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不想下山》第两百零五章

    
    白以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吴羡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站在病床床尾交谈着什么。
    白以天从病床上用手撑着坐了起来，双眼无神地看向吴羡：“吴医生。”
    听到白以天的呼唤，吴羡赶紧朝他走过去：“可算是醒了，再不醒过来我跟这位医生都商量着要采取下一步措施了。”
    白以天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那个熟悉的人影不在身边，整个人变得有些焦虑起来：“叶汐呢？”
    吴羡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先让医生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确定没什么大碍后，送医生离开。
    送完医生，吴羡坐到了他床边的椅子上，抿了抿嘴唇：“事情我都听叶汐说了，车上的东西我和叶汐重新回去检查了一下，对于这个结果我很抱歉，但我们都得面对这个事实。风息神刀，毁了。”
    白以天怔怔地望着她，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沉默许久，他开口后还是那句话：“叶汐呢？”
    吴羡回答道：“你昏迷的时间比我预想的有点久，叶汐说她想回清心观一趟，留我在这里照顾你。”
    听到这个回答，白以天又沉默了一会儿。
    “叶汐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很平静，可越是平静，我就越为她担心……”
    吴羡说到这里，不自觉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白以天抓住吴羡的袖子一脸急切道：“吴医生，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另外一把什么刀可以救叶汐吧？”
    吴羡看着他那充满渴求的双眼，有些于心不忍，但她明白，如果给予人不真切的希望就是给予最深的绝望。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白以天的目光暗了暗，但仍然不放弃道：“你怎么能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的话那叶汐……那叶汐该怎么办啊……”
    吴羡什么话也没说，双手扶着情绪激动的白以天以避免他摔下床去，掌心处能感受到来自他心底最深处的震痛。
    她双目低垂，觉得在命运面前自己是那样的渺小。
    “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
    ……
    ……
    叶汐回到清心观已经是第二天了。
    清晨，大师姐一如既往地在庭院里扫地。
    “刷刷刷”的扫地声平稳且规律，像是寺庙里的木鱼声一样，声音虽单调无趣，却总能令人不自觉地就沉静下来。
    二师姐和二师兄在厨房里准备着众人的早餐，二师兄一边揉面一边不时地透过木格窗望向庭院外面。
    他不是在看正在打扫庭院的大师姐，而是在看坐在屋顶上发呆的叶汐。
    “汐汐这是怎么了？回来后话也不怎么说，没事就上屋顶坐，也不跟我们这些师兄师姐们打闹了，真让人担心啊。”
    二师姐闻言，也抬头从窗外看向叶汐。
    此时叶汐正坐在屋脊上，一只手支在腿上，托着腮看着远方，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二师姐收回视线，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菜叶子一边轻轻说道：“耐心等等吧，该说时她自然会说的。”
    此时的叶汐已经坐在屋脊上整整一晚上了。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在道观里的那个样子。
    小时候的自己，每天每夜都会坐在这里，看着远方，明明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看下去。
    后来，她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心是空的，空到能装下万物，自然也空到留不下万物。
    再后来，观里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还有老顽童师父，在不经意间往她的心里一点一点地填着东西，填着填着，她不再留念屋顶上的风景了。
    但现在，残酷的现实把她心中的东西一下子席卷而去，她的心又空了，而且还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无念子。”
    站在庭院里的大师姐无法子朝她喊道：“师父叫你。”
    叶汐点了点头，纵身一跃跳下屋顶，朝着师父的房间走去。
    师父正在看书，见叶汐回来了，放下书，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无念子啊，听你二师兄他们说，你最近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怎么了？失恋了？网贷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当然，为师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性有点小。”
    叶汐摇了摇头，微笑着道：“师父，我没事。”
    师父对她的否认表示不屑：“不可能，你二师兄说，昨晚上你只吃了一碗饭，肯定有事，还不快从实招来！”
    叶汐：“……”
    哪有用饭量衡量一个人有没有事的！！
    叶汐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开口道：“师父，是这样的。就是……有一个人突然掉入了苦海里，他不断挣扎着向遥远的岸边游去，想要脱离苦海活下去。挣扎了许久，他终于碰见了一艘小船。他好不容易才爬上小船，结果小船却被河里鱼虾给破坏了。小船渐渐沉没，那个人逃离苦海的希望没有了，等待他的注定是溺死在这苦海当中。
    师父，明明那一艘小船可以带他脱离苦海的，但他眼睁睁地看着小船沉下去，那种绝望，师父你能明白吗？这个人还有挣扎下去的必要呢？”
    说完这话，叶汐直直地看着师父空灵子的眼睛，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空灵子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望着屋外的晴空万里，轻描淡写道：“如果他想要放弃，那就放弃好了。但要是在他沉入海底的那一刻，看到一艘豪华巨轮从他顶上开过，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心情。”
    “……”
    “当初无舟载，现在也无舟载，有什么差别吗？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一切回到了原点而已。”
    说到这里，空灵子将目光收回，笑眯眯地看向叶汐：“无念子，我问你，重新开始就这么难吗？”
    叶汐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师父：“重新……开始？”
    “严格意义上其实也不算重新开始。既然不甘心就这样淹死，而且都挣扎着游了这么远，为什么不选择继续游下去呢？”
    叶汐沉默不语，像是在回味，又像是不解。
    就在这时，无忧子一蹦一跳地来到了师父房间：“师父~~诶，师姐也在啊，师父师姐，吃饭了~~~”
    “终于吃饭了！”
    空灵子站起身来，看到还呆呆地坐在一旁的叶汐，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头，叶汐这才如梦初醒。
    “无念子，走吧，他们都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