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镇妖司》第12节

  一声闷响，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那条九头蛇扑了个空，庞大的身躯撞在厚重的青铜门上。
  危急关头，竟然是朱家姐弟救了我。
  那条凶猛的九头蛇，像是被某种力量禁锢着，无法离开青铜门，只能在门口对着我咆哮嘶吼。
  九颗蛇头同时嘶吼的恐怖画面，令我毕生难忘。
  青铜巨门缓缓关闭，九头蛇的庞大身躯也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香线，只剩下最后小半截了。
  我必须要赶在香线燃烧殚尽之前赶回去，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求生欲望再次点燃，我挣扎着爬起来，带着朱家姐弟沿着白骨阶梯飞奔。
  我们一定要活着走出离魂之境！
  第21章 上古魔器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手里的那炷香正好滋的一声熄灭。
  这个时候，就听见老朱两口子激动地叫喊：“回来啦！他们活着回来啦！”
  原本昏迷不醒的朱枝和朱叶，此时悠悠醒转，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从嘴里喊出两个字：“爹！娘！”
  老朱两口子喜极而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嚎啕大哭。
  看着一家四口团圆，我的心里也是满满的幸福感和自豪感。
  我没有丢老爷子的脸，我成功把朱家姐弟从离魂之境救了回来。
  就连马村长都忍不住赞叹：“自古英雄出少年，三爷，你家阿九真棒！”
  老朱把两个孩子拉到我面前，让他们对着我磕头，然后又对着老爷子磕头，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马村长让老朱带两个孩子回去休息，老爷子交代了他们几句，说两个孩子年纪尚幼，体质虚弱，刚刚还魂以后需要在家中静养七日，在这期间，尽可能的不要晒太阳。
  老朱带着孩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祠堂。
  马村长问马长顺船只联系的怎么样，马长顺说已经联系好了一艘货船，明儿一早在码头等我们。
  老爷子满脸冷峻，紧绷着脸，问我在离魂之境里面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踩着点”回来？
  回想起刚才在离魂之境里面的经历，既紧张又刺激，我带着满满的骄傲，将刚才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我原本以为会得到老爷子的表扬和赞许，没想到老爷子听完以后，那张脸冷得就跟坚冰似的，冷冷反问道：“你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吗？”
  话音落下，老爷子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
  我捂着脸颊后退两步，半边脸颊火辣辣的，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我怔怔地看着老爷子，心中惊异不解，我不明白，我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为什么会令老爷子生气？
  我没有父母，从小跟老爷子相依为命，老爷子待我也极好，从来没有大声喝斥过我，更别说动手打我，但是此时此刻，老爷子却前所未有的动怒。
  这一巴掌不仅扇懵了我，就连马村长和马长顺也懵了。
  老爷子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千叮万嘱，让你不要逞能，必须要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你倒好，居然还把护身符取了下来，如果你死在离魂之境里面怎么办？”
  虽然我知道老爷子这是在关心我，但是他这种方式我有些不能接受，我嘀咕道：“我这不是活着出来了吗？”
  “你还嘴犟？！”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点就回不来了……”
  老爷子越说越气，又要动手打我，却被马村长和马长顺拦住了，马村长冲我挥了挥手，让我赶紧离开祠堂，然后又劝慰老爷子说：“三爷，消消气，阿九他也是心地善良，既然平安回来了，也就不要责怪他了……”
  我气岔岔地走出祠堂，跑到竹林里找了个地方躺下，越想越想不明白，心里窝火的很，自己明明做了件大好事，救了两个孩子的性命，一句赞扬都没有得到，反而惹来一通臭骂。
