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警察指着桌子上的瓦罐子,问我姥姥:“这玩意儿到底是打哪儿弄的?”姥姥说:“我二小送的,咋啦警察同志?”“你二小在哪里?”警察又问。姥姥叹息一声,说他已经死罢了。警察问啥时候死的。姥姥说死了都三四天了。警察问瓦罐子你二小是啥时候送给你的。姥姥说前天晚上。
那问话的警察显然愣了愣,用怀疑的目光瞅着姥姥:“这么说,这只瓦罐子是你二小死后才送过来的?”
“对啊!”姥姥点了点头,脸上带着诚惶诚恐。
“不可能吧!大娘,你是不是在撒谎?”那问话的警察跟其他警察对视了几眼,神情复杂,抬手挠了挠头说。
“警察!我可不敢跟公家打诳语!要不我发个毒誓,谁要撒谎谁出门被车撞死!谁撒谎谁就是野狗.草.出来的!”姥姥一手指着苍天,愤慨不已地说。
那警察显得没辙了,又挠了挠头,张嘴想问什么却没有说出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令人觉得奇怪。当警察的不都是一贯的雷厉风行的作风吗,因为他们站在绝对法律的角度,底气很壮,光身上那一套子警服都顶十个豹子胆了。
“到底咋了同志?能跟我说说吗?”姥姥着急地问。
警察咳嗽了两声,整理了一下警服,脸上又严肃了一些,说:“大娘,本来作为人民警察,我们是应该相信科学,杜绝迷信的。可这个瓦罐子,实在超越常理了。我们队里的一个人听说有人往头上戴了这个瓦罐子后死了,偏不信邪,趁人不注意,自个抱起这瓦罐子也罩到自己头上了。捱了没一分钟,人就离奇死亡了!
这下我们才严重意识到瓦罐子有问题。赶紧给上级报告。上级让我们从哪儿弄的瓦罐子就去哪儿找人。不要外传,尽量把这事儿压下来。因为太邪门了,传出去影响社会安定!
所以大娘,我们就过来找您了!还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说法,好让我们捎回去向上级交代!”
“哎呀!又死了一个!”姥姥眼珠子瞪得老大,不停地按抚着自己的胸口,有些喘息,“幸亏那天半夜里我没有戴它,要不然我也死了!”
“大娘,你到底能不能给俺们一个解释?”有一个警察不耐烦了,一张脸作得十分糊涂。
“我都说了,这瓦罐子是我那死去的二小送给我的。除了这个,我还能给你们啥解释啊?要说为啥人戴上这瓦罐子会死,我确实不知道啥原因啊!你们总不能让我给你们屙一个原因去吧!”姥姥苦皱着一张脸说。
“屙一个原因?你啥意思!”一个警察恼了,瞪眼吵道。
姥姥低头不吭了。
“大娘,你家二小给你送这瓦罐子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啥,比如说为啥要给你送过来这样一个瓦罐子啊!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看起来为首的警察还算好脾气。
姥姥看了看我,指着我说:“我家二小说了,送瓦罐子就是为了让他戴的,说能改变他的命运!”
几个警察都在盯着我。
我赶紧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
沉默了半晌,那个看起来为首的警察问:“你叫啥名字?跟送瓦罐的人啥关系?”
“我叫金拾!送瓦罐子的人……是我二舅!”
“哦,金拾同志,你愿意配合我们破案吗?”
“当然愿意,怎么配合?”
又是沉默了一会儿,他瞅瞅瓦罐子,又瞅瞅我,语气不太坚定地说:“既然送瓦罐子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让你戴上这只瓦罐子。那你不妨戴上这只瓦罐子试试,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这个请求呢,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啊?”我感到愕然,也有些不高兴,说:“你作为一个人民警察,怎么能提出这么过分的一个要求呢!你明知道戴上瓦罐子会死。你这不是让我找死么!当警察的应该保护老百姓才是,哪有让老百姓找死的!先甭说我,你自己敢戴它不?”
那为首的警察又跟其他几个警察对视了几眼。他们脸上的表情均是十分难看。谁也不再说话了。有的在盯瓦罐子看,有的在盯着我看。
姥姥倒是怂恿起来了:“金拾,你二舅还能害你么!你就戴上瓦罐子试试!说不定真的能改变你的命运,让你当个大官呢!万一能当个最大的官呢!”
