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行》第六章 草鞋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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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淇又重新坐回了巉岩之上。
  狼弢领着段红潮寻到一处凹槽山壁,踞坐下来。
  不片刻,又有人走过来。
  来人形容古矍,眉长三尺,束于胸前,一对星目熠熠生辉,方脸阔口,穿一身粗葛麻衣,蹬一双草织鞋子,佝偻持杖,踉踉跄跄步到两人跟前。
  少年屁股还未坐稳,便如火烧一般,猛地立起,冲来人抱拳躬身,“不想草鞋散人也到了舍峰,晚辈眼拙,不曾望见,还请恕罪。”
  草鞋散人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温和道,“无罪无罪,何来恕罪我这老木柴,坐在哪儿都跟个朽木似的,谁能看见”
  说着,便望着一同站起的段红潮仔细打量起来。“这位小哥倒是面生得很呐!”
  段红潮施施然行礼,不卑不亢道,“晚生只是恰逢其会,前辈不识,也是必然。”
  “呼呼呼呼…”草鞋散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澄澄缺牙少齿,“恰逢其会好啊,我这老木柴也是恰逢其会的。今时见了小哥儿,顿觉颇为投缘,不如咱们一同结伴如何啊”
  “啊”段红潮微讶,偏头觑向狼弢。
  只见狼弢面色铁青,双拳紧攥,却强壮压抑着一腔怒意,淡淡说道,“草鞋散人,履过无存。多谢前辈厚爱,晚辈还是觉得暂不与前辈结伴为好。”
  “哈哈哈哈……”草鞋散人摇头道,“蛮荒中人多会诋毁,我草鞋可是个厚道人,怎么可能履过无存。”
  说着,又笑眯眯地看向段红潮道,“小哥千万别提他诽谤之言,咱俩结伴,保证你在舍峰里赚个盆满钵满。”
  狼弢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电目如匕,冷冷地瞪着草鞋散人,“阁下还请自重,勿要再巧言如簧。”
  草鞋散人瞥了狼弢一眼,神情自若道,“你急个什么劲老木柴邀请的又不是你。”
  “他是我领来的,占我一张止瘴符令,我凭什么不急”
  草鞋散人冷笑,伸手入怀,瞬间便掏出一沓黄澄澄绘满了红砂鬼画符的纸张,讥嘲道,“止瘴符令而已,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狼弢大愕,目瞪口呆,“你你你…如何有如此多的符令”
  草鞋散人飒然一笑,“自然是许多如你这般的风鸣堂弟子赠予老夫的。他们那般殷勤,老夫不收不好,就勉为其难收集个二三十张,当作拉屎擦屁股的厕纸吧。”
  狼弢脸色胀红,愠怒道,“你杀了他们”
  草鞋散人撇嘴道,“老夫岂是那等凶残之人你放心,他们都活的逍遥自在,正在断壁谷的窑洞中酣睡呢!”
  狼弢不信,“您老那般好意”
  他自知草鞋散人要么不出手,要出手便必夺人性命,岂会真个留人活口
  草鞋散人朗声大笑,笑声在峰下鼓荡回环,震得此地数十人眼晕耳鸣,惊骇异常。
  段红潮也不由心中滞闷,宛如压了块硕大石头,好在灵元尚存,便集中心力,运转灵元,那大石竟似被滔滔江流轰击,仅数息,便彻底粉碎。
  段红潮脸色不复胀红,呼吸沉稳。
  草鞋散人见了不由轻“咦”出声,却是更加欢喜。“好好好,果然是个好胚子。这样的良材美质要是被风鸣堂的小儿做了替死鬼,实在可惜得很。不如随了老夫我,做我徒儿如何”
  “啊”段红潮震讶。
  怎么剧情一转,硬生生演到收徒的桥段啦
  您老也不是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爷爷,怎么对收徒这么情有独钟
  这却是段红潮想岔了。
  草鞋散人可不爱收徒。别说收徒,他连个朋友都一个也无。在天南蛮荒,是个独来独往手段狠辣的古怪之人。从不曾给人半点好,出手杀人却是时不时。
  他起初也未曾想要收段红潮为徒。他自觉一身本领高卓,天南难有继承之人。正打算此番到舍峰中狠赚一笔,便去往天才云集的天东看看。
  在此之前看来,段红潮不过是个略有蛮力之人,在草鞋散人心中与土鸡瓦狗无异,他之所以开口要与段红潮结伴,不过是为了羞辱风鸣堂一番。
  狼弢所言不差。那些风鸣堂弟子他本打算一掌一个击杀,却不料竟被暖木商所阻,仅仅只是以迷药迷晕了而已。
  而暖木商正是狼弢的师父。
  此地风鸣堂弟子众多,暖木商也已躲在不远处暗中窥伺,他自然不敢贸然出手,因此便存了折辱的心思。
  却不料这一折辱,竟测验出了个了不得的好徒儿出来。
  草鞋散人心怀大慰,直觉一身本事后继有人。
  “好徒儿,快应了为师。你能短短数息就化解了为师的震海音波功,实在难得。只要你拜我为师,为师便将一身本领悉皆传授于你,让你成为天南数一数二的大高手,你说好是不好”
  段红潮踌躇,想应了,又怕草鞋散人喜怒无常,别动不动一气之下就杀了自己。
  更何况,他答应了狼弢要陪他一同进舍峰的。
  “前辈,你过分了!”狼弢再也忍耐不住,攥着漆黑匕首,就要冲草鞋散人捅过去。
  草鞋散人冷冷看着,好似在说,你捅啊!你快捅啊!!你怎么还不捅!!
