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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婚礼上抢新娘子见过吧电影儿电视里常有。可新郎被一个不认识的大老爷们儿抢跑了,听说过吗
一场不该举行的婚礼上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温和的贝晓宁遭遇霸道的凌一笑。
从逼不得已的寄人篱下到温馨甜蜜的被迫同居。
倒霉的新郎终于被活生生地掰成了幸福的新娘。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欢喜冤家天作之和阴差阳错
主角:贝晓宁凌一笑
正文
新郎变新娘
作者:妄起无明
一
婚礼上抢新娘子见过吧电影儿电视里常有。可新郎被个不认识的大老爷们儿抢跑了,听说过吗说啥这老爷们儿是个gay,喜欢新郎错!他喜欢女人,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认识新郎!
事情是这样的。
贝晓宁和王菁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这么说吧,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他俩的爷爷曾经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就是那种俩人儿都快饿死了,拿出一个长毛饼的时候还得互相推让半天的关系。后来他们就说要是能活下来以后一定让两家的儿女互结连理。
可问题是贝晓宁和王菁的奶奶都比较彪悍,一个生了四个儿子,一个生了五个儿子。这样一来,亲家没结成,九个孩子倒成了几条街里都没人敢惹的“兄弟连”。
再后来孩子们纷纷长大,上大学的上大学,当兵的当兵,出国的出国,两位老爷子身边就只剩下了贝晓宁的父亲贝家老二和王菁的父亲王家老三。
贝晓宁和王菁先后在八十年代初诞生了。两家关系好,住得也近,这俩孩子自然也就从小一起吃,一起玩儿,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于是两家老人觉得当年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转眼二十几年过去,贝晓宁和王菁也都分别从大学毕业了。照理说按家里人的意思,接下来他俩就该结婚生孩子了。但事实上对于两位当事人来说,他俩对彼此的感觉更像兄妹。提到王菁,贝晓宁总会想起一句经典台词:自从我七岁上山,只见过你一个女人……
但贝晓宁是个挺孝顺的孩子,他想反正也没有别的让他喜欢的女孩儿,王菁就王菁吧,反正互相之间熟的跟一个人没什么两样,在一起也轻松些。王菁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王菁毕业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
当时她的好朋友里有两个都即将要出国留学,王菁想着自己这么就要嫁人做媳妇儿了,没准儿这辈子就会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心里就越发地不是滋味儿起来。后来她就在朋友的撺掇下申请了法国的一家学校。很快,学校的入学通知书来了,她被录取了。
出国留学在家里看来当然是好事,而且几年也就回来了,所以就都没拦着,这样王菁就一溜烟儿跑去了法国。因为王菁家里是中等生活水平,她在法国也是半工半读,所以她上学的期间就一直没回家。
三年后,王菁回国先没到家,而是给贝晓宁打了个电话,把他约了出来。俩人在一家咖啡厅喝了两杯咖啡,王菁开门见山:她不能跟贝晓宁结婚,她喜欢上别人了,一个黑人同学。
贝晓宁当时就被一口咖啡给呛了。倒不是他歧视黑人兄弟,也不是他非王菁不去娶,主要是再怎么说王菁出国之前也是他未婚妻。就三年,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被个老外给撬走了,作为一个有爱国之心的有为青年,听王菁这么一说,贝晓宁心里还真是有点儿不痛快。但贝晓宁一向性格随和,又一直都把王菁当妹妹看,所以更多的也没说什么,他默默地把咖啡喝干净,然后说:“只怕家里不同意。”
王菁点点头,“所以我才先把你找出来通个气儿,到时候就说咱俩三年没在一起,感情淡了,不想结婚了。可千万别说是我移情别恋,弄得好像我要把你踹了似的。”
贝晓宁哭笑不得:不就是你要把我踹了吗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
可贝晓宁没想到的是,他回家后,刚把事情一说,家里就炸了。接下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刚从上海回来的四叔、四婶儿就开始对他进行了轮番教育,从“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到“中法关系在国家经济政治外交中的重要性”全都给他讲了一遍,再加上奶奶的哭天抹泪和老妈的苦口婆心,贝晓宁最终还是屈服了,于是他只好在心里默默地想:小菁,可不是我不帮你啊!
几天之后,贝晓宁再见到王菁,王菁的脸比他还苦。贝晓宁当时就明白了:得!一个套路,姜还是老的辣!
这样又拖了半年,终于在一次两位爷爷一起喝酒叙旧的时候,贝晓宁和王菁的婚期被定下来了──月底结婚。这时贝晓宁也开始郁闷了:总不能真娶个爱着别人的老婆吧!
接着按照中国国情,俩人该领结婚证了。可王菁比较狠,领证那天,她愣是装作把装着两人户口和身份证的包给弄丢了。为了逼真,她还把钱包、手机、钥匙也一起藏到了同学家。这么一来,双方家里也没了办法,这么多证件补办肯定来不及了,最后只好答应先办事儿再领证。这样结婚证这关算是暂时糊弄过去了。可贝晓宁还是发愁:这婚礼要是办完了,亲戚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会认为他们结婚了。
婚礼前三天,贝晓宁和王菁一起去取了婚纱照之后在饭店吃饭,王菁突然说:“晓宁哥,你放心,咱俩这婚礼办不成。”
贝晓宁一口水喷出来,“都这份儿上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王菁冲他一挤眼睛,“不是开玩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等着看好戏吧。”
“你要干什么可别害我,我可不想被我妈念死。”
“放心吧,你绝对会是最无辜的一个。”
虽然贝晓宁听着这话不怎么靠谱儿,但事到如今他这婚肯定是不想结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王菁从小主意就多,贝晓宁想:随她好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就没再多问。
三天后。
婚礼是两家老人全权安排的,跟贝晓宁参加过的大多数婚礼一样,也是那种中不中西不西的排场。几十桌儿的宾客,中间一条玫瑰花点缀的通道,通向一个小舞台,上面站了一个说起话来口若悬河,唾沫横飞的主持人。
吉时一到,婚礼开始。王菁挽住贝晓宁的胳膊,伴郎姜浩和伴娘童思月跟在后面,四个人随着婚礼进行曲慢慢往台上走,前面两个花童卖力地撒着玫瑰花瓣,贝晓宁的心情沮丧无比。
他俩站到台上后,先是被主持人调笑了一番。然后主持人问贝晓宁愿不愿意娶王菁,贝晓宁只能说愿意。之后主持人又转过头去问王菁愿不愿意嫁给贝晓宁。这时,好戏开场了。
其实按电影儿里演的,牧师会问在场宾客是不是都同意祝福新人,不过中国现的在婚礼里没这道程序。所以就在王菁刚要回答主持人的话之前,酒席上突然站起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大喊了一声:“我不同意!”
虽然衔接得有点儿怪,但该起的作用还是起到了。在场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看向了喊话的人。当然,贝晓宁在吓了一跳之后也把目光投了过去。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长得好帅啊!
下一秒钟,这个“长得好帅”的人拔起长腿便往台上跑。紧接着就发生了那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后来贝晓宁每每想到这件事,都会觉得他妈是深受了西方文化思想的毒害,看了太多的外国电影儿。因为就在那人朝台上跑的时候,贝晓宁的妈突然喊了一嗓子:“不好!他要抢新娘子了!”
这一下不要紧,坐在前几桌的家属立刻全都像听到了什么命令了一样,突然一起站起来冲上了那个小小的舞台,并瞬间包围了贝晓宁和王菁。
要说这事也怪贝晓宁,谁让他的手腕子不够粗壮,皮肤又那么嫩。当时场面及其混乱,他跟王菁在一瞬间被紧紧地挤到了一起。那人一着急,抬起长胳膊就插进人群里往新郎和新娘中间抓了过去。然后他抓住一个细嫩的手腕转身就往外拖。这时所有的人都去按新娘子,贝晓宁一下就被他拖了出去。接着这哥们儿头也不回地拉起贝晓宁就跑。在场的客人立时都傻了,一阵唏嘘声后那人感觉出了不对劲儿,一回头正对上贝晓宁怒气冲冲地仰视着他的目光,然后他也愣了,又抬头看了看台上乱糟糟的人,脱口说了一句:“哎呀!错了。行啊,男女都一样儿。”说完就拖着贝晓宁继续往外走。
贝晓宁当时就火儿了,“妈的!又不是生孩子!你他妈放开我!”
可那人根本不理他,直接把贝晓宁拖到饭店门外塞进一辆车里,一脚油门儿把饭店撇出了老远。
二
贝晓宁好不容易适应了车子的速度,从后座儿上爬起来就开始骂:“你他妈是谁啊!神经病!停车!……”
嗞嘎──,咚!一脚刹车,贝晓宁的脑袋直接撞在驾驶靠背上了。
那人没回头,从倒车镜看了眼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
“我不是神经病,我叫凌一笑,是王菁的朋友。”
贝晓宁揉着脑袋坐回到座椅上,你咋不叫韦一笑呢!
“是王菁让你来的”
“是。”
“她让你来把我带走”
“那倒不是。她让我来抢新娘子,可是刚才一着急抓错了。”
“那你倒是再去抢她啊把我拉走算怎么回事!”
“靠!你家那些亲戚也太生猛了,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我再过去抢王菁还能抢得走吗再说王菁说了,她就是要让这婚礼办不成,不仅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不能再办。”
贝晓宁这个咬牙切齿:他奶奶的!老子有那么菜吗!那洋鬼子就那么好!
“那行了,现在婚礼也砸了,我走了。”说着贝晓宁就伸手要去开车门。
咔!凌一笑把车门给锁了。
“你干什么!”
“我得等王菁的指示,她说你能回去了,我才能让你回去。”
“喂!你有没有搞错!她让你怎么样是你跟她的事,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我既然答应她了,就得把好事做到底。你现在回去,万一人还没散,让你们继续举行婚礼怎么办”
“好事亏你说得出口!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没听说过吗!”
“唉我听王菁说你也不想结这婚啊!”
“你……我想不想结婚是我的事,现在是你抢错了人,又不让我走,这是什么道理!就这么走了,你让我以后怎么跟家里人解释!”
“那我不管,反正现在你得跟我走。”
说完凌一笑又启动了汽车。
“喂!停车!我要下车!你听见没有!”
凌一笑根本不理他,全神贯注地开着车。虽然贝晓宁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可他在真的很想冲过去揍这家伙一顿,但考虑到安全问题,贝晓宁还是理智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可不想明天报纸上出现“婚礼现场新郎被一神秘男子抢走,二人双双横死街头”的新闻。
凌一笑开着车,七拐八绕地到了城东开发区,最后停在了一个还没开始营业的酒吧前。
凌一笑打开车锁,“行了,下车吧。”
贝晓宁推开车门,抬头看看,“醉美bar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酒吧。”
这叫一个俗!贝晓宁撇撇嘴,越发地觉得自己像被绑架了。
进到酒吧里,凌一笑把吧台里的灯点着,“想喝点儿什么”
贝晓宁坐到吧椅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喝!”
凌一笑倒了一杯水放到贝晓宁面前。贝晓宁还真有些渴了,拿起水“咕咚咕咚”就是大半杯。
凌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然后靠在酒架上,眯起深邃的眼睛看着贝晓宁吐了一口青雾,“你长得也不错啊!王菁怎么就看上个老黑呢难道是嫌你太白了”
这话一下子说到贝晓宁心坎儿里去了,他摸摸自己一向颇引以为豪的脸,“可能是看得时间太久,腻了。”
“难道是因为你缺乏男子气概”
“喂!”贝晓宁把水杯往吧台上重重一墩,“男子气概不用非得挂在脸上吧!”
凌一笑好像根本没听见,“也不对,那丫头对我好像也没动过心啊!唉!法国害人啊!生生把个大美女审美整畸形儿了。”
贝晓宁忍不住乐了,“你是小菁什么时候的朋友我怎么没听她提过”
“嗯……就是她刚从法国回来的时候,一直为了你们结婚的事发愁,就常跟朋友到我这儿喝酒,好像是她一个朋友住这儿附近。一来二去地就认识了。我当时见这姑娘挺漂亮的,就想追她来着,结果她告诉我有男朋友了。唉!真是,想我追遍天下无敌手第一次失手啊!但是她说做不成男女朋友可以做普通朋友。后来她说得跟自己不想嫁的人结婚,我就开玩笑说要在婚礼当天去抢她。大概她就是跟这儿得的灵感吧,所以就导了这么一出儿。可是没想到……”
贝晓宁扶住额头,“我也没想到我妈那么勇猛。”
这时凌一笑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了一声,然后说:“嗯,当时太乱,抓错手了。”
贝晓宁正想:可能是小菁。凌一笑果然就把电话递给了他。
电话那头儿说:“你在酒吧别动,我现在过去。”接着王菁就把电话挂了。
凌一笑把贝晓宁的水杯加满,自己开了瓶儿啤酒。喝了两口之后,他说:“其实……我觉得王菁要是跟你结婚应该也不错。”
“哦怎么看出来的”
“一看你就是好脾气。王菁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到现在我也没听你说她半个不字儿。”
“唉!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小菁是我妹妹。主要是家里老人希望我俩能在一起。”
“嗯,你还真听话。”
贝晓宁斜眼看着凌一笑,“你这是埋汰我呢,还是夸我呢”
“你说呢”凌一笑把一张俊脸戳到贝晓宁面前。
贝晓宁想:我现在是扇他一耳光,还是给他一电炮呢
当然他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直起身体靠到了椅背儿上。
凌一笑也站直了,又喝了几口啤酒,然后脱下西服,解开了衬衫扣子,“看,亏我今天还穿得这么正式。”
“哈你还委屈了”
“那是!我可是牺牲了自己,挽救了你们两个。”
贝晓宁无奈地摇摇头,懒得再跟他理论。
王菁来了,贝晓宁看见她吓了一跳,“你……你哭了”
“我是掐着大腿硬把自己弄哭的。”王菁坐到贝晓宁身边冲凌一笑打了个招呼。
凌一笑给她倒了一杯果汁,自己又开了一瓶啤酒走出吧台到门外去了。
“快!我离开之后发生什么事了我妈他们怎么样了”贝晓宁急不可耐地问。
“嗯……”王菁低下头,心虚地转动起手中的玻璃杯,“晓宁哥,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突然说这样的话”
“一会儿听了我的话,你可要挺住啊!”
