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欣欣进了屋后,没给好脸色,语气不客气地问:“恁俩来俺家干啥?来蹭饭吃啊?”母亲没有吭声,眼神充满了怪异。我随便说一句:“来接你回家!”赵欣欣到饭桌前坐下,拿起一双筷子就开始吃,边吃边说:“今个儿我在俺娘家住下了!”
“那你啥时候回去?”我问。也算没话找话。其实不是多想接她回去的。
“我愿意啥时候回去就啥时候回去,腿在我身上长着,你们管不着!”赵欣欣一副带刺儿的样子。
“咋说话呢这是!都不能好好说话!”赵欣欣的父亲耷拉下脸喝斥道。
“行,行!你说话好听,那你说吧!我不说了!吃个饭还占不住我的嘴么!”说罢,赵欣欣端起碗,用筷子使劲往嘴里扒拉了几下饭菜,将个嘴巴填的满嘟嘟的。
母亲站起来,说:“既然你不回家,那就在娘家住几天吧!我跟金拾俺俩这就回去!”
赵欣欣的父亲也站起来,说:“亲家母,你也在这儿住下吧!明天吃了饭再走!”
“不住了,家里还有事儿呢!”母亲往外走。我也跟着往外走。赵欣欣的母亲赶忙用塑料袋子装了几个红薯,递给我说:“捎回家吃!这红薯里面是黄瓤的,买着一块五一斤!”我让了几下,便接过了红薯。心里头有点儿感激,但嘴上说不出谢谢俩字。农村人不兴说谢谢那一套。
红薯廉价。但送给我东西这个举动,让我看起来情义无价。我向来受轻蔑惯了。在一堆人里,有人发烟,都会隔过我。倒有个傻子给大家发烟时,递给了我一根,这让我心里惦记了他一辈子。是那种打心底里的感谢他,尊敬他。
别人把他当傻子看,我把他当朋友看。以至于后来孤身一人的他冻死在了家里的破凉席床上,没有一个人管他,包括将他那份田地给种了的大伯。我知道后毫不犹豫地赶过去,用一条崭新的棉被盖住了他的尸体,并给他买了一副棺材将尸首装殓起来。
要埋在傻子家的祖坟上时,他大伯死活不愿意,说光棍不能往祖坟上埋。村里的每个地方都有人占了,包括一些树林子和废坑。最后我只得把傻子埋葬在我家的地里。
赵欣欣的母亲问我:“金拾,你啥时候给我买手机啊?”
我还是那句回答:“你想啥时候要,我就啥时候给你买!”
“我明天想要呢!”
“那我明天给你买!”
“那你给我买个多少钱的啊?”
“你想要多少钱的?”
“买个一千多的吧!好手机经得住使!省得以后老是换!”赵欣欣的母亲一张脸笑得像盛开的野菊。
“行!”我点了点头。
出了门,驶出了村。在静无他人的野间路上,母亲气得破口大骂道:“老母鸡,翻哒逼(翻哒就是翻卷的意思),不要脸不要屁,白赚俺家一个手机,出门让车怼死你!拾儿,你个傻龟孙,答应给她买手机干啥!”
我说:“人家那不叫白赚,不是给咱了一兜红薯嘛!”
“红薯才值几个钱!手机多少钱!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嘎吱一声,母亲踩住了刹车,回过头拿眼瞪我。
“买就买个呗,咱家又不差钱!”我说。
“你可有几万块钱啦!你要是有一百万,还不得把你给能的上天!”母亲气咻咻的说。
“那咋弄?已经答应给她买了!”
“后悔了吧!给她买个屁!让她等着去吧!”母亲扭过去头,又将电动三轮开着走了。
回到家,天已半夜,大妹和小妹已经睡了。我和母亲进西屋一看。见床上的人正躺得好好的。不是赵欣欣却又是谁。再看那一块被角,正在她的头底下压得好好的,证明她并没有移动过。
母亲吓得脸色苍白,身上哆嗦不止,话声打颤道:“这是咋回事?这世界上咋还有两个赵欣欣呢!弄得跟真假美猴王似的!”
我阴绷着一张脸,沉声道:“那还用说吗!咱家出妖子了!两个赵欣欣,肯定是有一个是真的,有一个是假的!”
