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林县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城市,地处嘉南平原的一小端。由于沿海一带的土壤含盐量高,无法耕种,纷纷开辟为养殖场,如此一来却造成超抽地下水而导致地层下陷的危机。因此,在各种经济因素的影响下,云林县便成为人口外移十分严重的县市之一。年轻人都往都市发展,留下的多半是家中的老父稚子,所以生产力有限,相较于其它县市,它算是比较贫穷的。
“姊,这里。”
一下公车,衣若芙看见对面骑楼下有个人正向她挥手。那是她最大的妹妹衣若蓉。
“小蓉,怎么是你来小水呢”衣若蓉今年要参加大学联考,在这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日子,她应该专心念书才是,所以衣若芙昨天还在电话中特别交代,让衣若水来接她就好,怎么今天看到的却是衣若蓉
“小水、小仙跟妈到田里去了,我怕她们忘了时间,所以就自己来了。”她跨上脚踏车,回头道:“姊,我载你。”
“下来吧,还是我载你,你要保留一些体力念书。”衣若芙的家离她下车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农村型的乡镇交通运输网并不及大都市般普及,所以每次她回家时,三个妹妹总会轮流骑脚踏车来接她。
“整天窝在家里看书,难得动一动嘛。姊,快上来啦。”衣若蓉仍霸占着“驾驶座”不让。
看着她期盼的表情,衣若芙也不跟她争了,就让她运动一下也好,适当的运动对体力是有助益的。两姊妹就这样骑着脚踏车,慢行在一片片绿油油的田野风光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姊,你好象瘦了。”衣若蓉觉得这次载她比上次轻松了一些。
“有吗”
“有啦,我感觉得出来。姊,你是不是忙着打工,三餐就不正常”衣若蓉知道她肩上背负着家里的经济压力。
“没有的事,你别乱猜。”衣若芙轻斥,她不希望衣若蓉为了念书以外的事担心,她现在只要把书念好就行了。
“那你怎么会瘦了”衣若蓉不死心地追问。
“大概天气变热了,胃口就差了。加上最近忙着毕业旅行的事,才会瘦了一点吧。”
“喔,原来是这样。”她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姊,你放心,我今年一定会考上的,到时候我也可以去打工,帮家里赚点钱。”她知道家里无法负担她重考的费用,所以格外认真准备今年的考试,希望一试成功,不要再增加家里的负担。
“是自信,还是放空话”其实衣若芙很了解自己妹妹的实力,所以她不担心她的功课问题。
“当然是自信喽。”
“有信心是很好,但是别太自负,以免大意失荆州喔。”
“放心,我知道。”衣若蓉甜甜一笑。“喔,还有,小水打算要念建教合作的职校,所以她的学费也不用姊操心了。”
“建教合作”是那种“半工半读”的学校“她自己说的”衣若芙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因为学费问题而放弃自己原有的理想。
“对啊。小水说她对读书没兴趣,想学美容美发方面的技能,可以让自己漂亮,也可以让别人漂亮,又有钱赚,多好!”衣若蓉转述衣若水的话。
听起来的确是爱漂亮的衣若水会说的话,衣若芙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也心疼这些妹妹的懂事,知道自己家里的状况,进而互相扶持;天上的父亲如果知道了,也会安心吧。
穿过一片树林,衣家的三合院便在眼前,衣母和另外两个妹妹及衣家唯一的男丁衣若刚,正在院子里整理他们刚从田里摘回来的菜。看见衣若芙她们回来,衣若刚第一个冲出来。
“大姊!”衣若芙才站稳,衣若刚就扑到她怀里。
“阿弟,你又长高了。”衣若芙摸摸这个衣家最小的孩子,也是父亲盼了多年才盼到的儿子。天生好动的他,不但长高了,也晒得更黑了。
“嗯,快跟四姊一样高了。”衣若刚得意地说。
“功课呢有没有进步”她边说边拉着他往院子里走去。
“有啊,这次考试我进步到前二十名喔。”他的下吧抬得更高了。
“谁的功劳呢”衣若蓉停妥车子后也来到院子。
闻言,衣若刚的肩膀缩了缩。“当然是二姊的功劳。”
衣若芙看到这幕情景,心里也明了了八、九分,依照小弟那种逍遥散人的个性,若不是小蓉盯着他读书,只怕考完试以后,他还不晓得老师教到哪了。
“有进步就要继续保持,知道吗”她揉揉他的头。
“嗯。”衣若刚开心地点点头。
“妈。”看到一直低头捡菜的母亲,衣若芙出声唤了她一下。
