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死后第三千年,巫璜终于被坟头蹦迪给吵得起尸了。
他活着的时候有权有势,万事顺心潇洒快活。
死的时候也早有准备,坟墓陪葬随从爱宠,一切像是自己活着的时候一样布置——亭台楼阁,奇珍异宝,就园子里养的毛绒绒滑溜溜萌啾啾都搬了过来。
他安安心心地死在了自己j-i,ng心设计的墓里。
然而他的墓修得实在太好了,留下无数传说引来无数人探寻,像是苍蝇嗡嗡嗡吵个不停叫人死了都不得安宁。
话说啊……
这是我的墓!我的墓!
私人墓地,非请勿入!
懂!不!懂!!!
注意事项
1.慢热甜爽文,巫璜攻x丹粟受,主攻主攻主攻重要的话说三遍。
2.每晚八点更新,有事会在评论区请假。
3.纸上谈兵,博君一笑,如有任何阅读不适请及时右上角逃生。
希望大家可以怀着愉快的心情观看【鞠躬】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快穿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巫璜 ┃ 配角: ┃ 其它:
作者简评:
死后第三千年,巫璜终于被坟头蹦迪给吵得起尸了。
他活着的时候有权有势,死的时候也早有准备,坟墓陪葬里,随从爱宠,亭台楼阁,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然而他的墓修得实在太好了,留下无数传说引来无数人探寻。话说啊……
这是我的墓!私人墓地,非请勿入!
本文设定新颖,语言诙谐,一座与各个世界相连的神秘古墓,藏着无数奇珍异宝灵禽异兽,
各种有意无意闯进来的入侵者状况不断,引出了各种各样或是新奇或是温馨的故事。
虽然墓里被折腾得乱七八糟,不过对于起尸的墓主来说,只要身边的人好好的就行,别的就当是喂狗了。
第1章
极北云岭最深处,每隔两百年都会有一处秘境开放。因其位于云岭,便被称之为云岭秘境。
其中重山叠嶂,迷雾丛生,藏着无数凶禽猛兽,哪怕一不起眼的小虫子都不可小觑,可谓凶险莫测。然而富贵险中求,这云岭秘境中灵气浓郁是外头的数十倍,就连泥土都是上等的灵土,更不要提其中的奇花异草珍宝无数。
又因其只许金丹以下的修士入内,便也成了各大宗门的年轻子弟历练的好地方。
云岭秘境遮天蔽日的茂密森林中,众多修士艰难地在一步一陷的泥泞之中跋涉,全无本来纵横天地之间的洒脱。
不是他们不想御剑而行,也不是没有代步的宝物,只是天上数不清多少头兽身鹰首的妖兽正虎视眈眈,但凡稍不留神飞得高了些的,还不等回神就要成了那妖兽的腹中餐了。
那些妖兽栖息在悬于空中的琉璃林之中,高悬天际的锥形琉璃柱每一根都大得惊人,流光溢彩通透无暇,映着日光把半面天空都染成了斑斓五彩之色。那些妖兽就凭借着利爪在琉璃柱上挖开洞x,ue筑巢,一根上少说也有六七头妖兽群聚而居。
此等景象,大抵唯天地之造化可得。
事实上修真界也普遍认为云岭秘境是一处自然形成的秘境,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其他人工开辟出的秘境,其中种种与云岭秘境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一缕细碎的流光自高悬天际的琉璃柱上落了下去,液体一般沿着树叶滴坠于地,霎时便化为似光非光,似水非水的一洼,泉涌般散出溶溶白雾——这是玉j-i,ng泉涌,一滴便可令断肢再续白骨新生,更是炼制许多高级丹药必不可少的材料,在外头都要论滴卖的。
按理说但凡是长眼睛的修士,瞧见了这玉j-i,ng泉涌,少不得要过来搜刮一番才对,可第一个路过此处的黑衣男子匆匆忙忙走了过去,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心事,连身边难得一见的宝物都忽略了过去。
和那些没头苍蝇似的修士们不同,黑衣男子像是早就在心里想好了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抬头略微辨别了方向走得快极,一副生怕错过了什么的模样,就连一路上碰到的宝物都最多看上几眼,又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在这种小利上浪费时间。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得不偿失,黑衣男子觉得自己的心滴血似的疼,可想想目的地,又振奋起来。
在第三日的正午,他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所在——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时不时能听到下面传来裂帛般的风声。
脚边只半步之遥便是无底深渊,黑衣男子白着脸往后退了两步,看看头顶的日头已经开始慢慢往西边走,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竟是连个弯都不打地直直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
成了!
