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潺溪,皓月如轮,微风过处,水面上银鳞万点,衬以朦胧远山,江岸榆柳,风物极是幽美。尤其是那怡荡东风,挟着浓浓的春意,使人泛起迷醉之感。
一座码头突出伸入河水中,严格说来,那只是一截石堤而已,大概是由于附近很荒凉冷落,所以没有船舶停泊。
但在这道约有三丈的石堤上,却有两条人影,凝立不动。皎洁月色之下,看得清楚,一个是华衣美服的妇人,另一个则是年纪约在五六旬之间的老者,身上一袭灰布衫。
他们虽然同是站在堤上,但相距达两丈之远,既互不相看,也不交谈,毫无同携赏月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月色似乎更加明亮,四下景色,皆清晰可见。
突然间这两人一齐扭转头,向后面望去。只见在他们后面两三丈远,有一排摇曳的柳树,此时柳荫下走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举步行来,轻飘飘的,好像是脚不沾地般滑行,一晃眼间,已到了堤上。
这人不但动作怪异,连面貌装束,也饶有诡异阴森的味道。在月光之下,他身上宽大的衣服,发出一种灰白的闪光。他面上肌肉极少,双睛深陷,两颧高突,乍看活似是骷髅头一般。
他的双手,也瘦得只剩下骨头,留着相当长的指甲,宛如一对鸟爪。
他干笑了一声,道:“两位好雅兴呀,今夜的月光真不错,对不对”
他的笑声和话音甚是阴森而低沉,大有啁啾鬼语的味道,深夜乍听,如若是不知他底细之人,准得骇死。
那老者和妇人都转回头向河面望去,没有做声。
这个形如鬼魅的人冷哼一声,意思似对这两人的不理睬他,感到愤怒。老者突然开口,道:“邬老魅,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废话毋庸多说,假如你老兄已探知那艘水仙舫上,究竟有多少人的话,何不说出来印证一下”
邬老魅阴声笑道:“蒲毒农名满天下,何须对那水仙宫如此重视何况还有查三姑娘在此,她的断肠针举世无双,我邬老魅只不过来瞧瞧热闹而已。”
那个妇人侧过面来看他,但见她鼻子挺直,双眸神采奕奕,风姿颇佳。
她双眉一皱,冷冷道:“原来你只是来瞧热闹的,那么你趁早滚远一点儿,要被水仙舫上之人瞧见,把你也带上一笔,那时候你吃不着羊肉一身膻,多划不来。”
她自然是讽嘲对方不敢承认此来的真正意思,蒲毒农仰天一笑,道:“对啊,查姑娘的话,实是苦口婆心,顾全交情,邬老魅,你还是请吧!”
邬老魅那张可怕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道:“邬老魅倒不怕沾上一身膻,但有一个人却当真有此戒惧,所以尽躲在一边,不敢伸出头来。”
查三娘似很感兴趣,举手摸鬓,道:“谁呀倒是说来听听。”
邬老魅道:“除了铁冠老道还有谁他的化装越练越高,眼下已练到化脓的地步,连他的人也变成脓包一个了,哈……哈……”
蒲毒农和查三姑娘也忍不住笑了,三姑娘道:“好得很,他听见了准得气个半死。”
数丈外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道:“那也不见得,姓邬的老鬼狗嘴里怎会长得出象牙。本真人倒要见识见识他这对鬼爪,目下有什么惊人的成就”
这阵话声忽远忽近,说到末句,一道人影凌空飞到,落至提上。
邬老魅身上的宽衣无风自动,惨白的反光虽然微弱,但由于飘摆摇动的关系,颇为惹眼。
别人一望而知他已经运功戒备,再看那刚刚凌空飞到之人却是个又瘦又高的老道士,身后还有一只灰鹤,正如它主人一般的高瘦,相映成趣。
这个老道神情严冷,由于他双目炯炯盯住邬老魅,使人感到气氛紧张,大有战事于触即发之势。
蒲查二人袖手旁观,并不出言劝解。但他们也显出小心戒备之状,好像深防这对峙中的两人,会忽然攻袭自己。
堤上虽然站得有四人一鹤,但却没有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人略略移动,仿佛突然被妖术所袭,都变成了石头一般。
过了一阵,他们都被某种声响所惊动似的,齐齐转头向河流的左方望去,那是此河的上流,大约在四五十丈远处,便是一处转角。
这刻一盏蓝得眩目的灯,亮在转角处。这盏蓝灯乃是高悬桅端,所以大家都先见到灯光,却看不见船身。
三姑娘嘘口气,道:“来啦,水仙舫的辟邪灯,已经有十年之久,不曾在三江五湖出现了。”
铁冠老道接口道:“见她的鬼吧,她们先辟自己的邪,方是正理。”
那艘大船顺流而下,因此,忽然就转过了弯角,但见另外的两支桅上,也悬着灯火,却是黄的,而且挂的低矮得多,所以总是先看见蓝灯。
这艘船相当巨大,头尾和船身都有灯火,但舱中有没有人却看不见,尤其是内舱的情形,更无从窥测。
蒲毒农突然道:“假如在场诸位,尽皆有意出手的话,咱们先定个次序,免得到时场面混乱,反而便宜了对方。”
三姑娘道:“蒲老之言甚是,假如无人反对,我就第一个献丑吧!”