“到底怎么了”贝晓宁紧张起来。
“嗯……是这样的。你应该已经知道是我安排了凌一笑去破坏婚礼的。”
贝晓宁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
“我本来就是想找个家里人都不熟,又能拿得出手的来把我抢走,这样既不会连累到你,又可以让事情无可挽回,让爸妈先接受我有别的男朋友的事实。可是没想到凌一笑这个糊涂蛋……所以刚才你离开之后,我就先大哭了一阵,然后……然后我就说……我就说……”
“说什么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我说……其实……你喜欢男人……”
“你说什么!”
“我说我早就知道你喜欢男人,凌一笑就是你的男朋友,我是怕长辈们伤心才一直没告诉他们的。”
“你……你……太过份了吧!”
“晓宁哥,你别生气,我也是没办法。你说你被一个大老爷们儿就那么带走了,我……我能怎么说呢”
“那你也不能说我是同性恋啊!我爸妈、我爷爷非杀了我不可!再说……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再找女朋友啊!”
“对不起,对不起,晓宁哥,我真是对不起你,我知道。”说到这儿,王菁突然举起一只手,“我保证,我发誓!等家里人不再让咱俩结婚了,我就把男朋友带回来,还你清白。到时我一定再给你介绍一个如花似玉,比我漂亮的姑娘给你还不行吗晓宁哥,你别生我气,求求你了。”
王菁抓住贝晓宁的一只手开始使劲摇晃。从小贝晓宁就最怕她这一招。被她摇了一会儿,贝晓宁叹了口气说:“已经这样了,我该怎么办呢”
“你现在回去就死定了。这样吧,你先往家里打个电话,然后到朋友家住几天,等他们气儿消了,或者等我说清楚了你再回去。”
“哼!我看我什么时候回去都是死定了。先把电话给我,我没带手机。给我妈打个电话,看看她现在什么状态。”
王菁把电话掏出来递给贝晓宁。
电话拨通了,可贝晓宁刚喊了一声:“妈!”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没办法,贝晓宁只好给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先到朋友家住几天。然后他又给好朋友张帅打了个电话。
“行了。”贝晓宁把手机还给王菁,“我先去张大嘴那儿了。”
“嗯,我再呆会儿,怎么也得感谢一下凌一笑。你走吧,过几天给你电话。”
贝晓宁走到酒吧外,凌一笑正岔着腿坐在马路涯子上把瓶儿里最后一口酒喝干,灿烂的阳光下,看着有点儿颓废。贝晓宁走过去,“说完了,我先走了,小菁等你呢。”
凌一笑站起来,拍拍贝晓宁的肩膀,“哥们儿,对不住了啊!”一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贝晓宁坐进车里,冲凌一笑摆了下手,然后对司机说:“师傅,去胜利大路。”
三
张帅打开门,看见贝晓宁第一句话就是:“哎哟!新郎官儿,快进来!”
贝晓宁换上拖鞋,跟着张帅走进厨房,“你干什么呢”
“煮方便面。”
“女朋友不在就这么惨”
“呸!亏你好意思说!一大早儿就跑去给你帮忙儿,就等着那顿喜酒呢!你倒好,跑了!现在怎么办啊我礼可都随了,还钱!”
“哥,你是我亲哥,饶了我吧,啊!”贝晓宁坐到饭桌儿旁,“你仔细看看我,浑身上下,除了这身西服,就啥也没有啦!手机、钥匙、钱包,一样儿都没带,连戒指都还在姜浩手里没给我呢。刚才打车过来用的还是早上接新娘挤门时剩下的两个红包付的车钱。呐,司机给找了六块钱,你要不要”
“你去死吧!别把自己说那么可怜。”说着张帅开始把煮好的面往碗里盛。
贝晓宁闻着方便面的香气,咽了咽口水,“我也一直没吃东西呢。”
“德行!煮你的份儿啦!”张帅把两碗面端到桌儿上,“说吧!怎么回事儿。刚才给童思月打电话,她说王菁说怎么着,你喜欢男人这么多年,我咋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癖好呢”
“唉!你可别再提这茬儿了,我都被王菁那丫头片子害死了。”
接着两人儿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面,贝晓宁一边就把他跟王菁的事儿说了。最后张帅一抹嘴,“啊!她喜欢上老外了还是个黑人你被她踹了咋早没听你说呢”
“她不让我跟别人说啊。唉!这事可千万不能让我家里人知道啊!我答应过她的。”
“切!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出卖过你”
“现在怎么办呢我妈都不接我电话。”
张帅站起来把碗端走,“还能怎么办先住我这儿吧。晚上把姜浩他们找上,哥儿几个陪你去一醉方休,你也好跟他们解释解释。”
“你女朋友不会过来吧”
“不会,大老远又不年不节的,她才没工夫儿来呢。你就住我这儿吧,反正我就一人儿,就是地方小了点儿,咱俩得挤一张床。”说到这儿,张帅突然转过身看着贝晓宁,“唉你不会真喜欢男人吧”
“滚蛋!”
贝晓宁洗了澡,张帅找了自己的一身衣服给他,说已经给几个朋友打完电话,约好了晚上见面的地点。然后张帅找了几张dvd,俩人就坐在沙发上开始看。
从早晨五点钟起来,折腾了大半天儿,贝晓宁早就累得晕头胀脑了,看着电影里打打杀杀血肉模糊的一片,很快他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贝晓宁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张帅坐在垫子上捧着一盆葡萄吃得正欢。见他醒了,张帅把盆向他一递,贝晓宁摇摇头,“几点了”
张帅看了眼手机,“走吧,先到楼下吃口饭,然后就去找他们。”
贝晓宁和张帅在一家饺子馆儿吃了一斤半大肉饺子之后就打车到了市中心的一家超市门前。下了车,贝晓宁问:“怎么约这儿了”
“这儿不方便嘛,左有酒吧街,右有ktv,任君选择。”
贝晓宁朝四周看看,“得了,你在这儿等他们,然后你们慢慢选择吧,给我点儿钱,我去超市买点儿东西。”
“啊你要买啥”
“袜子、内裤、牙刷儿。”
张帅掏出钱包儿放到贝晓宁手里,“你要拎着这些去喝酒”
“那怎么办等喝完酒,超市早关了。”
“行,那你去吧。明天我去给你取点儿钱。”
贝晓宁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他的几个铁哥们儿都已经到了。张帅跟姜浩正一起蹲在路边儿上抽烟,孙磊和杜宏涛在聊天,程言在打电话。
姜浩一抬头看见了贝晓宁,“唉!他出来了。”
张帅和姜浩站起来。贝晓宁走到他们面前,“你们几个也太没心肝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说早点到张大嘴家看看我。”
孙磊抬手在贝晓宁脑袋上推了两把,“你有没有人性啊!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乱成什么样儿了大嘴是接了你的电话才走的,要不然也得跟我们留在那儿给你料理后事!”
“行了!别推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不请哥儿几个来喝酒,准备陪罪了吗”
张帅一伸手,“你请你说的,一会儿把你押那儿,钱包儿还来!”
杜宏涛走过来,“你们别扯淡了,赶紧找个地方儿,跑了一天,我这腿都快折了!”
贝晓宁伸手勾住杜宏涛的脖子,“还是小涛体贴。”
这时程言的电话打完了,“听大嘴说你被王菁那丫头涮了怎么着是想去嚎两嗓子,还是想一醉解千愁啊”
贝晓宁往两边看了看,“唱歌就免了,还是陪我喝闷酒去吧。”
于是几个人逛到酒吧街,随便找了一家就进去了。六个人坐到了靠窗的沙发上,烟酒上齐,他们聊了一下贝晓宁被带走的具体原因以及婚礼上他被带走之后的详细情形。
贝晓宁被凌一笑带走并瞬间消失之后,在场的家属和宾客一时全傻了,打破僵局的是王菁“哇!”的一声哭喊,然后新娘被带进更衣室,现场立刻乱作一团。接着双方家长留下来跟饭店交涉,贝晓宁和王菁的几个好朋友就主动承担起了疏散人群的责任。他们分成两拨,一方面把外地来的客人送到了宾馆酒店,另一方面又找车把本地的客人送回了家。一直忙到下午,谁也没顾上吃一口饭。最后贝晓宁的父母把他们一起找到饭店吃了顿晚饭。据说贝晓宁的爷爷被气得血压直线升高,直接回家休息了。贝晓宁的爸在饭桌上说看见贝晓宁就要打断他的腿,贝晓宁的妈一直说对不起王家。贝晓宁和王菁的朋友只好不停地安慰他们,说一定是弄错了,出了什么误会。
贝晓宁听他们说完,郁闷得连死的心都有了,“妈的!以后让老子还咋做人!”
姜浩拍拍他,“行啊!你忍忍吧,等王菁把自己的事跟家里摊牌了,你也就清白了。”
“靠!那得等到什么年月!”孙磊一拍桌子,“这王菁也太不讲究了,把咱们晓宁踹了不说,还得替她背黑锅!”
“这酒怎么还不上来”他们第二次要的酒一直没有人送来,程言急了,转头对着吧台开始喊:“服务员!服务员!唉!小伙儿!”
“行了,你别喊了。这么吵人又这么多,谁能听见你,我去要。”
贝晓宁拿起张帅的钱包和一个空酒瓶朝吧台走过去。
“先生,这个,再来一打儿。”贝晓宁指着手里的酒瓶说。
“唉贝晓宁!”
贝晓宁转过身,“凌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凌一笑微微一笑,“这是我的酒吧啊!”
“你的酒吧不在开发区吗”
“这间也是我开的。”
贝晓宁伸手拿起吧台上的一个火柴盒儿看了一眼:醉梦bar。
果然是一样恶俗的名字,贝晓宁心里这个悔:他奶奶的!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进来之前怎么没好好看看啊!完了,一会儿那帮兔崽子非得埋汰死我不可!
“那你怎么在这儿啊”凌一笑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贝晓宁。
“哦,这不。”贝晓宁往沙发的方向一指,“跟几个朋友来喝点儿酒。”
凌一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笑着冲贝晓宁正在朝这边张望的朋友们点了点头。然后转回身对着吧台里的人说:“那桌儿客人的酒免单,给我记帐上就行了。”
“啊!那怎么行!”贝晓宁赶紧阻拦。
“有什么不行的王菁都跟我说了。都怪我一时大意,请顿酒算什么,以后再找机会好好请你一次。”
“不行,不行……”
“哎呀!你快回去坐着吧。”不由分说,凌一笑就把贝晓宁推走了。
贝晓宁回到座位上,杜宏涛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那不是……今天婚礼上把你带走的人吗”
张帅说:“是啊!那不是你男朋友嘛!”
“去!别瞎说!”
孙磊也笑了,“就是啊!你男朋友怎么也在这儿”
贝晓宁抓起一把爆米花儿扔过去,“还说!就你们,非要进这家酒吧,这是他开的!”
“唉唉是谁说随便找一家儿就行领着我们进来的!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姜浩也跟着凑热闹。
“他过来了。”程言拉拉贝晓宁。
贝晓宁转过头,果然就看见凌一笑拎着一打儿酒,端着一碗冰正走过来。
啪!凌一笑把东西放到桌儿上,“晓宁,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贝晓宁真想把他的脸按进冰里!
“哦。”贝晓宁站起来,“这个是张帅,高中大学都跟我同班同寝。姜浩、孙磊,我大学同学。杜宏涛、程言,我以前的同事。这位是凌一笑,是……你们都知道了。”
凌一笑笑着冲每个人点头,然后说:“行了,以后都是朋友。有空儿常来,今晚这顿我请了,不,算晓宁请。哥儿几个随便儿喝啊!我还有事儿,先去忙了。”
说完在座的人也都对他点头,说谢谢。凌一笑又看了贝晓宁一眼就走了。贝晓宁再坐下的时候脸都是红的,幸亏酒吧里灯光暗,没人看出来。不过没人看见他脸红,却并不耽误大伙儿拿他开心。
“唉晓宁,这个凌一笑长得相当不错啊!”
“是啊!又高又帅又大方,还会来事儿。”
“我看你俩挺般配啊!”
“其实王菁说的是真的吧”
……
“你们都给我闭嘴!再说我急了啊!”贝晓宁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了。
四
这一晚上的结果就是贝晓宁深感自己交友不慎。
离开酒吧的时候,贝晓宁本来觉得应该去跟凌一笑打个招呼,可在楼下扫视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他的身影,孙磊在旁边来了一句:“看啥找你男朋友呢”贝晓宁推了他一把,径直走到酒吧门外。
等回到了张帅家贝晓宁才发现,他买得那一堆袜子内裤和牙刷儿忘了拿回来。张帅说家里有新牙刷儿,让他明天自己再去买袜子和内裤。贝晓宁想也只能这样了,然后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张帅去上班了,留下贝晓宁一个人在家。想想自己其实是在休婚假,贝晓宁真是有点儿哭笑不得。他倒想过是不是应该去公司把婚假取消了,可想到昨天婚礼上也有不少自己的同事,去了免不了又要被盘问一番,最后决定还是算了,婚假就婚假吧,正好累了,也想休息一段时间,将来要是还能再结婚的话就到时候再说吧。
张帅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房门钥匙和几百块钱。中午的时候贝晓宁煮了一袋儿方便面吃完就拿上钥匙和钱出去了。
买完袜子和内裤贝晓宁琢磨着应该买点菜,晚上做一下,报答张帅收留了他,虽然他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其实他平时在自己家里也很少做饭,大都是在公司食堂吃或者在外面对付一口,周末会回到父母或爷爷奶奶家改善一下伙食。
贝晓宁拎着买回来的东西拿钥匙开门时,扭了一下门就开了。贝晓宁挠挠头:不对啊!我走的时候明明把门反锁了啊!