“嗯,回来啦。”衣母的语气淡淡的,头也没抬,继续她手上的工作。
衣若芙从背包中拿出自己的存折及印章递给母亲。
“妈,这是我的印章及存折,里面的钱可以给弟弟妹妹们注册用。”
“嗯。”衣母伸手接过,并没有打开来看。
“我想应该够用了,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她先前听了衣若蓉说过妹妹们的升学状况,盘算这些存款应该足够了,剩下的只是自己的部分了。
“不够就叫她们别念了。女孩子早晚要嫁人,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衣母又开始她的女儿经了。
“妈!”衣若芙实在不懂,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观念整个改变,变得很悲观,也很灰暗。认为她自己命薄,也认为这些小孩是没人疼、没人要的可怜儿。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便是找个男人嫁了,如果不是,就跟她一样,是个苦命的女人。
“难道不是吗有个男人依靠,你就不用那么辛苦赚钱供你弟妹读书啦。”衣母冷冷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你们已经没有爸爸疼了,就应该自己去找会疼你们的男人才对。”
“我…”衣若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三个妹妹拉住。
“大姊,我有些志愿选填的问题要请教你。”
“大姊,我的功课有些地方不懂…”
“我也是。”衣若仙拉拉她衣角。“大姊,你来教我好不好”
看见三个妹妹的举动,衣若芙当然明白她们的好意,到嘴的话硬是吞了回去。
“好,我们进屋里去。”
进屋前,衣若芙回头交代了一声:“妈,暑假我要留在台北打工,所以不会回来了。”
说完便偕同三个妹妹进屋,院子里只剩衣母及正跟小狗玩得不亦乐乎的衣若刚。
每次回来,便会因为这个问题跟母亲有所争执,衣若芙真的觉得累了。相较于赵琳的母亲,她反而觉得外表柔弱的赵母其实是坚强的,至少她能致力于为子女安排后路,而不是将子女视为负担,急于推给别人。
换个角度想,也许这是母亲自认对子女最好的安排,所以也不能说她不为子女着想。只是她忽略了一点,她没有考虑到子女本身也会思考,也有自己的意志,她应该听听子女们的心声的。
毕业旅行回来,衣若芙全力投入打工的事宜,因为这个暑假她必须赚足自己的学费及房租,所以除了赵琳这个家教外,她还另外接了一个小学生的家教,白天则是在一家咖啡屋打工。
这家咖啡屋名为“忘尘轩”她之所以会前来这里应征,完全是被这个名字所>吸>引。是什么样的地方能让人忘尘忘记尘世间的烦恼一进“忘尘轩”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咖啡香,配上轻柔的乐音及布置典雅的环境,真的能让人身心为之放松。只有一门之隔,竟有如此的天壤之别,衣若芙不得不佩服经营者的用心。
原本只是端端盘子、送送咖啡的外场工作,但是由于衣若芙表现出对煮咖啡及调酒的高度兴趣,于是店长也开始在客人较少时教衣若芙如何煮咖啡及调酒。像现在,店长正详细地教衣若芙如何调“螺丝起子”
“这种调酒以柳橙汁为主,所以喝起来感觉不到太多的酒味,一般女孩子很喜欢喝。”
“喝多了也不会醉吗”衣若芙想起她那个酒量超烂的室友兼同学风铃,如果这酒喝不醉,倒是挺适合她的。
“喔,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店长温和一笑。“这种酒因为柳橙汁的味道盖过酒味,所以感觉不出酒的味,但是它依然含有酒的成分在,而且不低,不知情的人把它当柳橙汁喝,一杯接一杯,往往因此喝醉了而不自知。所以它又叫“失身酒””
“失身酒!”衣若芙睁大双眼看着眼前黄澄澄的液体。
“嗯。”店长点点头。“有些男人利用这种酒的特性,骗女孩子说这种“果汁”喝不醉,所以女孩子就一杯接一杯喽。”
“原来。”衣若芙恍然大悟。
“酒量差的,一杯就好;有点酒量的,可以喝到两杯。至于三杯以上嘛…”
“如何”她很好奇。
“那就得靠酒胆了。”店长小陈笑得暧昧。“小若,你是哪个层级的”
“放心,对于这类“加工”饮料,我向来是浅尝即止,不会用酒胆来挑战它的。”既然自己知道它的“背景”了,就懂得如何与它保持距离才是。
“聪明的女孩。”
“这还要谢谢店长的指点迷津才是。”衣若芙真心一笑。
“对了,你认识六桌那个客人吗怎么我觉得他的眼光很不友善。”小陈用眼神示意衣若芙。
衣若芙转头看向六桌:怎么是他,邵凡齐!
