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休二日,黄昏依然没得休息。
一早她便赶到楮家别院,楮少爷说有要事交代。
最近忙乱的事堆积如山,让她有点吃不消。
在公司,因为“封氏”和“天威”的合作案才刚刚开始,初期繁杂的事物多如牛毛。封青云又是谨慎强势的老板,她身为他的秘书,免不了忙得天翻地覆。有一点休息的时间,还要跑到楮家别院弄一堆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虽然楮真溪不会给她脸色看,反而笑脸迎人,但他总会给她无形的压力,她潜意识里不想让他失望。
这样子下来,她已经分身乏术,连她身处政界的老爸也惊叹,她竟然比政治家还要忙。
停好车踏进楮家别院,她自然得像走进自己家门。快要踏进大厅前,却听见里面传来数人的声音。
她在门口站定,朝里头望了望,大概有八九名年纪较长的男人坐在里面。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些人应该是楮家别院各事业的负责人。
黄昏倚在门边,双手环抱静静的看着。
楮少爷依然被围在中间,双手习惯性的交握放在腿上,偶尔会打几个手势,或握成拳抵着下颌,发辫垂肩。
他似乎很锺意浅色系、质地精良的针织衫,的确,这样的搭配更能突显出他贵气优雅的气质。
他的肤色偏白,相貌不属于阳光型的帅性,而是偏柔和的俊朗。
全身透着温和爽朗的气息,眼眸散发暖人的光彩,脸上又总挂着令人舒心惬意的微笑。
楮少爷像个王子,即使身体残缺,也无损尊贵。
当他那年从阳光中走来救她时,那样从容不迫,稳妥不惊,事后回想,她才惊觉从那时起,他的尊贵身分便已涤讪。
兴许是她看他的眼神太过于专注,楮真溪彷若心有感应般偏过头,望见倚靠在门边的她。
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进来,点点金光彷佛洒在她的发间,肩头,乃至全身。
她穿了一身卡其色的衣裤,除了那一次在旋家的酒会上见她穿裙装外,自此便再也没见她穿过裙子。
上身是贴身设计的七分袖衬衫,第一粒钮扣打开,透着妩媚,下身是显出修长双腿的长裤,此时她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见他回望,唇边勾起一抹笑。
楮真溪笑说了一句“来了”众人便见她自然地走进来,两人的互动流畅得没有累赘的语言,彼此默契地意会对方的意思。
“我介绍一下,这位黄昏小姐负责帮我打理楮家别院的事务,你们有什么事,若我不在,尽可以问她,她会代表我全权处理。”他的话不仅让楮家别院的人心里暗暗吃惊,连黄昏也吓了一跳。
“他们是楮家别院不可或缺的各项主事,你们好好聊聊。”
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想让她打进楮家别院的核心层吗没这个必要吧
而其他人面面相觑,同样也在猜测着黄昏的身分。
“好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楮真溪若无其事的说,全然不管众人的疑惑。
“少爷,南部的那几个场子我们还要不要做”有人继续接上之前的问题。
他笑而不答,突然看向黄昏。“你说呢”
黄昏一皱眉,心思翻转,瞥见眼下一干人等疑惑怀疑的眼神,以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眉心舒展,她调笑着问。“南部”
他点点头,笑等她的回答。
“那几个场子,做下去短期或许会有盈余,不过,不出半年一定会亏损,而且还是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所以,还是收了吧。”
她的话一说完,便听见刚才提出问题的中年男人急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笑了笑,正了正神色。“入不敷出是最主要的原因,我看过那几个场子的帐,先不说没有盈余,就算有,也难抵投入的成本。早就应该收起的烂摊子,为什么要让它一直恶性循环下去”
她的语气没有很冷冽,但话还是让人不舒服,中年男人看向楮真溪。
“少爷的意思也是这样!”
楮真溪垂下眼眸。“照她的意思办吧。”
众人轻呼一声,脸上皆是一片讶然。
黄昏开始有点明白他之前为什么让她广泛涉猎楮家别院的事务,却不给她深入的时间。
是为了应付这一帮人吧。各式各样的问题,还触及不了核心,却不得不解决。
“你们继续谈,黄昏的答复便是我的答复。”
他突然退场,这次吃惊的人换成了她。
他就这样让她面对这一群中年男人,回答他们接踵而来的问题,他就这么放心的走了
楮真溪见她表情异样,给了她一个笑容,拍拍她的手,自己悠闲地离开。
黄昏想拦住他,却又听见一人问道:“黄小姐,我们在忠孝东路的一家…”
她一边听着问题,一边瞄着快出大厅的楮真溪,正对着她露出他招牌善良的微笑…
一上午的会谈,若不是她脸色越来越冷,那些老家伙可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恶,他们炸得她头昏脑胀!