邬老魅道:“不行,三姑娘固然是艺高胆大,可作表率,但却不免有不公平之嫌了。”
铁冠道人道:“那么咱们抽签吧!十年前也有人试过此法,倒也公平得很。”
人人都同意了,并且公推铁冠道人主持。他们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已弄妥了,第一个出手,乃是邬老魅。
依次是查三姑娘、蒲毒农,最末是铁冠道人。
邬老魅那张骷髅似的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从他闪闪的目光中,却可以窥出他心情的紧张沉重。
这实在是很奇异的现象,他们一方面不肯落后,以抽签方式决定出手次序。但另一方面,那只神秘的巨舫,显然很不好惹,抽到第一的邬老魅,竟不由得流露出紧张的心情来。
那艘水仙舫,很快就驶近了这道石堤。船上每一边有四支长桨,非常整齐的起落划水。
此刻虽然距石堤只有三四丈,但仍然看不见人影,连船尾也看不见舵工的影子,整艘船的外表,看来与平常的船舶并无分别,然而全船见不到人影,却显出一种特别的诡异的气氛。
此时船头忽然伸出两支竹篙,撑住河底,把船舶定住不动了。
靠近前面的船舱中,灯光忽然从窗户中透射出来。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由于这个女子乃是背向着灯,所以堤上之人,只分辨得出她的身影是个女性,面貌和衣着,都瞧不清楚。
这等朦胧的景象,含蕴着如梦如幻的旖旎气氛,实在令人十分神往,见过之人,无不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石堤上的人,都不做声,所有的目光,盯牢那窗间的女子身影。
船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立刻这旖旎如梦的景象消逝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骄狂狠毒的女性的幻影。
这是因为这阵笑声含蕴着一种令人嫌恶的东西,那是冷酷、荒诞、狠毒、贪婪和厉害等等性质组合的声音。
尤其是这些老江湖们,见多识广,这种可怕的妇人,也见过甚多,所以能在想象中,幻现出她的容貌来。
笑声持续了一阵,方才停止,接着说道:“想不到我水仙舫的辟邪灯,还未曾被武林人物遗忘,想来本舫的规矩,你们也都记得。”
铁冠道人严厉地道:“你的声音甚是陌生,本真人虽听不知,速速报上名来。”
舫上的女人影子移动一下,声音传上岸来,道:“你的武功如果能像听觉这般高明的话,看来本舫的威名可真不易保全了。不错,本宫的三花五艳在十五年间出尽风头,天下无人不知。但如今隔了十载之久,本宫后起之秀辈出,目下更有新三花五艳,出巡江湖宣威扬德。本人便是新三花之首李玉蕊。”
她的声音仍然是那么悍泼恶毒,使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拿她与美丽的玉蕊花牵扯在一起。
铁冠道人哼了一声,身畔的灰鹤两翅伸展,似是想飞起来。他迅即伸手,按住灰鹤,低低叱了一声。
巨舫上又传来李玉蕊的可怕笑声,道:“牛鼻子,算你还有一点儿眼力,如若让这头蠢物飞起,那你就得另找一只从头养起了。”
铁冠道人勃然而怒,道:“臭丫头休得夸口,等一会儿你就尝到神鹤的滋味了。”
邬老魅直到这时才开口道:“曲山邬庸意欲请教贵宫绝艺。”
李玉蕊用那尖锐可怕的声音道:“曲山老魅这些年来威风殊甚,果然有资格到本舫一斗。但本舫的规矩,最重要的一条是凡是落败无法幸存。此是为了保持本舫秘密,不得不尔,你估量估量,如果不怕死,方可前来。免得怨天后悔时,已经莫及了。”
邬老魅头皮果真有点儿发炸,他成名至今,不仅是十年八年之事,大风大浪见得甚多。可是这一艘充满了神秘的水仙舫,历来传说最多,杀人也是最多的。据武林所知,说是无人上船挑战之后,尚能生还的。
既然此舫这般凶险,这些武林人物如何又肯登肪挑衅呢他们不会邀舫上之人到岸上来比划么
这个问题,任何初次听到水仙舫这段异闻之人,都会提出来。而答复却也定能使问者满意,那就是水仙舫系得到当今武林第一大家派的少林寺方丈大师保证,一是保证船上并无机关埋伏,比斗绝对公平。二是水仙舫任何承诺,如果有违,可向少林寺交涉,少林方丈愿负全责。
这水仙舫已销匿了十年之久,而在这十年当中,武林间提及此事,少林派之人仍然承认属实。
因此,不论是黑白两道,再狡诈刁滑之人,也能深信水仙舫能公平决斗。这是因为少林寺方丈,从来都是天下武林的领袖人物,以他的声望德行,那是绝对不必猜疑的。
邬老魅高声道:“我邬庸不在嘴巴上逞能,多说无益,我上来啦!”
李玉蕊尖声一笑,道:“好,好,你来吧!”
但见那水仙舫的右舷,突然伸出一块木板,长达丈半。最末处有一盏风灯,因此即使是在漆黑无光之夜,也能看得见这块跳板的位置。邬老魅身形也没有如何作势,呼一声已划凌空飞去,稳稳落在跳板上。
曲山老魅邬庸才站稳了,那块跳板已经缓缓缩回,把邬老魅一齐带到船上。
石堤上的三个人,运足目力遥视。但见邬老魅很快就走入舱中。从窗户间可以隐约看见,那个本来在窗边的女子,也转过身子向着邬老魅,长发飘拂,姿态甚美。不过她的声音传在众人耳中,竟是那么可怕,因此这美感全消,都幻想着她一定是个罗刹般的可怕女人。
那扇窗户突然被帘幔封住,因此,舱内的情形,谁也看不见了。
查三姑娘突然低声宣布道:“啊,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铁冠道人大为讶异,道:“姑娘如何得知的”
查三姑娘道:“因为邬老魅动身时,即行发出传声,须得懂得他的暗号之人,方能了解其中意义,我不知道他向谁发声传声,但这声波目下忽然中断。可见得他已经运集功力,出手对敌,才不得不停止传声的。”
铁冠道人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探悉那水仙舫之谜的妙法。可惜的是看来一上船就得动手,以致没有时问把上船所见的情形,通传岸上之人。”
蒲毒农突然插口道:“也许人家水仙舫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她们的船舫永远靠泊在三丈以外,除此之外,也许尚有别的妙计绝艺,隔断了一切传声。”
查三姑娘霍然道:“是啊,人家何尝想不到这一点证明多年来,江湖上无人说得出舫上是什么样子,可知此舫必有隔断一切传声的办法。”
她停歇一下又道:“假如这水仙肪不是如此神秘,相信就不会有这多人冒险上去了。”
铁冠道人道:“然则三姑娘只是怀着登舫一观秘密之心而已么”
三姑娘道:“那当然不是啦,但我的企图,与你们这些臭男人全不相同,那是我敢断定的。”
铁冠道人冷冷说道:“本真人年逾古稀,修真炼气,一向没有凡心。三姑娘万万不可一竹篙打尽一船人才好。”
蒲毒农接口道:“不但铁冠兄提出异议,连我这山野老农也不能承认。固然许多男人是为了舫上如花似玉的女孩们而登舫,但我老农可没有此心。”
查三姑娘只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于是三人静默无声,凝眸注视那艘水仙舫。
他们都似乎有所等待,隔了一会,舫上突然传来一阵圆润清亮的琵琶声,入耳但觉动听之极,古人说“大珠小珠落玉盘”,又说“携手含情还却手,一抹梁州哀彻骨”等语,正好拿来形容。
石堤上的三人,面面相觑,但很快就被这阵入耳动心的绝妙琵琶声响所吸引了,凝神倾听。
过了一会儿,乐声戛然中止。查三姑娘道:“完啦,邬老魁从今以后,永不会复出现江湖了。”
这只是兔死狐悲式的同情而已,而他们真正感到惊心的,却是曲山老魅邬庸之死,时间太短促了。
以邬老魅的功力身手,千儿八百招之内,能收拾他,已经是万分骇人听闻之事,但邬老魅到那水仙舫上,不过一炷香之久。依照历来的传说,琵琶声一歇,就是敌人被解决了。