在感受到某种力量自崖底翻涌着将他托起,裹挟着他直冲天际时,黑衣男子心中一定,旋即又控制不住地狂喜。
这是他谋划了足足十年的大事,一朝得成甚至叫他感受不到周身过快的风速拉扯身体带来的隐痛,反而有几分“好风凭借力,带我上青天”的畅快感。
这整个修真界,不、应当说整个世上,只有他才知道,这云岭秘境根本不是什么夺天地之造化形成的自然秘境,而是只为给一人陪葬而以人力开辟的上古大巫墓。
唯天地之造化可得?
那是你的想象力不够。
而且他还知道,在今年的秘境开启后的第三日正午,从秘境最南端的悬崖上跳下去,就能撞上主殿阵法运转的最薄弱处,进入那被隐藏了数千年都无人察觉的真正宝库。
那里面藏着无数连仙人也要眼热的宝物,更有比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高明不知道多少倍的功法《化羽诀》,让一个三灵根的庸碌之才短短数百年就成了万年间此界飞升第一人,硬生生为其铸就了无上的通天大道。
至于黑衣男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因为这世界就是一本小说,而他在意外身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正好在看这本小说。
说得更直白一点,他是个穿书者。
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把藏在云岭秘境中原著男主最大的金手指抢过来,将其变成自己的金手指。
其实也不能叫抢,修士的事情哪能叫抢呢,只能说万物皆有缘法,你正好差那么点缘分。
况且就算是原著里白纸黑字写了属于男主的机缘,还没到男主手里那就是薛定谔的机缘,人人机会平等没什么“明明是我先的”说法。
有便宜不拿王八蛋。
黑衣男子被风裹挟着高高抛起时,也终于看见了这风从何而来————数百上千头可怕的鹰首兽身的妖兽正扇动着翅膀,成群结队地自悬崖之间飞过。聚在一起数量之多如一条黑色的大河横于悬崖之下,强健有力的羽翼拍打着形成剧烈的风旋,托住一切从悬崖上掉落的东西直冲天际。
他这才明白原著里男主一掉下悬崖就“头晕目眩不知东南西北”的原因,因为他自己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在几乎夺去了呼吸的压力之中两眼昏花。连自己被风旋“噗”地吐出来重重砸到地上都感受不到,只感觉自己还在那天旋地转的风旋之中,整个人像条濒死的鱼一般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半条命都被折腾了去。
良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黑衣男子勉力睁大了被血糊住的眼睛,直楞楞地看着面前的场景——眼前仿佛自恒久以前便伫立于此的宫殿如某种极端美丽而又极端危险的野兽。整座宫殿都因为浓郁的灵气蒸腾出朦胧的雾,衬得这里不像是坟墓,倒像是仙境一般。
但这里又是极端危险的,像是悠然张开巨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猛兽。他的直觉发出尖锐的警告声,叫他快些扭头逃离这里。
可他怎么可能逃呢,他高兴到几乎要疯掉才对,他看着面前的宫殿,就像是看着一条通往无上荣耀的光明大道。
他不自觉佝偻的背脊又挺直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直冲宫殿里搜刮起来——指甲盖大一块就能叫人抢破头的灵玉在这里如青砖一样用来铺地,按缕按线卖的鲛绡大块悬挂与帐幔无异,他只恨自己的乾坤戒太小装不下整座宫殿,要白白错过不计其数的好东西。
像他这样手拿攻略的玩家,当然知道该去哪里拿那些最重要的金手指。当他把原著里写过的宝物都搜刮过一遍后,又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位于主殿最中心的那扇门。
那是作者明确写过的,安置这坟墓主人尸身的房间。原著里男主虽然从这坟墓里得了天大的好处,却在推开那扇门之前因为伤势过重昏了过去,再醒过来就是秘境关闭,被带回宗门养伤的事情了。
根据黑衣男子上一世纵观无数小说的经验,安置坟墓主人尸身的房间,八成以上也就是掌握整座坟墓的核心所在。之所以作者没让男主直接取得控制权,当然是为了后面的剧情埋伏笔——虽说他穿的太早,并没有看到后面的剧情就是了。
顺风顺水从男主身上抢走了这天大的机缘的喜悦已经彻底冲昏了黑衣男子的头脑,他都没有怎么多想就抬手推开了面前的门,脑袋里只想着把这宝藏全部变成自己的东西,得到更多、更多的好处。