“他什么时候来的”衣若芙一直专心听小陈讲话,没注意到有客人进来。
“从开始教你调“螺丝起子”的时候。”小陈再瞥了邵凡齐一眼。“你朋友”
“还称不上。”衣若芙拿起菜单。“我去点餐。”
邵凡齐听公司的小妹说这家咖啡屋的咖啡不错,所以在开完会后特地绕过来品尝一下,没想到竟然在此遇到她。那个跟她有说有笑的男人是谁她的同事或是朋友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她专注地听着他说话,时而露出淡淡的笑容,看在邵凡齐眼里实在不是滋味,怎么她不曾对他如此笑过
终于,她注意到他了,此刻她正朝他走来。
“欢迎光临,请问用点什么”地公式化地将菜单遮上,脸上的笑容也是公式化的,有别于之前真心的笑。
“你怎么会在这”邵凡齐不答反问。
“我在这里打工。请问需要什么吗”她再问了一次。
“他是谁”邵凡齐用眼神指了吧台的小陈一下。
“忘尘轩的店长。”衣若芙不明白他问这些做什么。
“他喜欢你”
“如果你不点餐,那我走了。”说完,衣若芙当真伸手要取回菜单目录。
邵凡齐没让她拿走目录,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给我一杯你最拿手的饮料吧。”
“好吧,那就给你一杯“吧拉松”吧。”衣若芙坏心地说。
邵凡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原来贵店的技术已经进步到可以把农药调成饮料喝了啊”
算他不笨,还知道“吧拉松”是农药。
“你可以有别的选择。”衣若芙没有丝毫愧色,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冷静。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家店,什么好吃、什么好喝我都不清楚。也许这方面你比较熟,所以…”邵凡齐合上目录,交给她。“你作主吧,我接受你的建议。”
“不怕我真的给你一杯吧拉松”
“也许我真的适合喝吧拉松吧。”邵凡齐耸耸肩,不置可否。他那一脸认命的无奈样倒是逗笑了平日不苟言笑的衣若芙。
当然,衣若芙并不会真的坏心到拿农药给他喝。她替他煮了一杯曼特宁咖啡,这是她最喜欢的咖啡,所以当小陈说要教她煮咖啡时,她便第一个要求学曼特宁咖啡的煮法。因为是自己最喜欢的咖啡,所以她特别用心学,也煮的特别出色,最近还常有客人指定喝她煮的曼特宁咖啡哩。这样的结果令她特别高兴,表示自己的努力不但有所成果,也得到他人的肯定,这是十分值得安慰的。
除了曼特宁咖啡外,她还替他搭配了一块起司蛋糕,因为她试过,这样的组合味道特别对,所以基于推荐好产品的心态,她就破例对他鸡婆一次。
明知道这样的组合已经十分完美了,但是衣若芙仍是期待着他的反应,就像期待其它顾客对她煮咖啡技术的认同一样;她仔细地看着他的反应,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正面的肯定。
邵凡齐在咖啡刚送上来时,已经被那般浓浓的香味收服了整颗心,如今再仔细品味,更是发现其口感的舒畅。咖啡的苦涩佐以起司蛋糕的香甜,将整个味觉调和得恰到好处。一百分!邵凡齐大方地在心里给予它满分。
“如何还满意吧。”衣若芙表面虽然镇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不知他会有什么评论。
“我想,我的决定是对的。谢谢你!”邵凡齐朝她感性一笑。
虽然没有直接的给予肯定,但是意思也是如此了,衣若芙知道他满意自己为他做的安排后,心里除了高兴外,还有一点点的满足。
“你满意就好,请慢用。”
“…呃…”见她就要离开,他突然想开口留下她。
“嗯还需要什么吗”她依然公式化地询问。
“呃…如果你不忙的话,”他环视了尚有空位的室内一眼,知道此刻并非店里的尖峰期。“能否坐下来,我们聊聊”
聊他要跟她聊什么
“很抱歉,我现在是上班时间。”衣若芙并不打算跟他有太多的接触,因为这个谜样的男人,全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魅力,要不是先前他给她的印象太差,她实在没有把握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定力来抵挡他的魅力。何况他是赵琳的未婚夫,她更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遐想,唯有保持距离,方能安全。
“我只是想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邵凡齐说出他的目的。
他一直认为她刻意在躲避他,仿佛他是她的死对头一样,也许是每天两人相处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才令她有这种不想与他“正面冲突”的作法吧。其实他并非有意如此,只是每当面对她时,他总是会行为失控,不知不觉地又让两人之间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事后自己又懊恼不已,因此他今天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邵先生,我们之间的关系仅只于你是我家教学生的未婚夫,如此而已,没什么好改善的。”衣若芙老实不客气地回答。