推开门,地上门口一双高跟鞋,旁边一只行李箱。贝晓宁瞬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张帅的女朋友马虹出现在了贝晓宁面前。
“虹……虹姐。”
“晓宁!你……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唉前天张帅给我打电话说你昨天结婚啊!你怎么……”
马虹工作的地方不在本市,所以平时不跟张帅住在一起,跟贝晓宁他们也不是很熟,回来的时候偶尔见过几次。
贝晓宁不可能跟她仔细解释自己为什么没结成婚,于是他赶紧抓耳挠腮地转移话题,“虹姐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哦,公司本来有个项目要我跟,可是临时取消了。正好没事,我两年没休年假了,就顺便一起休了。唉!快进来,愣在那儿干什么”
贝晓宁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两年的年假,十天啊!跟自己的晚婚假一样。他把东西放下,换了鞋往屋里走,心里盘算着现在该怎么办。马虹却没忘了继续问他结婚的事。
“晓宁,你现在不是应该正在跟老婆度蜜月吗”马虹盯着贝晓宁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认出了那是张帅的t恤和牛仔裤。
“哦,我……没结婚。唉大嘴知道你回来了吗”
“不知道,我是昨晚临时决定坐夜车回来的,手机没电了。我刚进屋,还没来得及给他打电话呢。你怎么会没结婚啊婚礼不是都准备好了吗出什么问题了吗”
得!看来是躲不过了,贝晓宁只好吞吞吐吐地说:“嗯,婚礼出了点儿状况,反正就是我这婚没结成,泡汤了。”
马虹见他不想告诉自己,又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想着钥匙和衣服的事还是等着问张帅比较好。然后她站起来说:“那你先坐啊,我收拾一下东西。”
“哦,好,虹姐你忙你的。”
马虹拖着行李箱进屋了。
贝晓宁坐在客厅里,飞快地想着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办:留下来继续住吗不行,人家两口子好不容易才有几天团聚的时间,我可当不起这么大瓦数儿的电灯泡儿。要走得赶紧走,要不一会儿张大嘴回来就走不了了。可是,去哪儿呢姜浩和孙磊住的是公司宿舍,程言已经结婚了,家里有老婆、一条狗和一只猫,也不方便,杜宏涛还住在父母家里。看来只能找王菁了,她手里原来有我家的钥匙,不过那里已经被布置成新房了,不知道老妈会不会过去……
贝晓宁正全神贯注地考虑着自己接下来的去处,马虹从屋里出来了。她打开冰箱,拿出那盆昨天张帅没吃完的葡萄,又倒了杯水,一起端到贝晓宁面前,“你看这张帅,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就找到这个了,你先吃,我下去买点儿水果儿。”
“唉!虹姐!不用了,我这就走。昨天有事,临时在你家挤了一宿。我还有事,得走了。正好你回来了,钥匙放那儿了。噢!对了,那菜是大嘴让我给他买的。行了,我走了。”说着贝晓宁走到门口换上了鞋。
马虹跟过去,“啊你不等张帅回来啊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啊!”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贝晓宁急急忙忙离开了张帅的家,走到大街上,才想起来:袜子和内裤又忘拿了。贝晓宁气得直骂自己:靠!真是猪脑子!想换条干净内裤咋这么难!
最后想想那个也不是很重要,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给王菁打电话。
但人倒霉起来还真是喝口凉水都会塞牙。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贝晓宁先后换了四个电话亭,拨了无数次王菁的电话号,可就是没有人接。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贝晓宁绝望起来:难道老子我一世英明,今晚要露宿街头了吗
翻了翻口袋,张帅留给他的钱还剩了一百二十一块零两毛。贝晓宁一跺脚,得了,去洗浴城吧!到休息大厅要碗泡面,今晚就这么过了。
贝晓宁打车到了一家以前去过的洗浴城。进到里面买了票,拿了钥匙牌儿。他刚要换拖鞋。
“贝晓宁!”
贝晓宁一哆嗦,不是吧!这儿也能碰上回过头,果然又是那张帅得冒泡儿的脸。
“凌一笑别告诉我这里也是你开的。”
“那倒不是,我跟几个朋友一起来的。”说着凌一笑一转身,“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铁,威子,林威,这是老王,王彪,这是丁哥。这位就是我昨天跟你们说的贝晓宁。”
不等贝晓宁打招呼,那个叫林威的就“啊!”了一声,“就是你从婚礼上抢走的那个”
贝晓宁的余光分明看见旁边的服务员都愣住了,他赶紧尴尬地笑笑,“你好你好!王哥好!丁哥好!”
三个人一起对他点点头。
凌一笑往贝晓宁身后看了看,“你一个人来的”
“哦,是。”贝晓宁觉得越来越窘了。
“没地方儿住了”
靠!你猜得咋那么准呢可这话不能说出来,太丢人了。
“不是,我就……就来洗个澡。”
凌一笑微微弯了下腰,盯住贝晓宁的眼睛,“不会吧一个大男人自己跑洗浴城来洗澡这瘾也忒大了!”
“这……”贝晓宁感觉谎言被揭穿,更窘了。
凌一笑不等他再有别的反应,一回头,“威子,我已经结完帐了,你先带老王和丁哥去我店里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贝晓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傻愣愣地看着王彪和丁哥跟着林威出了大门。心里想:真是物以类聚啊!都这么高,还是一样的发型。
凌一笑一拍贝晓宁的肩膀儿,“走吧!去我家!”
“啊!为什么”
“到我那儿住吧!”
“啊!不用了!我在这儿对付一宿行了。”
凌一笑笑了,“实话说出来了吧小样儿,就知道你是回不了家,没地儿住了。走吧!”
“真不用!我……”
“走吧!你落我那儿的内裤和袜子也在我家呢。”
贝晓宁险些没当场晕倒,所有的服务员都齐刷刷地向他投来了诧异的注目礼。贝晓宁把钥匙牌儿往服务台上一放,票也不退了,转身就往外走。
妈的!再也不来这家洗浴城了!贝晓宁心里骂着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门外。
凌一笑紧跟着追了出来,“你慢点儿!着什么急啊!”
“我不去你家,我去别家洗浴中心。”贝晓宁气哼哼地说。
可凌一笑根本不在乎他的情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是何苦呢走!去我家。”
然后贝晓宁就又像前一天那样被凌一笑硬塞进了汽车。
五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一会儿,贝晓宁一直不说话。凌一笑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听王菁说你现在不敢回家了”
贝晓宁还是不说话。
“她说你去了朋友那儿,怎么今天就没地方住了”
贝晓宁依旧看着车窗外。
“怎么变哑了”
贝晓宁终于转回了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霸道”
“霸道没有啊!我哪里霸道了这不是为了你好吗再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弄得没地方住。”
“那倒是,可你……”
“所以啊!我那儿宽敞,你就到我那儿住一宿,明天再联系朋友找别的住处,不正好儿吗”
贝晓宁看着凌一笑头发剃得不到一厘米的后脑勺儿想:果然没有办法跟这种人讲道理。不过……他的头怎么圆圆鼓鼓的,比一般人的要好看……
凌一笑的家在开发区附近一片新建的高档住宅区里,是一二层的复式,离他的酒吧不远。
进了门,贝晓宁转着脑袋看了一圈儿,典型的单身男性风格,地板、沙发、壁纸都是深色的,所以他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那个眼熟的白色塑料袋。
贝晓宁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拿起塑料袋刚要打开看,凌一笑说:“我看过了。”
“哦。”贝晓宁以为他是说看过了里面是什么,谁知他紧接着又扔过来一句,“内裤比我的小一号儿。”
“喂!……唉对了,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落下的”
凌一笑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哼!除了无家可归的人,谁会拎着五条一模一样的内裤和五双一模一样的袜子到处乱跑”
贝晓宁无语。
“你吃晚饭了吗”凌一笑来回换着频道。
“没呢”
“饿了吧”
“还好。”说完,贝晓宁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立刻红了脸,忿忿地想:这种时候非要跟书里写的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吗!
凌一笑倒是很自然地走到冰箱前,打开了冰箱门儿,“嗯……我这儿没什么吃的。”
那你问个屁啊!贝晓宁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
“只有我昨天叫外卖剩下的两块儿披萨。”凌一笑转过头来看贝晓宁。
贝晓宁赶紧换上一张灿烂笑脸,“可以。”
凌一笑把披萨放进微波炉,然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打开。
贝晓宁走过去坐到吧台旁边,接过他推给自己的啤酒喝了一口,“是你家照着酒吧装的,还是酒吧照着你家装的啊”
“哦,我很少在家开火,就把厨房给打开了。”
贝晓宁摸摸大理石花纹的台面儿,“这样挺好,看着敞亮儿。”
过了一会儿,微波炉“叮”地响了一声。凌一笑把披萨拿出来放到贝晓宁面前。贝晓宁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着披萨,一边四处寻么,“我今晚住那儿”
“主卧客卧,楼上楼下,任选。”凌一笑开着玩笑。
贝晓宁当然不肯示弱,“哦主卧也可以吗”
凌一笑自然也不可能让他占了上风,“可以,反正我那床是超大尺寸的,咱们俩睡也不会挤。”
“啊还以为你肯把主卧让给我呢。”贝晓宁假装失望地摇摇头。
“那可不行,别的床我睡不惯。”
“那还是免了吧,跟别人一个床我也睡不惯。”
“那你还结什么婚啊分房睡”
“女人就不一样了。”
“哦你跟王菁睡过”
贝晓宁败了。
吃完皮萨,贝晓宁擦擦嘴,“我要打个电话。”
凌一笑伸手把吧台上的电话分机递给他。贝晓宁拨通了张帅的手机。那边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喊开了,“晓宁!你在哪呢!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儿就走了!我都快跟马虹吵起来了……”
“你俩吵什么”
“她应该留住你啊!”
“她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是我自己要走的,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儿。”
“你看这事儿弄的,她怎么突然就放上年假了。”
“没事儿,咱俩谁跟谁啊你别跟人家乱发脾气了,好不容易能在一块儿多待几天,你们赶紧好好儿甜蜜一下吧。”说到这儿贝晓宁暧昧地笑了笑,。凌一笑点燃了一颗烟,眯起眼睛看着他。贝晓宁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可千万别跟虹姐说我为什么没结成婚。”
“呃……”
“你已经说了!”
“嗯。”
“你……那张破嘴什么时候能别那么大啊!”
“她一直追着我问,我怎么办啊要不然……我再跟她说是骗她的”
“你别装蒜了!她就在你身边儿呢吧那么着吧,说都说了。”
“那你在哪儿呢今晚到哪儿住啊”
“哦,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有地方住了,你放心吧。”
“你住哪儿啊”
“朋友家。”
“啊哪个朋友啊我刚才给大磊、小涛、老程和耗子都打过电话了。”
“靠!你动作可真快。”
“那你到底在哪个朋友家呢”
“嗯……你不认识。我的同事。”
“同事”电话那头儿静了一会儿,“嘿嘿……不是在你男朋友家呢吧”
“去你的!还有完没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你知道我有地方住就行了。好了,我挂了。”
放下电话,贝晓宁一抬头,正撞上烟雾缭绕中凌一笑凌厉的目光。
“为什么要撒谎呢”
“啊”
“我是你同事吗”
“哦,懒得跟他解释。”
“住在我家很丢脸吗”
“是,我不想弄得好像我真跟你有什么似的。”
“可是有的时候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你不知道吗”
“哼!”贝晓宁撇撇嘴,“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但是贝晓宁没有想到的是:凌一笑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第二天早上,贝晓宁睡得正香,凌一笑的敲门声把他惊醒了。他擦擦口水坐起来,“什么事”
“你的电话。”凌一笑把电话分机扔到床上。然后就在他一转身的瞬间,贝晓宁在他赤裸的后背上看见了一条俗的得不能再俗的大龙,这让贝晓宁忽然就想起了古惑仔里的陈浩南,他“噗哧”一下就乐了。
脸上还挂着笑,贝晓宁拿起电话,“喂”
那头儿立刻传来了张帅的大嗓门儿,“靠!你小子还骗我!你分明就在那个什么凌一笑家里!”
贝晓宁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立刻就清醒了,“啊!你怎么知道的怎么把电话打这儿来了”
“你又没带手机,我只好找昨天的通话记录打给你了。那人一接电话就说自己是凌一笑。”
贝晓宁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昨天干什么那么欠给他打电话啊
“我是昨天在洗浴城碰巧儿遇到他的!警告你,不许说出去!”
“请我吃饭!”
“好好好,我怕你还不行吗说,找我什么事儿”
“你昨天是不是给王菁打电话了”
“是啊,她打给你了”
“嗯。她说昨天出去忘带手机了,你赶紧再打给她吧。”
“嗯,好,知道了。”
“以后找你是不是还打这号儿啊”
“别!我今天就走,不住这儿了。”
挂了电话,贝晓宁又打给王菁。
王菁接起电话,“唉这是什么号啊你这是在哪儿呢”
贝晓宁立刻吸取惨痛教训,不敢再乱说了,“我在凌一笑家呢,昨天马虹突然回去了,我就离开了张帅家。后来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去了洗浴城,结果碰到凌一笑,他就把我带他家来了。”
电话那头儿沉默了一阵,“你……说什么”
贝晓宁无力地垂下头,“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把你手里的我家钥匙给我,我得回去住了。”
“钥匙被你妈要走了。”
“啊”
“你妈说你家来参加婚礼的一个外地亲戚想要留下玩儿几天,本来要住宾馆的,现在住你家了。”
“啊那不是已经布置成新房了吗”
“你妈说反正你以后也用不着了,闲着也是闲着。”
贝晓宁叹了口气,“她老人家也太狠了吧!”
“你也别难过,她是在气头儿上才这么说的。你就先住凌一笑那儿吧,我不会告诉你家里人的。”
“唉!再说吧,行了,没事儿了。”
放下电话,贝晓宁绝望地趴到被子上:神啊!能不能给条活路儿啦还!
六
贝晓宁已经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坐到沙发上,认真琢磨起自己接下来能去的地方。搜肠刮肚地想了半个多钟头,最后贝晓宁决定先给几个平时关系还可以的同事打电话试试。又想了一会儿怎么解释发生在婚礼上的神奇事件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厚着脸皮拿起了电话听筒。可当他的手指停在电话键盘上空的时候,贝晓宁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他们的电话号码。是啊!这年头儿有电话都存手机里,谁还会浪费脑细胞去记那些啊!除了家里的,他能记住的号码也就是张帅和王菁的,那还是因为太常会用到,不知不觉就记住了。
这回贝晓宁彻底绝望了,翻翻口袋,还剩下不到五十块大洋。咋整呢贝晓宁歪着脑袋去看主卧的房门:难不成真住他这儿那将来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天妒英才!我的一世英名啊!
