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牡丹真国色》第248章

    俞蕴之所言自然是有些道理的,楚尧也清楚自己无需因着一个心思狠辣的毒妇心伤,但安太后毕竟将他养大,楚尧将她视为生母足足二十余年,眼下一朝得知自己不过是枚棋子,心里自然也不会好过。
    心病还须心药医,此事除非楚尧自己想开了,旁人再是规劝也并无大用。思及此处,俞蕴之便也未曾多言,只是面色不变的开口道:“话说陛下还未曾见着臣妾的四婶呢,陛下与四婶的模样足足有五成相似,如此臣妾在见着四婶第一眼,心下便已然存疑,但因着没有半点儿证据,所以这才未曾开口。”
    闻言,楚尧心中不免有些蠢蠢欲动,冲着俞蕴之开口道:“蕴之入宫也足足十年了,眼下咱们容禹也要满周岁,若是去外家瞧瞧,想来也是不错的。”
    楚尧如此开口,俞蕴之自然不会揭穿他,只是笑着应和道:“正如陛下所言,就算容禹眼下还不懂事儿,咱们去瞧瞧和安也是极好的。”
    俞蕴之抬眼儿,正巧对上楚尧的眸光,二人相视一笑,寝殿之中登时便弥散了一股子暖意,让人心头极为舒坦。
    ******
    因着楚尧不欲耽搁,所以他们草草收拾一番,等到翌日楚尧下朝之后,二人便一齐乘着马车,俞蕴之怀中抱着一个宝蓝色的襁褓,往秦国公府赶去。
    被束缚在襁褓之中,容禹这娃儿倒是有些不乐意了,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皱成一团,冲着俞蕴之咿咿呀呀的叫着。先前容禹出生之时,这孩子皮肉红通通的,但未过满月,身上的红色便尽数褪去,变成玉雪一般的白嫩。
    与和安不同,容禹这娃儿模样与楚尧足足有八成相似,如今年岁还小,但身上已然初具气势,每每冷着小脸儿望着乳母时,吴氏都会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幸好二皇子还不会说话,否则便更是心惊了。
    所谓贵人语迟,俞蕴之倒是并不太过忧心,毕竟容禹这娃儿身子康健的很,即便现下还未曾冒话儿,瞧着却比符崖当年还要聪慧,再加之其模样肖似楚尧,更是得了楚尧的欢心。
    一路上逗弄着容禹,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有余,马车便停在了秦国公府前头。楚尧今日出宫,身畔也带了不少侍卫,不过这些侍卫们都乔装打扮了一番,化成小厮模样,所以即便马车行走在街上,也不会传出什么圣人微服出巡的消息。
    因着俞蕴之是秦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姐儿,所以秦国公府的奴才们之于大小姐都熟悉的很,此刻一见着皇贵妃娘娘回府了,且身畔还跟着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若是不出岔子,这位想必便是当朝陛下了!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守门的小厮登时便有些腿软,冲着楚尧便要拜下来。俞蕴之见状,不由蹙了蹙眉,开口道:“你也莫要多礼,先引着本宫去见祖父罢。”
    近些年来,秦国公俞博的身子越发不好,到底是年岁有些大了,即便身子底子不差,却也大不如前。每每害了一场风寒,都好似拔不去病根儿一般,如何将养,身子也并不算爽利,当真让俞博心头郁燥的很。
    这一点即便俞臻医术极佳,也并无大半儿法子,现如今俞博都已然近了古稀之年,身处高位的朝臣活到这般年岁,都算是高寿了。便连一直与秦国公府站在一条船上的右相穆恒,年前也在睡梦中去了,如今接替穆恒右相之位的,是工部尚书水乘远。
    水乘远个性也极为耿直,年前时还在秦国公府当过几年门生,所以俞博未曾松口收水乘远为徒,但水乘远却对俞博实打实的恭敬。所以如今其坐上了右相之位,之于秦国公府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坏事儿。
    行至昆山院之中,还未曾踏入书房,俞蕴之便听得雕花木门之内传来阵阵呛咳声。
    俞蕴之兀自上前一步,抬手轻叩着雕花木门,轻声开口道:“祖父,蕴之来了。”
    听得俞蕴之的动静,俞博心头倒是有些欢喜,赶忙说道:“快些进来罢,外头天气寒凉,莫要害了风寒。”
    俞蕴之踏入书房之中,此刻楚尧也是紧随其后,且怀中还抱着容禹这娃儿。一见着楚尧出现在面前,俞博心下惊诧不已,随即便从八仙椅上起身,欲要对楚尧行礼,却被后者给拦下了。
    “老师无需多礼,现下也并非出于朝堂之中,您不止是朕的老师,还是蕴之的祖父。从何处瞧,您都是朕的长辈,哪有让长辈给小辈儿行礼的道理?”
