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魂庭》第一章 在此一举

  “滴答”、“滴答”、“滴答”......
  一处阴暗潮湿，有些狭长的空间里，空气流通不畅，除了水滴声再无旁的声响，寂静的环境令人倍感压抑。
  清澈的水滴滑过长满青苔的尖石，滴到地面的石盘之中。石盘不甚规则，头颅般大小，中部凹陷，深约一尺。一根笔直的白骨插在石盘正中，其上还刻着九条横线，将深度分为十份，似是用以衡量水量。
  此刻，水已没过了大半白骨，离最后一条横线相距甚短。
  石盘一旁，布满青苔的石块上，生着一株形状怪异的小树。只见它长约一尺，通体暗蓝色，树干显得很是粗壮，表面犹如老树皮一般干裂粗糙。树干顶部的树冠却很光滑，覆盖了一层翠绿的草叶，像是带着一个绿色的帽子。它的底部分叉为两支，如同人的双脚一般，死死的贴在石块表面，看起来似是根植于岩石之上。
  过了半响，奇异的小树猛地晃动了一下，主干一扭，两侧各分出一根拇指粗细的枝干，缓缓的向上伸展。原本粗糙的树干正面，也发生了变化，偏下的方位露出一个小洞，渐渐张大变圆，几乎与树干等宽。靠上的地方，粗糙的树皮已缩起，显出两个对称且晶莹浓郁的圆珠，眨巴了几下，甚是灵动。
  细细看去，小树就似是一个刚刚睡醒，正伸着懒腰，睡眼朦胧的孩童。
  造型奇异的小树竟是一个人形的树妖！
  咿呀、咿呀，小树妖眯着眼睛，看向四周，口中发出呢喃的声响。他一扭头瞧见石盘中的水即将满了，瞪大眼睛，口中吧唧了几下，随即猛地张开嘴，一根犹如垂柳枝条一般的嫩绿长舌，从它的嘴中飞将出来，还未看清移动的轨迹，便没入水中。
  小树妖随即后仰，憋着气用力一吸，只见，一股水流顺着中空的长舌流入口中，咕咚、咕咚的咽了下去。接着，他用看起来胖乎乎的右臂擦了擦嘴，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到地面上。
  随即，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向地面看去，不禁让人头皮发麻。只见，地面上竟铺满了层层的白骨，风吹水蚀之下，已变得很是酥脆。小树妖一脚踩下去，白骨变得粉碎。
  小树妖背着双臂，围着几与它等高的石盘踱着步子，不时向幽暗的深处看去，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处空间是一狭窄的裂谷，宽约数丈，崖壁直上直下，险峻陡峭。
  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通体水桶粗细、几乎腐朽的枯树垂直立在崖壁之上，纵横交错，将整个裂谷几近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到天空的丝毫光亮。
  枯树周身散发着绿幽幽的光亮，应是覆盖了某种可以发出光亮的昆虫。远远望去，让人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整个裂谷东西走向，深不可测，亦不知绵延多少里。平日里阳光难以照射进来，潮湿的青苔布满了四处，唯一的光亮则来自于头顶上，那绿幽幽的光。
  峡谷西侧数百余丈外，一个衣不蔽体，头发又长又乱，看不清样貌的人，右手擎着一个长长的火把，观这人的身形，应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他座下骑着一近丈长，两头窄、中间宽的淡白色皮球，正悬在空中，离地数尺。
  说是皮球，但它的表面却隐隐有些稀疏的细毛。皮球的后端缓缓放着气，以此为动力向前方浮动。
  男子手中的火把近丈长，顶部包裹着被某种动物油体浸染过的布条。他将火焰指向地面，不停的左右摇摆，嘴和吆喝着吼吼，似是在催赶着什么。
  向地面看去，不禁让人头皮发麻。只见，地面上是密密麻麻的鼠形生物，一个个拳头大小，皮毛是油亮的棕色，肚子和头都是圆圆的，看不到耳朵，亦没有尾巴，长相怪异，甚是少见。
  男子手中的火把一靠近，一众鼠形生物便仓皇的向前涌去，就如同潮水一般，一层叠着一层。
  约过了半个时辰，石槽中的水面稳稳的停在了最后一个刻度上。
  小树妖猛地睁大眼睛，转身面向西侧，深呼了一口气，仰头长啸，咿~呀！。震耳的喊声穿透了虚空，远远的传了出去。真是难以想象，一个看起来很是可爱的小树妖，居然有这般大的能量。
  小树妖咳了咳嗓子，已是有些沙哑，想来这一声长啸也是极为费力。