“我知道我的身分。我只是不希望我们每次见面就像交战的双方,炮火不断。”他手支着下吧,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我向来不主动宣战的。”每次都是他先挑衅的,不是吗她只是出于本能防守而已,没有理由要她挨打而不还手吧,这不是她的作风,她向来讲究公平原则的。
“我们讲和了,对不对”地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欣赏她那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
“我说过了,我从不主动宣战的。”言下之意是:只要你不挑衅,一切就可以风平浪静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邵凡齐不禁自问:我干嘛在意她对我的态度看不惯的话,不理她就是了,不是吗
只是…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吗他眼光又不自觉地追随着她娇小的身影。奇怪,为什么总是管不住自己这双眼呢
盛夏的午后,大多数人不愿冒着得皮肤癌的危险外出接受紫外线的洗礼,宁可躲在家里吹冷气,因此“忘尘轩”此刻的客人并不多,所以衣若芙有充足的时间向小陈请教各式水果酒的调法,以满足她的学习欲。就见吧台内,小陈教得专业且认真,时而穿插一些幽默的言语;而衣若芙则是专注而入迷地学习,并不时被小陈的幽默逗得发笑。这一幅温馨和谐的“教学”画面,看在邵凡齐眼里却成了郎情妾意的“调情”画面。
不是说现在是她的上班时间吗怎么还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邵凡齐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因为衣若芙明显的“差别待遇”让他越发觉得小陈碍眼。他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笑得那么开心,看着他时的眼神又是那么的专注还有,说话就说话,那家伙干嘛没事老爱摸她的手,是欺侮她年轻、涉世未深,趁机吃她豆腐吗而她竟然一点戒心都没有,她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连好人、坏人都不会分。
噢!该死!没开冷气为什么他觉得全身都在发热
“用雪克杯调酒时,要将盖子压紧后再将整个雪克杯反转,像这样。”小陈仔细解释调酒时应注意的事项,并亲自示范。“将雪克杯倒转后,再开始上下摇晃。这样可以让杯内的酒液充分过筛,将味道彻底调和。来,你试试。”他将雪克杯交给她。
衣若芙接过雪克杯,依照小陈讲的将雪克杯倒转。“这样对不对”她一边做,一边问。
“等一下。”小陈连忙阻止她即将摇晃雪克杯的动作。
“咦怎么,错了吗”衣若芙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她完全照着他教的方法做啊。
“注意,两手的拇指要压紧盖子,像这样。”小陈热心地指着衣若芙拿雪克杯的姿势,将她两手的拇指移到正确的位置上。
“如果不压紧,等一下你一摇动杯子时,里面的酒可能会喷得到处都是喔。”小陈向她眨眨眼。“我可不希望你拿我的酒当香水洒哩,酒很贵的。”
小陈逗趣的表情令衣若芙失笑;谁会拿酒来当香水洒呢
“是,店长,我会注意的。”她也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明白他话中的玄机。
“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小陈揉揉她的头,表示赞许。
“这样摇对下对”她就着他指正过的姿势,继续调酒的动作。
“力道稍微大一点。记住,摇动雪克杯的力量也要拿捏得当,力量过小,酒的味道出不来;相反的,力量如果太大,也会让酒的味道流失。所以,力量要适中才能摇出酒的香味,并且留住酒香,懂了没”他像个专家般,讲得头头是道。
“怎么样的力量才叫适中”
“这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了。来,我们先从你握杯的姿势说起。”他拉起她的手,握住她手腕。“当你在使力时,手腕的关节…”
“买单!”邵凡齐不悦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成功地阻止了小陈的讲解动作,当然,他那只碍眼的手也离开衣若芙的手腕。对于这样的结果,邵凡齐很是满意。
“喔,请稍等。”他怎么了,被人倒会了吗一张脸臭成那样。尽管心里不甚高兴学习受到打扰,衣若芙还是安分地停下手边的事,帮邵凡齐结帐。小陈则前去收拾桌子。