我注意到几个警察的脸色又变了。还是那个脾气比较暴躁的警察指着我姥姥说:“你一大把年纪张个破嘴胡咧咧啥哩?啥叫最大的官,你知不知道最大的官是啥?”
“最大的官不就是国家主席么!”姥姥说。
“国家主席能让一个罗锅子当吗?还这么矮!你是不是想找事了?!”
我说:“姥姥,你少说两句吧!弄不好把你当成言论反动派给抓起来!”
那为首的警察去了一个电话。可能是打给上级的。还钻进屋里通话去了,声音压得特别低,我们在外面听不见。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对其他的几个警察说:“今个儿我们不能回去了,得在这儿住下了!”
“头儿,咱们住这儿干啥?”有人问。
“守株待兔!”
“待啥兔子?”
“上级下了命令,让我们务必把那个送瓦罐子的人给逮住!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上几天,看那个送瓦罐子的家伙会不会还来!”为首的警察说,面带愁色。
其他的几个警察互相议论,均是面带不爽。但也没人敢抗议。
姥姥又忍不住发话了:“那你们也不能白住白吃啊,家里面粉不够!”
那为首的警察用不满的口气说:“我们说白住白吃了吗,一人一天给你十块钱!行不行?”
“那俺家的床也不够啊!”
“我们不睡床,我们打地铺!一会儿让人把被褥啥的送过来!行不行?”
“行,你们住下吧!反正我也害怕那死去的二小再回来找我!”姥姥答应了。
天傍晚了,我准备从姥姥家离开回自家,可警察不让我走。说瓦罐子是人家给你送来的让你戴的,说明这事儿跟你扯上关系了,这事儿完不了你不能回去,一会儿也给你打个地铺。我没过多计较,也想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将送瓦罐子的人抓住。若抓住了最好,再看他们怎么处理。
天黑了。作为东道主的姥姥,不,她不能算是东道主,因为她是收了费的。她做了半锅面疙瘩汤,一人盛了一碗。没有炒菜,只有咸菜疙瘩。也没有馍。惹得警察一个个的皱眉头,说光喝着这稀汤子能饱么。姥姥说不够锅里还有,能喝个水饱,我还给你们准备了尿桶,到夜里你们随便尿。
有人掏出两张一百的,让表弟去小卖部买些零食回来。表弟对警察充满了仰慕,乐意效劳,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买来的零食得让他和奶奶吃。警察答应了。但他又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买来的零食不能让罗锅子吃。警察也答应了。我悻悻地说我才不稀罕吃。
零食买回来一大堆。他们都吃零食吃饱了。倒是我喝稀饭喝了个水饱。我原以为警察素质高一些,见我在旁边坐着,应该会招呼我一起吃零食。可等到他们把吃剩下的零食都收起来了,也没人跟我客气一句。姥姥吃零食很猛,但好像得了失忆症,把我给忘了。
其实吃不吃上东西倒无所谓。就是一个人干坐在那儿看他们吃的那种尴尬,令我极不舒服。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尊重。
我的自尊心又受伤了!
临到睡了,我的地铺跟那些警察的地铺挨着,都在堂屋里。表弟有自己的房间。姥姥则自己一人住在东屋。看到那些警察一个个的把警服脱了,只穿一条三角裤头子,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他们看起来跟普通人无异。身上的肌肉也不突出。肥肉一晃一晃的。
也就是那身警服将他们衬上了一层神圣又慑人的光彩。
正睡到半夜里。突然凄厉的嚎声打破了夜里的宁静。把堂屋里睡在地铺上的人全部聒醒了,都坐起来,赶紧开灯,纷纷穿衣。凄厉的嚎声持续着,听音辨向,正是从我姥姥住的东屋里传来的。
表弟也起来了。而且穿衣的速度比警察还快,或许他躺在床上根本没脱衣服。手里拎着一根宝剑从堂屋旁侧的耳房里冲出来,将宝剑去了鞘,闪闪晃晃地挥舞了几下。为首的警察一边穿警服一边喝问:“你拿个剑干啥?”
表弟持剑又做了个姿势,说俺斩妖除魔。
警察们穿好衣服后,一个个的把配枪掏了出来,俩手握枪将枪口朝上或朝下。由带头的那个警察打开门,全都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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