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谷》第二章

  坐车去圣地亚哥机场的时候,唐阿贝多不怎么吭声,似乎有点紧张。到了踏进机场大楼时,塞林娜便明显地感觉到了他不安的心情,使她自己的紧张增加了一千倍。
  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她就要遇见她需答应与之结婚的那位陌生人了!
  她紧紧抱着温迪,匆匆跟在唐阿贝多脚后,他的双眼死盯着在跑道上滑行的一架银色飞机。
  “好,他准时到达这儿。”她喃喃自语,紧张的嘴唇一松,露出了笑意。他们周围一片喧闹,巨大的喷气客机起飞、降落,吞吐着旅客。但塞林娜不看别的,只望着那架银色小飞机和从飞机上走下来的那个人,他此时正大步流星向他们走来。唐阿贝多等那人走近到可以辨认了,便一扬手打个招呼。“上帝!”他恼火地惊叫道“你来干嘛,哥士梅。我孙子呢”
  塞林娜紧抱温迪的手放松了,这人显然不是他们要等的那个
  那人的眼睛首先溜过她和孩子,然后才望着他的雇主。“他让我来为他道歉,先生。他说事务很忙抽不了身来接你们。”
  “天!”唐阿贝多大怒道“我真希望到达庄园时遇到地陷或者地震!”
  更可能是人造火山爆发,塞林娜想。她登上飞机,坐在发怒的唐阿贝多旁边。他起初郁郁不乐地坐在飞机上,一声不吭,但当飞机远离了城市上飞了约有三十分钟之后,贴着乡村田野低低掠过时,他稍为放松了安全带,指点着下面的景物。下面排着成行的桉树和杨树,渠道四通八达。
  “这是我们最好的土地。”他解释道“因为有理想的自然条件,发展灌溉不怎么费钱,很多智利的河流发源于安第斯山脉的雪层,水源充足,即使干燥的夏天也一样。”
  她清了清喉咙道:“你们种粮食吗,先生。”
  “种,但规模不大,”他答道“我们的土地更适合搞畜牧。我们庄园有花园、果园,但只够供应自己的需要。”
  他再度沉默下来。下面开垦了的土地越来越少,代之的是连绵不断的草原,上面满布牛群,她从来没看见过如此众多的动物。牛群渐渐稀疏了,飞机开始朝着一栋刚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房子下降,不用唐阿贝多说她也知道,他们终于到达了。
  他们走下飞机,坐上汽车,向着远处座落在枝树丛中的一栋大房子驶去。房子建在一个小丘背上,四壁是用小丘的石块造成的,刷成白色,屋顶盖着用绿铁皮做成的波形瓦,屋前的乎阶台和游泳池都铺上了一块块绿色的方砖。”他们走进了门内,塞林娜看见地板是用同样的方砖铺砌而成。唐阿贝多领她走出了凉的大堂,进入了客厅,里面铺着柔软的黄褐色地毯,两边摆着几个书架,凌散地堆着书本和一些别致的装饰物。房间的惹眼之处是一个开着的暖炉,砌在一块垫起的大理石块中间,石块大得足可坐上一打人烤火,正上方有一个大铜罩,当火苗跃起时便闪着耀眼的红光、黄光、橙光。
  唐阿贝多见她看得目瞪口呆,便开心地问:“你喜欢我的家吗,小姐”
  塞林娜闪着光芒的眼睛足以说明问题。“很漂亮,先生,你真值得庆贺,能把现代的舒适揉进这栋老式房子而又没有毁掉它的特色。”
  他点点头承认这一赞扬,但他没来得及回答,便走进一位身材矮小的胖大人。
  “请原谅,伯爵先生,哥士梅那小子刚刚才通知我你们到达了。你们需要恢复一下,这位女士和你来点饮料,这位孩子来点牛奶好吗”
  “谢谢,卡尔曼,我敢肯定我们的客人一定和我一样口渴,但在你送饮料来之前,你不妨先领塞林娜到她房间去。你找我的吩咐准备好了保育室了吗”
  “是的,先生,”卡尔曼点点头,黑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塞林娜和她怀里的孩子“已经准备好了,小姐,跟我来!”