门没有被禁制锁起,只一推就开了。门后却并非他想象那般的墓室,里面没有棺椁也没有陪葬,反而布置得如同一间卧房——窗户半开,瓷瓶里c-h-a着的牡丹娇艳欲滴,几片花瓣落在花瓶边。桌上摊着本书翻开了几页,恍惚有人刚刚在这里看过几页书又靠在窗边赏玩过牡丹一般,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没有半分主墓室应有的模样。
可有没有主墓室的模样也不是黑衣男子这样闯入者的重点,已经近在咫尺的宝藏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拿起桌上的书从头翻到尾,把瓷瓶里的牡丹拽出来研究,翻箱倒柜又一无所获的最后,他看向了房间最里边,被重重帐幔所笼罩的床。
轻薄得遮不住什么的帐幔,即便是一层层又一层层,仍能隐隐绰绰看见后面的轮廓。
没猜错的话,那位大巫的尸身应该就在那里了。
并且能够掌控这座宝藏的核心,应该也在那里。
黑衣男子撩开了帐幔,柔软的鲛绡像是水一样顺着他的手滑开,他的指尖甚至都没有碰触到布料的实感。
重重帐幔之后,黑发的青年闭目躺在床上,肤色极白而眼尾晕着稍深的桃花色。他看起来不像过世已久,倒像是午后小憩的假寐一场,下一秒就会睁开眼坐起身,接着看之前没看完的书,把那几枝开得正好的牡丹造作成满地花瓣。
青年身上披着件绛紫的衣袍,材质软而垂,长长的衣摆从床沿蜿蜒到地上如鸟类华美的尾羽,甚至就像是有那么一只凤凰,覆在他早已没了生息的躯壳之上。
左右遍寻这坟墓的核心不得,想来就在这墓主人身上了。
黑衣男子毫不犹豫地伸手靠近墓主人,又在碰触之前鬼使神差地顿了一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停那么一下,也根本没有再去细想,手就落在了墓主人的皮肤上。
他也就错失了最后一个机会——宫殿前的危机感是第一次,房门前回忆起剧情是第二次,此时这么一顿是第三次。
事不过三。
指尖碰触到的皮肤如寒玉,细腻滑凉。
忽而一声清戾高亢的啼鸣响起,叫黑衣男子心下一紧,惊慌之下一抬眼,便落进了一双寒潭似的眸子里。
……
这是他意识里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
床上闭目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他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抬抬手将人类被火焚烧后落在床边的灰烬扫去。
什么时候他这儿随便连个猫猫狗狗的都能进来了,莫不是以为他这病秧子提不动刀了?
青年皱眉,又仿佛不甚适应光线地眨眨眼,抬眸环顾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墓室。
——唔。
火气上来之前,他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话说……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2章
巫璜醒过来的时候还是有点懵逼的。
他的记忆还停在弥留之际,耳边恍惚尚残存着丝竹声未散的轻快余音。
是了,那曲子轻快又敞亮,跳着春日里桃红柳绿千里莺啼的活泼劲,叫人听了心里畅快,便是生死之事都没那么丧气了。
那是他亲自点的曲子。
巫璜清楚记得最后的场景——他好享受,便是病得要死了也不愿意做那缠绵病榻气若游丝的姿态。况且走的那日光景那么好,满园子里的花开得漂亮,他就叫人搭了高台点了曲子,新来的舞姬面如桃花腰肢婀娜,兴起又饮了两盏旧岁酿的荔枝酒。醺醺然半醉半醒他想拉着边上那人叮嘱句“你的寿数还长,好好儿的,别太急着下来伺候我”,却是起了个头就没了力气,晕晕乎乎走得似是睡过去般不痛不痒。
也挺好,只盼着那小子不要送他走了还僵着张脸,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虽说他活着到底没能挨过多少年岁,但按他那破烂身子来算也是喜丧,好歹有个笑模样吧。
巫璜坐在床上对着帐幔,一下子也不知自己这该算起了尸,还是没死透。
他眨眨眼,环顾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倒是知道自己这算是被人挖了坟。
若是活着的时候遇见这等事,他十有八九要被气得吐血,可这醒过来别的没有身子着实好了不少,就是看了这能让他再气死一次的场景,也不过是皱皱眉干咳两声,还有力气拽着那闯入者没烧干净的残魂探查一番前因后果。
——其后无数次他都会深感自己此时的明智,毕竟穿书者那阅小说无数的记忆包罗万象,给他停顿在数千年前的记忆增加了许多有的不该有的“常识”。
穿越?修真?云岭秘境?