邵凡齐闷闷地盯着她,看着她的手灵巧地在收款机上运作便想起刚刚小陈拉住她手的动作,眉头不禁打了一个结。
“一共是两百八十元。”衣若芙结完帐将发票递给他,见他一脸不悦,顺口问了一句:“怎么,咖啡不好喝吗”
他现在哪还记得咖啡的味道如何,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了解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吗”邵凡齐忍不住横眉竖眼地数落。
“保护自己”衣若芙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对,你一个女孩子家让一个大男人对你毛手毛脚的,这叫懂得保护自己这根本是随便!”
“随便”衣若芙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将这两个字用在一向洁身自爱的她身上,两眼不置信地看着他。
“我说错了吗”邵凡齐原本怒目圆瞠的脸突然脸色一改,换上一脸的嘲弄。“难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制造机会让那家伙接近你”
士可杀,不可辱!衣若芙的牙关咬得死紧,双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这个可恶的男人,竟然如此羞辱她!
“…呃…咳!出了什么事吗”不明所以的小陈此刻已收拾好桌子回来,嗅出两人间紧张的气氛,忍不住关心了一下。
衣若芙看见小陈回来,脑海里念头一起,立刻将僵硬的脸部线条缓和下来,换上一抹别具深意的笑。
“邵先生真是好眼力,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睿智的双眼。”
“你!”原本以为她会极力反驳,没想到她反而大方地承认,怎么不令邵凡齐气结。
“既然知道我的用意了,邵先生,你不觉得你继续待在这里有坏人好事之嫌吗”衣若芙老实不客气地反讽回去。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对他投怀送抱”邵凡齐指着小陈低喊。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衣若芙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她这般不在乎的表情气黑了邵凡齐的脸。
“你…你身为琳琳的家庭老师,我希望你行为最好检点一下,以免误人子弟。”他搬出为人师表该有的规范约束她。
“这点你请放心,我不会教赵琳如何红杏出墙的。倒是我会提醒她好好约束自己的未婚夫别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她竟然指责他多管闲事!他好心提醒她别被别人占了便宜而不自知,却被她视为多事!果真是拿自己的热心肠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邵凡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苦口婆心、自讨没趣,狠狠地瞪视衣若芙一眼之后,愤然离去,临走前还不忘丢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小陈,意思是:你敢再碰她试试看!
邵凡齐离开后,衣若芙的双肩无力地垂了下来,全身僵硬的肌肉也放松了许多,闷在心里的一口气缓缓呼出。
好累!每次跟他“交手”总是令她筋疲力竭,这样的争斗有何意义猜不透也理不清,衣若芙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无奈地叹息。
“他是谁”小陈见邵凡齐走后才再度开口。他很好奇这两个人的关系,只是碍于刚刚场面的紧张,为保小命,他才没有问,现在警报已经解除,他当然急着打探虚实。
“我学生的未婚夫。”衣若芙面无表情地回答。
“未婚夫!原来他名草有主啦。可是…可是…”
小陈摸着下吧,一脸疑惑,未出口的话十足吊人胃口。不过衣若芙不吃他这一套,事不关己地洗着杯子。
小陈看见这个方法无效,又压抑不了心中想看好戏的念头,于是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可是他刚才的样子,活像个吃醋的丈夫抓到妻子偷人般的忿怒。小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他像个八卦女王一样,三八兮兮地用手肘顶顶衣若芙。
“他生理不顺,别理他。”她没好气地回答。
“呃…小若,刚才那…应该是位先生吧。”生理不顺!难道她是气昏头了,才会男女不分
是啊,他是男的呀。唉!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反常得语无伦次。一向她最引以为傲的不就是自己的冷静吗为什么一遇上他,她就失常了呢
“小若”见她不说话,他轻轻地拉拉她衣袖。
“干嘛”
“你说,他会不会对你有意思”
“匡!”