就在众人心念转动之时,舱窗忽然打开,仍然是一个女子,背灯站在窗边,向岸上瞧看。
舫上又传来那阵使人恐惧的声音,道:“邬老魅已被本舫结果了。你们还有哪一个上来”
话声甫歇,突然光芒一闪,宛如闪电一般,把那艘水仙舫照得明亮之极,丝毫皆现,因此,堤上这些武林名家们,也在眨眼间,看清楚了那个女子。
他们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女子长得美貌之极,乌发披垂,玉面朱唇,比得画上的美人。
这道闪光一下子就消失了,舫上传出尖厉的声音,道:“是哪一个使用电光弹照明此举犯了本肪大忌,当得处死。”
岸上没有回答的声音,而事实上石堤上的三人,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查三姑娘低声一笑,道:“她好像很有把握一般,但究竟是谁施放电光弹的,尚未得知。”
蒲毒农皱眉道:“奇怪,听她的口气,好像的这个施放电光弹之人,如不自招认罪,就一定逃不过她们毒手似的,这倒是不可轻视之事。”
铁冠道人却讶异地注视身边的灰鹤,因为它露出一种足够觳觫惊惧的样子。
他们刚讨论了几句,数丈外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尖厉之极,在这月夜中,足以使胆小之人骇死。
众人往那边望去,但见一团黑影,冲天而起,一下子就隐没在长空中,谁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物事。
蒲毒农等人都呆了,过了一下,查三姑娘道:“我们不过去瞧瞧么”
铁冠道人道:“那边一定有人惨遭毒手,哎,我明白了。下手的一定是水仙舫所养豢的异鸟,大概是一种极猛恶可怕的异种鹰隼。不然的话,我的仙鹤不会露出畏惧之态。”
此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况且水仙舫若非养有异物,早先岂敢夸说那仙鹤一飞起,就可被击杀的大话。
他们离开石堤,向树林奔去。霎时已奔到树下,但见地上有两具尸体,一个俯卧地上,浑身没有伤痕。另一个的死状可真惨了,脑袋瓜已不见了半边,脑浆鲜血,弄污了一地。
查三姑娘掩口低叫一声,道:“他们可不是洞庭双枭汪氏兄弟他们被什么异物所伤,居然在同时之间,一齐送了性命”
蒲毒农似乎对死人和血污全不在乎,蹲下去审视,又扳动他们查看,高声道:“通通死啦,我猜那是极厉害的鹰隼,突然扑落,用铁翅扫死一个,同时以双爪抓死一个。”
查三姑娘倒抽一口冷气,道:“如若水仙舫豢有如此厉害的异禽,我看还是退走的好。”
话声未歇,蒲毒农已用传声之术,向他们两人道:“请你们哪一位巡视一匝,如果没有敌踪,我就把这排行第二的老枭救活片刻,可以说上几句话。”
铁冠道人重重咳了一声,道:“奇怪,我的鹤儿呢”转身走开,借势查看情形。
他马上就确定没有敌人在旁边窥伺,当下迅即奔回树下,比个手势。
蒲毒农拿出一根银针,在那个毫无伤痕的尸体上,连刺了十五针,出手如风,快得使人看不清楚。
他另一只手把这人托起来,但见此人一身劲装疾服,俱是黑色,面貌尖削,年约四五十之间。
这就是鼎鼎有名的洞庭双枭汪氏兄弟之一了,他是老二,乃是水道中一流高手,想不到今日丧生于鸟兽一击之下。
汪老二突然间张开双眼,但毫无神气,嘴巴微微开阖。众人听时,却没有声音。
蒲毒农又拿出一个小瓶,在他鼻孔下面晃了两下。汪老二顿时有了一点儿精神,眼珠转动,瞧看眼前之人。
蒲毒农问道:“汪老二,刚才是什么物事袭击你们、”
汪老二缓缓道:“是一头黑鸟,好像鹦鹉。”
蒲毒农道:“你对那水仙舫已探知了多少秘密”
汪老二道:“全……全是女的……都很漂亮……”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蒲毒农道:“还知道些什么”声音低而有力,直击心弦。
汪老二虽是垂死之人,但被他有力的声音所感染,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气力,道:“很多人都……活着……那水仙宫……在……在……。
那三入恨不得把耳朵伸长些,好听这当世一大秘密,便是水仙舫的地址。然而汪老二却只差那么一缕气,老是讲不出来。
接着汪老二头颅一仰,全身瘫软,一看而知已经死了。
蒲毒农遗憾地叹口气,道:“他死啦,纵然是华佗扁鹊,也没法子再使他多说一句了。”
查三姑娘道:“可惜得很,只差那么一点。”
蒲毒农道:“我已尽我之所能,以世间至剧之毒,透入他全身经脉要穴。他本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受到刺激,才又恢复跳动。假如他不是伤势太重,定可多讲几句。”
铁冠道人突然一震,低声道:“咱们被包围了。”
外面果然有三条人影,都是矮矮瘦瘦,全身黑衣,连头罩住,只露出两只光芒闪闪的眼睛。
他们不必多看,也知道在另一面的黑暗中,已埋伏得有人,而头顶则是那只猛禽把守,不论逃向何方,也难躲过那头猛禽耳目。
这三人对觑一眼,顿时都会悟于心,成立了攻守同联的默契。
当下一齐转身出去,蒲毒农随手把汪老二的尸体抛开一两丈,并且好像怒恨那血泊中的汪老二,阻他的去路,所以也一脚踢开老远。
他们出不去,铁冠道人一手轻摩灰鹤的头,冷冷道:“诸位可是从水仙舫下来”
那三个黑衣人散开,似是一个盯一个,各有职责。
当下面对铁冠道人的黑衣人也冷冷道:“不错,你不在千桃观中修道,却踏入凡尘,自寻死路,才智之士,岂肯做这等蚀本的勾当。”
铁冠道人道:“这是本真人的事,用不着你关心,你可是李玉蕊”
对方摇摇头,道:“玉蕊姊镇守仙舫,这等事还用不着她出手。我姓王,名含笑。”
铁冠道人道:“玉蕊和含笑,皆是百花之一,这样说来,你也是新三花之一了”
她点点头,指住左边的同伴,道:“她是莫疗愁。”
又指右边的说道:“她是吴仙客。”
铁冠道人道:“我明白了,新三花是以百花为名,小五艳则是以鸟为排列,仙客便是小五艳之一了”
王含笑道:“是的,你问完了没有”
铁冠道人还未开口,蒲毒农已道:“王姑娘,你虽是取名为含笑,但我敢打赌你永无笑容在面,对不对”
王含笑道:“对与不对,等你做了鬼时,自然知道,何须多问。”
查三姑娘突然仰天而笑,王含笑等她停口,才道:“你笑什么”
三姑娘道:“我仔细看看,可就发觉你们未免太过自傲自大了。凭我们这三人,在武林中,虽是比不上诸大门派的掌门人那般德高望重。但总算是有一席位。而你们,只不过是假借那水仙舫,以及从前的声名,便要自尊自大起来,以前定能赢得我们,岂不可笑”
在她对面的吴仙客嗤笑一声,道:“目下又不是比赛言语之能,这件事动手一试就知,何须多言。”
水仙舫上突然随风传来那美妙绝伦的琵琶声,如泣如诉,真能使人回肠九断,泪随声下。
那三女闻声一齐出手,各各撤出一把短剑,一面小型的盾牌,欺身攻上,快如闪电。
这三名少女分取一人,短剑精芒打闪,招数奇诡多变。此外,她们手中之盾,也是有攻守两般妙用。
铁冠道人等三人,皆是武林中大有名头之士,武功精湛,各有真传。实在不是易与之辈。然而接战之下,无一不是马上被那三女的奇诡剑法,迫得拼力招架而已,一时之间,似是没有机会还击。
假如他们武功稍差一点儿,只怕连十招也接不住。目下他们虽是勉力接下十余招二十招之多。可是人人心中都泛起一种异样感觉,那就是这三个少女剑招身法,正有如那含悲咽哀琵琶声一般,从四方八面而来,无隙不入。
因此,他们封架得极为吃力,动辄便有被她们攻入圈内,送了性命之虞。
只不过三十招左右,这三位武林名家,都被她们杀得汗流浃背,心寒胆裂。当此之时,他们已全无气势可言了。
此时不必是行家,也能看出三女得胜已是铁定之事,单看须要多久时间而已。蒲毒农等人,恍如陷身在难以置信的噩梦中一般,欲醒乏力,惊怖之极。