合着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乌泱泱一群按时按点成群结队,这是生怕他死得不够热闹?
巫璜扯扯嘴角,分出了些j-i,ng力便觉察到与自己意识相连的坟墓核心所在。这坟墓是他亲自设计打造的长眠之地,核心就在他神魂之中,若是像闯入者那样想着掌控坟墓的核心,只有把他尸身炼化这一个途径。可惜死了一次只叫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大抵是没什么人有那个机会了。
坟墓核心包含了远程控制,实时记录,动力维持等等功能,传递来的信息繁杂而混乱。即便这里是被剥离出来的独立空间,按照最开始的设计应该从封墓起就彻底隐于三千世界之外,但因为阵法年久失修机关核心被盗被毁等种种原因,坟墓各处出现了许多与外界相连的薄弱点,免不了在这几千年里被各个世界的人造访个一二三四……咳咳、造访个几次。
盗墓的,藏尸的,养宠物的,种地的,就是按时按点一茬茬割韭菜似的往他这跑的,也远不止修真界这一家。
巫璜发现自己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懒得再去翻记载在核心里长长长长的历史(被盗)记录挑战自己的底线,大手一挥叫直接叫那些连吃带拿还要给他拆家的修士哪来的回哪去,顺带留下个全副身家给他做补偿。
至于那些修士一个两个被剥得赤条条连块遮羞布都没有的被直接丢出去会如何惊怒交加,作为无数稀有材料唯一供给地的云岭秘境突然消失又会在修真界又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那就跟他全无关系了。
毕竟他这做主人把门堵上了不愿意见客,那些人就是把地挖穿了都找不着进来的门路。
赶走了恶客,关好了门c-h-a好了锁,料理完外头又勉强整理好思绪,巫璜才抬眼往门外看,“怎么?进来啊。有胆子给我殉葬没胆子见我了?”
那语气亲近,又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恼意。
半开半掩的门没动静,只门缝间的影子晃悠悠动了两下。
巫璜也不着急,扶着床沿翻身下了床,弯下腰准备把地上的乾坤戒捡起来。
这里头还装着闯入者从自己宫殿里偷走的陪葬。能放在这主殿里的摆设无不是他的心头好,没玩腻呢自然得拿回来。
他这么想着,略弯了弯腰,比起真要去捡倒像是做个姿势——还不等他的腰真弯下去,就有一只手抢先把地上的乾坤戒捡了起来,先是在衣摆上仔细擦擦就跟这东西有多脏一样,才双手托着送到他面前来。
“舍得出来了?”巫璜笑,扬眉打量着自己面前的……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面前的存在——与其说那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团黑黢黢的烟气,撑着件不知哪来的旧衣服勉强聚拢出个人形,露出来的脸就那么一黑团团没嘴没眼睛没鼻子,黑烟翻滚着像是开锅的水。
外表是陌生的,但那气息却是无比熟悉的。巫璜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有人不管生死的都愿意跟着自己,还是该恼火这小子不听话地非得给他殉葬。
“丹粟啊……”
听见巫璜慢吞吞念着他的名字那团烟气、也就是丹粟更加紧张,黑烟滚滚地聚在一块体积小了一圈,深恨自己不能真变成缕青烟飞得无影无踪,省得在这里提心吊胆像是个等待死刑宣判的犯人。
巫璜喜欢美人这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丹粟心知肚明当年自己年纪小啥也不会干的,还能被巫璜一眼点到身边做侍从,九成九都是托了那张好皮相的福。
所以眼下成了这副连个脸都没有又黑又丑的样子,巫璜怕是看了都觉得伤眼。
这么一想,丹粟就不禁更加难过起来,构成身体的烟气半点都没有替主人掩饰心情的意思,飘忽抖动得连衣服都撑不住。
就跟个要被人丢出家门的奶狗一样。
……
说实话,这小子脑袋里转悠着点什么玩意儿,巫璜闭着眼都能猜出来。
“说你没脑子,你现在还真的是没脑子了。”巫璜叹气再叹气,对着个连命都赔给自己的小子,却是想骂也骂不出来。
你说他、他不就是一开始喜欢丹粟那张又软又嫩的脸忍不住多赞了几回吗?当时这小子唇红齿白一双水汪汪的眼,他怎么就不能多夸几句了?怎么一下子就跟他是那种只看脸的薄情鬼一样了?