“哪……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母亲颤声问。
我说:“要我看,我认为躺在床上的这个是真的,留在她娘家的那个是假的!”
“那这咋办呢?”母亲又问。
沉默了一阵后,我说:“娘,这是一次发大财的机会!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发……发啥大财?”母亲显然更加激动了,两眼冒出光。
我说:“把床上躺着的这个赵欣欣身上的器官卖给老常,怎么也能得一百万!”
母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天太晚了,娘你先回去睡吧,明天咱再计划计划。母亲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屋了。
躺在床上,拉灭灯,我久久无眠。
不知何时,床前正站着一个人。
窗外的月光透射进来洒在他身上,他的一张脸恰好埋在阴暗里。但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头上梳着中分发型。
“金拾!”
“嗯!”
“你不怕遭天谴吗?”
“不怕!”
“我就不信你不怕!”
静默了一会儿后,我说:“就算怕,我也要做下去!”
“为什么如此固执?”
“因为我的人生,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改变!”
“人生只是一个过程而已,你不必太介怀!”
“我就介怀!”
气氛又陷入了死寂。
不知何时,床前的人不见了。
我闭上眼睛,渐渐地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母亲做好饭,催促大妹和小妹快点儿吃,吃完去地里干活。俩女孩抱怨不已,说老是在地里干活,都让太阳晒黑了。母亲眼睛一瞪,说不是给你们买了防晒霜吗,搓到脸上还怕晒么,再说,你俩长得本来都不白,再晒又能黑到哪儿去。
吃完饭后,大妹和小妹往脸上搓了厚厚的防晒霜,一人扛一把锄头,头上戴着彩色草帽,去地里干活了。我一旦用力过大胯部还会作疼,就让母亲自己用一把铁锨在院子里刨了起来。
母亲虽是一个女人,但毕竟是村妇,干了半辈子农活,身上力气绵绵使不完似的,再加上人兴奋,干劲大,连续刨了一个多小时不停歇。刨好了一个两米长,一米宽,一米深的长方形坑。
正好能往坑里放下一个长方形衣柜。
母亲将衣柜里的衣服收拾了。和我一起搬着柜子慢慢从屋子里来到院子里,平着放入了土坑中。再将衣柜里嫌碍事的称板子砸掉。让它成了一个空间畅通无阻的大箱子。然后我和母亲去到西屋,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赵欣欣搬下来,慢慢挪到院子里的坑边,将她放入了那口衣柜里。
关上衣柜门,用胶布将缝隙粘住。又在衣柜的木板子上钻了一个小孔,在孔里插入一截细细的塑料管。再接下来,就往坑里填土埋,留意着将塑料管伸到土堆外面,以保持下面的衣柜内通风。
埋好之后,我又让母亲用一个箩筐将延伸到土堆外面的塑料管罩住,以免被谁发现给手狂拽了去。
忙完这一切后,时间已到了中午。大妹和小妹从地里回来了。看见院子里鼓着一堆新鲜泥土,就问那儿埋啥东西了。母亲说买了一堆萝卜,放着到冬天包饺子,就埋土里面去了。在农村多见把萝卜用土埋起来贮藏,所以大妹和小妹也没啥好奇怪的。
吃完中午饭,母亲又将大妹和小妹打发出去了。跟我进屋关好了门窗。我用手机拨通了老常的电话。
“喂,金拾!”
“常先生,有货了!”
“这么快,这回是啥货?”
“整一个大活人,带着一套完整的器官,全都卖给你,你要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子后,传过来老常低沉的声音:“金拾,你这可是杀人啊!犯的是死罪!”
我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常先生,取哪种器官不得害人。都是犯了罪。轻重而已。少废话,你到底要不要?”
“我要!”
“你给多少钱?”
“你要多少钱?”老常反问。
“最少一百万!”
“好,那就一百万!那我什么时候去你那取货?”
“你什么时候过来取货都行!但是先说好,活人你不能带过去!我把她身上的器官给你现割,你要什么我就给你割什么!”我说。
“行,你让我准备准备,这回我开车过去!”
挂了电话,我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颤哆的,手心和头上都冒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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