  我就这样闷闷不乐的坐到半夜，老爷子走进竹林，他背对着我，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话：“阿九，你记着，你的命很重要，你的肩上还背负着很重的使命，所以，你绝对不能轻易死掉！”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问老爷子所说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但是老爷子却独自离开了。
  夜凉如水，夜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我满腹困惑的坐在原地，我从小到大，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黄河边上的一个普通人，如果学习好，我就考到外面去读书，如果学习不好，我就留在村子里，跟人跑船，在黄河上干活，我从不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使命。
  我对“使命”这个概念非常模糊，但老爷子刚才那番话又非常严肃，绝对不是开玩笑，所以我陷入了困惑，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孩子，能够背负什么使命？
  凌晨时分，马村长调派了一辆大卡车，将这口青铜妖钟运送到货船上。
  我和老爷子告别马村长，登上货船。
  货船上除了我和老爷子，还有四个船员，皮肤黝黑，身子骨精干，一看就是常年跑船的汉子。
  那口青铜妖钟被一张大帆布覆盖着，货船拉着青铜妖钟，突突突在黄河古道上行驶。
  我和老爷子站在甲板上，水汽扑面，神清气爽。
  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绯红色的晨曦就像鲜血一样，从云海里流出来，一直流到黄河里，把远处的河面染成了红色。
  我虽然从小在黄河边长大，但却是第一次在黄河古道上，见到如此奇异的日出美景，心中特别震撼。
  老爷子习惯性地摸出旱烟杆，往里塞了些烟丝，眯着眼睛眺望晨曦的方向，风吹起他两鬓的银丝，也不知道他在思忖什么。
  “爷，我们要把这口青铜妖钟带到哪里去？”我问。
  老爷子幽幽说道：“找片最深的水域，把它重新沉到黄河里去！”
  “爷，这口青铜妖钟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人造出这般恐怖的东西？”我好奇的问。
  老爷子既然知道离魂之境，也知道青铜妖钟是一件魔器，想必他也应该知晓青铜妖钟的来历。
  老爷子收回目光，缓缓说道：“上古时代，华夏大地诞生了两个部族集团，一个是黄帝部族，一个是蚩尤部族。蚩尤部族由九个部族组成，合称为‘九黎族’。为了跟黄帝作战，九黎族创造了九件魔器，这青铜妖钟便是其中一件魔器！蚩尤战败以后，九件魔器散落天下，不知所踪，没想到这口青铜妖钟竟然沉在黄河古道下面！”
  老爷子的讲述让我听得入了神，万万没有想到，这口青铜妖钟竟然是一件上古魔器，而且还跟九黎族有关。
  虽然我只有初中学历，但在历史课本上，我也学习这段上古时期的历史，也知道黄帝和蚩尤的一些事迹。
  最为著名的便是“涿鹿之战”，黄帝跟蚩尤的大决战，蚩尤战败，九黎族从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很多古籍都有关于涿鹿之战的记载，同时也衍生出了很多的神话传说，我以前一直认为这些都是天方夜谭，但今日得知青铜妖钟的来历后，我突然意识到，有些神话传说未必是虚构的，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江湖里，能人异士必定层出不穷。
  晨曦沐浴着我的脸，我突然对那个传奇的上古时代充满了神往。
  第22章 排教
  “呜——呜——呜——”
  一阵刺耳的汽笛声响，将我从上古时代拉了回来。
  眼前突然投下一团阴影，抬头一看，一艘大型货轮竟然横亘在黄河上面，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那艘货轮就像一座小山，无论我们的货船怎样鸣笛，对方都没有丝毫要避让的意思。
  我皱起眉头，在心里问候了货轮船长的祖宗十八代。
  那艘货轮不按航道行驶，是一种极其危险的驾驶行为，眼见对方拒不避让，我们的小货船没有办法，只能被迫逼停。
  双方船只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我们的小货船如果撞在那艘货轮上面，立马就得船毁人亡。
  负责开船的汉子非常生气，从驾驶舱里冲出来，火冒三丈，踮着脚尖破口大骂。
  老爷子面色平静，冷冷说道：“来者不善！”