巫璜觉得丹粟这小子紧张死之前他得先被气死。
况且真要说当年丹粟也根本没鲜嫩过几年好吗,在他身边好吃好喝风吹就长的不到三年就膀大腰圆胳膊比他腿还粗。就那样他不也还是该宠宠着连死了都舍不得叫人跟着殉葬,早早给安排好了后路盼着这小子长长久久,结果这小子还不领情,怕是他前脚刚一闭眼后脚就巴巴的自己上赶着送死……
好吧。
巫璜长长叹了口气,泄愤式地伸手揉了揉那团子黑烟,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蠢货。
你看看,非得给他殉葬有什么好的,死了还要变成这幅鬼样子连个全尸都没。要是当时好好的按他安排的远远走了,田也有钱也有房子也有,哪年歇了对他这个死人的念想安安生生娶个夫人再养个孩子,岂不是神仙都不换的好日子?
可丹粟就是不要,活着的时候就死倔死倔的拗不过他,眼下死了更是说什么也没用了。
只被巫璜突然揉了揉的时候像是吓了一跳,被碰到的那片烟气猛地散开,又赶忙小心翼翼地靠上来蹭他的指尖。
看着是烟雾聚拢的样子,却不是完全跟烟气似的碰不着,手感轻飘绵软,有点像羽绒之类的触感,软乎乎地把他的手给包起来。
就跟犯了错的大型犬夹着尾巴蹭蹭裤腿,垂着脑袋认错,哪怕没了奶狗时期软乎乎的撒娇攻势,巫璜也只能叹口气,伸手虚拢着半抱住丹粟,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
见巫璜没计较自己罔顾了他死前的费心安排,也半点不嫌弃自己这黑丑的样子,丹粟r_ou_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真·r_ou_眼可见,黑烟蹦蹦跳跳都快扭出花来了,把主人的心情暴露无遗。
巫璜失笑,也罢,死而复生还能有个人陪着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况且仔细看看这黑黢黢的一团也称得上圆润可爱,他又有什么好挑剔的。
他接过丹粟手中的乾坤戒,抬抬手抹了上头原主的印记,看着丹粟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皱眉,想叫他去换身衣服。但一错眼巫璜就瞧见了自己乱糟糟的卧房,又想想外头被翻得如蝗虫过境的主殿,糟心道:“算了,换个宫殿再说吧。”
当然是得换个宫殿。
不然这被翻得乱七八糟还叫人又是血又是泥的踩过,不换是准备留着过夜吗?
还是说,你以为他寒酸得就这么一座宫殿下葬,脏了乱了还得劳心劳力地整理干净忍着膈应接着住?
要知道连丹粟都没准备多花j-i,ng力收拾这座宫殿,在察觉到巫璜醒过来之后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把新的宫殿整理出来,从上到下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应器具准备妥帖,好叫巫璜一来就能舒舒服服地泡进浴池,还有崭新的衣服可供替换。
光是想到自己穿着同一身衣服一躺就是几千年,足够叫巫璜浑身不舒服恨不得刷掉一层皮了。
也就是想想。
毕竟真正负责给他洗澡的是身为侍从的丹粟,巫·前统治阶级·奢侈腐败·享受主义·璜只需要往池子里一泡,顶了天配合着抬抬手抬抬腿或者仰仰头,被伺候着眼睛半眯,像只被lu 啊lu 好半天lu 顺了毛的猫。
所以你看这位连澡都不会自己洗,他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孤身上路。
丹粟心里头忍不住碎碎念着,手上的布巾撩过水,落在巫璜身上力道适中地擦洗。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巫璜闭着眼,开口问道。
丹粟手上的动作不停,只是周身的黑烟轻轻震了震,发出些声音来。
具体多少年记不得了,大抵不是太久。
那声音没有调子,听到耳朵里却能立刻叫人明白他想传达的意思。他那黑团团样的“脸”上连嘴都没有,就只能这么“说话”了。
不过能有这个样子丹粟也已经很满意了。他不像是巫璜,身为大巫生来便可算是半个仙人,死后千年还能尸骨不腐宛如生人。当年被闯入的盗墓贼惊得起尸时他的尸体早就烂得只剩下了骨头,又因为生前修行的缘故骨骼质地如玉,竟是叫那伙要钱不要命的盗墓贼当成稀罕工艺品分了偷出去。几番打击之下他的意识迷迷糊糊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执念怨气强留着不肯散去,不知多少年才聚拢出一团子黑烟。
这些事情都被丹粟想了想又塞回去封箱钉死好不叫人知道,免得还让人替自己忧心。
而且现在这样……
嗯?
