条烧饼的不同,没注意他们这边。
“可不就是12岁嘛。”江洺眉头一皱,撅起嘴,装可爱耍宝。
以前江洺偶尔也会耍宝,但没一次这么可爱,小脸粉粉的,眼神含波,嘴唇都是嫩的。
江洺耍宝装可爱一直都是对刘璃的必杀技,每次都让刘璃忘了本来该干嘛。
就像现在,刘璃看着这张脸,差点就忘了他们都是30岁的成年人。
“……”
“妈妈,早餐是谁做”拉拉看了过来,摇了摇手里的油条。
刘璃白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拉拉,“是朱阿姨做的。她是请来照顾妈妈三餐和卫生打扫的。”
“那她人呢,怎么都没见到。”多多四下一看,问道。
“她也有自己孩子的,平时给我做了三餐,洗完衣服,很多时候都不在的。”刘璃喝了一勺粥,其实她没说的是,她和那个女人关系并不怎么好。
今天天气不错,罗湖城的3月很具有南方特色,春风那个吹,艳阳那个照。风不凉,太阳也不晒,总而言之,日历上都写着:宜出行。
刘璃江洺领着多多和拉拉出了门,鉴于不便开车引起围观而选择公车,只好将oscar留在家中。
她今天穿着粉色短袖加一件薄薄的白色带花边的长袖外套,袖口卷到了中间,一条蓝色牛仔裤,颜色很土,但那时也算顶流行,鞋子是黑色大圆头皮鞋。过肩的长发是深褐色的,就是不那么黑的颜色,她本来不想扎起来,但考虑到现在是1993年以及自己的年龄,她无奈的绑了个装嫩的马尾,前额分出一些刘海,看上去显得秀气可爱。
江洺则是穿的昨天那身校服,头发虽然不是板寸,但也不长,不到耳朵。笑眯眯的桃花眼,鼻梁高高的,皮肤白皙,没有眼镜的遮掩,配上高瘦的身材,这时的他还是很养眼的小小少年。
他牵着穿着刘璃旧衣服的拉拉,刘璃给她梳了两个小辫子,垂在耳后,拉拉的虽然没长开,但仔细看看还是很立体的,眼眶有些深,大大的眼睛,翘翘的鼻子,嘟着嘴,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很可爱。
如果没有多多的黄毛,只怕现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要多,当然,意思大大不同。
多多则是到处乱看,他唯一合身的衣服就是穿过来的这身了,黄色的短tee以及黄色的短裤,头上的橘色杂草显得尤其不合时宜,惹得车上的人频频探看。
当事人多多却一点也不觉得啥,但刘璃却已经感觉到很不自在,售票员刚一说“五星百货到咗,有无落车”,她连忙拉起多多,喊了声“有落有落。”也不管那谁,就飞奔似的下了车。
“姐,你干嘛呢,拉拉和爸爸还在后面呢。”多多拽开被拉着的手,一脸不解,干嘛跟逃票似的。
“你得马上弄个帽子把你这头黄毛遮起来,我可不想再被人扫射x光了。”刘璃瞪向他,警告道。
“妈妈,你干嘛不等我和爸爸跑那么快下车……”
刘璃听着脸色一变,回头捂住拉拉的嘴,看了看牵住她的江洺,低声说,“昨天都说什么了,要叫姐姐和哥哥!”