贝晓宁正在自怜自艾,他盯着的卧室门突然开了。凌一笑抻着懒腰从里面走了出来,依然赤裸着上身。他看见贝晓宁又打了个哈欠说:“你起来了这么早”
“你这不也起来了吗”
“我平时都睡到下午的。”凌一笑坐到贝晓宁旁边。
“干什么装吸血鬼啊还是你真是韦一笑”
“唉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号儿呢”
贝晓宁把脸扭到一边儿,心想:还用问吗爹妈名字子起得好呗,让我给你起外号也是这个。
“因为酒吧都营业到凌晨三四点,所以当然不能早起。”
“唉”贝晓宁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洗浴城时凌一笑说过的话,“你昨天跟那个什么威子不是说还要去酒吧吗怎么没去呢”
“这不你来我家了吗”
“咋怕我趁你不在家把电器搬走”
“靠!看你那点儿出息,要搬也搬书房的保险箱啊!”
“哈哈!被我知道保险箱在哪儿了吧”贝晓宁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说着这话竟然洋洋得意起来。
凌一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行,被你打败了。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幼稚。”
贝晓宁收了笑脸,抬起两只脚,缩进沙发里,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凌一笑根本就没看贝晓宁,拿起遥控器按着了电视。
“我能不能……在你家再住几天”
“行啊!没问题。”
“啊这么痛快你不会不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你没地方儿住跟我有直接的关系,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咳……”贝晓宁咳嗽了一声,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凌一笑转过头,见贝晓宁正抱着膝盖,“你在装可怜吗”
“啊没有啊!”
“你不用装就挺可怜。”
“你嘴还能再黑点儿不”
凌一笑突然眯起了眼睛,然后用x光般的目光在贝晓宁身上扫视了两遍,“嗯……你就穿了这一身衣服来的吧”
“是啊,这还是跟朋友借的呢。”
“反正今天没事,一会儿我带你去买几身衣服吧。”
“啊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你总不能一直不换衣服吧我的你又穿不了,太大。”
“这……不好吧我没带钱。”
“知道,我给你买。”
“那怎么行!非亲非故的!”
“那……算我借钱给你买,行了吧以后你要是愿意还我再把钱还给我。”
“什么叫愿意!必须的!”
两人出门时已经十点了。凌一笑先带贝晓宁到粥铺喝粥吃馅儿饼。这时凌一笑才发现,贝晓宁看着瘦小,却比自己能吃。他早就吃完了,眼前那个头发看起来有点儿乱蓬蓬的脑袋还再闷着头拼命往自己嘴里划拉剩下的一口土豆丝凉菜。
“你又瘦又矮的,咋那么能吃”
“谁矮了我一米七七呢!是你自己又高又胖。”
“谁胖了早上你没看见我的八块儿腹肌吗!”
别桌儿已经开始侧目了。贝晓宁扔下筷子,“算账吧!”
服务员都差不多,平时叫一百声儿也未必听得到,一听见算账,瞬间移动般地出现在了贝晓宁身边,“您好,先生,五十六元。”
贝晓宁的眉毛抖了抖,真恨不能当场刨个坑儿把自己埋喽。
凌一笑看着贝晓宁的表情,强憋着笑掏出了一百大元放在桌子上。
“先生有六块钱零钱吗”
“没有。”凌一笑斩钉截铁。
那不开眼的服务员又看贝晓宁,“先生您有吗我们今天缺零钱。”
贝晓宁立刻在心里骂开了:妈的!还嫌我不够丢人是不是!你们没有零钱,关老子甚事!
但贝晓宁还是从裤兜儿里掏出了自己现有的全部财产,拿了六块钱递给服务员。服务员拿着钱走了。凌一笑说:“唉你这还有四十多嘛。”
贝晓宁觉得后大脖子开始一阵阵发紧,“不行吗!”
凌一笑笑了一下,咵地从兜儿里掏出钱包儿,点出十张拥有世界最可爱的颜色的人民币拍到贝晓宁面前,“你先拿着吧。”
贝晓宁当场石化。
“收起来啊!一大老爷们儿兜儿里怎么能没钱呢”
贝晓宁一动不动,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你就不能到车里再给我”
正说着,服务员拿着零钱回来了,她一眼扫到桌上的一片粉红,然后在贝晓宁脸上定定地看了一眼,才转头对凌一笑说:“先生,您的找零儿。”
贝晓宁一把抓起桌上的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粥铺。凌一笑慢慢悠悠地从后面走出来,拿出钥匙把车按开的时候,贝晓宁分明看见了玻璃窗里一双双朝他们望过来的眼睛。
贝晓宁跟着凌一笑逛了一下午,其结果就是贝晓宁被强迫性地买了八九件自己平时不敢奢望的衣服,而凌一笑自己买得倒比他还多。
上车之后,贝晓宁把购物小票儿拢到一起算了算,然后说:“那个……加上上午你给我的一千块,我将来可以分期付款把钱还你吗”
“你打算分多少期啊”
“三十六期怎么样”
“三年!”
“是啊!我一个月才挣几千块钱啊!像今天这样一个月买上两三件,我就得去喝西北风儿啦!”
凌一笑笑笑,“随便你,像房贷那样分三十年也无所谓。主要是刚才买的时候,我看你也没怎么反对嘛。”
“还没怎么反对!我都走了,你还把钱交了。”
“我看你也挺喜欢的那件儿的啊。”
“喜欢是一码事,买不买是另一码事,这点儿常识都没有吗”
“唉唉光试不买那可是老娘们儿才干的事儿。”
“呸!我看你就是有钱烧的。”
“行了,买都买了。你要实在嫌贵就给我,当是我买的。”
“那倒不用,我会把钱还你的。”
凌一笑看看时间,“随你。我饿了,咱俩吃饭去吧。”
“好,我也饿了。”
“吃什么”
“什么都行。”
凌一笑认真思索了一下,“来简单点儿的吧!去骨头馆儿。”
这叫简单点儿吗贝晓宁彻底服了身边的这个男人。
七
两个大老爷们儿,又钳子又吸管儿的在一家骨头馆儿里折腾了将近俩小时,才把这顿“简单点儿”的晚饭吃得差不多了。最后凌一笑拿餐巾纸抹了一把嘴丫子上的大油,“怎么着一会儿是跟我去酒吧还是我先把你送回家”
贝晓宁还在跟一大截儿腔骨做着最后的“搏斗”,“住你家已经够……麻烦的了,你就别再特意送我了。我跟你去酒吧,反正我在休婚假,也不用……早起。”
喀吧!腔骨终于裂开了。凌一笑的目光从贝晓宁的脸上溜到了骨头上,“这个……好多的骨髓啊!”
听他这么说,贝晓宁想怎么也得谦让两句,于是把盘子递过了去,“那……这个给你吧。”
结果凌一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盘子上的骨头拿走了。贝晓宁的眉毛抖了抖:你不是已经吃完了吗!算了,谁让老子现在寄人篱下呢……
“嗯你看什么呢你想吃的话还是给你吧。”
“不用,我早吃饱了。”
凌一笑美美地把骨髓吸进嘴里,“那你干嘛还费那么大劲儿把它敲开”
贝晓宁笑笑没回答,心里在想:我吃饱了撑的还不行吗
出了骨头馆儿,凌一笑直接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的那家酒吧。
贝晓宁跟着凌一笑来到酒吧二楼的一个房间,他先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屋子的正中央是一个棕色实木的超大写字台,中间镶的是大理石台面,桌儿上除了电话、笔记本电脑和烟灰缸儿,最显眼的是一只摆在左侧的叼着一枚金币的金蟾蜍。桌子后面是一张一样超大的黑色真皮座椅,再后面是一个红木书柜,里面摆满了看起来貌似还都很崭新的书。地上有个半人多高的鱼缸,里面游了几条什么金龙银龙之类的鱼。靠近门口的地方是棕色的皮沙发,沙发前面是一个跟写字台配套的茶几,茶几上面有一套茶具。沙发对面是一个壁炉,壁炉上方挂着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所有的一切都极尽所能地展示着房间主人的恶趣味。但让贝晓宁感到最无法忍受的还是窗前落地带金色流苏的棕红色金丝绒大窗帘儿。
贝晓宁打了个冷颤,“这是你的办公室吗”
“可以这么说。”
“什么叫可以这么说”
“办公室听起来好奇怪,像机关单位。”
贝晓宁走到沙发旁边坐下,“那应该叫什么”
“呃……也没啥。”凌一笑坐到自己的老板椅上,翘起二郎儿腿,点燃了一颗烟,“一会儿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在这屋儿上网吧。”
贝晓宁“好”字还没出口,敲门声响了。
“请进!”
一个二十出头儿的男孩儿进来了,他看了贝晓宁一眼,然后把一个本子递到凌一笑手里,“笑哥,这是昨天威子哥他们开的酒,你先看看。后面是这个月所有记了账但是没收钱的项目和进货的清单。”
凌一笑接过本子认真看了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贝晓宁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两个人。
站着的那个不胖不瘦,应该跟自己差不多高,看起来有点儿愣头愣脑的,长得倒不难看,只是脸上很煞风景地长了几枚微红冒白尖儿的青春痘儿……呃……不能再看了。贝晓宁及时把脸转向了凌一笑。嗯……长相就不用说了,穿着嘛……白t恤,休闲黑西服,牛仔裤,帆布鞋,可是……为啥偏偏那个西服的袖子挽了两道呢再加上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挑起半边眉毛微眯了一只眼睛看东西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流氓!
贝晓宁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凌一笑看向他,“无聊了要不你去吧台喝酒吧,再顺便寻么寻么有没有来找一夜情的姑娘。”
看!没治了。
贝晓宁站起来,“免了,我没那癖好。我去喝点儿酒听听歌儿就行了。”
贝晓宁没下楼,直接坐到了二楼的吧台前。吧台旁边是一个表演节目用的舞台,上面正有一个不知道是哪儿跟哪儿的混血,穿着比袜子多不了多少面料儿的裙子在跳肚皮舞。灯光昏暗的台下不时地传出鼓掌和叫好声。坐在贝晓宁旁边的一位仁兄,眼看哈喇子就要淌出来了。
贝晓宁抬头去看台上那能让人鼻血横穿的大美女:棕发碧眼,高鼻厚唇,白肤长腿。此刻她正抖得胸前波涛汹涌,腰上暗流涌动。美则美矣,就是感觉美得有点儿不近人情。贝晓宁忽然想:要是现在在场的人都不穿衣服,那得有多少正金枪不倒!
想到这儿,贝晓宁忍不住趴到吧台上笑了起来。那美女大约是习惯了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见了贝晓宁的异常举动便感到极其不爽。所以当贝晓宁感觉到身后热量不对,抬起头朝后看的时候就赫然发现已经舞到了自己跟前的美女。
贝晓宁的脸“唰”地就红了,吓得差点儿从吧凳上掉下去。那美女嫣然一笑,疯狂扭动着的水蛇腰半点儿没停,一伸手把贝晓宁拉起来,还充满挑逗性地说了一句:“eon!baby!”
贝晓宁只觉得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盖儿都麻了一下,立即连忙摆手,“no!no!i……”
“eon!”美女一边忽闪着徐徐生风的大眼睫毛儿,一边拉着贝晓宁往台上挪,根本不管他满脸已经窘到扭曲的表情。
这时其他的人也都开始跟着起哄:“哦──上去吧!”“哦──来一段儿!”……
贝晓宁就这么被连拉带拽地弄到了台上。那美女立刻一手搭到他的肩上,更加卖力地晃动起腰臀来。贝晓宁从小就四肢协调性不好,最不会跳舞。现在再被灯光这么一照,音响这么一震,他顿觉两眼发花,双腿发软,几次想要下台,却都被美女牢牢按住。贝晓宁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滑稽,因为台下的观众已经有笑得前仰后合的了。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贝晓宁突然发现凌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他端着胳膊,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贝晓宁赶紧冲他一顿挤眉弄眼儿,示意让他快想办法给自己解围。可那挨千刀的凌一笑不但没有想去救他的意思,最后竟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贝晓宁这个恨啊!你个王八蛋凌一笑!你就笑吧!笑抽你也不多!
心里骂得狠,贝晓宁的脸上却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凌一笑终于良心发现,随着音乐的节奏一踮儿一颤地上了台。然后他拉起美女的手放到自己肩上,跟她对着跳上了。人们转移了注意力,贝晓宁赶紧趁机溜下了台。
他站到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恶狠狠地向台上看过去:凌一笑摇头尾巴晃地跳得正欢。当然他跳的不是肚皮舞,只是伸着脖子猫着腰,撅着屁股弯着腿,在跟着节奏随意地晃动。同时他还眯细了一双眼睛极尽勾引之能事地跟面前的美女眉来眼去着,时不时地还吸一口手里的烟,然后翘起性感的嘴唇喷在美女的脸上。好吧,贝晓宁不得不承认,凌一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帅极了,骚包儿的要命。台下甚至响起了阵阵女人的尖叫声。
贝晓宁有些郁闷:我怎么就不能自然而然地面对这种情况呢是他脸皮太厚,还是我脸皮太薄
音乐停了,美女踮起脚在凌一笑棱角分明的脸上亲了一下。凌一笑充满诱惑力的笑脸始终挂在脸上,他拍了拍美女看起来白得发腻的纤腰,又跟台下的几位常客挥了挥手,就下台朝贝晓宁走过来了。
“咋样我跳得好不好”凌一笑美滋滋地问。
“像一只快被煮熟的螃蟹。”
“嗯怎么会呢都说我跳舞很好看啊!”