丹粟一顿,忽然意识到在自己走神的时候周身的黑烟居然悄悄地散开,非但不要脸皮地混在蒸腾出的水汽里绕着巫璜打转转,还得寸进尺地缩成一小团想往人怀里钻,要知道每一缕黑烟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此时几乎就相当于他不要脸皮地黏着巫璜蹭来蹭去,还得寸进尺地要往人怀里钻。
!!!
要不是丹粟那张黑团团脸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来,现在他怕是已经从耳朵红到脖子根,头顶噗噗冒热气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虽、虽虽然他确、确实是对巫璜有那么点不该有的心思,但、但但……
他手忙脚乱地把那些不听话乱跑的黑烟拽回身边,觉得自己没有了很多年的心跳都快吓出来了。幸好巫璜此时正闭着眼没注意到有什么异样,他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阿粟。”正提心吊胆着,巫璜忽地开口叫了他一声。丹粟周身烟气震颤竭力沉稳地应了一声,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被吓得整个炸成一团,蓬蓬着的滚圆样子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刚才肯定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巫璜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没说话,直把他看得缩水了一半才慢悠悠地接下去,让他去帮自己擦干换衣服。
被这么一吓,丹粟可再不敢走神,小心地把身体又拉拉长调整好形状,脚不沾地地逃去外面拿巫璜的衣服。
巫璜靠在池边,这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阿粟这样子倒是比活着的时候诚实多了,也不知道以前谁教这小子的不苟言笑成天板着张小脸,受了委屈都不知道来找他撒娇告状了。
第3章
整个坟墓现在就像是个筛子,空间漏洞连通着三千世界无数空间,随时可能掉进点东西来。
那些漏洞可没有识别能力,会掉进来的东西远远不止人类——小到一块石头几滴水,大到鸟兽鱼虫妖魔鬼怪,形形色色什么都有。无知无觉的草木山石自不必说,有了土就扎根发芽,没开灵智的鸟兽虫鱼也只知道随遇而安,哪管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开始就那么一根草几只鸟的还没什么影响,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外来物种在这里开花结果繁衍生息,进而对整个坟墓的生物链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有的互相厮杀互为食物链上下层,有的握手言和协作共生,还有的干脆看对了眼并成了一家子,再加上三天两头的闯入者这边拆拆那边砸砸破坏栖息地,见了妖兽窝还要掏鸟蛋偷幼崽的,来来往往几千年折腾到现在,巫璜自己都认不出是自己的坟墓了。
按照他原本的设计,坟墓从上到下分了三层。最上头是他的宫殿,存放他的尸身和陪葬的地方,估计丹粟给他殉葬以后也是放在这里,没什么好说的。中间则是分了一半陆地一半海,用来放养他那些飞禽走兽花草鱼虫,算是他后花园的放大再放大版,那群修真者所谓的云岭秘境说的也是这一层。最后一层深藏土下,巨大的地下空洞蜿蜒的曲折隧道,火属矿脉和地下暗河保证气候温暖潮s-hi,是他夜行性爱宠的窝。
整个生物链布置合理环境生存环境良好,不需要任何外力辅助就能维持生态平衡良性发展,叫他养的毛绒绒滑溜溜萌啾啾们不至于在他这个做主人的死了之后没了栖身之处。
——就跟担心死了宠物受欺负留下大笔遗产的富豪一样,只不过这位养的动物珍稀度和危险性都高了那么一点,索性直接把野生动物保护区开到了自己墓里。
然而你看他的琉璃塔都塌成了满天鸟巢,其他地方估计也已经不成样子了。