  唐阿贝多喊住了她们:“保姆呢你找了个合适的吗”
  “这你也不用担心,先生,哥士梅的女儿,她很愿意干这保姆的活。她有很多弟弟妹妹,有经验。”
  “那么很好。”他向塞林娜笑了笑,”“原谅我不能和你一块喝饮料,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但我们今晚一起用餐,到时我希望能向你介绍我那不在场的孙子。他会为没来接你的事表示歉意的,我敢肯定。”
  “请不要为我担心,先生,”她答道“你忙你的吧,我会很高兴去看这新地方的。至于说到你孙子不在场的事,已经解释过了。我很愿意和你们俩一道吃晚餐。”
  塞林娜紧抱着睡着的温迪,跟卡尔曼离开了。她一边走一边想:她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一有一个美好的、孩子能幸福地长大的环境今天必须承担起偿还的任务,无论价钱多高。
  卡尔曼带她看了住的房间。她的卧室刷得雪白,里面有几个壁橱和书架子,窗口边还列着一个长长的架子,可以当为书桌用,保育室紧连着她的卧室,里面敞开的窗子都安上铁栏,把蔚蓝的天空圈成美丽的图形,让纯净、充满花香的空气流进来。塞林挪把熟睡的孩子递给一个卡尔曼告诉她叫贝娅的姑娘,她感到心情舒畅极了。就是寻遍全世界,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孩子可以在这沐浴着纯净的空气,可以尽情玩耍,可以永远呆在她身边。
  在下午余下的时间里,她到附近的地方逛了逛,等到太阳西斜之时,她便匆匆赶回庄园。她觉得有必要对那位男子仁慈一点,他对她的需要是带给她幸运的主要原因。她从衣柜挑出一套她认为能引起一个腼腆的、不自由的青年男子兴趣的衣着一件高领、长袖、墨蓝色的天鹅绒上衣,一条紧身长裙,一双银白色的凉鞋。他在镜子前照了一下,便壮着胆子准备走下楼梯。
  这时,黄昏的寂静让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打破了,其中还杂着骑手的吃喝声,一个骑手大步走进房子“脚步声中还杂有马刺撞击的丁当声。几秒钟之后,由弱变强传来了一阵电闪雷鸣般愤怒的说话声。她听得出唐阿贝多冷酷、专横的声音以及另一个同样果敢的反驳声,她惊惶地向窗口移去,企图去看看这位不知名的反抗者。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斗胆大声向那位以铁拳统治的老贵族说话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暴风雨般的说话突然让一声巨大的、震动了整栋房根基的关门声给冲断了,随之是一片寂静,静得使塞林娜惊恐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时她的房门砰地一声打开,一个高高黑黑的汉子跨了进来,她不禁一惊,眼睛无声地询问这位不速之客。
  他傲慢地回击了她的凝视。他分开双腿站在那里,黑色的衬衫敞开了胸部,露出棕红色的胸膛,脑袋让结实的脖子撑着,生着一头象撒旦的心肝一般黑的、让风吹乱了的黑发,眼睛相应地闪着凶光,下面长着刀背似的鼻梁,鼻孔怒气冲冲地绷开。他嘲弄地翘起凶狠的嘴唇,露出两行白齿说道:
  “那么,”你就是这马群的新来客!”他双眼蔑视地盯着她瑟缩的身影“我早猜到伯爵的想法会落在这种乏味的小姐身上、象小老鼠般精神萎靡,象石膏女傀儡般毫无性感!”“你是谁”她颤抖地说“你胆敢闯进我的房间,竟不”
  “别侮辱我的人格!”他粗暴地打断“亵渎了的美德不会持熟悉的态度去对待这么个女人,她,根据我祖父所说,过于愿意分享我的床铺。”
  烫热的红晕升上了她的脸庞。“你是说你是一”
  “不是别人,正是你所不愿嫁的丈夫,”他嘲笑地躬一躬身“唐华安德吧迪比阿,我祖父那不可思议的把戏里的第二个抵押物。”
  “把戏…抵押物…”她断断续续地说。
  他大步走上前来,直至把她吞没在他的影子里,仔细察看她那细小的脸庞,看看有没有欺骗的迹象。他硬梆梆地说:“你有可能不知道我祖父的诡计的确,他说不出口。我一点也不惊奇,坐下吧,小姐,有些事你应该知道的。”
  塞林娜散了架似的跌进椅子,双手抱住颤抖的身体,努力压住慢慢增长起来的、对这位有超人权力人物的恐惧。会遇到一位腼腆、内向者的幻想消失了,眼前这个人与她的想象离得那么远,她宁感染上瘟疫也别跟这位冷酷、野蛮的牛仔一起生活。
  “我祖父,”他唾沫横飞道“因饲养牲畜特别有成就而名扬四方。他花了大半生的时间研究动物的品种与法格,他现在可以毫无愧色地吹嘘他能够培养出各种特别的品种,无论你需要往情和顺、安静或者是勇猛、好动的牲畜,他都能令你如愿以偿。这正是他赖以自负之处。他目下已决定将其技能施诸于人身上。哦,对了,”他肯定地说“因为他在这上头已成功过一次,他是决定再试一次!”