贝晓宁一脸的认真,“他们骗你的。”
凌一笑扯扯嘴角,“你是嫉妒吧”
“我一没被驴踢,二没被门挤,为什么要嫉妒你”
“可刚才某人只会像竹竿一样的傻杵在那儿。”
“我那是为了把机会留给你。”
“唉!你这个中山狼,要不是刚才我……”
“笑哥!”一个服务员跑来了,“有个喝醉了的客人在化妆间找麻烦呢!他非让妮蒂娅陪他喝酒。”
凌一笑一转身,抬腿就走,“我去看看。”
贝晓宁觉得好奇,也跟了过去。
八
舞台上换上了一组乐队,在唱经典怀旧老歌儿。贝晓宁跟着凌一笑绕到了包房后面的化妆间。
化妆间的门正敞开着,门口站了几个服务员和两个刚才在台上放音乐的人。里面传出了妮蒂娅的声音,她说的是语调有些怪异,但语法还算流畅的中文:“先生,我真不会喝酒。我还得去赶下一个场,唉!……”
“你放手!先生,你喝多了……”一个一样怪声怪调的男人的声音。
凌一笑进去了,“唉这位大哥,你这是干嘛呢来来来,咱们有话好说。”
贝晓宁也走到了化妆间门口,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妮蒂娅已经穿上了外套,正怀抱着一大捧红艳艳的玫瑰站在地中央。她身边有一个跟她一样高鼻深目的非中国裔男子,两个人长得很像,十有八九是一个妈生的。他跟凌一笑差不多高,正把妮蒂娅往身后拉。凌一笑抓着来闹事的客人的胳膊正满脸笑容地把他往门外拽。
那客人是个肥脸谢顶的中年男人,一脸的猥琐模样。看样子他很想甩掉凌一笑的手,可使了半天劲儿也没什么效果,就猛地嚷嚷开了,“喂!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就是想……”一个酒嗝儿,“……想请妮蒂娅小姐喝杯酒!”能看出来醉得不轻。
“先生,妮蒂娅小姐是我们请来演出的,不是来陪你喝酒的。”凌一笑表情没变,声音里却有了不客气的味道。
“妈的!我为了看她,天天……都来,还带朋友来过。在你们这儿喝了多少酒,花了……”又一个酒嗝儿,“……多少钱!现在想跟她喝杯酒都不给面子,有点儿说不过去吧!”
“那是你自己愿意的,没人逼你。这面子肯定是不能给你了,以后你要是不来,我也没意见。”凌一笑说得不温不火的。
“你……我知道!你是老板,就你这态度,生意也干不长吧!”他又转向妮蒂娅,“你不就是要钱吗!老子有的是!”说完他掏出一沓儿钱撇到了妮蒂娅身上。
猥琐男的这个举动立刻把凌一笑激怒了,他一抬手,那人被推了出去,正好被门外站着的两个人接住。
“你……你敢动手!你他妈的……xxxx!”猥琐男跳着脚骂了起来,随后他掏出了手机开始按号码。凌一笑根本没理他,迈着大步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一把推开了斜对着的一扇门。贝晓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已经云山雾绕的屋子里竟然满满当当地坐了十几个在玩儿麻将和扑克牌的人,其中有贝晓宁见过的林威和王彪。
凌一笑说了一句:“出来几个,把那个傻逼给我带楼下卫生间去。”
林威和另外两个人出来了,看见服务员手里按着的猥琐男,就知道凌一笑说的是他了。他已经拨通了电话,刚“喂”了一声,林威弹掉烟头儿抬手就把他的手机拍地上了,“哥们儿,别忙活了,人来了也不赶趟儿了。”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
咚!一拳,“别他妈喊了,一会儿客人都让你吓跑了!”
猥琐男被拖走,凌一笑又回到了化妆间。
“没事儿吧”
妮蒂娅笑着摇摇头,“没事,习惯了。到处都有这样的客人。”
她身边的混血帅哥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钱捡起来递给凌一笑。凌一笑接过来又递给妮蒂娅,“喏,拿着,算他给的精神损失费。”
“不好吧,我不要。”妮蒂娅把钱推了回去。
凌一笑想了想,“那好,周末结账时给你算一起。行了,快走吧,你们不是还得去醉美那边儿吗”
“嗯,那我走了。吉恩,走吧。”妮蒂娅顺手把手里的那捧玫瑰放进凌一笑怀里,又冲他眨了下眼睛,才出了化妆间。经过贝晓宁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一下,“你是笑哥的朋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会跳舞。”
“啊没……没关系。”贝晓宁不争气地磕巴了一句。
妮蒂娅仙女儿一样地飘过去了,后面的吉恩一边跟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回过头来看贝晓宁。绿莹莹的眼睛把贝晓宁从头到脚抹测了一边,最后他一咧嘴,笑了,那叫一个光芒四射!
没等贝晓宁回过味儿来,凌一笑出来了,他又随手把玫瑰花塞到贝晓宁手里,“你去我屋儿上网吧。”说完就自己“噔噔噔”地下楼了。
贝晓宁抱着花儿想了几秒钟,还是很想看看凌一笑会把那猥琐男怎么样,于是也跟着下了楼。并同时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贝晓宁啊贝晓宁,你真是越来越八卦了!
到了一楼卫生间,贝晓宁推开门就看见猥琐男被林威他们三个推坐到了地上,凌一笑正端了一盆水朝他走过去。贝晓宁停住脚步。
猥琐男又开始喊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哗!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去,猥琐男连打了两个激灵。
“不管你是谁在我地盘儿上撒野,你就是他妈的找死!清醒了没”凌一笑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你……你们给我等着!我……”
又是一脚,“这次就这么算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要不然,我看见你一次就揍一次。把他撇出去!”
咣当!凌一笑把盆扔到地上,从墙上扯下卫生纸擦了擦手。
林威和另两个人上前把猥琐男架了起来,贝晓宁赶紧闪到一边,看着他们离开卫生间从后门儿出去了。凌一笑晃晃脑袋照了照镜子,也出来了,一眼看见贝晓宁,“噗哧”一下乐了,“你不觉得一个老爷们儿抱着一大把花儿站在男卫生间门口儿看起来很变态吗”
“啊”贝晓宁这才发现有两个想来上厕所的客人已经转身折了回去。
“你刚才塞给我的啊!”
“找个地方随便放下不就得了。”
“我……我……这不一着急忘了嘛!”
“那还不快扔喽!一会儿人家以为我这是gay吧呢!”
“嗯……”贝晓宁低头看了看,“扔了多可惜。拿回去用水生上吧,还能再开几天呢,我很会养花儿的。”
“随便你。”凌一笑拐过卫生间前面的通道往楼梯上走了。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来回头看跟上来的贝晓宁,“唉你怎么老跟着我呢”
“谁跟着你了我就是有点儿好奇。”
凌一笑转回头继续往上走,“有什么可好奇的,没见过人挨揍”
“那倒不是。唉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黑社会老大吧大佬。”
“别!多谢抬举。我一不贩毒,二不杀人,三不走私军火。黑社会可不敢当,顶多就是找几个哥们儿给我看场子。”说着话他们到了二楼,“行了,我要去玩儿牌了。你是自己去喝酒泡妞儿,还是继续跟着我啊我们玩儿一百押一次上不封顶的,有兴趣吗”
“玩儿不起。我去上网了。”贝晓宁扁了下嘴,抱着花儿往凌一笑的办公室走了过去。凌一笑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这人……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贝晓宁上网一直上到所有的网友都下线了,所有问他婚礼的邮件都回复了,所有他感兴趣的网页儿都浏览了,房门终于开了。凌一笑站在门口儿一挥手,“走!回家。”贝晓宁一看时间:凌晨三点。
路上在车里的时候,贝晓宁问:“赢了还是输了”
“赢了。”
“多少”
“不到一万。”
“一晚上就这么多!”
“这还多”
“我看你别开酒吧了,去当赌神吧,发哥。”
“别逗了。你是没见过我输的时候。”
“最多输过多少”
“嗯……你还是别问了。一般都是故意输的,没办法,做生意常有的事。我有点儿饿了。”
“我也是,不如买点儿烧烤拿回去吃吧。”
“好。”
到家后,凌一笑把烧烤放到吧台上,贝晓宁开始收拾玫瑰花。他跟凌一笑要了把剪刀剪开包装后,刷了个花瓶,然后又把花茎一支一支剪成长短不一的斜面儿。凌一笑坐到吧台前点了颗烟,看着他忙得不亦乐乎。
“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贝晓宁认真地修剪着花叶。
“还行,饿过劲儿了。”
“我一看见这些被扎成一束的花儿没在水里生着就难受,非得弄好了才能干别的事儿。”
“我以前也这样用水生过花儿,可总是不到三天就蔫儿了。”
“弄好了可以再开个十几天呢,你看,有的还是花苞。”
“有什么秘诀吗好像是放阿司匹林还是咸盐什么的。”
“不用。其实很简单的,就这样。”贝晓宁往花瓶里接了些水,“看见了吗让水没到距花茎底部两厘米的地方,再两三天换一次水,四五天剪一次花茎就可以了。你都是放满满一瓶子水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一般人都那么干。但那样花茎很容易就会被泡烂,不能再吸水了,所以花儿就都死了。”贝晓宁边说边把修剪好的玫瑰一支支插进瓶子里。他皮肤很白,一时被火红的花朵映得白里透红。
凌一笑把一只胳膊肘儿支在吧台上撑住头,另一只手夹着烟吸了一口,然后眯起眼睛看着贝晓宁。
过了一会儿,贝晓宁很兴奋地把插好的花举到他面前,“怎么样我弄得还不错吧”
“嗯……”凌一笑弹了下烟灰。
“什么”贝晓宁恶毒地想:你要是敢说什么难听的,我就把玫瑰刺拔下来放你鞋里!
“嗯……你摆弄花儿的样子还挺好看。”
九
“你说什么!”
“我说你摆弄花儿的样子挺好看,像个大姑娘。”
咚!贝晓宁把花瓶往吧台上一放,“饿了,吃东西!”
不再理凌一笑的话茬儿,贝晓宁闷头儿吃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抬起头说:“你一个也不吃”
“吃。”凌一笑拿起一串儿烤腰子,“补补先。”
第二天贝晓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是被一大泡尿憋醒的,所以一睁开眼睛就急急忙忙地光着脚跑进了卫生间。
贝晓宁站在马桶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尿得正爽,“哗啦”一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贝晓宁吓得一哆嗦,险些把尿淋到腿上。
“你干什么!吓死人了!”
“呃……”凌一笑挠挠头,“你起来啦”
“主卧里不是有卫生间吗!”
“我的洗发水儿没了。”
“那你怎么不敲门”
“那你怎么不锁门”
“你没看见亮着灯吗!”
“我以为你昨晚忘了关。”
贝晓宁无语:行!你是大爷,谁让这是你家呢!
凌一笑拿了洗发水儿刚要往外走,一眼扫到马桶,“这么黄,你该去去火了。”
贝晓宁瞪着凌一笑,狠狠地按下冲水按钮,“快点儿用,我也要洗澡。”
“这样啊。”凌一笑把迈到门外的脚收了回来,打开洗发水的瓶子,“咕唧咕唧”地挤了两坨在手上,又抬手在头上抹了一把。然后他把瓶子往洗漱台上一放,就哼着小曲儿,顶着鸟屎一样的绿色膏体走了。贝晓宁把门关上锁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胎!
贝晓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凌一笑光着膀子围了条白色的浴巾,正支腿拉叉地横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今天有事儿吗”凌一笑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屏幕。
“我能有什么事儿。”贝晓宁用毛巾擦着头发,“吹风机在哪儿”
“我家没有吹风机。”
“什么你家光客用卫生间里的电动刮胡刀就有三把,怎么会没有吹风机!”
“你觉得我这头发用吹吗”凌一笑抬手在自己跟光头差不了多少的脑袋上划拉了一把。
“你就没梳过别的发型”
“没有,又得吹,又得梳,还得打这涂那的,烦。行了,你磨叽完没呢咱俩快出去吃饭吧,我就要饿死了。”
“完了,你去穿衣服吧。”
两个人穿好衣服一起出了门。坐进车里的时候,贝晓宁斜着眼睛瞥了凌一笑一眼:格儿裤子,花衬衫,外加一副蛤蟆镜。整个儿一刚从夏威夷回来的土财主。贝晓宁想:多亏有车,不用跟他在街上走。
路上凌一笑提出还去昨天那家粥铺儿,被贝晓宁坚定地拒绝了。后来他们就去了一家做家常菜的饭馆儿。
点完菜,贝晓宁转着脑袋开始四处张望,看了一圈儿之后他发现这家饭店的生意不错,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不说,还有几个站着等位的。
凌一笑点燃一颗烟,“看什么呢”
贝晓宁转回头来,“你这烟是一颗接一颗啊。”
“不抽烟傻坐着干嘛”
“唉你们抽烟的人一般不都好拿着盒儿烟让来让去的吗你怎么都不问我”
“我知道你不抽。”
“啊”
“王菁说的。那时候我问她家里逼她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她怎么说的”贝晓宁来了兴致。
“她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长得帅,又温和,没脾气,跟她家还是世交,不抽烟,不赌博,不花心,也不爱喝大酒。我问她那为什么不想嫁给你,她说一个是你太好了,好得她一点儿想嫁的欲望都没有,再一个是跟你太熟了,熟得连你屁股上长几个痦子她都知道。”
贝晓宁咬咬牙,“这个死丫头!”
一个服务员过来了,“先生,你们坐的是四人桌儿。那边有一位先生和一位小姐等了半天了,你们介不介意让他们过来拼桌儿”
“不行。”“可以。”凌一笑和贝晓宁同时说。
服务员尴尬地笑笑,“那……到底是……”
贝晓宁对凌一笑说:“拼吧,咱俩也用不着这么大的桌子。”
凌一笑不说话。贝晓宁转向服务员,“让他们过来吧。”
服务员走了,凌一笑说:“拼桌儿吃饭多别扭。”
“哎呀,咱们不就先来了一会儿嘛,做人要厚道……”
“贝晓宁!”