这也是为什么巫璜只是把那些修真界的入侵者丢出去关好门而没有搞更多的事情——外头再乱也是外头的事情,他总要先看一眼里头怎么样了再说。
比如浴池外头那些黑皮肤尖耳朵的仆从,巫璜可不记得自己养过。
半跪在地上帮他挂上玉佩的丹粟善解人意,及时答疑解惑根本不需要巫璜开口。
前些年掉进来的一个小部族,能歌善舞又手巧会做些物件,与鲛人有些相似,就让他们留下了。
毕竟您要是醒了,总不能只我一个人伺候着。
他“说”着转转脑袋“看”了眼那几个仆从,她们赶忙低头行礼,开口唤了声“大人”,又一一自我介绍——从左到右依次是雪莉、米娅和妮娜,名字古怪,种族也是巫璜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她们自称是一个叫做黑暗j-i,ng灵的种族,在部落迁徙的时候误入这里,用劳动和手工品换取居住于此的权利。
这几个姑娘脸色僵硬,嗓音确实柔美不输鲛人,但话就跟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还带着恐惧的颤音——也不怪他们胆子小,当时他们整个部族可是一照面就差点被可怕的魔兽一口吞了,而眼前黑雾的模样与部族传说中的恶魔无异,还驱使着那可怕的魔兽,哪怕死里逃生得以在这里安家,也只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蛇嘴边的老鼠,生命岌岌可危。
甚至族里有传言他们是掉进了魔界,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让人恐惧的黑暗气息。
好吧。
巫璜表示自己一个死人墓里y-in气重还真是对不起了。
墓里y-in气重,作为墓主刚刚起尸的巫璜y-in气更重,常年生活在地底世界的黑暗j-i,ng灵本就更多依靠气息感知外界,只是跟巫璜站在一个屋子里都让她们手脚冰凉控制不住地发抖。
再加上黑雾恶魔那恭恭敬敬宛如仆从的态度……
离得最近的姑娘手一哆嗦,差点把手上拿着的托盘砸到地上。
巫璜抬眸瞥了一眼,那快落在地上的托盘便被无形的力量托着送回对方手上。
“小心些。”巫璜淡淡道,也没多去看她,只抬手让丹粟为他整理袖口,顺手摸了摸他黑团团的脑袋。
手感还是挺软的。
“天天黑着张脸,也难怪她们怕你。”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几缕黑烟缠着他的手指,像是撒娇一样。
您不讨厌,就行。
丹粟应道,巫璜以外的人他也无所谓喜不喜欢自己。再说巫璜生来性子好万事不挂心,他要是不凶一点鬼知道会冒出什么魑魅魍魉来。
丹粟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庆幸起自己早醒了那么几年,怀着那么点自己都觉得没希望的念头未雨绸缪做了些布置。不然要是巫璜醒了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屋子没收拾新衣没裁剪,就连个给巫璜捏肩揉腿侍奉茶水的仆从都得现找,里外上下的各种部族乱七八糟划地盘,随便什么人都能摸进主殿里去,哪怕巫璜不在意他都得羞愧得想再死一回。
虽说现在这几个仆从稍微黑了点不太符合巫璜一贯的审美,但细看五官生得算是标致秀美,身段纤细性情也温顺,勉强侍奉也算是不失门面事情了。
——他可不会有什么人家莫名掉进来已经很可怜了不该挑三拣四奴役人家的心态。不说丹粟活着的时候社会制度根本没发展到那么先进的地步,他自己都是巫璜从奴隶阶层提上来的,就说这整个部族拖家带口八九十个全住在巫璜的坟墓里,占着巫璜建来养宠物的地下空洞,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坟墓的资源,出几个人来干活不是理所应当的?
要不是看他们长得不错乖觉听话还能干活,他早就把这群入侵者喂给巫璜的宝贝爱宠们当夜宵了。
同理还有在地下隧道里结网筑巢的蜘蛛妖怪和不请自来占了座宫殿大肆改建的山j-i,ng,假如不是一个吐得丝质量上乘一个织布裁衣手艺不错,索性一气弄死了干净,何必与其撕扯个半天被气得发晕,打起来都得拿捏着力道。
他再强调一遍,这是他家主子的墓!就是被弄死了那也是自找的!