蓦地里远空传来一响悠扬钟声,说也奇怪,那气势如虹的三女,竟好像被这钟声击中一般,剑盾同时停挫了一下。
铁冠等三人亦有如从梦境中挣醒,不约而同的运集功力,猛可冲出圈外。然而那三女只不过停挫了那么一下,因此铁冠等三人虽是突破封锁,但人人身上都挨了一剑,幸而皆非要害,是以没有妨碍行动,尚能如飞落荒而遁。一转眼间,这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王含笑等三女,停手而望,并不追赶,船上的琵琶也不再弹奏,戛然而止。
但见那三女渐渐喘息起来,并且越来越发剧烈,面上的黑布,也被她们粗大急促的呼吸,吹得起伏不定。
树荫中先后窜出四个蒙面女子其中一个说道:“姊姊们还走得动么”
吴仙客应了一声可以,转身向巨舶行去。王含笑、莫疗愁也跟她返船,霎时间诸女都隐没在舶中。
这水仙舫竟没有启碇驶行的踪象,但也没有一点儿声影。从岸上望去,船上灯光甚多,可是偏生看不见人影,静悄之极。
又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一道人影,走到石堤上。
水仙舫上突然射出一道强烈的灯光,毕直照着石堤上的人影,顿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但见这道人影,竟是个年约二十许的青年,长身玉立,头载武生巾,露出一张冠玉似的面庞,居然唇红齿白,风度翩翩,甚是俊美。
他背上斜背宝剑,浑身结束得甚是利落,一望而知是武林人物。但似他这般年少英侠的人才,却也罕得一见。
这个俊挺武生在灯光照射之下,可就看不见肪上的动静了,因此,他举手遮挡灯光,同时高声道:“不才黄山赵子龙,久慕水仙舫之名,常恨无缘得遇,想不到今晚无意中赶上了,亟欲登舟访遏,只不知仙舫主人,可肯相容”
水仙舫上灯光灭去,因此,赵子龙可就不必用手搭蓬遮挡了。这时他瞧见前舱中,窗边有个女子身影。
这等似真似幻的景象,别有趣致。不过赵子龙的面色却十分严肃,定睛望住那朦胧人影,等候回音。
那女子用一种尖厉可怕的声音道:“本舫周游三江五湖,例是有人意欲登舟无不允许。但本舫的规条,赵子龙你想必也都听说过了,是也不是”
赵子龙高声道:“不才曾经访问多人,知之甚详。但只不知贵舫的规条可是当真那么严格从来都没有例外的么”
舫上那女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冷笑声,道:“很抱歉,本舫从来没有例外。也从来没有人能侥幸逃生的。”
赵子龙俊面上泛起怒容,心想:“这话说得好轻松,哼,但凡是踏上那舫之人,皆无生还之例,可见得这些妖女们心肠何等恶毒了。”
念头转过,随即大声道:“既是如此,不才更想登舟见识一番。”
那女子口音道:“你既是定要送死,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上来吧。”
但见舷边伸出一块跳板,使岸边和船舷的距离缩短,只剩下丈许而已。
赵子龙轻轻一跃,落在跳板上。那女子道:“好俊的轻功,但你休想借这门功夫,逃出本舫掌握。”
说话之时,赵子龙已随着跳板的缩移;迅快到了舷边。当下一跃登舟,放眼四看。
只见此船与旁的船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面前舱门洞开,可以见到窗边有个少女身影。不过由于她面向河岸,所以瞧不见她的面貌。
赵子龙也不打算看得太清楚,因为他心中对这船上的女子,都没有好感,甚至是以妖女目之。
他大步跨入了舱内,目光一转,但见此舱相当宽敞,若是两人各以短兵器拼斗的话,足可容纳。
窗边的女子随手把绿色的帘幔拉上,那只玉手在绿帘衬托之下,更见雪白腻滑,纤美悦目之至。
赵子龙哼了一声,道:“贵舫喜欢故作神秘,只不知为的何故”
那女子缓慢的,从容地转回身子,明灯之下,只见她秀发如云,黑可鉴人,衬出一张瓜子面,雪白如羊脂之玉,眸如点漆,柳眉人鬓,当真是眩人眼目的绝色艳姝。
她大约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嫣然微笑之时,露出雪白编贝也似的牙齿,益发风致显得动人。
她轻吐莺声道:“你为何不问我的姓名,却问些我无法作答的话呢”
赵子龙虎目含威,直视对方,似乎一点儿也不被她的滟滟容光所摄。这是十分不寻常的现象,因为年轻男女相遇,四目对视之际,总会有一方垂目避开的,除非是双方皆是老于情场之人,经验丰富,胆气充足,方能继续互瞧。
以女子而言,由于情窦早开,所以到了十八九岁,就可以把一个中年男子的目光击败了。
像赵子龙这等年纪,照理说他绝难面对如此漂亮的少女,作刘帧之平视。因此,那美女反而微微皱起秀眉,眼中含有迷惑之意。
赵子龙道:“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毫不文雅的直接询问,这又是很奇怪的态度,那个美女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也姓赵,名黄莺。”
赵子龙道:“咱们如若动手,可是你应战么”
赵黄莺一笑,道:“怎么啦,休想换别人么”
她的声音娇脆动听之极,果然声如其名。赵子龙暗想刚才说话的女子,必是另有其人。
他道:“我们就在这儿动手呢抑是另有地方”
赵黄莺得不到他的答话,同时也无法从他表情上找出答案,于是双眉又皱深了一点儿,但仍然作答道:“就在这儿,你觉得如何”
赵子龙道:“那么咱们可以动手了。”
他总不回答对方的询问,赵黄茸也没奈何,当下拍手作响,发出暗号。
里面的舱门突然打开,只见门口处有两个少女,长裙曳地,服饰淡雅。
入也长得像谪下人寰的仙子一般,美艳不可方物。她们的出现,使赵子龙甚感茫然不解。
只听赵黄莺道:“她们长得还不错呢,左边的吴仙客,右边的是王含笑。你可在她们当中选择一个”
赵子龙一共只能见到这水仙舫上的小部份甲板,一个前舱房而已。如今那道舱门打开,他的目光居然不为两女的容光所吸引,而是从她们之间的空隙望入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所在
他迅快的一瞥中,已把所见到的印象完全烙在脑子里,这使得他大为吃惊,因为那舱内竟有无数少女的身影,而且也似乎明亮得出奇,不过却没有强烈的灯光透射出来。
他面上全然不动声色,淡淡道:“啊,我知道了,这两个美貌少女,也是赌注之一”
直至此时,他才认真地瞧看这两个少女,他那炯炯的眼神,宛如黑夜中的寒星,神采飞扬。
吴仙客和王含笑两女,目光与他相触,初时还没有怎样,但只一刹那工夫,她仍都敌不过他那强烈的,富于勉力的目光,因而垂下了眼帘。
这等情景,确实非常的动人,赵子龙发觉了这一点,竟为之微怔。
赵黄莺的呖呖娇声响起来,道:“假如你看不上他们,那就一定另有所需”
赵子龙收摄心神,徐徐道:“不才既不要美女,也不要任何宝物,皆因你水仙舫的行径,过于惊世骇俗,同时伤人无算……
赵黄莺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头,道:“你敢情是替天行道的侠义之士,小女子听了实不由肃然起敬,但你可别忘了一点,本舫出道之时,亦是替天行道的大旗,所行皆是诛杀武林妖邪之事。虽然其中有些人尚不能列入妖邪之列,可是他们登舫送死,皆由于贪婪之念作祟,可说是自取灭亡。”
她很不高兴地瞪了对方一眼,又道:“你不须假惶惶作态了,说吧,你究竟要什么”
赵子龙道:“假如不才学艺未精,败于舫上哪一位手中,那是咎由自取,死而无怨。但如若侥幸胜了,那么贵舫就须从此退出江湖,别的东西,我一概不要。只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须在事先提出。”
赵黄莺笑一笑,道:“原来还有要求,你说吧!”
