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在黄桥》第3章 心愿

  母亲住院之前，何俊在家里吵着闹着要一辆自行车。举例说出了一堆拥有自行车的好处，比如节省时间，来回方便等等。
  那个时候何俊刚上高一，自尊心也很强，虽然他从来不和别的同学攀比，但是每每看到其他同学炫耀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自在。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他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为了消除那种感觉，他决定要一辆自行车。而就在母亲答应给他买自行车的第二天，母亲就住进了医院。
  那段时间，何俊心里一直非常郁闷，心里想着的还是那辆自行车，觉得母亲早不住院晚不住院，偏偏这个时候住院，是不是不想给自己买自行车？
  这种心理一直维持了一周，当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何俊这才明白自行车和母亲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算。心里忽然变得惭愧起来，觉得自己非常自私。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何俊的心理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是懂事的象征，那是一个少年蜕变的象征。他忽然明白了家里的难处，也知道了自己该去做什么不该去做什么。
  母亲重病，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大哥整个人也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大半夜就能听到大哥烧火做烧饼的动静，就连一向开朗的小妹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忧心忡忡了起来。
  看着家人们的变化，何俊明白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如今因为母亲的病变得更为艰难了起来。唯一能够改变这种现状的方式，无非就是自己争气。
  可自己拿什么争气呢？
  何俊想过辍学帮大哥去做烧饼，或者是去找份活干，补贴家用。可当这些想法被家人知道了之后，所有人都投了反对票。
  第一个反对的是母亲，紧接着是大哥，最后是小妹。母亲的反对理由是希望何家能够出一个大学生，当年大哥因为家境的原因已经没有了学上，不想让何俊步大哥的后尘。
  大哥的理由基本和母亲一致，当年他放弃学业抗下了家里的重担为的就是为了让弟弟妹妹能够有书读。
  至于小妹，她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也承载不了大家的希望，所以即便是自己放弃上学也要让二哥上学。
  在得知了家人寄托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东西之后，何俊陷入了矛盾。他一面是想帮家里解决麻烦，也又不能辜负大家。最终在母亲的开导下，何俊总算是做出了选择。
  那个选择就是考上大学，走出黄桥镇，为家里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为了考大学，何俊下了不少功夫。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很聪明，不是那种读书有天赋的人，很多题他得不停地琢磨才能弄懂。
  不过他始终相信，只要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秉承着这个想法，这些年他几乎做到了争分夺秒，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不仅成为了家里人的骄傲，在学校很多老师也非常看好他。
  从高一到高三，何俊几乎都是咬着牙坚持过来的。很多时候他也不想看书，也不想做题，可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逼自己。实在逼不下去，他就会用针戳自己的大腿。在他觉得这是一种自我惩罚，惩罚自己的懒，惩罚自己的惰。
  这种惩罚在一次进行中的时候，被小妹撞见了。她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她告诉了大哥。一家人因为这个事情聚在了一起，那天晚上大哥何许再次抽起了烟。香烟弥漫在屋子里，气氛显得特别压抑。
  大哥问何俊为什么要用针戳自己，何俊直接了当的说这是为了督促自己。本就文化水平不高的大哥顿时陷入了沉默，许久开口说了一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这么做，我怎么去和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交代？！”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何俊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股内疚顿时由然而生。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何俊再也没有用针戳过自己。可曾经的那些被针戳过留下的疤痕却一直伴随着他。
  没有了惩罚自己的东西，但是却多了一种动力。那种动力一直驱使着他奋进向前，一刻也不敢怠慢。
  如今马上就要高考了，在这个关键时刻，何俊不想因为任何事影响到自己。如果是在以前，他会很热心的帮春霞补习，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比较自私，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晚上放学之后，何俊没有赴约，并没有等春霞一起走，而是提前就回到了家，把卷子蒸好之后装到书包里就去了医院。
  记得第一次来医院的时候，那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何俊头晕目眩。而现在那股味道却让他感觉到安心，因为母亲身上也有着那种味道。
  来到病房里的时候，大哥坐在母亲的病床前，似乎正在和母亲讨论着什么。何俊走了过去，只听到一句：“妈，你放心好了，这个事情交给我……”
  看到何俊的到来，大哥完全没有了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的意思。而是站起身拍了拍何俊的肩膀：“小俊来了？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冲母亲示意了一下，收拾了东西后就走了。
  何俊坐到椅子上，把书包里的卷子拿了出来，看着母亲越来越差的脸色，心里有些刺痛。不过他还是懂事的露出了微笑：“妈，您身体好些了吗？”
  孙秀霞看着自己面前的二儿子，心里非常欣慰，用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脸上的皱纹顿时变得更多了起来。
  “好些了，你不用担心。”
  何俊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妈，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高考了，志愿我也想好了，就是还没和大哥说。”
  “不用和他说，你自己拿定主意就行。”孙秀霞宠溺的伸出手抚了抚何俊的头。
  看着眼前的何俊，孙秀霞心里也十分感慨。很多画面也都不自觉的浮现在脑海中，转眼间这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似乎从母亲的眼里读到了一些什么，何俊握住她的手开口道：“妈，等我考上大学，你病好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好好出去玩玩。”
  “嗯，好。你要好好读书，听你大哥的话，不要让他操心。还有你小妹，有时间你要多教教她，明白吗？”
  “明白。”何俊点头说道。
  要说每天最放松的时刻，莫过于就是在医院和母亲聊天的时候。这个时候的何俊才会褪去那层成熟，变成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可这种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而且也很短暂。
  待母亲休息了之后，何俊就会拿着课本一个人在医院走廊上看书学习，这种学习一直要持续到凌晨才会结束。
  夜深的时候，小镇上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天上的繁星也会聚集在一起汇成一条星河。只不过这几天下雨，那久违的星河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