贝晓宁一抬头,傻眼了。
“王力赵楠”他赶紧站了起来,“你们怎么……”
“哦,公司这边不是新开了家店嘛,今天就把我俩派过来了。店长说这附近就这儿好吃,所以就来了。没想到这么巧……”
这时凌一笑也站起来了。贝晓宁赶紧给介绍,“这两位是我同事,这是王力,这位大美女是赵楠。这个是我朋友,凌一笑。”
三个人互相点了点头后,四个人一起坐下了。
凌一笑说:“没想到是你同事,那正好儿,也不用拼什么桌儿了,咱们一起吃吧。”
王力看着凌一笑,想了想,“唉这不就是周日那天婚礼上……”
“就是我。”凌一笑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贝晓宁的笑容僵在脸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说误会,“那天让你们见笑了,今天我请客。”
“不用不用,工作餐,公司给报销的。服务员,把菜单儿拿来!”看出了贝晓宁的窘迫,赵楠及时把服务员叫了过来。
又加了三个菜,服务员拿着菜单儿走了。
贝晓宁把四个人的茶杯倒上茶,“这几天经理没说我什么吧”
赵楠把茶拿过去喝了一口,“经理没说什么,咱们组长可不太高兴。”
“啊我休我的婚假,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他说现在公司正忙,你既然没结成婚,就应该马上去上班。”
“你甭理他。”王力把话接了过去“他就怕你顶了他的位置,正愁抓不着你把柄呢,经理知道是怎么回事。”
接着贝晓宁跟王力和赵楠又说了些公司的事情。凌一笑插不上嘴,只能坐在旁边听。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停下了,凌一笑赶紧逮住机会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公司”
“服装公司。”贝晓宁回答。
“那你在公司里是干什么的”
“陈列,我们都是。”
“陈列是摆东西吗”
“嗯,差不多吧。就是负责各个专卖店店内服装的陈列、颜色搭配和橱窗展示啥的。”
“哦,那应该不累吧。”
“不累!一天要跑好几家店,还得经常整宿加班。”
赵楠点点头,“看着容易,其实挺累的。我俩今天忙活了一上午,连坐都没坐一下。要不刚才也不会跟服务员说想拼桌儿了。”
“哦,这样。”凌一笑附和了一句,不过他心里还是没觉得那有什么可累的。
贝晓宁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白了他一眼,“上班族都很辛苦的。要是都像你一样做老板就好了。每天睡到中午,起来吃顿饭,再晃荡晃荡,去酒吧打打牌,一天的工作就做完了,就可以数钱数到手抽筋儿。”
“喂!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你以为我天天这样吗你才跟我一起住了几天啊”
贝晓宁差点儿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
“先生,请小心。”服务员及时地把菜端上来了。
吃完饭后凌一笑当仁不让地抢着付了钱,然后还很明事理地让服务员开了打着贝晓宁他们公司名头的发票给了赵楠和王力。跟他们分开之后上了车,贝晓宁说:“完了,等我回公司上班肯定说不清了。”
“什么说不清了”凌一笑不明所以。
“公司的人肯定早就都知道了我婚礼上的糗事,现在又要都知道我跟你一起吃饭还住你家了。”
“他们会说吗我看你跟他们关系不错啊,要不怎么会背后一起议论领导呢”
“唉,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变成全公司皆知的秘密了,只要组长知道了,他一定会去告诉经理的。”
“你们组长跟你有仇啊”
“以前有一次在旗舰店他差点捅出大楼子,是我及时发现挽救了他的错误,帮了他。”
“那他应该谢你啊。”
“可是后来事情被经理知道了,把他臭骂了一顿,他一直认为是我去告的密。”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厚道。”
“唉,已经这样了,想也没用,到时候再说吧。我看我在你家的这几天就别再出来吃饭了,我最近比较倒霉,没准儿以后再碰上谁。”
“那在哪儿吃啊”
“在家做吧。”
“在家做我可不会,你会吗”
“会一点儿。”
“你会做什么”
“嗯……煎鸡蛋,鸡蛋糕,西红柿炒鸡蛋,木须木耳,甩袖汤……”
“停!你会不会做跟鸡蛋没关系的。”
“大米饭。”
“你……”凌一笑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哦,威子,怎么了”
……
“什么!”
……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
“他敢!”
……
“嗯……那好吧。”
……
“嗯,我明白。”
……
“行,那就这样儿吧。”
放下电话,凌一笑抬起头看着贝晓宁,“得了,我这几天不去酒吧了,可以天天在家陪你玩儿了。”
“啊为什么”
“嗯……有点儿事儿,反正这几天不用去了。走吧!”
“去哪儿”
“超市啊!你不说要在家做饭嘛,我冰箱里可只有啤酒。”
十
到了超市,贝晓宁觉得这回是真的见识到什么叫购物狂了,就是像凌一笑这种──无论买什么都得在后面加上s,让人感觉已经达到了病态的程度。
凌一笑选的自然是市里比较大的那种仓储超市,好几百平一层,一来就来三层,还得带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型。
贝晓宁跟着凌一笑先到了三层的小家电区,开始不知到他要干什么,结果凌一笑奔着吹风机专区就直接走过去了,贝晓宁赶紧跟上,暗暗地想:咦想不到早上说了一句他就记住了,还挺有心嘛!
电器都是开票儿买,凌一笑站在五花八门儿的吹风机前指着看起来貌似功能最多的一款,大手一挥,“小姐,给我开三个。”
“你要开发廊吗!”贝晓宁立刻提出了异议。
凌一笑翻了翻眼睛,“楼上楼下,一共有三个卫生间,当然要每屋儿一个。”
“可你平时不都不需要吗”
“要买就都买上嘛。”
销售人员已经把小票儿开好了,凌一笑毫不在意地去付了钱。贝晓宁想:三个卫生间……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吧,反正又不是我花钱。就没再多说什么。
可是接下来,贝晓宁发现凌一笑买几个电吹风其实跟他家有几个卫生间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三个,根本就是他买东西数量的底限。因为他们下了三楼,又扫荡了二楼和一楼之后,他们已经由之前两人只拎了一个购物篮,变成一人推一辆购物车了。而车里装的分别是:三串卫生纸,五支牙膏,三瓶洗发水,六条浴巾,五卷垃圾袋,五卷保鲜膜,三斤里脊,三斤五花儿,三斤脊骨,三斤排骨,三斤牛腩,四块儿牛后腰里脊等等等等,以及各种三四五六瓶儿袋儿盒儿不等的调料、油、水果和蔬菜。而最后让贝晓宁彻底崩溃的是十板儿巧克力和十包儿薯片儿。
“你这是要干什么!”
凌一笑莫名其妙地看看突然停下来的贝晓宁,“你怎么了”
“为什么每一样都要买那么多”
“多吗这不省得吃完了再来买吗”
“这么多东西,你吃得完吗”
“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儿嘛儿香的,怎么也能再活个五六十年吧有什么吃不完的”
“都有保质期的!”
“咱们两个人,不至于吃过期吧”
“我顶多在你家再住个十天八天的,你还真打算让我陪你常住啦!”话一说完,贝晓宁就后悔了。
凌一笑讪讪地笑了笑,“也对啊!不过……能有个人在家陪我也挺有意思的。”
那你为啥不找个女朋友来陪你一起住不过这话还没等说出口,凌一笑已经推着车到了收银处。贝晓宁推上车快走几步赶上他,开始帮着往外拿东西。
交完钱,他俩推着购物车坐上电梯到了停车场。贝晓宁调侃着说:“超市没给你算个批发价儿”
“这么点儿东西,不至于。再说超市也没有批发价儿吧”凌一笑打开汽车后备箱,一本正经地回答。
贝晓宁把一袋袋的东西码进去,“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典型的一种强迫性对商品的病态占有欲,充分地体现了你内心的空虚和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东西码完了,凌一笑“砰”地一声关上了后备箱,一声不吭地自己先上车了。贝晓宁吓了一跳:生气了开个玩笑,不至于吧
贝晓宁上了车,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凌一笑一眼: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显得他的侧脸更加的棱角分明了。
离开超市,一路开车到家,凌一笑都没再说话。最后把车停进地下车库的时候,凌一笑突然来了一句:“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
贝晓宁一愣,“啊什么”
凌一笑没吱声儿,下了车,拿出买回来的东西,先拎了几袋儿上楼了。等贝晓宁拎着剩下的两个口袋跟着进了屋之后,凌一笑已经恢复了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把各种鱼、肉一边塞进冰箱一边问:“今天吃什么啊”
一路都没说话,贝晓宁不适应地清清嗓子,“咳……什么都行。”
凌一笑打开塑料袋翻了翻,“我想吃牛排。”
“啊牛排我不会做。”
“我会。”凌一笑翻出牛里脊,“你来做沙拉和土豆儿泥吧,那个很简单,会吧”
“会。”贝晓宁把黄油、沙拉酱、土豆儿和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蔬菜拿出来摆到了外面。
收拾好了买回来的东西,两个人背对着背在吧台里各自忙活开了。贝晓宁洗好各色蔬菜后,站在吧台旁开始认真切丝。凌一笑也拿出平底锅,开了火。
“黄油呢”
贝晓宁抬头看了一眼,“在这儿呢。”
凌一笑的长胳膊伸了过来,可是东西都堆在一起,他拿黄油的时候一下子碰倒了沙拉酱的瓶子。贝晓宁赶紧抬手去扶,凌一笑也本能地一步跨过来用另一只手想去抓住瓶子,但却一把抓在了贝晓宁的手上,而他拿着黄油的手还没有离开吧台,所以与此同时,贝晓宁整个人就正好被他圈进了怀里,贝晓宁的头发也刚好戳在了他的鼻子下面。在感觉到头顶上热气的瞬间贝晓宁浑身一紧,两人同时送开了手,瓶子还是倒了。凌一笑拿起黄油转过身,不再理那瓶子。贝晓宁再次扶起沙拉酱看着自己的手背呆了一下,然后埋下头继续切菜。
过了一会儿,牛肉的香味儿出来了,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只有抽烟机在“呼呼呼”地响着。贝晓宁悄悄扭过头去看凌一笑,这一下他差点儿没乐出声儿来。凌一笑回家之后换了白t恤,黑麻布裤,此刻他正一手掐腰,一手夹着香烟眯着眼睛认真地看着锅里的牛肉,俨然还是一副流氓相,可是胸前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蓝色的围裙。围裙上是一只很大的机器猫,万能袋儿的位置正好是围裙的口袋,看口袋凸起的形状,里面应该是被塞了一包烟。
凌一笑突然转过头,“这是我的一个前女友留下的。”
“哦,挺好,很适合你。”贝晓宁还是忍不住笑了。
终于都做好了。贝晓宁把盘子摆到桌儿上,凌一笑打开了酒柜,“喝红酒吗”
“呃……我不爱喝红酒。”
“那……白葡萄酒”
“我想喝啤酒。”
“那多不对味儿啊”
“那你喝红酒,我喝啤酒。”
凌一笑想了想,“算了,还是陪你喝啤酒吧。”
贝晓宁打开冰箱拿出几罐儿啤酒。凌一笑坐下来,看了看旁边的玫瑰,“嗯,也好,要不这牛排、红酒、玫瑰花儿的,我都想闭灯点蜡了。搞得跟要跟姑娘求爱似的。”
啪!贝晓宁打开一罐儿酒,递给凌一笑,“哟!看来你是业务熟练啊!”
“那是,只要哥哥我看上眼的,哪个姑娘能逃过我的魔爪!”凌一笑喝了一口,沾了一嘴的酒沫儿。
“王菁。”贝晓宁自己也开了一罐儿。
“切!那是我没正心追她。”凌一笑撇撇嘴,“我要是真想让她做女朋友,你俩的婚礼根本就没可能举行!”
“哼!看把你牛的。这么有本事,教我两招儿吧。”
“咋想拜师了,八戒。”
“嗯,要不讲讲你的情史也行。”
“我的太精彩了,先说说你的吧。”
“我没有情史。”
“不可能!”
“真没有。”
“那……这样吧,我问你答。”
“嗯……行。”
十一
凌一笑切下一块儿牛排塞进嘴里,“你今年到底多大啊”
“二十八。”
“生日呢”
“阳历五月末。”贝晓宁也开始吃了。
“那我比你大两岁多呢。”
“你三十了”
“嗯。”凌一笑点点头。
“老帮子了。”
“去!什么老帮子,男人的大好时光就是从三十岁开始的,你不知道吗”
“没看出来。”
“不要转移话题。那除了王菁,你还有没有过别的女朋友”
“没。”
“真的假的”凌一笑看外星生物一样地看着贝晓宁。
“我有必要骗你吗”
“可是……怎么可能呢!你就没喜欢过哪个女孩儿”
“喜欢过啊!我小表妹。”
“这不就得了。”
“今年十岁。”
“你……”
“主要是吧,女人的脾气都差不多,一跟她们走近了就都爱跟你撒个小娇,发个小脾气儿什么的。王菁算开朗的了,那跟我闹起别扭来也能好几天不跟我说话,怎么都哄不好。”
“几天你别告诉我你是一直在哄。”凌一笑飞快地喝完了一罐啤酒,点了颗烟。
“是啊!女人不都得哄吗”
“唉──你看,这就是你的失误了。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都是越哄越来劲!生气了,你不理她,三天,再甜言蜜语一番,准保跟你掉几滴眼泪就好了。”
“啊这也行”
“什么这也行!你这性子也好过头儿了吧!”
“无缘无故的,哪来那么多气可生”贝晓宁的牛排吃剩一半儿了,“你这手艺不错。”
“谢谢。唉那像你这样的小白脸儿在学校的时候肯定是抢手货啊!没有女生儿倒追过你吗”
“唉唉唉!别乱说,我可不是小白脸儿。不过追过我的女生儿倒是有过几个,我也试着跟她们接触过。可结果嘛……不是我闲她们烦,就是她们闲我肉,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那……你就没再跟别的女人有过更多的接触。”
“除了王菁就是我妈和我奶奶了,要不是我姥姥去世得早,她应该也能占个指标儿。”
凌一笑夹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别告诉我,你……还是个……处男。”
贝晓宁的脸红了,“不行吗”
“大哥!”凌一笑拍拍桌子,“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好不好!二十岁以上的处男早该绝种儿啦!”