  长啸声刚一散去，高空处，难以观测到尽头的崖壁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似是有些其它未知的生物，被这突如其来的啸声震晕，哗哗地坠落下来。
  透过枯树交错间的空隙，只见上方空中坠下许多红色的怪鸟，不出片刻便要砸到粗壮的树干上。小树妖仰头看着，甩了甩身子，原本铺在它头顶上，不足寸长的绿色草叶，竟直挺挺的立起，左右摆动。他高高举起两臂，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显得很是开心。他左跑右跳，似是想要接住那坠得最快的怪鸟。
  可就在那只怪鸟，即将碰触到枯树树干的瞬间，那原本一动不动的枯树，却猛地扭动起来，树干上端直接裂开，形成空洞的血腥大口，将那只数尺长的怪鸟吞入口中。
  覆盖在枯树周身的光亮，随之四散开来，形成一个个光点。随之，嗜血枯树露出了本身的颜色，竟如同小树妖一般，尽是暗蓝色，不过，却少了晶莹，多了些浓郁。其实，仔细看去，崖壁上众多枯树的造型与地面上的小树妖很是相近。只是，他们几与成年人等高，圆桶般粗细，比小树妖大上许多。此外，看上去它们也无法像小树妖一般脱离岩石，任意活动，亦不如小树妖灵动。因此，难以确定诡异的枯树是否与小树妖是同一种生灵。
  转瞬间，一个个光点又凝聚在一起，形成绿色的火焰，快速的飞掠，围住堕落的怪鸟，悬在半空中。片刻后，绿色的火焰复又散开，原本的红色怪鸟已消失不见，反而是一些零碎的白色骨头纷纷洒落下来。
  这些怪鸟早已晕了过去，未来不及发出一点嘶叫，便落了血肉不存的结局。
  此刻，幽深的裂谷，就如同炼狱一般，下起了由白色碎骨形成的雨，让人心悸。
  面对这些场景，小树妖却是习以为常，经过一阵抢夺过后，数不尽的怪鸟，大多都被活过来的枯树和幽森的火焰吞噬，落到地面的只有三两只。小树妖拍着胳膊，灵巧的躲过坠落下的大块骨头，咿呀、咿呀喊叫，跑着去捡那些怪鸟。
  小树妖抓起那比他的个头还要大上许多的怪鸟翅膀，背到背上，哼哧哼哧地喘着气，拖拽到石盘旁。嘴里含着左臂的枝干，满有食欲的盯着怪鸟。
  怪鸟通体深红色，没有羽毛，身体有些臃肿，鸟喙却是细长。
  就在小树妖啸声发出的一瞬间，擎着火把的男子，猛地回头。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大片的眼白。
  “球球，转向！”男子拍了拍座下的皮球，开口说道。
  皮球不知是何生物，也不知是否具有生命，但似是极有灵性，能够听懂人的言语。一接到指令，当即后端屏住气息，转而前端快速吐气，比先前吐气的速度快上了许多，丈长的皮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小，快速的向小树妖所在的方位飞去。
  男子仰起头，拧成绺的脏发搭到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面颊。虽面上有些污渍，但隐隐可以看出，是一年纪不大的少年模样。
  “准备了那么久，能不能逃离此地，就在此一举了。”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似有些紧张。他看着四周阴森苦清的环境，想起数不清多少个日夜的悲惨境遇，一阵失神，眉头随即一皱，神情变得坚毅。
  “我定要出了这禁制，查明来龙去脉，让囚禁我的人灰飞烟灭！不管是谁，我孑立说道做到！”他举起火把向天，沉声喊道。想来这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青年名为孑立，不知何故，竟被人囚禁在这阴森可怖的环境之中。
  少年身下的皮球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竟发出了吱吱的声响，飞行的速度更快了些。
  眼见火光消失，鼠形生物纷纷停下，转换方向，密密麻麻的，朝男子退走的方向缓缓移动......
  这少年倒也是有志气，虽不知何故，身陷如此阴森诡异之所，但却活了下来，还立誓要逃离此地，查明一切。
  此等心智，确实不是常人所具有的！
  只是，他一看起来别无所长的少年，该如何一飞冲天，如何躲过崖壁上纵横交错的枯树的吞噬、如何逃脱密密麻麻的诡异飞虫的吸食、如何避开生有长喙的怪鸟的尖啄......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谷中，崖壁之上危机四伏，不知有多少冷血残忍的生物，正在等待着、吞食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