  我皱起眉头，这艘货轮摆明是故意挡道的，难道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我和老爷子初来乍到，这两天都待在马头村，不可能在黄河上得罪什么人，莫非对方是来找船上四个汉子的麻烦？
  但是开船的汉子却说洪灾过后，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出船，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呢？
  对方不是冲我们来的，也不是冲那几个船员来的，那他们为什么而来？
  我和老爷子对望一眼，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同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对方是为了那口青铜妖钟而来？
  这时候，货轮的甲板上突然升起了一面旗帜。
  旗底为白色，上面有一个浓墨般的黑色大字：排！
  令我没想到的是，刚才还在破口大骂的四个船员，在见到这面旗帜以后，竟然脸色大变，像是碰上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扑通通全部跪在甲板上。
  我吓了一跳，赶紧问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老爷子面沉如水，冷冷说道：“排教拦路！”
  排教？！
  我心中一凛，没想到今日在黄河古道上，竟然碰上了传说中的排教。
  但凡在水上讨生活的人们，乃至临江临河的广大百姓，“排教”的名号几乎是家喻户晓，就算是我们这些后生小辈，也听闻过不少排教的传奇故事。
  排教，源于江上放排的排工。
  所谓放排，是位于江上游的林场向下游运送木料的一种手段，上游林场的工人先是将山中溜下来的大原木滚到江里，用竹绳和大铁钉将三层大原木捆成一个木排，然后将十几个大排连成一串，并且在其中的一个木排上放上一些生活必需品，搭上一个小帐篷，排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就生活在木排上，负责把这一长串的木料运送到下游接货人的手上。
  放排的工作十分艰辛，上游江中的水道里水流湍急而且礁石遍布，排工的水性要求极高，而且无论早晚都不得休息，一个不当心，连排带人整个撞在礁石上，就是粉身碎骨。几天下来，紧绷着的神经和大量消耗的体力，都足以让这些五尺高的汉子形容憔悴。
  相传排教的始祖，是唐朝时的法师陈四龙，传说他祖籍湘阴，非僧非道，法术自成一家，为人行侠仗义，因为有感于排工们生活的艰辛困苦、朝不保夕，从而发下宏愿，在有生之年治理洞庭水路，清除礁石、斩杀水怪，并且教导排工们在木排上摆上大鼓、按上橹，在放排时打鼓助威以祛邪祟，并且用橹来引导方向，久之，兼成一派。
  排教之中不设教主，而是由排头来管理一切，所谓排头，便是在竹排上击鼓施法之人，因为放排的生活朝不保夕，从而养成了排工们好凶斗狠的性格和对排头近乎盲目的信仰，这样的特色让排教具备了非常强大的凝聚力，而排教上千年的源远流长，也让这些排头之中藏龙卧虎。
  所以，时至今日，排教的势力非常强大，乃江湖三十六门当中，最大的一个门派，“有水的地方就有排教”，这句话一点都不含糊。
  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排教也在跟随时代的脚步转型，他们除了放排以外，还囊括了水运，渔业，采砂，索取保护费等一切水上生意。
  排教人数众多，势力庞大，关系网深厚，黑白通吃，普通船员和百姓自然是不敢招惹。
  相传头几年在黄河上，一个拥有十几艘采砂船的大老板，自恃兵强马壮，拒不向排教臣服，还屡次跟排教作对抢生意。最后惹火了排教，被一夜灭门，二十多具尸体血染黄河，采砂生意瞬间崩盘，最后全部被排教接手。
  类似的传说数不胜数，排教凶狠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所以这些跑船的汉子，对于排教是非常畏惧的。
  刚才他们辱骂了排教的人，生怕招来杀身之祸，吓得直接跪下了。
  嗖！嗖！嗖！
  几根钢索从货轮上面飞出来，钢索前端挂着铁钩，当当当一阵响，那些铁钩就像爪子一样，牢牢抓住小货船的船舷，令小货船无法动弹。
  紧接着，货轮的船舷外面放下几根粗绳，数名排教的汉子就像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抓着绳索滑下，稳稳落在小货船的甲板上。
  这些个汉子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人，穿着清一色的白褂黑裤，露出黝黑壮实的身板，眼睛里闪烁着凶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