  “象我一样,”他继续道“我父亲非常主观任性,宁愿干错也要我行我素,绝不听取他那具有无上权威的父亲的意见。于是,一位姑娘事然而降,来到这庄园。那是一位英国姑娘,金发碧眼,为人顺从她是专门给挑来燃起父亲天性之火的。我听说他们恋爱了,尽管这样.但我看最初母亲是爱她周围豪华的环境而不是爱父亲。当一场地震阻止了祖父的实验,他一定是极为恼怒的。毫无疑问,这是他极想再试验一次的原因。这一次、小姐,你和我,便是他计划之中的目标。”
  他抬抬下,缓和了一下奚落的口气:“你已经被选来施展你的柔情<i src”igejpg”>意,以磨平我起角的品性,使我对祖父的命令更加顺从。当你知道这一点后还有什么感想我现在曾告你,”他继续道“这是行不通的!你会发现,驯服那安第斯山的山鹰容易,但要把你的苗条小脚踏在我的脖子上就难了!”
  塞林娜倒退了几步,把手放在狂烈跳动的心门上。“我并不愿意把脚踏在你的脖子上,先生。”她反驳说“我来这儿是以为你需要我。我想象中你是个腼腆、内向的青年,自己不敢找一个妻子。我现在明白,是你祖父把要让我像的人整个说反了。我不能嫁你,先生,我宁愿挨饿!”
  她勇敢的最后通碟消去了他的傲气。他愤愤地盯着她,默不作声,轻蔑的表情丝毫也没有减弱。她转身走向窗口,避开他无声的蔑视。
  “请你立即离开,先生!”从她挺直的肩膀上传来她的声音。
  他走过去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猛烈地把她扭过来。“你为什么要让自己给说服到这儿来”他问道“你的美貌足以>吸>引一些男人,所以缺乏追求者不会是决定的因素。他给线你了吗啊,我看他给了!”他放开手走开,走在门边时站住了,投来最后痛苦的一眼:
  “既然祖父买了你,你就受他支配,他一定决定了拿你怎么办。听我说吧,小姐,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我们这儿不需要你!”
  正当他踏出门槛之际,从保育室传来了哭声,他立即便给忘了。塞林娜匆匆走向相连的房门,她贴起脚才走到温迪的床前,哭声便随之变为淘气的咯咯声了,塞林娜一抱起他,她就开心地笑起来。
  “淘气鬼!”塞林娜心疼地责道“如果我不小心,就会把你惯坏的。”
  “这孩子属于谁的”光线黯淡的房间传来一声严厉的询问,使她想起她们这儿还有一个观众。
  “属于我的。”她平静地回答,记起她对唐阿贝多的承诺。“你”他后脚跟一摇。
  “对。”她证实说。对于他的惊讶,她幸灾乐祸般感到高兴。
  “那么父亲呢,他在哪”
  她以真诚的声音回答。“她父亲死了。”
  他赶忙看一眼她没戴戒指的手指,这暴露了他当时的思想,但她没注意到,她所需要的是赶走这位多棱多角的男子,因为他使她感到羞耻,尽管没有任何原因。
  但他移近了,移到足以把身影映在混迹清澈的蓝眼睛里。温迪没有显示出不喜欢这位陌生人的样子,她向着他的方向飞了一个吻,并且伸出双手似乎要他抱。看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塞林娜几乎笑出声来,希望不是她妹妹,而是她自己使得他难堪。然而她把温迪放回小床责道:“这是你睡觉的时候,小夫人。不,不许坐起来!”她把温迪再度压回枕头上,然后俯身亲她一下“再见,亲亲,我早上来看看你…
  她走出保育室,示意华安吧迪比阿跟着出来,等他走进她的房内,她便紧紧关上相连的房门。
  “你们家里除了这孩子还有别的人吗”
  他的突然问话使她一惊。“一个也没有。”她诚心答道“但你别为这担心,先生,只要温迪和我一块儿,就是一个家。”
  他粗暴地瞪着她安静的脸庞,下吧的肌肉抖动着。“那老家伙和魔鬼一样坏,”他喃喃道“但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也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她还没来得及叫他解释他就走了,他巨人般的步伐步步吞噬了长长的走廊,脚下的马刺当当地留下怒气冲冲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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