揉着太阳穴走出大厅,一眼便看见他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悠闲惬意的同老头子们挥手道别。
哼,他倒是很清闲吶!
黄昏二话不说地走过去,猛地一掌拍在他轮椅的扶手上。他抬起头来,温煦地笑说:“怎么样”
怎么样她若有所指的瞟了瞟陆续离开的老头们。
“能怎么样他们不相信我,每一句的末尾都会带上少爷的意思呢,跟我说话说得脸红脖子粗,刚刚应该向你抱怨了吧”
“是有不少投诉意见。”他笑。“没关系,慢慢会好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到底是代言还是枪靶”黄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当然是代表我。”
“为什么”她坚决要问出答案,不做没头没脑的代罪羔羊。“楮少爷你若不给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不会任你差遣的。”
“我相信你啊!”她哼笑一声,撇开脸不理睬他。树下一片凉爽,她站在他的身侧,感受风吹拂过他,传递到她身上温雅的气息,有淡淡的清新味道。
“我相信你的品性,相信你的判断和决策,相信你的真感情和对我的态度。”
“真感情和对你的态度”她低下头回看他。
“难道你对我没有感情吗”他笑着问,见她怔愣了一下,一副被他问倒的样子。
“我相信你对我有儿时的友谊之情,感恩之情,以你的性格和人品,有这两样感情作基础,我甚至可以把性命都托付给你。”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黄昏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我还以为…”她欲言又止。
“什么”他温和笑问。
“没什么。”她别开眼。“不过我对你确实很好。”她突然补充说道,直言不讳,坦白得让人错愕。
“你…”她真是…楮真溪一时竟接不上话。
看她一脸正色,表情认真,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异样,夹杂着丝丝的愧疚,及自己也分析不清的感觉。
“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好过,这样言听计从,楮少爷你是第一个,你要记着我对你的好,那是除了你之外,没人得到过的。”
这个特立独行的黄昏!她这番话又在暗示什么
他没有说话,两人对视的目光在一点一点缠绕,想将对方看穿的眼神,似乎想扒开一切外衣,看清楚那颗心里是否留有彼此的位置,无关较量,却比较量来得更敏锐认真。
黄昏先笑开,缓和了情绪,看了看他的腿,说出一个颇让他惊讶的消息。
“我想再请人治疗你的腿。”她不相信一点治愈的可能性都没有。
“谢谢,不过…”
“难道你不想站起来吗”她打断他的话。楮真溪眼中一瞬而逝的亮光,她来不及捕捉是何意义。
黄昏蹲在他面前,他不解地看着她,见她伸出右手,纤指竟在他腿上轻轻地捏起来。
“没有感觉”指腹下是一片硬帮帮的触感,看来以后她还得多做一项工作了。
“黄昏…”他不禁想笑,伸手一把抓住她在自己腿上作怪的手。
“我听你的,你也要听我的。”她公平得很。
“这是两回事。”他松开手,下一秒反被她抓住,迎上她定定的眼神。
“不,我决定了,楮少爷,我做出某种决定便不会再更改。现在我补偿你,是我欠你的。但我对你好,不是不求回报的,你现在考虑好。不然,等我向你索取回报的时候,你再想反悔就来不及了。”
他看着她的眼,许久没说话,带笑的表情,看不出所以然。
四目相对,看久了多是不自在,她率先放开他的手,站起身来,退到一边更凉爽的地方,才传来他沁人心脾的声音。
“黄昏,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她低敛眉眼不答,唇边却浮出一抹笑。
午后,树下,凉风习习,静谧安逸。
她半遮半掩表明了情意,他不拒绝也没回答,暧昧不明。
第一次见到楮真溪认真处理楮家别院的事务时,她心里暗吃了一惊。他修养极好,向来给人温雅的感觉,又总带着人畜无害的笑脸。
当她见识到传说中楮少爷的厉害时,才明白他有的不仅仅是尊贵的气质和聪明的金脑袋,还有他独特的作风。
她和他摆在一起,便是很明显的区别。她向来冷厉,话不投机半句多,毫不留情地直刺要害。他却是运筹帷幄,谈笑用兵,说笑间杀人于无形。
她习惯直截了当,点明症结。他却喜欢循循善诱,诱进深处再杀一个回马枪。
如果说她会让敌人在那一瞬间痛苦难当,他便是让人永远感受凌迟之痛。
谁更厉害显而易见。
在他的刻意安排下,老男人们渐渐采纳她的意见,楮家别院上上下下的人开始习惯她的存在,一个月&x5f88;&x5feb;就过去。
结束上午的例行会议,众人正准备离开,却没想到许久没来找碴的鲁豪,再次上门来叫嚣。
“楮真溪,滚出来!”鲁豪站在院子中央凶神恶煞的叫嚣,身后是他的党羽。
埃伯举着扫帚冲上来。“你干什么!楮家别院不欢迎你!”
