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江湖日报》第5章

  吃饭，跑步，上班，吃饭，下班，跑步，吃饭，睡觉……
  唐冰三点一线的生活，如今多了一项改变，和南雁飞鱼聊天。
  她以前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很乏味，现在却可以用手机、电脑、ipad无时不刻的和南雁飞鱼聊上几句，例如买菜吐槽土豆贵了两毛，下班看见骑电动车的和骑三轮儿的打起来了，亦或是随手拍下一张美丽的白云……尽管只是聊天，唐冰觉得整个世界都充实了。
  南雁飞鱼是个很棒的秒回党，不管什么时候，唐冰发出去任何一个消息，他都立刻回复，好像整日无所事事，就盯着电脑发呆似的。
  随着两人聊天的加深，唐冰知道了对方的基本消息，男，24岁，无业游民，成天宅在家里，除了看书写字画画，就是侍弄花草，现在也多了一件事，同唐冰聊天。
  或许是两个同样乏闷孤独的人，往往能在很多话题引起共鸣。又或者对方知道自己所不知的事情，常常充满佩服。
  例如唐冰十分佩服南雁飞鱼的艺术天分，画的一手好画，写的一手好字，就连空间里po的饭菜都比她的看起美味；南雁飞鱼也很羡慕唐冰去过很多城市，游览过很多名山大川，见识到祖国各地的风土人情……
  南雁飞鱼对网络知识极其匮乏，虽然他会上网看新闻，但跟老年人看报纸没什么区别，有时候电脑卡屏、网页打不开、为什么笔记本会发烫等等都要发消息询问唐冰。
  唐冰懂的就给他解释，不懂的就百度了给他解释。好在南雁飞鱼一点就通，基本一个问题了解了就不会追问类似的问题，到后来学会了不懂问百度，渐渐地麻烦唐冰的时间就少了。
  这天唐冰给南雁飞鱼习惯性的发了“早安”，开开心心出门上班。
  到了公司，刚一进门，宋姐就有所指的给她努嘴：“新来的，也跟着叶霄雯，打扮的怪里怪气。”
  唐冰随着她目光看去，一个染着葡萄紫发色的女孩儿正背对着玩她的工作电脑。
  唐冰当即有些不高兴了，她对自己的东西拥有很强的占有欲，特别不喜欢别人不打招呼用她的物品。但她很快就调整心态，面无表情的走到女孩儿跟前，伸手说：“你好，我是唐冰，也是叶老师的徒弟。”
  女孩儿画着浓妆，眼尾的假睫毛有些脱胶，穿着背心皮裙、高帮亮片帆布鞋，约摸十七八岁，斜眼瞥了唐冰一眼，也没跟她握手：“哦，我叫徐诗敏。”
  唐冰缩回手，不高兴的快炸了，皱眉说：“我今天的图还没有画完，你坐了我的位置，麻烦让一下。”她看着徐诗敏霸占自己的电脑玩蜘蛛纸牌，更没好气。
  徐诗敏也不理她，唐冰没想到会有这么不懂事的人，一边感叹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一边按捺发火的情绪。
  “诗诗啊，你今天来这么早”叶霄雯一进来就看见了她，亲切的打招呼。
  徐诗敏略有深意的说：“小姨，你们公司这么大，我到底坐哪儿我妈让我跟你实践一段时间，总不能电脑都摸不着吧”
  叶霄雯歉意的看了眼唐冰，示意唐冰跟她到vip室谈谈。
  “小唐，我说这话你别生气。诗诗是我半个闺女儿，专业就是装修设计，昨儿她妈交代我把她带好，我这个做小姨总不能敷衍她。咱们公司就你那台电脑适合新手学习，我想着就让诗诗先坐你的位置，今天放你一上午的假，你下午再把自己的笔记本带来公司吧。”叶霄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放心，她就在这里待一个多月，开学就走，算师傅请你卖个人情。”
  话已至此，唐冰可不敢据理力争，压在心中不快，点头应允。
  公司放了半天假，唐冰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仅仅是讨厌那个没礼貌的徐诗敏，更是痛恨哪里都需要走关系的社会。
  她拖着步子打电话给李潇潇，诉苦工作上的不顺心，李潇潇先是安慰她几句，后来直接说找人打徐诗敏一顿，唐冰无语，当场就不跟她聊这个了。
  “唐唐，我就快回来啦，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不知道。”虽然已经猜到是没盐没味的鲜花饼，唐冰还是作出很期待的语气。
  “是云南的特产鲜花饼哦！”
  唐冰“哇”了一声，表达了自己对鲜花饼的无限热爱与希冀，李潇潇和她说了两句云南趣事，满意的挂掉电话。
  可是唐冰还是很愤愤不平，心里那个小疙瘩怎么也消不掉。
  她在阳台枯坐，视线无神的游移，看到向阳位置盛开几枝大波斯菊，突然想到南雁飞鱼。
  这大波斯菊前些日子本都倒伏了，花骨朵恹恹搭在花盆边儿。她随口给南雁飞鱼提了一句，南雁飞鱼便教给她如何护理的办法，将花盆搬到温湿向阳的环境，设支柱，多次摘心，增加分枝，略微浇水，这不才过了几日，那大波斯菊便灿烂热烈的盛开。