“很遗憾,还没有,让你失望了。”贝晓宁嘟着脸,往嘴里填了一勺儿土豆儿泥。
“不是……那……那你跟王菁就……就没试着……”
贝晓宁又开了两罐儿啤酒,“试过啊,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俩就互相看过身体,我还哭了。”
“啊你哭什么啊”凌一笑已经有点儿憋不住笑了。
“我以为她的小鸡鸡被割掉了,还留了一道伤口。我想那一定很疼,就哭了。”
凌一笑愣住了,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趴到了桌子上,笑得几乎背过气去,“伤……伤口哈哈哈哈!你真是太……太有想象力了……”
“喂!我在跟你说很隐私的事情,笑够了没有!”
“哈哈哈哈!等……等一下……哈哈哈哈!好……好了。那……那后来呢”凌一笑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勉强绷住了脸。
“后来上初中的时候上了生理课,跟几个哥们儿当作学术问题讨论了几回,我就很想试试。我比王菁大两届,等她上了初一,跟她提过,可她说可能会有小孩儿,我想我还养不起,就算了。再后来,上高中的时候,我俩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儿里偷偷接过吻,可每次我俩都会笑,总得笑完了才行。最后觉得越来越没意思,就干脆连吻也不接了,只是偶尔拉拉手,也是像兄妹的那种。不过……其实我知道王菁上大学之后,有过一个男朋友,是我的同学。王菁到我们学校来看我的时候认识的。不过他俩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人大学毕业之后就回了老家,也没见王菁怎么伤心,她也没再问过我那人的事儿,可能是就那么断了吧。”
凌一笑又喝完了一罐儿,“这样啊。难怪王菁不想嫁给你了,看来你俩没结成婚是对的。唉不过我可真是不得不佩服你。”
“佩服什么”贝晓宁再打开一罐儿啤酒递过去。
“这么多年。亏你抗得住啊!”
“什么抗得住”贝晓宁没明白凌一笑是什么意思。
“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贝晓宁把左手伸过去,“干嘛你会看手相啊”
“你是左撇子吗”
“不是啊。”
“那把那只给我。”
贝晓宁又把右手伸给他,凌一笑抓着他的指尖儿,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面露沉痛地点了点头,“右手兄弟,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辛……”贝晓宁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啪”地抽回手,“行不行!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哈哈哈哈!……”凌一笑又趴在桌子上笑开了。
贝晓宁抓起纸巾盒扔到凌一笑头上,“别笑了!该你了!”
凌一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重新坐直身体,“好吧。我的初恋始于托儿所。”
“啊几岁啊”
“忘了,应该是三四岁吧。那时候我们班里有个女孩儿,非常可爱。那脸蛋儿,水嫩嫩的,晶莹剔透,就像果冻布丁一样。不过当时没有果冻儿,我就是单纯地觉得她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于是有一天,趁她不备,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啊!”贝晓宁把正要往嘴里送的沙拉掉在了桌子上,“那后来呢”
“她大哭不止,老师说我是小流氓儿,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允许我靠近她了。”
“嗯,你们老师看得还挺准。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小学了。我交第一个女朋友是在小学五年级,不过那时太小,没怎么着就上初中了。”
“小学!你还想怎么着啊!”
“上了初中之后,混了一些社会上的小哥们儿,就开始为女孩儿打架。等到了高中就有很多女生主动送上门儿了,高三时我就不念了。”
“为什么不念”
“其实是被开除了。因为打架呗。”
“还是因为女孩儿”
“不全是。”
“那不念之后呢”
“不念之后就左一个右一个的直到现在,不过没几个是真心的。”说着凌一笑还略带几分惆怅地叹了口气。
贝晓宁摇摇头,“你到底祸害过多少良家妇女啊”
“什么啊你咋不说我这风流倜傥的小伙儿被多少女人祸害过呢我对她们都很好啊!而且每次被甩那个都是我。”凌一笑一脸的无辜。
“哼!我看你是活该。”
“我看你是嫉妒吧。”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贝晓宁放下刀叉,“我吃撑了。”
“我也饱了,那咱俩到沙发上坐着,边喝边聊吧。”
“行。”
凌一笑又抱出一堆啤酒,两人挪到了沙发上。没再说女朋友,贝晓宁说了些家里和公司的事,凌一笑说了说酒吧。啤酒开了一罐儿又一罐儿,最后两个人就不知不觉地一起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贝晓宁梦见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有舒服的微风吹过来。正觉得很惬意,却突然有什么东西压到了自己身上,他想坐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也动弹不了,挣扎间感到有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腰上,贝晓宁把它拨开,那手又摸上了他的胸前……
贝晓宁一个激灵醒过来,就看见了凌一笑闭着眼睛趴在自己身上摸得正欢。他一把将凌一笑推开,“喂!你干嘛呢!”
凌一笑揉揉眼睛坐起来,“嗯怎么了”
“你摸我干什么!是不是梦到哪个老相好儿了!”
“嗯我摸你了吗”凌一笑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我说嘛!怎么抱着好大一个果冻,又软又滑的。”
贝晓宁拿起一个靠垫儿撇过去,“继续摸你的果冻儿吧!我睡觉去了!”说完他红着脸气呼呼地站起来回了房间。
凌一笑听到关门声后好半天没动。其实他刚才没有梦见什么,只是觉得不舒服,换了个姿势,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伸手摸到光滑的身体之后,他迷迷糊糊地好像知道自己摸的是谁,可是因为觉得很舒服就没停下来。他看看自己的手,又滑又嫩的感觉还残存在上面,忽然就想起了吃饭之前拿黄油时不小心抱住了贝晓宁的情形。
凌一笑猛地甩甩头:靠!摸男人怎么也会感觉很爽难道是因为太长时间没磕炮儿了妈的!睡觉!
凌一笑感到心烦气燥,不愿再多想,站起来迈过满地的空啤酒罐儿回了自己的卧室。
十二
凌一笑抻着懒腰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早已经起来了的贝晓宁正坐在沙发上数手指头。
“你掐算什么呢太上老君。”
贝晓宁抬起头,“哦,我算算在你这儿住几天了,好像应该给我妈打个电话。”
“那你就打呗。”
“我不能在你家打,万一我妈她老人家明察秋毫,像张帅那样把电话再打回来怎么办得去外面打。”
“去外面啊”凌一笑看看窗外金灿灿的阳光,“这几天这秋老虎还挺狠的,不如咱俩顺便去游泳吧”
“我无所谓,到游泳场买条泳裤就行了。”
“那好,下水之前到里面冲澡,我先去洗个脸。”凌一笑说完一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回头四下看了一圈,“你把屋子收拾了”
“是啊,不收拾等着招小强吗”
“有钟点工儿啊!本来还想今晚找李姐过来呢。行,我省了。等着我把她的工资给你啊。”
“免了,我可不想抢人家饭碗。”
在快餐店吃完饭,凌一笑把车停到路边,贝晓宁拿着刚买来的ic卡,站在公用电话亭里开始拨电话。呼叫声响了三遍,那边有人接了起来。
“喂”
“妈。”
“……”
“妈”
“晓宁。你在哪儿呢”
“我现在在外面。”
贝晓宁拿着听筒,眼睛盯着凌一笑的黑车。凌一笑不知看到了什么,按下了车窗,探出头去朝前看。贝晓宁的视线被电话亭挡住了,看不见他在看什么。
“你这几天在哪儿住的”
“在同事家。”
凌一笑把墨镜推到头顶,打开车门下车后蹲了下来。
“哦,我给张帅打过电话,他说你在他那儿住了一天,然后他女朋友就回去了。”
贝晓宁吞了口口水:好险!多亏没说自己在大嘴家!
“嗯,他女朋友好不容易才过来一趟。”
一只雪纳瑞出现在凌一笑面前。雪纳瑞的脖子上有根栓绳儿,绳子的另一端是一个穿着超短裙的美女。
“你什么时候回来”
“妈……那天婚礼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凌一笑抓住雪纳瑞,在它头上用力揉搓了两下。它似乎很不喜欢,挣脱了想要跑,可是却被主人死死扽住。凌一笑又按住它,开始搓它的肚子。
“那是怎么回事小菁都跟我们说了。”
“小菁……小菁她误会了。”
“那个男的是谁”
“他是……”
凌一笑抬起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美女变换了一下美腿的姿势,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他是喜欢男人,暗恋我很多年了,我不想理他,可他一直纠缠我。不知他怎么知道了我结婚的事,就跑去捣乱。”
“啊!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凌一笑终于放过了那只被他弄得看起来很痛苦的雪纳瑞,站起身,略微低下头,嬉皮笑脸地跟狗的主人聊了起来。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再说我也没想到他那么疯,居然跑去闹婚礼。”
“那小菁怎么说你也……”
“所以说她误会了嘛。妈,我爷和我爸还在生气吗”
凌一笑掏出手机递了给美女狗主人。美女狗主人红了红脸接过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下,然后又把手机还给凌一笑,摆了摆手,牵着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窜出去的雪纳瑞走了。
“你爷爷还好,你爸还是很生气。不过既然是这样,我先好好跟他说说,你明天回来跟他解释一下。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的好,我也觉得你不可能……唉,可是那天实在是太丢脸了。你回来咱们再一起去一趟小菁家……”
凌一笑把墨镜扣回到脸上,目送美女离开之后,转回头,交叉了两条长腿靠着车,把两只胳膊伸成一字形扶在车门上,朝贝晓宁望了过来。炙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高耸的鼻梁投下了浓重的阴影。紧紧抿在一起的两片嘴唇的弧度跟线条优美的下巴形成了天衣无缝的组合。
“晓宁……晓宁!”
“啊喂”
“干什么呢!听没听见我的话”
“哦,听见了。妈,新房的钥匙都在你那儿呢吧,过几天上班了我还得回去住。”
“嗯,行,等你回来就给你,你的手机和钱包儿也都在我这儿呢。你这几天身上没钱吧”
“哦,没事,我跟同事借了。那行了,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放下电话,贝晓宁走到车旁。
“打完了”
“嗯。”
“说清楚了”
“嗯。”
贝晓宁上了车,不再说话。凌一笑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电话打得不痛快了,就没再多问。
到了游泳场,贝晓宁先去买了泳裤和泳镜,又跟凌一笑一起到洗浴处脱衣服换了泳裤冲了水,然后两个人一起来到标准泳池边试水。
凌一笑弯下腰,撅起屁股,把池里的水往自己身上撩了撩,突然说:“王菁不是说你屁股上长几个痦子她都知道吗”
“怎么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贝晓宁奇怪地看着他。
凌一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现在我也知道了。”
贝晓宁抬起腿,一脚将还撅在那儿的凌一笑踹进了水里。
几个水花儿翻过,凌一笑从水里钻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个。”
贝晓宁抬脚就要再往他脸上踩,凌一笑一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拖进了水里。不等贝晓宁反应过来,凌一笑又把他压到池底,在他的腰上、胳肢窝上抓了起来。贝晓宁痒痒的受不了,连呛了几口水,等他挣脱了凌一笑的压制,浮到水面上时,凌一笑早已剑鱼一样地逃了。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两个人几乎一直都再找机会把对方从池边踢进水里,或在水里把对方压到水底。
阳光褪去,温度渐渐降低,池里的人越来越少。凌一笑和贝晓宁也游累了,两人上了岸一起去冲澡。
凌一笑动作比较快,洗完先出去了。等贝晓宁拎着口袋走到游泳场出口的时候,凌一笑正用胳膊肘支着劈开的膝盖坐在长椅上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
“……”
“他真这么说的”
“……”
“还是我会会他吧。”
“……”
“你跟他说那些都没有用,他要找的是我。”
“……”
“嗯,好吧,不行就给我打电话。”
凌一笑放下电话,皱着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贝晓宁坐到凌一笑身边。
凌一笑一抬头,变脸般地松开眉头笑了,“嗯哦,没事儿。走吧,回家。”
回到家,一进屋凌一笑就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嚷嚷着“累死了”,打开了电视。贝晓宁把两人的东西放进卫生间,出来之后说:“晚上吃什么”
凌一笑兴趣缺缺地躺到沙发靠垫上翻了翻眼睛,“什么都行。”然后就直盯盯地看着屋顶再也不动了。
贝晓宁打开冰箱看了看,想起以前看过老妈怎么做海带炖脊骨,决定试试,又拿出一袋儿生菜,准备再做一个蚝油生菜。
解冻、淘米、洗菜。葱姜蒜切完,烫了一下脊骨,电饭煲设定好,接上水,骨头下锅。等忙乎得差不多了,贝晓宁再往沙发上看,凌一笑伸胳膊撂腿地已经睡着了。
贝晓宁走过去,把电视关掉,然后拿起堆在一边的毯子给他盖上。凌一笑的眉毛动了动,又皱到了一起。贝晓宁一时调皮,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想把他的眉头推平,可推开了,那两道浓眉马上又皱到一起,再推开,再皱……
凌一笑一把抓住他的手,坐了起来,贝晓宁吓了一跳。
凌一笑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接起来。
“喂”
贝晓宁立刻听见了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叫喊声:“……大哥……不好了……”
“怎么了!”凌一笑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跟……谈崩了……动手儿……”
“你们在哪儿!”凌一笑往门口儿跑过去。
贝晓宁听不见那头儿说什么了,只见凌一笑的表情越来越愤怒,最后他说:“我马上过去!”就把手机挂了。
贝晓宁也跑到门口儿,“怎么了你干什么去”
凌一笑已经把鞋穿好了,“有点儿事儿,我出去一下。”
“可是……饭菜已经好了。”贝晓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只是感觉到了不安,不想让凌一笑走。
“我回来再说,你先吃,不用等我。”凌一笑转身就要开门。
贝晓宁一把拉住他,“是不是酒吧出什么事儿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胡闹!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贝晓宁只好松开手,眼看着凌一笑走了,他却再也坐不安生了。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看进去。饭菜已经好了,他把火关了,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觉得自己越发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强迫自己重新坐下来,换了几个频道,还是心神不宁。
这样勉强熬到了凌晨一点,凌一笑还是没回来。贝晓宁再也忍不了了,想打电话,才发现这几天根本就没记凌一笑的电话号码儿,想去酒吧,又怕这么长时间,人早都离开了。想来想去,一咬牙给王菁打了个电话。王菁已经睡了,听贝晓宁说要凌一笑的电话,也没多问,就告诉他了。
贝晓宁拨通电话,可一直到忙音响了,那边也没有人接。贝晓宁觉得嗓子眼儿开始冒火。又拨,还是没人接。贝晓宁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再拨最后一次,要是还打不通就直接去酒吧。
就在贝晓宁以为又要没人接时,电话通了。
“喂”不是凌一笑的声音。
贝晓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的,“你好,这是一笑的电话吗”
“是。大哥现在不方便听电话。我是林威,你是哪位”
“哦,林哥,我是贝晓宁,咱们在洗浴城见过的。一笑他……没事吧”
“哦,是你呀。你等一下,大哥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
“喂哪位”
贝晓宁这时才发现凌一笑充满磁性的低音是那么好听。
“一笑。”
“晓宁怎么了”
“没事,你怎么……还不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哦,那好。”
放下电话,贝晓宁的胸口一下子通畅了。又看了几遍便签上的号码儿,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他站起来,把煤气重新点燃,调到小火儿,把骨头汤热上了。
十三
两点,门上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贝晓宁“噌”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了门口儿。
门开了,是林威。
“林哥”
“哦,晓宁。”林威转回头,“大哥,你小心点。”
头和右手上缠着纱布的凌一笑出现在贝晓宁面前。
“一笑!你……这是怎么弄的!”