鲁豪一把推开福伯,险些将他推倒。
“楮真溪,你给我出来!”
埃伯还想冲上去,却听见一道温朗的声音。“福伯。”
楮真溪从大厅出来,跟在他身边的众人看见鲁豪后纷纷皱起了眉。而他身后缓缓走出的,是黄昏,在楮真溪身后不远的位置站定。
自回台湾一切安定后,楮真溪如不外出,影子保镳便不再跟着他。
“什么事”
“什么事”鲁豪身上尽是狠戾之气,目光恶狠狠的盯着他。
“任行广派人收了我的货!”好几千万的货,他精心布置了快半年,竟然被任行广给毁了!
楮真溪若无其事,奇怪地耸耸肩。“行广是做什么的,大家都清楚,他既然收了你的货,自然是因为你的货有问题。”
鲁豪啐了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捅我一刀!”
“捅你一刀”楮真溪的声音突然阴柔起来。“我早就说过,不管曾经怎样,现在的楮家别院,所有产业全部上岸,见不得人的勾当趁早结束收手,我早告诫过你。”
“他妈的你别太嚣张!”鲁豪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但围观的其他主事们见到这样的情况,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帮忙!鲁豪的势力这么大
“没有我,楮家别院会少赚多少钱楮真溪你少在老子面前装老大!少管我的事!”
他面不改色微微一笑。“很抱歉,楮家别院现在归我管。”
“你!”鲁豪怒极,手收紧似乎想动他。
“想揍我想好再动手。”他一派从容不惊,彷佛有恃无恐,不把鲁豪放在眼里。
“揍你,凭你这个断腿的残废怎么没有旋棋,你就只能坐在轮椅上等着挨揍了”
鲁豪侮辱的话一出口,他身后的党羽纷纷嘲笑起来。
“鲁豪,说话尊重点。”有人忍不住开口,却听他得意的叫嚣。
“尊重他有本事可以揍我啊!别仗着自己是个破少爷就想管老子的事!识相的就叫任行广放货,不然,我让你在楮家别院没好日子过!”
楮真溪淡淡的开口。“你是在痴人说梦吧”
他的话一完,只见鲁豪揪着他衣领的手倏地一收,眼露狰狞之光。“老子看你敬酒不吃吃罚…”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揪着楮真溪的手腕上却多出另一只纤细的手,抬眼一看,是一个陌生却美得惊人的女人。
众人见黄昏不知何时从楮真溪身后闪到旁边,还插手管鲁豪和楮少爷的事,不由得大吃一惊,为她捏一把冷汗。
“放手。”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握住鲁豪手腕的五指不见力道。
鲁豪先是一愣,彷佛没料到她敢这样和他说话,顿时大笑。“哈哈!楮家别院的楮少爷竟落到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谁知楮真溪却理所当然的回答。“她确实是从小就决定要保护我。”
黄昏白了他一眼,才瞥了瞥鲁豪。
鲁豪见她身形削瘦,只是面上冷淡。况且她不过是一个女人,楮少爷他都没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会怕她!
“哈哈!你叫我放手我就放!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你要面子可惜她从来不给人留面子。”楮真溪脸上笑意更深。
他的话音刚落,鲁豪先觉手臂一阵麻痛,不自觉松开手,而黄昏握住他的那只手突然五指灵活的抽动起来,如幻影般抽打了他的下吧,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也没有人看清。
鲁豪瞪着她。“你!”他再看一脸笑意盎然的楮真溪,没敢轻举妄动。
“我早说了,宁可惹我,也不要惹她。”楮少爷闲闲地说。
黄昏拍了一下楮真溪的手,随即将他的轮椅往后拉了几分。
“鲁哥!”鲁豪的党羽冲上来,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老大一脸铁青,下吧又有些微微的红肿,一定是那个女人动了手脚。
鲁豪挥挥手,看了黄昏一眼,又打量楮真溪,摸不清黄昏的底细。“这女人是谁不是楮家别院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谁说她不是楮家别院的人她是少爷很重要的人!”福伯跳出来叫道。
楮真溪和黄昏对看了一眼。她什么时候变成楮家的人的楮少爷没觉得她很重要吧可是一屋子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口反驳。
鲁豪心生疑虑,看楮真溪一副稳妥不惊的表情,再看那个女人一脸冷冰冰的不耐,突然不敢贸然动手。
“今天是你运气好,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鲁豪深看了黄昏一眼,挥手带着手下离开。
他一走,众人松了口气。
“只要他一来,就像台风过境一样。”福伯瘪着嘴嘀咕,却见黄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纳闷。
难道是因为刚才的事不高兴他可要留住这个可以保护少爷的人!
