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后言辞之中,明显带着挑拨离间的意味儿,在禁宫之中带了七年有余,自然不会轻易受到影响。眸光一转,俞蕴之笑着道:“太后娘娘如此开口,蕴之当真是极为欢喜的,不过母后未曾让蕴之登上皇后之位,想来也有自己的用意。”
听得俞蕴之所言,秦太后嗤笑一声,眸光之中带着几分审视,冷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皇贵妃今日到甘泉宫中到底所为何事?总不会是突然发了善心,想要来瞧瞧哀家这老婆子罢?”
“太后娘娘身为臣妾的长辈,臣妾来甘泉宫中请安也是情理之中,往日疏忽了此事,还望太后娘娘莫要怪罪。”
面上带着极为恭谨的笑意,秦太后原本便是俞蕴之的长辈,此刻服软也算不得什么难堪之事。俞蕴之现下便想知晓,秦太后到底与秦源是否还有联系,在禁宫之内屡屡生事之人,到底是哪个。
秦太后抬手轻叩着四方桌,讽笑道:“皇贵妃如此纯孝,哀家往日倒是未曾发觉,莫不是因着安氏被送出了宫,你这才想着给哀家尽尽孝,真是及时的很。”
佯作未曾听出秦太后言辞之中的尖锐,俞蕴之眸光扫过甘泉宫正殿的纹饰摆设,试探的开口问了一句:“太后娘娘,自打太上皇殡天之后,您一个人居于甘泉宫中,到底也有些孤寂,先前臣妾瞧着甘泉宫内伺候的人手也算不得多,还是再给您拨派几个得用的人手罢。”
俞蕴之如此开口,不过便是为了在甘泉宫中安插几个眼线,原本俞蕴之还以为秦太后会将此事给推拒了,却未曾想到她真真应了一声:“既然是皇贵妃的好意,哀家便却之不恭了。”
此刻俞蕴之倒有些看不清秦太后到底是何心思了,若是这位真真心中有鬼,且做出了什么腌臜事儿的话,定然不会允许俞蕴之往甘泉宫内安插人手,现下这般坦荡荡的模样,让俞蕴之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唇畔的笑意微微僵硬了一瞬,好在俞蕴之惯是会控制神色的,当即便笑着道:“既然如此,臣妾定然会为母后挑选出几个本分伶俐的人手,将甘泉宫尽数打理妥当。”
闻声,秦太后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抬手拨弄着修剪得宜的指甲,也未曾多说半句。等到俞蕴之自甘泉宫中离开之后,便挑选了几名安生的宫人与内侍,值得一提的是,俞蕴之将芦桦这丫鬟也安排进去了,毕竟芦桦面相瞧着分外老实,且其母亲与亲弟宁桦都在俞蕴之手中,如此也不会轻易行出吃里扒外之事。
不出一日的功夫,俞蕴之便将十名宫人十名内侍给送到了甘泉宫,余下之事便不由她管,只交到甘泉宫中的嬷嬷之手即可。俞蕴之也未曾与芦桦联系过紧,否则若是被秦太后察觉端倪,事情便有些不妙了。
这厢俞蕴之从秦太后一处下手,那厢楚尧也打算收拾骠骑大将军严于翼。所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若非严于翼与太尉秦源走的太近也太危险了,楚尧也不会拿这位大将军开刀。
楚玄不是控制了辰家军,在琼州与越地兴风作浪吗?那便派严于翼领兵攻打琼州,言道安王楚玄有不轨之心,欲要谋朝篡位,如此也算是师出有名。严于翼身为骠骑大将军,本是不想往琼州出兵的,但如果他言道自己抱恙在身,楚尧便可派人将严于翼手下的军士尽数接管,届时他手上没了军权,这骠骑大将军也就是有名无实的纸老虎。
楚尧便是拿准了严于翼舍不得自己手下的二十万大军,毕竟这二十万大军虽说眼下是归于严于翼手上,但也是这十年之内方才将严于翼提拔为骠骑大将军的,其在军士中虽说颇有声望,但老兵早便退下了,而新兵们又未曾见过位高权重的骠骑大将军,也没有在严于翼的指挥下纵横沙场,所以对这位骠骑大将军有多少崇敬也说不上,只不过是碍于其声名罢了。
严于翼自己心里头也清楚这一点,否则也不会中了楚尧的阳谋,被逼的不得不带着大军出兵琼州。严于翼领着二十万大军往琼州赶去之后,楚尧手上的动作仍是未停,太尉秦源身为武官之首,其嫡亲侄儿秦牧也是一员猛将,只可惜忠于的不是楚尧,而是秦源。
秦牧因着拥兵自重,所以不免有些张狂,素日里不将文臣放在眼里也便罢了,这日早朝之际,竟然三番二次的冲撞楚尧,言辞之间多有几分倨傲,什么‘守国门乃是臣分内之事,无需陛下操心’,此种大不敬的言辞,秦牧一句句的接连不断。楚尧原本便想趁此机会对秦牧动手,这莽汉也给了他一个因由。