  唐冰也不知道怎么了，噼里啪啦便将心中不快尽数告诉他。
  不出所料，南雁飞鱼很快的回复消息，并且给予安慰。
  “冰糖，没事的，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你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谁也怪罪不到你头上。满招损谦受益，你第一印象觉得她没礼貌，想必你们公司的人也这样觉得。”
  唐冰想到早上宋姐的表情，心情顿时就好多了。
  “嘿嘿，是这样，公司里脾气最好的宋姐都不怎么待见她。”
  宋姐这个人处事很周到，对赵金都能时不时笑眯眯的聊天，没理由对一个新人这样直接差评。
  唐冰又想到赵金，脸色又垮下来。
  “你不去上班真是个明智的决定，我多想在家当宅女，每天上网打游戏什么的，不用去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不用被复杂的社会玷污，很想辞职，逃避这一切。”
  或许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内心剖白，唐冰这个想法都没有告诉过李潇潇。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做出很努力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可是遇到很多大大小小的挫折，忍不住的想如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躲避现实中的荆棘。
  唐冰见南雁飞鱼没有回答，于是又打了一连串文字。
  “我其实很困顿和迷茫，真的很厌倦社会中那些复杂的形式，但是想着成为正式的设计师就熬出头了，觉得有点希望。哎，其实我多想环游世界，多想吃遍天下美食，多想轻松的享受人生。”
  南雁飞鱼问她：“你还想当设计师吗”
  “当然了，这样我就有自己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
  过了很久，南雁飞鱼才发来一段话，带着一丝丝谆谆教导的意味，唐冰竟反复的读了许多遍。
  “冰糖，你困顿、迷茫，不想融入社会，其实就和小孩子的不想长大心理差不多。你工作之后，给我诉苦，说你其实多想怎样多想怎样，到最后，这些既不是你最终的理想，也不是你为之奋斗的目标，只是一些牢骚而已。归根结底，你还是选择成为设计师，并不是你多热爱这个职业，而是因为这是你最可能实现的目标。”
  唐冰心里有些复杂，或说，有些豁然。
  她缓缓的回复着：“你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没……我只是客观的描述事实而已。还有，你那个新来的同事既然是走关系，后台比你硬，工作中肯定与你少不了摩擦，你凡事随机应变，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吧。”
  唐冰想到徐诗敏就生气，点了一连串的愤怒表情发过去。
  “才不要向她低头！才不要让她来侮辱践踏我的尊严！”
  “冰糖，我不是这个意思。低头不是让你丢掉自己的原则和尊严，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还想在这个公司待下去，还是要懂得示弱和知进退。你说她待不了多久，又何必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让公司其他人对你有怀有偏见”
  唐冰想到了叶霄雯，到时候自己的设计师考试还需要她来评判，瞬间没了刚才的怒气。
  “哎，我明白了。我不得不向工作低头啊！”唐冰感叹完毕，随手发问，“你呢你有没有向谁低头过”
  隔了半晌，南雁飞鱼才给了短短的回复。
  “也许是命运。”
  “干啥这么深沉。”唐冰笑了笑，追问他原因，对方却不说了。
  今天的聊天让她很愉快，一扫徐诗敏带来的阴霾，她开心的发送消息：“多亏了你当我的树洞军师，听我发这些无聊的牢骚，还出了很棒的主意。”
  “没，我对你的工作没帮到什么。”
  唐冰正想夸他和以往一样谦虚，南雁飞鱼又发来一段。
  消息显示着：“不管你今后有多少牢骚，我都愿意倾听。”
  仿佛像冬日和煦的阳光照在皑皑积雪上，整个冰封的世界都融化了一般。唐冰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忽尔漏跳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