赵子龙道:“不才自视甚高,对此行也极有信心,因此之故,不才要求贵舫,务必派出一代表贵舫的人物,动手交锋。”
赵黄莺哟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我给你一个评语好不好你是志行可嘉,而且愚不可及。哈哈……”
她咛嘤道来,异常悦耳,而词锋之锐利,也不是寻常女子说得出的。
赵子龙道:“姑娘未免有门缝瞧人,把人瞧扁了之概,不才如果没有一点儿把握,如何敢轻易登上贵舫。难道这条性命是路上捡来的么!”
他虽然轩昂挺俊,豪气迫人,但说的话可也十分厉害,与赵黄莺大有针锋相对之势。
这时,舱门口的王含笑、吴仙客二女,一直都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四道目光,换了寻常男子,定必为之心神不宁。
赵黄莺似乎一时答不上话来。吴仙客直到这时,才徐徐接口道:“赵公子,你虽然有气吞河岳,视死如归的气势。但无奈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过公子这个姓名。三国之时,有一位赵子龙,倒是家喻户晓,因此之故,公子实在不能怪我们轻视了你,假如人人登舫都自称有必胜把握,便要这要那,本舫岂不是应付不暇了”
她以婉转的声调,大大讽刺了赵子龙一下,实足以使初出道的人,尤其是年轻男子,感到招架不住。
赵子龙向她注视了一眼,但见她微微含笑,后来便避开他的目光,这小小的动作中,表现出一种动人心弦的聪慧和温柔性情。
他心下略生感慨,轻轻叹一口气,道:“吴姑娘说得有理,只不知我提出的条件,赵姑娘可接得下来”
赵黄莺道:“接得住接不住还是其次,问题是本舫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情,因此之故,我建议你还是从俗,随便挑上一种赌注吧”
赵子龙面色一沉,道:“谁说没有前例你们水仙舫销声匿迹了十年之久,难道事出无因”
赵黄莺也不悦道:“以我所知,本舫二十五年以前,驶入三江五湖,漫游各地,十五年间,还未碰过敌手,至于十年前不再出航之故,另有道理。”
赵子龙道:“这话你只可拿去骗骗别人,以我猜想,贵舫只不过是十年后的今日,培养出人才,把当日击败贵舫的人压倒,所以能够重出江湖,肆虐众生而已。”
他眼角已窥见吴仙客、王含笑二女,露出惊诧之色,但他还是装不知道,朗朗一笑,又道:“不才心慕前贤,以抑强扶弱,主持公道为己任,因此之故,明知贵舫上乃是龙潭虎穴,天下罕有的险地,但仍然上来了。”
他的相貌、声音、谈吐,无一不表现出他的侠义风怀,并且还有一种凛凛威势,足以使英雄心折,美人倾慕,因此之故,那三女无不美眸含情凝注,落在他身上。
舱内静寂了一下,王含笑第一次发言,道:“赵公子,你口口声声认定本舫多行不义,我倒要请教你一声了,在你来前,有四个人在此地等候本舫,其中之一已被本舫发落了,这人便是曲山老魅邬庸,本舫除去此人,该当不算是行那不仁不义之事吧”
赵子龙毫不迟疑,道:“邬鬼魅与厉枯骨并称鬼门双怪,听说昔年在辰山练功,那数十里方圆的幽谷中,白骨遍地。似这等邪恶之人,杀之便是修积功德了。不过……”
他换上更严肃的神态,接着道:“不过此举在你们而言,只是例行之事,并非因为邬老魅的邪恶而诛除他,贵舫规矩,第一条是登舫者死,听说多年来绝无例外,良莠不分,因此,邬老魅的被杀,只不过是你们执行禁条而已。”
赵黄莺泛起怒色,道:“明明是一件好事,但在你口中说来,却变成坏事了”
赵子龙歉然道:“不才是就事论事,并非有什么成见,假如贵舫不是订下许多不合情的规矩,自然情形又大大不同了。”
吴仙客道:“假如本舫的行动,不合仁义,请问那少林寺方丈大师怎么肯替本肪勒碑保证呢”
赵子龙道:“少林方丈只是保证贵舫拼斗之时,不以暗算不公之手段对付挑战之人而已,并非保证贵舫的行为并合乎公义。”
赵黄莺摆摆手,以不耐烦的样子说道:“得啦,这不是开辩论会的时间。”
赵子龙心中一动,忖道:“莫非是又有人闻风赶到,所以她们对付过我之后,还得应付别人”
此念一生,他立刻脑筋想从这形势上,找出有利局势可能,当然,他是决计不会说穿心中的想法的。
王含笑接口道:“赵公子你究竟选择什么物事,作为你万一得胜的赌注”
赵子龙不假思索,应道:“我若是侥幸胜了,贵舫从此退出江湖。”
赵黄莺道:“虽说你这想法,有如呓语,但我权责所限,还是不能答应于你。”
赵子龙潇洒地笑一笑,道:“既是如此,不才便拒绝动手,等到你仍获得授权,我才来向贵舫领教绝学不迟。”
赵黄莺冷笑道:“你以为有这等便宜的事本舫岂是任意来去的”
赵子龙道:“少林方丈大师勒碑为证,担保贵舫必定公平处理,假如我坚持不动手,你们就算把我拿下,也无奈我何,对不对”
吴仙客道:“赵公子这样做法,岂不是迹近撤赖了”
赵子龙望她一眼,但见她眼波中隐隐透出一层深忧之色,不禁一怔,寻思道:“假如我没有猜错,则我此举定是在她们算中,以此早就有了应付之法。”
心转一转,便道:“吴姑娘说得对,不才此举,果然有点儿不够风度。唉,只不知何以不才没法子见到贵舫的主持人”
赵黄莺道:“现在我就是主持人了。”
赵子龙细细打量她一眼,道:“你方在妙龄,就算你自幼修习上乘武功,至今能有多少年贵舫在江湖上的盛名,可不是儿戏的,如何能让你来主持”
赵黄莺不说道:“你呢你难道就很老了”
赵子龙道:“这个又不同了。”
他显出一种以耐心抑压住讥晒她无知的那种样子,又道:“我只是千百个向贵舫挑战者中的一个,武功成就,反而不甚重要,只要我认为足以登舫请教,送了性命,那是我一个人的事,但贵舫扬名至今,全不知道来者是何方高人,须得人家亮像现身,方始知道。因此你们的主持者势必是高明绝世,方能百战百胜。”
他把这其问的道理分析得十分清楚显浅,赵黄莺为之哑口无言。
