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歌》02：生死未卜

  天气冷得像死人的手指，而山岭上的雪，就像死人脸上盖得白布。
  山连山，谷连谷，山峰上多聚白雪，时虽属小阳春，但这里的雪，四季不消融。血妖谷，奇谷处处。
  血妖谷已废弃多年。多年前，这里并不叫血妖谷，这里有过村落，也有过战争。但战争终于吞噬了村落。加上一场洪水，把剩下的村民全都逐走，这儿已成了无主孤魂的荒冢，野狼掘尸嗥月的所在地。
  没有人再来这个地方。
  周围都是泥泞、瘴气、尸骸枯骨，不是被浸得霉烂，便是被野兽噬得七零八落。
  到处流窜着鬼火一般的绿芒。
  低畦处积存着污秽的死水。
  谷口，却难得有人踪出现，前面的老者身形略见瘦削，枯黄的手指挑着盏桔黄色糊着一个大大瑞字的灯笼，昏黄的烛光映着老者枯黄的脸愈显诡异，老者身后是一个身穿青色护院衣裳的男子，肩膀上扛着一个不知道死活的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暗淡的月色混着烛光依稀可见小孩周身衣裳零碎而又混杂着血迹，即便是久经血腥的人见了也难免为这女孩的惨状而吁气。
  老者和男子的步履很快，愈进入谷中深处寒气便愈发的袭人，老者和男子却浑然不觉额头反而凝了颗颗汗滴。
  “高管家，到了，就是那里。”男子拭去额头的汗水，指着前方一株开满妖艳诡异形如火焰花朵的大树，大树下是一湖火红如烈龙诡异莫测的湖水。
  高管家的脚步微微顿了一顿，浑浊的眸光森冷的瞟了一眼前方诡异的树和湖水，心中却总算是轻松下来，若不是大夫人亲自下的令，他又何需冒着生命危险来这血妖谷。
  心中如是想着高管家的脚步却并未因此停滞不前，反而加速飞奔向前方，身后的护院见他如此急促也顾不得再说什么紧紧跟上。
  走到岸边扑面而来的是烈焰袭人，高管家嘴角微微一掀扯出一个和夜色同样诡异的笑容：“风二，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风二脸色一惊，脚步不由往生微微一缩，却又在看见高管家森冷的笑容正紧紧盯着他时不由挺了挺胸，“高管家请放心，风二今晚并未听见任何异动声响也并未看见有人出府。”
  闻言高管家满意的点点头，指指湖水：“扔下去，看着沉下去再回去。”说完他背过身掉转头望着天边那一轮暗黄的残月，事情办妥之后，轻小姐会奖赏自己什么呢
  高管家的心事风二自是不知道的，他在听到让他把肩上的小女孩扔到湖中却像是得了赦令般，风二如释重负的将肩上扛着的小女孩扔下湖中，不妨溅起的水花有两三滴落在他的脸上顿时将他脸上烙出深浅不一的坑，痛得他哇的一声大叫往后跳去。
  他的叫声或许凄历，原本背着湖水的高管家不由掉转头便看见原本还算端正的风二此时脸上却高低不平的渗着鲜血，月色下看来甚是恐怖，他却并没有因为风二的惨状而惊扰，反而是顺眼望向湖水，不过是溅起来的水花便如此历害，那扔到湖中的表小姐，想必是尸骨无存了！
  轻小姐不愧师出将府，端的是心狠手辣，如此一来，就算是王爷有心想要彻查表小姐的事也是死无对证无尸可查！
  “高管家，这湖水如此历害，轻小姐她怎会知道的”痛过之后，风二目瞪口呆的望着那红如烈焰再也没有半点水花的湖水，怔怔的问。
  轻小姐她定然是知道这湖水如斯历害才命自己和风二连夜将表小姐的尸骨沉入湖底，如此一来可算是彻彻底底的毁尸灭迹，这轻小姐，缘何这般清楚这湖水的秘密
  高管家心中千回百转，却不显露出来，横了一眼仍怔怔呆立的风二，“风二，轻小姐的事哪容得你妄自揣度，不想活命了是不”
  风二立时打了个冷噤赔上笑脸：“高管家，您可千万别说给轻小姐听，往后您要风二往东，风二绝不往西。”
  高管家却不再言语，望了一眼已然恢复平静的湖水，心中却是暗自吁了一口气，表小姐别怨老奴心狠手辣，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要报仇，您还是去找轻小姐！
  正想着，突然传来嗷呜一声野兽的叫声，而紧接着这嗷呜之声的竟是连绵不绝的不同野兽的叫声，高管家和风二面面相觑之后头也不回的拨腿便直往谷口奔去。
  血妖谷下便是南昭都楼兰。
  天河大陆，一分为四。
  南昭国东临昊天国，朝西又延伸到西边的伏曦国，南方自然是天风大陆最为富饶的赤洲。
  楼兰古城位于这南昭中心，正是繁华昌盛、靡丽烟花之城，楼兰皇宫占地万里，有三十九座高楼，三十九座堂阁、长亭十一座，瑶池十处，宫内一片和睦升平。
  此时的楼兰瑞王府，一片宁静。
  主院的水烟阁，在宁静中愈发的清丽。
  水烟阁和别的庭院不同之处在于别的院阁用的是青石板砖，而它用的是上好的白玉汉砖为地砖，大厅宽阔而又庄严，紫檀嵌黄杨木雕云龙屏风的旁边是紫檀木造就的软榻。