    见着楚尧坚持,俞博从善如流的落座于八仙椅上,冲着楚尧开口问道:“陛下今日怎的得空往秦国公府来了?”
    之于哑妇是楚尧嫡亲母亲之事,知晓的人并不很多,除了俞臻以及辛夷之外,便只有楚尧和俞蕴之清楚事情,如此俞博才有此一问。”
    楚尧此刻倒是未曾吐露实言,毕竟若是被俞博知晓,俞臻新娶过门的嫡妻竟然是当朝陛下的生母,虽说不会即刻让俞臻行出休妻之举,但坐立不安也是有的,毕竟此事着实不和规矩。
    “这不容禹这孩子要满周岁了,还从来未曾见过和安一次,因着今日正巧朝中无事,所以便得了空带容禹来到秦国公府之中。”
    和安是当年蕴之所出的大皇子,这一点俞博还是清楚的。此刻抬手轻抚着下颚处蓄着的长髯,俞博素来冷硬的面上现出一丝笑意:“这倒是应该的。”
    楚尧又与俞博之于国事以及太尉一党商谈了一会子,俞蕴之此刻将容禹接过怀中,之于朝堂之事,她并不算上心,也不可上心。
    在书房之中待了约莫一个时辰,俞蕴之清楚楚尧有些心急,捏准时机冲着祖父开口道:“祖父,先前听闻四叔为蕴之娶回了一位婶子,于情于理,蕴之现下也得先去拜见一番。”
    听得此言,俞博心中虽说有些疑惑,但也未曾发问,只得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行离开昆山院之中了。想起父亲还没有见过容禹,俞蕴之便让辛夷将娃儿先抱去长熹堂之中,反正他们也得先去瞧瞧四婶,带着容禹也有些不便。
    俞蕴之楚尧二人,由下人领着往俞臻夫妇所居的小院儿之中行去。俞臻的小院儿地界儿算不得广阔,但布局却雅致非常,墙角处还种了几株喜阴的药材,嗅入鼻端也有股子草药的清香,倒是比馥郁的花香还要雅致几分。
    此刻俞臻正在偏室之中捣药,听得蕴之来了,身畔还带着一位身量高大,气势不凡的男子。俞臻心头微转,即刻便猜到了男子的身份,定然是当朝陛下无疑。
    自打那日滴血验亲之后,俞臻便清楚陛下定然会来到秦国公府一趟,只不过未曾想到他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差使身畔的小厮将夫人给唤出来。自打与俞臻成婚之后,安荇雁的神智比往日来的更为清楚,与常人并无差别。
    如今安荇雁便待在主卧之中,在绣架上绣着一副牡丹图。虽说安家在安太后得宠之前不过只是寻常人家,但安荇雁的女红还是极为不错的,绣架之上的牡丹也栩栩如生。
    见着小厮来请,安荇雁眸光之中划过些许波澜,将针线仔细收好,便随着小厮往正堂之中赶去。
    因着楚尧今日算是微服私访,俞臻也算是楚尧与俞蕴之的长辈,所以自然是他们二人落座于下手。安荇雁一到正堂之前,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八仙椅上的青年男子,只见男子五官与她都五分相似,即便容貌刚毅,棱角分明,但安荇雁心中却已然确定的很,这名青年,便是她当年十月怀胎却被安青鸾抱走的孩子。
    安荇雁眼眶陡然红了,在俞臻的悉心照料之下,之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她已然想起了大半儿。只不过那些记忆之中,包含了许多阴暗的东西,毕竟她被安太后囚禁了整整十余年,现下每每想起当年的日子,安荇雁便会心惊非常。
    即便被割下舌头,挑断手筋乃至于沦为乞丐,安荇雁都觉得那日子比在假山之中被囚禁来的好过。好歹成了乞丐,她还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人,而非被安太后掌控的玩物。
    将安荇雁的神色收入眼底,楚尧心头也不由微微一震,所谓血脉相连,一开始他倒是不信的,但此刻只才见着安荇雁,其眼中的关切以及愧疚,都让楚尧感觉一阵陌生,毕竟这些感情他以往在安太后身畔,是从未察觉过的。
    安荇雁先是冲着正堂之中诸人行礼,但俞蕴之与楚尧本就是小辈儿,这不是折煞了他们吗?俞蕴之赶忙上前,扶了安荇雁一把,轻声道:“四婶无需多礼,蕴之与阿尧本就是小辈儿,自然是担不起的。”
    扶着安荇雁落座,俞蕴之余光扫见楚尧僵硬的身子,暗骂这厮这个木头,明明早便对生母极为思念,此刻却落座在八仙椅上,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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