赵子龙又道:“据不才刚刚听说所知,那曲山老魅邬庸已败于贵舫,从以往的情形观察,贵舫处理尸体方面,并非一刀杀却,抛入河中就算数的,因为不才从未听过河中浮尸是登舫索战的名家高手,敢问贵舫可是已把邬庸杀死了”
赵黄莺道:“这个自然,他已中了本舫的独门绝世奇功太阴掌力,六脉俱绝,现下陈尸那边的一个舱中。”
赵子龙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道:“难道那是赵姑娘你下的手么”
赵黄莺冷冷道:“反正你死在临头,告诉你亦不妨事,那是本舫新三花之一的李玉蕊姊姊的杰作。”
赵子龙点头道:“这就合理了。”
此言一出,赵吴王三女都显然大吃一惊,赵黄莺道:“为什么如此方是合理”
赵子龙道:“因为大凡是练得绝世神功之人,不才这对眼睛,几乎一望而知,赵姑娘一则年轻,二则不才现形望气,断定未曾练成任何神功。”
赵黄莺松一口气,道:“原来如此,那么你看走了眼啦,本舫例系由我们数人轮流主持,等我们动手之时,你才知道我究竟练成了神功没有。”
赵子龙再一次打量她,好在舱内灯光很是明亮,看的异常清楚,之后,他连连摇头,说道:“太阴掌力乃是有史以来,武林所知的九大奇功之一,据我所知,练得成这种神功之人,必须是纯阴之质。”
赵黄莺愤然道:“什么你看我不是纯阴之质”
换句话说,即是她已非处女之谓,所以怪不得她最着恼。
赵子龙道:“你虽是纯阴之质,但练成此功之人,定必在面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灰白颜色,有如雾罩上面部,但你却没有,可知你只是自吹自擂,大概等我取胜了之后,又会另行出现高人,迫我应战。”
赵黄莺冷哧一声,道:“得啦,别在那儿自我陶醉了,你今日只要胜得我赵黄莺,你就可携了战利品,安然离开本肪。”
赵子龙心念一转,忖道:“我虽不能使她教主持人出面与我决战,但若然她此一承诺不修,则我仍可将计就计,带走一个女子,这样,我就可以从这个女子的身上,探询出水仙舫的一切秘密了。”
这是临机应变得来的灵感,其中利害得失,当然来不及考虑得太清楚。
他心目已有了人选,当下转目向前这三女逐一望去。突然间玉磬两响,传入耳中,清脆动听之极。
站在门口的吴仙客、王含笑一齐退了入去,舱门亦随之而闭上。
赵子龙愣然道:“什么事呀”
赵黄莺淡淡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
转眼间内舱门又打开了,门口处站着三名美女,俱是桃腮杏脸,艳若朝霞,其中一个是王含笑,他已经见过。其余二女,却甚是眼生。
只听赵黄莺道:“左边第一个是李玉蕊姊姊,第二个是莫疗愁姊姊,第三个是王含笑姊姊,这是本舫的新三花了,这是特意让你开开眼界。”
赵子龙道:“新三花果然名不虚传,而你们小五艳也自不俗。”
他停歇一下,又道:“如今闲话表过,假如不才所提的条件,不为贵舫接受,则我岂可入宝山空手回。说不得只好循例,也指定一宗采头了。”
赵黄莺道:“好,你说吧,本舫的三宝八姝,任凭尊驾挑选。”
赵子龙虽然早已作了决定,但这时竟不禁迟疑起来,感到难以开口,原来他心中所属意的,正是那现下不曾露面的吴仙客,他从开始至今,心如止水,微波不生,对这些艳丽少女,没有丝毫攀折之心。
大概正因此故,他才能够感觉到吴仙客似乎与其他诸女略有不同之处,
这到底是由于她的气质姿容抑或是她蕴含情感的双眸而使他感觉她与众有别,连他自家也不知道。
至于他踌躇之故,乃系因为四女站在眼前,竟要当着她们挑选其一,余人便是落选了。这样做法,总是很不好意思,仿佛很伤她们的自尊心,因此,他迟迟未能说出吴仙客之名。
最后,他避开诸女的目光,吐出吴仙客的芳名。
赵黄莺抗议地道:“她不在这儿呀,你何不再瞧瞧我们几个人”
赵子龙仍然把目光投向别处,口中应道:“既然是任我挑选,那么我已选定了。”
他虽然很不好意思,极力不想伤及她们的自尊心,但他的声音中,却又透露出一种坚决的意思。
赵黄莺说道:“假如我不答应呢”
赵子龙这一下就火了,锐利含威的目光,蓦然集中在她面上,高声道:“你不是说过定能取胜的么如何又推三阻四,自食其言”
赵黄莺耸耸香肩,道:“好,就是她吧!”
门口三女随即退下,换了吴仙客出来。
赵子龙无意中向她瞧了一眼,虽是很快就移开,但仍然得到一个楚楚含愁的印象,但这一时之间,却猜测不透她何故如此忧愁
赵黄莺取出兵器,是一柄短剑和一个小小的钢质盾牌,赵子龙不敢怠慢,呛一声掣出长刀,顿时精芒打闪,寒气森森,弥漫全舱。
赵子龙单是拔刀出鞘,便已趁机形成了一股慑人的气势,坚强威猛之极,是以使敌人斗志衰萎。
这等身手功力,怪不得他敢矜夸海口,然而在吴仙客芳心,却更因怜才而感到可惜,因此她估计,赵子龙虽然功力卓绝,气势特强,前所未见,但最多也不过是三五十招,便得命丧舫上。
她心中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声,但旋即惊觉,忖道:“我这是怎么啦难说真的是女心外向,我居然袒护起这个俊逸郎君了么”
这时赵黄莺持盾挥剑,摆出了门户。
赵子龙一看她的架式,高深古奥,变化多端,果然有超世绝俗的气度使人莫之能测,心下微微懔然。
双方峙立了片刻,由于双方刀剑上,都透出寒气,以致舱内气温陡降,一片冰冷,如是常人置身其间,一定瑟缩发抖,感到寒意难当。
赵子龙摄心定虑,运功推动宝刀煞气,无声无息地汹涌遥攻对方。
但见那美貌少女似乎并不畏惧,依然作势窥伺,赵子龙心下大奇,想道:“我自艺成出道以来,大小数十战,还没有碰上一个如她这等强敌,居然不把我的刀气和气势放在心上,固然这一仗将是我一生最艰危难渡的关头,但可也想不到上舫第一次出手,就已是这等强敌。”
事实上赵黄莺并非如他印象中那般行若无事,她已经用尽全力,抗御对方强大无匹的气势。
她心知只要略呈不支,对方立生感应,刀招即将如风弛电掣般攻到。