  狼弢瞬间如一捅凉水浇在头上,浑身颤抖。心头忍不住悔恨交加,心想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竟然主动招惹这个煞星!!
  见狼弢半晌不动,只是兀自握着匕首,草鞋散人不由暗道可惜。
  原本若是狼弢出手,那即使暖木商在,也没有阻止他杀人的理由。
  而狼弢一死,自己的好徒儿便没有必要再陪同进入舍峰。
  谁能陪一个死人进舍峰夺宝呢
  却不料,狼弢竟然临头止住了!
  草鞋散人摇头,兀自将鹰爪般的手掌抓向段红潮的手腕。
  段红潮正欲抵挡,却只见漫天皆是爪影,竟让人分不出哪个真哪个假。
  待他想钻出凹槽而退时,自己的手腕早已被攥得紧紧的了。
  “好徒儿,你要是再不拜师,你的手腕可就要碎成齑粉了。”
  说着,段红潮便觉得手腕一痛,竟好似被千万根针扎一般。
  段红潮忍不住驱动灵元,灵元如蚕,缓缓蠕动到手腕处,霎那间,段红潮的手腕便洁白晶莹起来。
  草鞋散人不由再次讶然,“好有趣的内劲,竟然从未曾见识过。”
  当下心中不由更喜,只当自己这好徒儿天赋异禀,正合该接自己衣钵。
  只是…
  草鞋散人心想,还得先降服他再说。
  想毕,便再使上了半成功力,段红潮的手腕瞬间青紫,洁白无瑕的手腕好似被血污染了一般。
  段红潮疼痛难忍,连忙说道,“师父在上,快快松开徒儿!”
  “哈哈哈哈……”草鞋散人畅笑,“乖徒儿,好徒儿,再叫一声师父听听。”
  段红潮连忙一叠声的数十个“师父”出口。
  草鞋散人欢喜了,便松开了手掌。段红潮连忙缩回手臂,却是害怕草鞋散人再抓回去。
  那后来的疼痛,竟似凌迟,实在不是人能忍受得住的。
  恰在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暖木商现身了。
  也是一叠声的“师父”喊出,身边的狼弢竟直挺挺地跪下了,喊道,“求师父主持公道。”
  段红潮诧异望去,只见一面如敷粉、唇如流丹、星目剑眉、发髻高束,穿一袭富贵荣华的牡丹绸衫、擎一把叠嶂山河折扇的翩翩公子从不远处的巨树后洒淡地走了出来。
  其人态度雍容,不疾不徐,与草鞋散人的下里巴人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暖木商并未看向狼弢,一现身,目光便在段红潮和草鞋散人两人之间流转。
  “草鞋,这少年拜你为师,我自管不着。但既然他已答应我的徒弟陪伴同入舍峰,你就这般擒了人去,恐怕不妥吧”
  草鞋散人冷眼瞪着暖木商,道,“妥不妥,不是嘴上说的,还得手底下才能分辨。”
  “哦”暖木商抿嘴一笑,“你真觉得你能从我手底下讨到好去”
  “莫以为之前我在断壁谷不与你争锋是怕了你。我只是觉得,那些人可杀可不杀。能不费力气的杀自然最好,费了力气便无太大必要,这才选择退却。如今…”
  “如今如何”
  “如今,谁要是敢打我徒儿的主意,别怪草鞋我不死不休!”
  说着,一双鹰爪就要向暖木商当胸抓去。
  暖木商却是不闪不避,只是轻轻一摇折扇,扇面上的叠嶂山河便似要透体而出。
  场间气氛紧张,似下一刻就要拼斗个你死我活一般。
  暖木商表面雍容,实则心中早已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草鞋散人可真是个混账!
  明知道马上姬家来人,还要与我对阵。
  这不是鹬蚌相争,白白让渔翁得利嘛!
  他却不知,状似鲁莽的草鞋散人正是猜中了他的心思,这才敢撕破脸皮的。
  暖木商面皮绷紧,冷冷道,“好好好,既然你这般看中这个少年,我也没必要硬要阻拦。只是,确是有言在先,总不能就这般算了吧”
  “算了又如何不算又如何”
  “算了,那即使我并不想出手,为了我风鸣堂的颜面,也只能出手了。若不算……”暖木商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目光却直射向草鞋散人腰间悬挂的碧玉葫芦。
  “原来……你是想趁机敲诈勒索一番”草鞋冷笑。
  “不是勒索,是谢礼。要知道,若不是我这好弟子将这少年带到此处,你焉能遇上他你自个说说,该不该谢”
  草鞋散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思忖良久,猛地一咬牙,扯着腰间的碧玉葫芦,连同金色的缎绳一同扔给了暖木商。“自此刻起,我这徒儿与你风鸣堂不再有任何牵扯。”
  暖木商仔细地把玩着手中的碧玉葫芦,心中喜悦,嘴上欣然答道,“你放心,我暖木商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谢礼已到,这少年便于我堂再无半点瓜葛。你愿意带他去何处就去何处,愿意让他做甚就作甚,我全然不理。”<!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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