一个玻璃杯登时香消玉殒。
“啊!你有没有怎样”小陈立刻上前关心。
“呃…对不起,没事、没事,不小心打破杯子。”玻璃碎裂的声音引起“忘尘轩”内其它客人的注意,衣若芙连忙陪笑致歉。
“对不起,惊扰到各位了。”小陈也赶紧打圆场。
安抚好客人后,看见衣若芙正蹲在地上收拾玻璃碎片,他也过去帮忙,嘴里喃喃不休: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难道是被我说中了,你才会吓一跳,一时失手…”
“店长,”衣若芙打断他的话:“他是我学生的未婚夫!”她又强调了一次他非自由身的身分。
“未婚夫又如何”小陈将收拾好的碎片丢入垃圾筒内。洗完手,转身看着她,双手环胸。“又不是已经结婚了。况且即使他已经结婚了,也可以脚踏两条船啊。像他条件那么好,要三妻四妾不是难事吧。”
小陈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邵凡齐的条件的确很好,除去他本身的条件,良好的家世、雄厚的财力都是他可以花心的本钱。但是即使事实如此又如何她衣若芙绝对不容许自己成为别人的第三者,更不可能是邵凡齐三妻四妾里的任何一个。
“我不是船,我是独木舟。”淡淡的一句话,却能深刻地表达出她强烈的决心:宁愿千山我独行,也不愿与人共事一夫。
离开“忘尘轩”后,邵凡齐烦躁地开着车子在市区内闲逛,没有目标,只是一个劲地开着车,脑海里回想刚刚在“忘尘轩”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每次见到她,说不上几句话就会把气氛搞得乌烟瘴气的其实他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关心她而已,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往往跟自己的心意背道而驰,这是怎么回事只要遇见她,一切都乱了;说话言不由衷,行为脱轨反常,事情完全无法掌控…唉!该死。亏他还想跟她讲和,希望以后能和平相处,偏偏…看来,前途堪忧啊!
都是那个家伙害的,谁叫他对她表现得那么热络,活像没见过女人似的,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而她竟然还对他表现出一脸崇拜的样子,一点戒心都没有,该死!邵凡齐愈想愈闷,忍不住捶了方向盘一记。
咦等等!他在气什么呀
她的事与他何干她被骗、被人占便宜又干他什么事,他干嘛在这生闷气像她那么自负、骄傲的女人应该让她尝点苦头、受点教训,这样她才会学乖不是吗
对,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人家又不领情,随她自生自灭去吧!
只是…只是…“铃!铃!”
他的手机突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
“齐哥,是我,赵琳。”电话那头传来赵琳甜美的嗓音。
“琳琳啊,有事吗”邵凡齐口气变得温柔。
“齐哥,下个礼拜天是我生日,我想办个庆生舞会热闹一下,也让妈开心,你说好不好”
“也好,热闹一下,让家里多点人气,也许对干妈的心情会有所帮助。”他记得以前赵父每年都会替赵母及赵琳办庆生会,但是自从赵父死后,赵家就再也没有办过这类聚会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赵琳的声音里充满兴奋。
“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了,一切包在我身上,到时候你要来喔,没有你,戏就唱不下去了。”赵琳不忘交代邵凡齐要抽空参加,因为他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不过这次情况不同,谅他也不敢推。
“好,我会准时赴约的。”
得到他的保证,赵琳愉快地挂上电话,筹备宴会去了。
邵凡齐望着手机呆愣出神:赵琳的庆生会,她…会去吗
脑海里不断地重复这个问题,直到后面车子的喇叭声刺耳地响起,他才突然发觉十字路口的绿灯已经耀眼地亮了好久。对于他身后一长列的车子微感抱歉,邵凡齐迅速将车子驶离十字路口,心里不禁嘀咕: 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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