只要情势发展到这等地步,她纵然能顽抗个十招二十招,只怕终不免落得伤亡大败的结局。
因此,她竭尽所能,抵住敌人这股无形无声的锋锐刀气。
他们相持了好一会儿,赵子龙忽然间发现一丝空隙,登时挥刀猛攻上去,口中同时发出朗朗的笑声。
一时之间,刀光精芒电扫,耀目生辉,不到七招,赵黄莺已被迫退到舱角,眼看已退无可退了。
赵子龙还未考虑到放松之时,一阵铮铮的琵琶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幽怨之极,宛如小鬼晨吟,琼妃暮泣,使人大有不忍卒听之慨。
说也奇怪,这阵琵琶声起处,赵子龙首先感到自己的气势大为减弱,另一方面那赵黄莺却盾剑并用,奇招叠出,一下子就完全扭转了战局,反而把赵子龙迫退,不到十招,已把他反而迫得退了十二步之多,眼看已距舱角不远了。
赵子龙发现对方瞳仁收缩,眼神收敛,招式动作间,宛似随乐声击进退上下,飘忽之极,大有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之概。
虽然如此,他心中并无半点儿惊惶,反而微露欣然之色,忖道:“是了,这是九大奇功中的七音魔功,无怪多少年来,无数的名家高手,尽皆挫败。”
尽管他识得对方的武功来历,可是他似乎无法应付,依然是步步后退,假如他略有惊惧,以致气势稍弱的话,定必早就无法抵挡而血溅当场了。
那阵琵琶如怨如诉,同时又是忽远忽近,莫知来处,当真是出神入化,堪称圣手。
看看赵子龙已被迫到角落,兀自一筹莫展。
吴仙客不觉举起一手,以袖障面,不忍再看,但虽然她以袖障面,双眼却依旧露出来,竟然不忍得不看。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场面,赵子龙在生死边缘中挣扎,犹作困兽之斗,虽然已处于劣势但那坚凝强大的气势,还不减弱,以致对方急切问竟是无隙可乘,定须俟他退无可退之时,方能制他死命。
赵宁龙又退了一步,背后已触及舱壁,竟已退无可退,当下振奋雄心,大喝一声,挥刀猛攻。
赵黄莺如游丝飘絮一般,黏缠着他,招数极尽空灵缥渺之能事。
赵子龙这一冲,只把她迫退了数尺,但她忽然攻到,又使他连迟两步,后背再度碰到坚硬冰冷的舱壁。
后来赵子龙才知道这一座专门用来较量比划的宽舱,四壁皆是铁板,谁也休想能破壁飞去。
他无路可退之时,复又奋力前冲,如此连冲了三次,每当拼命反击之时,气势之强力威猛,正如起初出手之时一般。
但他三度反击,终告无效,这等以气势催发刀气的上乘刀法,正如挥军攻敌,锋锐之气,定必是再衰三竭的。
饶他赵子龙如何骁勇神威,至此说不禁有力尽之感了。
正当这生死一瞬之际,蓦地传来一下悠扬钟声,似是从远山随风飘来,在这午夜之际,格外分明。
这一响钟声方起,立时变化频生,首先是赵子龙雄风大振,长刀曳扫,形成了一股坚凝强大无比的气势,一下子就把对方冲得退后了八尺之远。
赵黄莺似是呆得一呆,赵子龙长刀落处,铮一声已劈掉她手中短剑。
吴仙客骇得花容失色,膛目而视,就这一转眼间,那口闪闪生光的长刀,已到了赵黄莺白嫩的颈项之上了。
他及时煞住刀落之势,但霜寒锋刃,仍然搁在赵黄莺颈上,随时随地可以把她的首级切下来。
吴仙客忙道:“赵公子刀下留人。”
赵子龙道:“当然啦,假如我有意伤她,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吴仙客道:“你是第一个在本舫得胜之人,我们一定不敢怠慢你,而且将依约行事,你不妨收起兵器,这儿没有人会暗算你的。”
她说话之时,频频以目示意,黑漆漆的眼珠,不住向舱边的窗户望去。
赵子龙初时不明她的暗示是什么意思,但忽然记起这水仙舫第一条禁例是登舫者死,顿时恍然大悟,忖道:“她乃是要我从窗间遁出此舫,但这样做的话,岂不是得不到战利品了”
吴仙客话声落,赵子龙便仰天长笑一声,道:“不才今宵侥幸获胜,不觉忘形,竟忘了收起兵器,真是失礼之甚。”
他收起宝刀,向吴仙客微微摇首,表示他不要遁走。吴仙客玉容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美眸中却透露出她既焦急又怨怪的神情,她的眼色竟是如此长于表达心情,使人生出可能阅读之感。
她过来把赵黄莺拉入内舱,赵子龙跟进去,探头一看,但见这内舱地方不大,但四周以至舱顶,却镶着镜子,因此吴赵二女一进去,互映之下,变化出百数十个美女来。
他听到窗边上微响一声,由于吴仙客曾经示意,所以不必去看,也知道必是铁制的窗门已封闭了窗口。
若然如此,那道入舱的门户,亦必是坚牢无比,无法撞开。
只见吴仙客把赵黄莺扶到角落的一张矮榻上,让她躺下,赵黄莺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短促,宛如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赵子龙道:“吴姑娘,咱们走吧!”
吴仙客瞟他一眼,道:“虽然妾身已属公子,但我们只能在此厮守了。”
赵子龙道:“这却是什么缘故假如你们不守信用,我就要找少林方丈大师理论了。”
吴仙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轻叹一声,道:“公子若是出得去,那就不必找少林方丈理论了。”
赵子龙哼了一声,不悦地道:“怎么你们把我软禁在此”
吴仙客摊开双手,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妄身不但不是发号施令之人,甚且还须服从命令,陪公子囚禁于此地。”
赵子龙再度打量这个舱房,但由于四壁和舱顶皆是巨大的镜子,镶嵌得十分整齐,使他陡然看见了许多个自己,以及一坐一卧的两女而已。
他想了一下,问道:“据你所知,此舱己没有出路了,是不是”
吴仙客垂头道:“没有啦!”