“黄小姐,你怎么了”
黄昏不耐的神色越来越明显,连楮真溪也感到奇怪不解。“你怎么了”
她抬腕看了看时间,才说:“已经耽误了我请人给你看腿的时间。”说着她便动手推着他走进大厅,留下一群人干瞪眼。
半晌,只听福伯突然嘀咕出一句:“其实楮家有位女主人也挺好的。”
众人惊诧地瞪着他,紧接着却点点头,心里都想着,是这样没错。
黄昏请来的是一名中医师,她想既然他看了这么多年的西医,也没见丝毫起色,不如就抛开那些精密却冰冷的仪器,从最初活血松筋开始。如果有偏方,她也不介意试试。
“你就这样放心把我的腿交给那个中医师”他笑问她,见她拿起医师刚刚开的葯方在研究。
“反正最坏也就是没起色,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就医好了。”
她真大方,这又不是她的腿。“其实好不好都无所谓。”
“谁说无所谓”她丢下葯方,走到他面前。“当你能行走自如的时候,我欠你的就还清了,就该你回报我。”
“我不介意现在就回报你。”他的话似认真似玩笑,她也没太当真,蹲下来观察他的腿。
“干什么”楮真溪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伸出两手交叉一握,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捏得骨头咯咯作响。
“你的腿僵化太久,需要大量的按摩让肌肉恢复柔软度,你好像腿部神经已经死了,看看中医师的中葯会不会有效。”
将他两条腿放平,她十指按上他的小腿,硬硬的。“奇怪,这么多年的僵化,腿竟然没有变形”
“难道你很希望它变形吗”楮真溪苦笑不得。
“有没有感觉”她捏捏。
他笑着摇头,她加重力道。
“现在呢”
他依然摇头。
黄昏突然猛一下一拳打在他的腿上,他虽没有感觉,却也被她粗鲁的动作吓了一跳。
“还是没有感觉”她蹙眉,怎么会这样“看来是要下功夫。”
“够了黄昏,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楮真溪正了正神色。他曲身向前,按住她的手,要她停止。
她冷冷看了他一眼,扒开他的手。“我愿意。”说完又瞟了他一下。“你要还的。”
楮真溪想如往常一般说笑,可心里突然被什么梗住,竟笑不出来,反而微拢了眉心。她对他的腿有着超乎寻常的在意,这不是一件好事。
她十指飞快地动作,从他的小腿开始捏捏按按,缓缓向上按摩。“你的腿还没有热,我的指头先热了起来。”
楮真溪只是看着她没有答腔。她对他的好,他看得见。这样的事也愿意亲手为他做,楮真溪心里明白了什么。“黄昏,以你的脾气,为什么会让你这样心甘情愿待在一个残废的男人身边”
她手上一僵,抬眼看他。“报恩”“你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他笑。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平静,好半晌才开口。“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你。”她以为自己不会对楮真溪讲,没想到却这么流畅地讲了出来。
楮真溪不是很惊讶,但眸光里流转的光芒生动耀眼。“是我的福气。”
黄昏扬了扬眉,没说什么,好像说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低头继续为他按摩。
“黄昏,黄昏…”他轻念着她的名字,在唇边呢喃,像呼唤情人的名字,听得她眉心一紧,后背泛出一阵热浪。
她的手慢慢向上移。“有没有感觉”
他笑笑,摇头,又不自觉念出她的名字。
突然,大腿根部传来触电般的悸动,他上半身一震,闪电般抓住她的手快速往下拉。
“我只是腿没有感觉。”身体其余部分,完全正常。
她撇嘴笑,唇角一勾,又开始认真的按摩。“我还以为你已经傻了,只会念名字。”
楮真溪轻吐出一口气,惹不得!纵使喜欢,也惹不得她。不自觉想起什么,他原本愉悦的表情浅浅隐去,目光驻留在她的身上,久久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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