凌一笑笑笑,轻描淡写地说:“跟人打架了呗。”
林威哈下腰,给凌一笑解开鞋带儿。贝晓宁摆出两双拖鞋,凌一笑换了鞋。林威说:“我不进去了。”
“啊进来吧,林哥,我做了饭,一起吃点儿吧”
“不了不了……”
凌一笑转过身,“你急着回去干什么”
“嘿嘿。”林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呢。”
凌一笑在林威身上拍了一下,“哟!那我可不留你了。赶紧回去跟老婆钻被窝儿去吧!”
林威看了一眼凌一笑的头,对贝晓宁说:“多亏你在这儿呢,那我大哥就交给你了。三天后到医院去换药,七天后头拆线儿,三周后手拆线儿。这是止痛药和消炎药,止痛药一天只能吃一片儿,可以掰开分两次吃。”说着林威从兜儿里掏出两盒儿药递给贝晓宁,“大夫嘱咐了,千万不能让他抻了右手,否则搞不好会落下残疾的。”
“你别吓唬他了,快走吧!”凌一笑推了林威一把。
“那拆线儿前大哥就别去酒吧了,我会找人看着的。”
凌一笑点点头,“嗯,行。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回见!”林威冲贝晓宁摆摆手,跨出门槛儿,一关门,走了。
贝晓宁站到凌一笑跟前,仰着脸看了一圈儿他的头,又拿起他的右手端详了一番,“怎么弄的”
“哎呀!没事儿。快点儿,你不是做饭了吗我饿了。”凌一笑抽回自己的手朝吧台走过去。
贝晓宁站在原地不动,“到底怎么弄的”
凌一笑拉出椅子,坐到上面,从敞着的西服里怀里费劲巴拉地掏出一颗烟,点上,吸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着贝晓宁,“酒瓶子砸的,行了吧能给口饭吃了吗”
贝晓宁感觉心里好像被人拧了一把,咬着嘴唇走到吧台里面,盛了海带骨头汤和蚝油生菜,又填了两碗饭放到自己和凌一笑面前。
两个人闷下头儿吃饭,都不说话。
吃了一会儿,贝晓宁抬起头,发现凌一笑正笨笨卡卡地用左手想要努力地夹起一片儿海带。可是海带又薄又滑,几次都在他即将要把它夹出汤盆儿的最后关头又掉回了汤里。
贝晓宁皱皱眉头,夹起一片儿海带送到凌一笑眼前。凌一笑愣了一下,然后张开嘴接了过去。
贝晓宁收回筷子继续吃自己的。
“我还要。”
贝晓宁看看凌一笑,又夹了一片儿递过去。凌一笑又美美地吃了。
不到一分钟。
“我还要。”
再夹,再吃。
“我还要。”
贝晓宁干脆把筷子放下了,“你真那么爱吃海带”
“是呀,你没看见我的秀发黑又亮,一点儿头皮屑都没有吗”
“你那种发型黑不黑亮不亮的能咋的”
“可我还有浓密的眉毛和迷人的睫毛啊!”说着凌一笑夸张地动了动眉毛又眨了眨眼睛。
贝晓宁终于被他逗乐了,“我没怎么吃海带,头发、眉毛和眼睫毛儿长得也很好啊。”
“兴你天生丽质,不许我后天努力吗”
“行,你努力吧,没人拦着你。”贝晓宁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片儿海带塞到凌一笑嘴里。看凌一笑笑眯眯地就着一口饭咽了海带,贝晓宁索性把自己的碗推到一边儿,夹起一大块儿脊骨,开始从坑坑洼洼地骨缝儿里剔出肉来夹到凌一笑碗里。
凌一笑拿着勺子吃了几口,“晓宁。”
“嗯”贝晓宁低着头,剔得很认真。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贝晓宁停了一下,没抬头,“哦,我也不知道。反正都说我对人挺好的。”
凌一笑喝了两口汤,然后放下勺子,很严肃地看向还在用力剔骨头的贝晓宁,“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本来我应该跟哥儿几个一起去吃饭的,可是听到你在电话里问我怎么还不回来……你知道吗很多年没有过人等我回家吃饭了。”
贝晓宁把终于剔干净了的脊骨放到一边儿,抬起头,迎着凌一笑的目光,“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我知道……”贝晓宁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也许你认为跟我萍水相逢,我跟你也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过几天我就走了,能不能再见面还不一定,你的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没有必要……”
“我告诉你!”凌一笑打断贝晓宁,“……如果你想听的话。”
贝晓宁点头。
凌一笑点了颗烟,“我不是跟你说过,我高三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吗”
“嗯。”
“那时候是高考前三个月,我跟外校的一个学生在台球儿厅发生了点儿过节,动了手。当时我的人多,那个学生吃了亏。”凌一笑夹着烟的手伸出无名指在烟灰缸儿的周围画着圈儿圈儿,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中,“那人叫马宏兵,当时在他们学校也挺立的,被我打了,觉得没面子。于是有一天就带了人拿着片儿刀到我们学校来堵我。那天刚下晚自习,我身边儿没人,被他给抓了个正着。虽然经常打架,可一下子被那么多人围住,我还是慌了。我假装冲着一个方向喊了一声我在这儿呢,然后趁他们都扭头看的时候,冲了出去开始拼命地跑。马宏兵当然不可能轻易罢休,看我跑了,立刻就带着那二十多人跟在后面追。我跑得快,道儿也熟,很快就把大部分人甩掉了,但他和另外两个人却一直追了上来。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就跟他们打起来了。他们拿着片儿刀一起过来砍我,我一着急就抢了马宏兵的刀,闭着眼睛边挡边胡乱地砍回去。结果我没受伤,马宏兵的腿却被我砍中了。”
凌一笑不看贝晓宁,捻灭了烟屁,继续说:“一个月之后,听说马宏兵的腿残了。但因为是他带人拿刀来找我的,所以他家里也没告我,可是学校把我开除了。但事情没完,过了几天,又听说马宏兵有个哥,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了,外号儿叫马老二。他放出话儿来,说非要我一条腿不可。于是那段时间我就天天聚着一帮哥们儿在家里,不怎么出门儿。可后来在一次我们去饭店吃饭的时候,还是碰到了马老二。他身边儿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了我,二话没说,我们就动手开打,最后打得一片混乱,警察来了,马老二跑了。”凌一笑又点了颗烟,“我最铁的一个哥们儿──魏国,死了。再后来马老二被抓,判了十三年零两个月。”
说到着儿,凌一笑沉默了一会儿。
贝晓宁抬手掩住嘴,“怎么会这样”
凌一笑没有回答贝晓宁的话,莫名其妙地笑了,“年少轻狂,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凌一笑抬起头,重新聚焦在贝晓宁的脸上,思绪也回到眼前,“昨天,就是咱们去超市之前,威子在电话里跟我说马老二因为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了。昨天他到酒吧去找我,说要跟我好好算算十二年前的这笔帐。威子说让我别急,先别露面儿,他先跟他谈谈,看看他什么意思。我也想趁机先找人摸摸他的底细,看看这些年他在里面混成什么样儿了。可没想到刚刚在酒吧,他们谈着谈着就动起手儿来了。我叫上人赶过去的时候,醉梦已经被砸得乱七八糟了。我和马老二一碰面儿,他就拿个酒瓶子把我的头砸了,我把酒瓶子磕碎了把他捅了。但同时酒瓶子的碎茬儿也崩伤了我的手。大夫说拇指的筋差一点儿就断了,不过现在已经缝上了,打了石膏,说是三周之后就能长好。”
“那马老二呢”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派人去打听了,他没事,没伤着要害。”凌一笑把烟屁又按进烟灰缸儿里掐灭,“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们打成这样儿,派出所儿没人管吗”
“马老二一到,威子就把酒吧清场儿了,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事儿还没完吧”
“嗯。”
贝晓宁低下头看着只剩了个底儿的汤盆儿,“不告诉我是不想让我了解你太多……还是怕我担心”
“担不担心的,你现在也都知道了。”凌一笑站起来,自以为很潇洒地朝卧室走过去,“行了,我累了,睡觉去。”
贝晓宁看着凌一笑关了门,坐在吧台旁没动,心里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六……
“晓宁!晓宁!”
贝晓宁挑了挑嘴角,来到主卧门口儿推开门,“怎么了”
凌一笑的西服褪下了一只袖子,头正卡在t恤的领口儿处,看不到他的脸,蒙在衣服里鼻唇凸起的地方动了动,“你得帮我把衣服脱了。”
十四
凌一笑右手上的石膏一大坨,贝晓宁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西服从他身上脱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t恤领子撑大,躲过受伤的地方,把凌一笑的头从t恤里拔出来。凌一笑喘了口气,“妈的!憋死我了。”
脱完衣服,该脱裤子了。凌一笑从床上站了起来,贝晓宁伸手去解他的腰带。因为凌一笑是光着上身的,两个人又靠得很近,一股男性身上特有的味道混合着烟草味儿就钻进了贝晓宁的鼻子里。这让他解开腰带后,正在拉拉链儿的手的动作变慢了。贝晓宁的目光不知不觉地顺着眼前匀称流畅的线条游移起来:紧实的胸线轮廓,列成两排的均匀腹肌,胯骨之间隐约可见的腹股沟的痕迹……
贝晓宁正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热,头顶上突然传来了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他猛地抬起头,正撞上凌一笑盯着自己的灼人的目光。
贝晓宁连忙慌张地松开手,后退了两步,脸一红,转身就跑了。凌一笑控制着自己,没有伸手去拉住他,由他跑出了自己的卧室。
沮丧地坐回到床上,凌一笑低头看看被拉到了一半的拉链儿,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二天贝晓宁起来的时候,发现凌一笑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手疼,睡不着。”
贝晓宁这才想起来昨晚忘了给凌一笑吃药。他赶紧倒了杯水,把药拿给凌一笑。看着他吃完之后,贝晓宁蹲到凌一笑的身边拉起他的手看,手腕处已经肿得好似小馒头。
“麻药什么时候过劲儿的”
“早上五、六点吧。”
“你一直没睡吗”贝晓宁抬头看凌一笑。
凌一笑一脸委屈地扁扁嘴,“一跳一跳地疼,一睡着就疼醒。一直迷迷糊糊的,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梦见你了……哎哟!”
贝晓宁一把将凌一笑的手扔回去,“吃了药,一会儿就不疼了。我给你煮点儿粥。”
“你欺负伤残人士!”
“欺负的就是你!”
粥煮好了,贝晓宁切了两个馒头,滚上鸡蛋煎了。凌一笑闻着香味儿,晃晃悠悠地走到吧台前。贝晓宁把一点儿腐乳放进一碗粥里,递给他。凌一笑“呼呼隆隆”地一连喝了好几碗,又吃了一个多馒头,然后吧嗒吧嗒嘴,“你做饭很好吃啊!”
贝晓宁也吃完了,“是吗都这么说。”他把碗筷端走,“你自己在家呆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你干什么去”
“嗯……昨天我妈说她帮我劝劝我爸,让我回去一趟跟他解释解释。然后我好把我自己家的钥匙拿上,要不我进不了家门儿,总不能一直住在外面吧。我去打个电话,看看劝得怎么样了。”
凌一笑没吱声儿,站起来转身朝沙发走过去。
贝晓宁拿上ic卡和凌一笑的钥匙,穿好鞋走到门外,关门的时候他往屋里看了一眼。凌一笑正脸色很难看地窝在沙发里狂按遥控器。
贝晓宁在小区附近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拿起听筒,他想了一会儿,才开始拨号儿。
“喂”
“妈。”
“晓宁你这都什么号啊怎么还不一样”
“哦,我在外面的公用电话亭儿打的。”
“你怎么不在你同事家里打”
“有别人在旁边不是说话不方便嘛。”
“我昨天跟你爸说了,他怪你不早点儿说清楚,你快回来吧。你奶奶都打电话把你爸训了。”
“嗯……妈。我想……过几天再回去。”
“过几天!为什么啊”
“嗯……我同事这儿有点儿事儿,我想帮帮忙儿。”
“可是……你还是先回来一趟吧。”
“他这儿离不开人。嗯……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电话那头儿静了一会儿,“唉,好吧。你这么大人了,做什么事自己应该有分寸,妈也不能再说你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完事儿了赶紧回来。得多长时间啊”
“大概二十几天吧。”
“这么长时间你不上班啦”
“上,不会耽误工作的。”
“那好吧,回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嗯,好。”
放下电话,贝晓宁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朝一个书报亭走过去了。
回来之后一打开门,贝晓宁吓了一跳,满屋子的烟。
“咳咳咳……你这是干嘛呢!要点房子自焚啊!”
贝晓宁冲到窗边儿,赶紧打开了窗子。
“你什么时候走”凌一笑的声音很低。
贝晓宁走到凌一笑旁边,把两本书扔到沙发上,“看我给你买了什么看看这个手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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