赵子龙想道:“假如当真别无出路,你大可理直气壮的作答,何须垂头避开我的目光可见得此地必然尚有出路,但四方八面皆是镜子,任是再高明之人,也无法查看得出来。”
他退到外面,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默然寻思。
突然间舱门外传来一阵女性的冷峻口音,道:“赵子龙,你还是第一个使本舫遭遇挫败之人,本舫是不能放你走,但也没有再让岸上等候之人,再行登舫了。”
赵子龙向那紧闭的舱门望了一眼,道:“说话的可是这水仙肪上的主持人”
那股冷冷的口音道:“不错,老身方青萝,掌管本宫巡按司,此次辱命而返,难辞其咎,现下别的话暂时不说,老身想跟你商量一下,那便是派人把赵黄莺抬出来救治,你意下如何”
赵子龙道:“不才身在牢笼中,难道有反对之权么”
方青萝道:“你如果答应不动手,任得本舫之人带出黄莺,咱们大家都可以省很多事。”
赵子龙摇头道:“奇怪,你似是要我许下不夺门或阻挠来人之诺,而你们自己却不守信用,宁不滑稽但不才不愿计较这些,你即刻派人进来便是。”
方青萝道:“那就谢谢你了。”
接着舱门开处,一个宫妆丽服的妇人,站在门口,她面上有一层薄纱,在黑暗中,恰好能隐蔽起真面目。
这刻船舶已经在江心中驶行,两岸暗黑,不见景物。在门口的宫妆妇人,锐利的目光透过面纱,向赵子龙凝视,似是想看透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此时,另有一个蒙面女子踏入舱内,直入内舱,接着便背着赵黄莺出去。
赵子龙头也不回,道:“且慢出去。”
门口处的宫妆妇人道:“怎么你又反悔了是不”
她一开口,就已证明她就是刚才在外面说话的方青萝,口气那么冰冷,使人难以忘记。
赵子龙朗声一笑,道:“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不才纵然吃了大亏,这信诺二字还是要坚守的。”
他这时才回头向那蒙面女子望去,厉声道:“姑娘,把面上的青巾取下来。”
方青萝道:“此是本宫规矩,不能从命。”
赵子龙立刻道:“好,你叫吴仙客姑娘出来,我就不揭开这一位的蒙面青巾。”
方青萝一怔,还未开口,赵子龙已纵声长笑,道:“不才虽是不肯去做诡诈骗人的勾当,但你们这一套手法,却休想瞒得过我,吴姑娘,你还不给我回到舱里去叫刚才进来的姑娘,把赵黄莺抬出去。”
那个蒙面女子此时自动把蒙面青巾扯下来,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庞,果然是吴仙客,她的大眼睛中,没有一点儿表情,只淡淡道:“算你厉害,这回被你拆穿把戏了。”
内舱闪出一个蒙面女子,接过赵黄莺,迅即走了出去,舱门随即砰一声关了起来。
吴仙客冷淡地道:“赵公子,你留下妾身,与别人有何不同”
她的话声虽是如此的冰冷无情,可是那对美丽的大眼睛中,却洋溢着热情的光辉,显得更是迷人,也让人一望而知她是故意用那种声调说话,事实上并非出自内心。
赵子龙道:“我得承认没有什么分别,但我只是不甘受人愚弄而已。”
他沉吟一下,又道:“也许刚才那个顶替你的姑娘,练得有什么恶毒功夫,可以找机会暗算我。”
这话言之有理,但事实上他的思想乃是向另一个方向进行,他暗自想道:“吴仙客一定有着不平凡的身世背景,所以对方一早意图把她换下。当然,最初之时,对方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但其后察觉不对,才想把她抽掉,而现在更是冒开门之际,想把她换走,这自然是因为她身份有点儿特殊。”
他指指另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自己也落坐在另一张椅上,但吴仙客却道:“赵公子,假如你不介意的话,妾身想到里面榻上躺一会儿。”
赵子龙深信此女处处暗中袒护自己,目下大概是有人窃听,所以她只能用十分高明巧妙的暗示,来提醒自己,毫无疑问的,她这些话当中,必定另有深意,绝非她当真想躺一躺。
他断然的拒绝道:“不行,你坐在这儿。”
吴仙客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辉,似是因为他已有所了解而欣幸,不过她居然没有笑容,可见此舱必是在对方严密监视中,不但是说话,表情也瞒不过她们的眼睛,因此吴仙客只敢用大眼睛表示。
她轻轻道:“为什么我倦得很呢!”
赵子龙道:“我要你目前陪着我,如果你躺下,我岂能也躺在你身边呢”
说话之时,心念电转,忖道:“她故意提起床榻,又正好是想我拒绝,可见得这话必与床榻有关。哎,莫非那张床榻有问题,她正是暗示我不可躺上去。”。
他想通了这一点,思路有如破竹之势,一直推论下去:“不错,那张床定有某种非常厉害的设备,例如可以把人翻下去等等,却是由外面失操纵,假如吴仙客和我一同躺在床上,外头之人就暂时不动手,只等她一离床而起,就发动了。”
假如真是两人同卧一床,则吴仙客想离床片刻,实是极容易找出理由的。
宽大舱房里,静俏无声,原来赵子龙已半瞑双目,调息运功了。
吴汕客这时有更多和更从容的机会,细细打量这个人。
只见他额头宽广,鼻子挺秀,双目神采照人,宛如黑夜中的寒星,总之,他可算得上是美男子了。
不过吴仙客却疑惑地自问道:“说到美男子,我见的也不在少数,何以这一个使我竟然甘愿暗暗助他呢啊,那一定是他那份异于常人的气度,他这个人一眼望去,就能知道是刚强正直而又聪明的人。
赵子龙心无旁骛地打坐练功,对身外之事,似乎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天色已晓,光线从窗户及舱门射入来,空气也似乎特别的清新。
赵子龙起身把灯火一一减去,舱中立时一片黑暗,这时因为门窗缝隙间的光线,终究很有限之故。
赵子龙用传声之法,向吴仙客道:“现在不怕她们看出我们在秘密交谈了,只不知你肯不肯告诉我,有关你们水仙宫的秘密例如你们一共有几艘水仙舫你究竟是什么身份等等。”
吴仙客芳心中对他的印象,为之一变,忖道:“他不但武功惊世骇俗,而这份耐性和才智,亦是并世所稀的。只看他能够一直等到天明之际,趁着外明内暗之时,算准了别人无法观察到嘴唇的嚅动,才与我交谈,探询秘密。”
她一方面甚是佩服,另一方面又觉得很为难,因为他要求的是本宫的秘密,就算撇开了一切关系恩怨不提,她也不宜泄露秘密,因为她深知水仙宫实力之强,称得上当世无双,赵子龙不知其中之秘,尚有活命之机,如果知道难免不从行动中泄露,则他的一条性命,定必无法保存。
话虽如此,但如果她全然不理会,似乎对他不太友善,他一怒之下,也许永远不肯原谅。
因此,她芳心忐忑,一时不知如何处置,怎样才是最适当的。
赵子龙见她没有答复,自个儿嘲讽地苦笑一下,又用传声向她说道:“既然你不予答复,那就作罢,就如我从来没有问题问过你好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但真不知该不该说”
这次居然马上就得到了回答,只听她细细的传音送入耳中,道:“公子不说出来,教妾身如何知道应该不应该呢”
赵子龙道:“你说得甚是,不过我一旦说出,就算不应该,但话出如风,再也收不回来了,这真是叫人感到左右为难。”
吴仙客觉得很有趣,大眼睛一眨,透出笑意,这是从眼中露出的笑意,面上可没有一点儿表情。
赵子龙又道:“不才感到与姑娘在一起时,言语似乎是多余之事,因为我竟能从你眼中,看出你心中的念头,这真是很奇怪的事。”
吴仙客道:“这就是你想说而未说之事么”
赵子龙道:“当然不,好,我现在说出来。”
他还是停歇了一下,才又道:“我觉得我很荒唐可笑,因为我居然认为你会帮助我,把水仙宫的秘密相告,幸而我用事实证明,不然的话,或者会制造出更多的笑话呢!”
吴仙客似乎仔细咀嚼着他的话,才道:“妾身难道没有暗中帮助过公子你么”
赵子龙道:“不是完全没有,只是不够彻底。”
吴仙客的传音中,透出烦恼的情绪,道:“假如我再帮助你,便变成出卖和背叛本宫了。公子不想妾身竟是这样的人吧”
赵子龙道:“你这么一说,我方体会到这是何等巨大的矛盾。在公的立场,我希望你帮助我。但在私的立场,却恰恰相反。”
吴仙客芳心中大感劝慰,心想:“他肯为我设想,可见得我在他心目中,实是已占据了某种地位了。”
她道:“赵公子,妾身请问一声,何以你认为我会帮助你呢”
赵子龙一怔,含糊道:“不才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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