拉拉扑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刘璃这才放开手。
好在这站下车的乘客都奔罗湖百货去了,没几个人在站头,她不由松了口气。
“走吧,你也别太紧张了。”江洺拍了拍刘璃的手臂,安慰道,又牵着拉拉,看着多多吩咐道,“你们也要乖些,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不随便惹人注意。”
两人都点头说好,一行人这才朝斜对面的五星百货走去。
五星百货是一栋5层楼的白色建筑,墙上贴有一些做的有些粗糙的彩色广告,算是那时候罗湖城的好建筑了。门口人不少,可能因为是周末,还有一些卖吃食小玩具的小摊小贩。
刘璃之所以如此清楚的记得这路,只怕是那时在这里买的东西太多了。
不过也的确因为是五星百货里应有尽有,吃的用的穿的玩的,都能在这找到,有后世商场那样的架构了。毕竟改革开放有些年头了,何况罗湖本临近比较发达的三民市,所以这里怎么都可以说是看的下去的,哪怕是对于2011年的他们。
走进百货,刘璃就拉着多多朝服装部走去,多多用力拽开,刘璃本来想抓住,但发现现在的她居然不够多多大力。心中一阵郁闷。
“姐,我会走,干嘛非得拉着我啊。”多多皱皱眉头,转过身去牵拉拉,“我和妹妹一起,你们一起。”
刘璃看向江洺,江洺耸了耸肩,“就这样吧,他们跟着也丢不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要给多多买帽子么,一起去看就是了。”
于是,不管多多乐意不乐意,刘璃还是买了顶有点土的军绿色小帽扣在他头上。惹的拉拉好一阵笑,说这下好,芭蕉的叶子也长出来了。多多想摘掉,但迫于刘璃的淫威逼视下,只得放弃。形象扭不过身家性命嘛。
刘璃本来也不是喜欢多管的妈妈,只是这会不是处境变了么。若还在加州,他就是弄个纹身,上个鼻环,抱一男的说爱他,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所以黄毛本身是一件小事,但这件小事,在1993年的罗湖城的群众眼里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刘璃暗自叹气,心不在焉的进了店,挑起过时的衣服。
“怎么了,看不上”江洺凑过来,看了看她拿在手里的那件红色领口的衬衣,温柔问道。
刘璃摇摇头,这个时候的衣服款式并不多,但其实都不算少了,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后来的品牌店。但童装的话,那还根本没发展上来,刘璃中学的时候是学了美术,,对美感要求其实比较高。以前在加州的时候,逛街买衣服可能一天也调不中一件的。有时甚至自己画图样找人做,当然,也有蛮多好评。
“别这样,明天我们去三民市好了。省会的百货多的多了,肯定买着好看的。”江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
“钱还是要省着点吧,还要养孩子呢。”刘璃心里虽然甜,但她已经不是年少时那个奢侈浪费的人,或者说,她过了那个奢侈浪费的年纪。
“给我老婆买衣服应该的,何况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其实不少的,以前我是不懂而已,现在我肯定不会随随便便被哄没了的。”江洺眼神里的光色一闪而过,低声在她耳边说着。
他一字一句,她听的清楚分明,刘璃知道他指的的是什么,隐约听江洺提过的。
他父母是开印刷厂的,起步很早,发家很快。刚改革开放那阵他爸就去了珠港,那是沿海城市,后来更是成了直辖市。他爸妈很能干,从一个小生意人到开了几个厂,前后不到10年。198几年的时候,就有了车,还经常出东南亚谈生意。他首先抓住了当时国家给的机遇,也把握住了。
但可能是财富来的太快,江母得了一种急病,刚开始一些小症状并没有引起忙碌江母的重视,后来发现住院到去世,不到一个月。那时江洺才10岁,祸不单行,江父因为忧心错失一单重要生意,醉酒驾驶撞死了人,自己也奄奄一息。送到医院,只算是交代了遗言就抢救无效了。两件事前后不到两个月。
江父将江洺临终托付给自己的弟弟,也是帮忙在厂里做事的江洺的叔叔。江父的确是留下一些房产和一定数额存款,但大头却是几间印刷工厂。虽然这些在那时来说因为数额巨大而在律师的干涉下除了江父赠与弟弟的两处房产和钱,其他的确是转入了江洺的名下,但后来他的叔叔趁他年幼或骗或哄,赚取了很大一部分遗产。
“我相信你,不过还是要小心点。”刘璃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
她其实不愿意让江洺想起这些不快的东西。
他们的童年,都不幸福。但他们都觉得那时的不幸福,是为他们后来的幸福做铺垫。
他们的感情平淡如温开水,并没有太多起伏,但他们感觉幸福。
她说去加州读书,他就整理两人资料去公证,找中介,一起考托福,一起整理行李,念同一间学校。她说想留下来,他便从那一刻开始找工作,不论薪酬,只论签证,不管几多次碰壁。
她最感激在她最迷茫的时候遇到了如明灯一样的他。
她知道如果不是发生那样的事,江洺和刘璃的人生可能是没有交织的。刘璃家虽算小富,但毕竟是多余出来的孩子,父母离婚后有自己的孩子,她再分不到什么。而江洺家在那年代已经超出小富很多了,当然,当年在珠港发家的不在少数,和那些人一比,江洺家的确不算什么。
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他不仅失去父母也慢慢失去了富贵。
她不知道江洺午夜梦回会不会不甘心,但他从没说要回国,要去讨回什么,结婚时回国,更是变卖了仅剩的那些给他的叔叔。她明白那是希望拿那些钱让她在她想留下来的地方过的更好,她吃不了苦的,皆因他竭力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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