楚尧当即将御林军给唤入金銮殿之中,言道秦牧犯了大不敬之罪,将其押到午门问斩。秦牧的身手虽说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之楚尧派来的御林军,一个个都是把杀人当成正经行当的,秦牧即便挣扎的再是厉害,最后也被套上镣铐,径直被压了下去。
而秦源身为秦牧的伯父,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侄儿被斩首示众,只可惜即便他跪在金銮殿上,连带着手下的爪牙们将额头磕的鲜血直流,楚尧也跟铁了心似的,半点儿没有更改决定的意思。
等到午时之际,楚尧还未曾下朝,鹰眸幽深的望着不住叩首的秦源以及小半儿朝臣,这些朝臣多为武将,其中秦源的门生也不在少数,当真是实打实的太尉一党。如此楚尧对这起子人便半点儿没有怜悯,即便金銮殿上涂着金粉的大理石都已经被血色染红,神色之中也未曾带上一丝波澜。
见着楚尧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秦源心中一阵发冷,趁着叩首的间隙,暗自打量着这位年轻帝王的神色,发觉其眉目之中带着冷意,好似全然未曾将他们这一干人等放在眼里一般,与素日里的温和模样全然大相庭径。
秦源心下咯噔一声,只觉自脚底板升起一股子凉气儿,直窜到天灵盖之上。陛下今日所作所为,竟然是早有预谋的,便是为了将秦牧除去,剪断他的羽翼!须知他秦源虽说是武官之首,但唯一能信得过的将军,除了秦牧之外再无旁人,且本朝的将军终于陛下的也不在少数,如今失掉了秦沐,秦源手下的势力便相当于被消除一半儿,如此这位怎能不动怒?
楚尧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龙椅之上,看见秦源一张苍老的面颊之上忽青忽白的变换着,额间的血迹顺着不住抽动着的面颊划过,显得分外狰狞。最后秦源颤巍巍的抬手捣住胸口,不住的呛咳着,竟然呕出一口血来!
须知,秦源今年都已经六十有五了,本就年岁不小,再被楚尧气的呕血,以其苍老的身子真真有些经受不住,吐完血后便径直昏迷了过去。
眼见着三公之一被气的吐血昏迷,楚尧便将太医给唤入金銮殿中,为秦源诊脉。楚尧心中希望秦源便这般被气死了,如此也能解决许多隐患,偏生天不遂人愿,吴太医诊脉过后,便冲着楚尧拱手道:“回陛下的后,太尉大人是因着气急攻心,郁结于内,再加之不住叩首,引出的外伤,几经折腾之下,便吐血昏迷了,只消好生休养数月,即可恢复如初。”
闻声,楚尧心中暗道可惜,怎么没将秦源气成中风呢?不过即便心下如此作想,楚尧面上却未曾显露出半点儿端倪,只是佯作出一副哀痛的模样,痛心疾首的道:“若是秦将军莫要冲撞于朕,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如今太尉气的昏迷,朕当真心痛不已。
如此的话,军中之事倒也不好再劳烦太尉大人,俞瞻大人原本是兵部尚书,且正值盛年,将军中之事接手大半儿,也能为太尉减轻些负累。”
即便楚尧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个朝臣会信了陛下所言。此刻属于太尉一党的朝臣们只觉得眼前一黑,今日不止秦将军被陛下斩首示众,太尉大人气的吐血昏迷,便连军中职权都被尽数交到兵部尚书俞瞻手中,谁人不知俞瞻是皇贵妃俞蕴之的生父,只忠于陛下,如此的话,军中之事便被圣人掌控在手中,哪里还有他们翻身之日?
今日楚尧收拾了秦牧,且削去太尉秦源的权柄,心下自然欢喜非常,也不等着这些朝臣们提出异议,便径直退了朝。
退朝不到半个时辰,俞蕴之便知晓了此事,凤眸一眯,想到白水搜罗到的消息,现下的的确确到了对李成这厮动手之时,自然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心下转过此番思量,俞蕴之便手书一封,派辛夷将信送到秦国公府,想来明日不是父亲,便是叔父会亲自弹劾李成这个德行不修的御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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