  软榻上，轻暮烟半躺着，长长和睫毛微微闪动，凤眸微微眯着，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究竟是在休息亦是在思索着什么。
  “小姐，高管家和风护院回来了，说事情已按小姐您的吩咐办妥。”一粉色婢女装打扮的丫头匆忙而入，双目内敛，气息平稳厚重，尊崇而又凝重的望着软榻上的轻暮烟。
  轻暮烟的嘴微微一掀，翻身，懒懒的下了软榻，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捻着榻边小案几一株花得鲜艳的花瓣，“杏儿，今晚有人来过咱们这院子吗”
  杏儿微微一怔，悄悄觑着小姐的脸色却平淡似水，杏儿心思快速一转便抬头笑道：“小姐您今晚休息得早，咱们这院子自是谁也没来过。”
  轻暮烟微微点头，正想说什么却见梨儿匆忙的走进来：“小姐，月夫人求见。”梨儿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轻暮烟的思绪。
  “让她进来。”纤细的手指顺了顺乌发，柳如月会来求见早在她意料之中，这会功夫，她来得，倒正是时候了！
  “如月见过姐姐。”柳如月人名其名，温婉似月，眉如柳叶，是柳家庶出的女儿。
  “如月，你娘亲她身子可好”轻暮烟细细打量柳如月，身穿是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看这容貌，竟是和她那娘亲长得有九成相似了。
  “多谢姐姐挂怀，娘亲她身子还好。”柳如月心中微微一动，嫁进瑞王府之前，娘亲就千叮万嘱一定要尊敬轻暮烟，眼下看来，这轻暮烟竟似和娘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轻暮烟双手一挥，身后的丫头们便会意自行告退出去，将偌大的大厅留给她和月夫人。
  “如月，轻氏和柳氏两个家族是渊源相关的，一荣俱荣、一败俱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的父亲那定然是有和你说的，是吗”挥退了丫头们，轻暮烟一改先前的和蔼，说话的语声也忽然尖锐起来。
  柳如月冷不妨让这轻暮烟陡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沉呤一会便小心冀冀的说：“回姐姐，如月临行前，父亲他叮嘱如月一切以姐姐您马首是瞻。”边说柳如月边用眼角的余光觑着轻暮烟，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轻暮烟却是轻轻的点点头，反手执起了她的手，牵着她走向窗边，窗外，是大片开得绚丽无比的牡丹，“如月，你是个聪明人，你要牢牢记住，在这王府之中，暮烟是可以帮你得到王爷的宠幸，但，也同样告诉你，在这王府之中能有世子的只有暮烟一人，你能否割舍得下骨肉之情”
  柳如月银牙一咬，正欲回答，那轻暮烟又挥一挥手，“你先别急着回答，暮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楼兰王府的世子，只能是暮烟所出！”
  轻暮烟的双眸闪发着不同寻常的锐气，灼进柳如月幽黑的双眸泛发出比千年寒冰还要冰冷的寒气，柳如月紧紧手，心中打定主意抬起头，不闪不避的望着轻暮烟的双眸，“姐姐，如月做得到。”
  轻暮烟却是不语，直直盯着柳如月，就似要刺进她的心底深处将她剖开来一样，柳如月心中虽然畏惧，却依然不闪不避挺直了身子面向她。
  终于，轻暮烟笑了，再一次执起柳如月的手，“柳氏家族让你进燕王府，是正确的，如月，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轻暮烟的眼底有一抹森冷的笑，柳如月身子微微一颤，复又挺直，“姐姐，如月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轻暮烟此时却调转身端起桌子上早已备好的汤药递过去，“喝下它。”，
  柳如月身子轻轻一颤，看着轻暮烟眼底的不容拒绝她几乎是颤抖着接过那一碗浓黑不见底的汤药，在轻暮烟尖锐的眸色中她闭上眼一口气喝下了那碗汤药。
  见她喝完了那碗汤药，轻暮烟这才稍稍满意，不再言语掉头望向窗外，柳如月，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因为让我失望的，通通都化作了牡丹花的肥料！
  柳如月顺着轻暮烟的视线望过去，那大片的牡丹花开得绚丽无比，可奇怪的是，这一大片的牡丹花却只得一个颜色，深紫发黑，妖冶得让人心头一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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