有对比丹粟就觉得林间水中的野兽顺眼得多,只要他一露面就能瞬间察觉到实力上的差距,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让往哪去就往哪去。他用这些野兽从里到外排列出一套合适的防御阵型,保证不管什么人入侵这里,最多像是那群修士那般在第二层晃晃,连进入宫殿的门都摸不着。
咳,穿书者那个是意外,意外。
只是到底被人摸到了主殿里头,得认个护卫不力的罪名。加上他把这些部族留在坟墓里的事情,还有指挥那些野兽迁徙的事情,一桩两桩也是越俎代庖自作主张,少不了要认罚——就是看那烟气还恋恋不舍地往巫璜手上缠着的样子,这告罪也好认罚也好,多少显得有点诚意不足。
真要说就连旁边那几个脸色发白的仆从,都比他看上去紧张一点。
毕竟巫璜连重话都舍不得多说两句,说是罚也不过捏了捏那黑团团的脸,揉得又圆了些而已。
那几个小姑娘瞪大了眼,看着不可一世的黑烟恶魔被人拿捏着搓扁揉圆,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竟然觉得黑烟恶魔这温温驯驯圆滚滚的模样还有一点点可爱。
但这念头就在脑袋里过了一秒,下一秒她们就瞧见黑烟伸出个小jiojio威胁地扬了扬,让她们下意识闭上嘴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块木头。
呜,果然还是超吓人qaq。
黑烟这才满意的缩回去,在巫璜手指尖上蹭啊蹭,又是再乖巧不过的样子了。
丹粟一边脑袋里认真整理着自己这些年的“工作业绩”,一边若无其事地把身上飘散开的黑烟拽回来。
这幅样子就是这点不好,虽说作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黑烟的行动都在他的支配之下,但稍不注意就会有那么一缕两缕的顺从心意“自作主张”,把他的小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
换好衣服,巫璜和丹粟去了另一个房间谈事情,几个仆从姑娘盯着最后一小缕黑烟消失在门后头,才长长呼出口气一副要虚脱的样子。
“吓死我了。”叫做雪莉的j-i,ng灵姑娘拍拍胸脯,欣慰于自己的心脏还扑通扑通保持着跳动。
“我都不敢呼吸了。”她旁边的米娅满脸劫后余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跟什么魔兽恶战一场,而不是端着个盘子什么也不干地原地站了十五分钟。
最边上的妮娜年长一点,胆子也大一点,她安慰地拍拍米娅的后背,脸上也带着点惧怕,却又隐约觉得在这里做女仆其实没有同族们想得那么可怕。
她刚刚差点摔了托盘不也是没事吗,而且这么多年了黑烟恶魔没有杀死过他们任何一个族人。的确年年都要派族人来宫殿做活不错,可在老家也是要服劳役交重税的。
而且宫殿里每天就是些清扫整理的工作,来来回回那么多同族姑娘黑烟恶魔连话都不会多说半句,现在添了个新的主人似乎也懒得多看她们一眼,真要说工作环境比她之前在主城给黑暗j-i,ng灵贵族做女佣舒服得多。
起码这里没有个天天盯着她胸脯和屁股的贵族老爷。
“好啦快点干活吧,这边可得收拾一阵呢。”妮娜挽起袖子,从侧间取出清扫用的工具,一边把抹布浸到水里一边在心里第无数次感慨这里的奢靡,就连抹布都比贵族老爷身上的高档布料柔软不知道多少倍。
……
书房里,丹粟正一一把目前的坟墓的状况汇报给巫璜。
那些陪葬的宫殿情况如何,几座被偷了几座被毁了几座还能用的;巫璜的那些宠物如何,尤其那些个得他欢心的多少还活着多少变异了多少死得没了影子,当然地底下巫璜最喜欢的那两位还是跟几千年前一样活泼健康能吃能睡,身量也长了许多叫地下空洞扩建了不少。
除此之外坟墓里养了多少外来的人口,怎么分布的占了哪些资源,又分别有着些什么用处,要不要接着养下去也要询问巫璜的意见。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死在这里的闯入者,身上的资源丹粟也全都整理出来分门别类放好,多少有些新奇有趣的可供巫璜赏玩。
听起来欣欣向荣状况还不错,巫璜目测就算自己再睡个几千年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样子。
于是丹粟汇报完,巫璜想也不想地夸赞道,“我们阿粟还是这么能干。”
丹粟低头做谦虚状。
这都是分内的事。
他这么说,黑烟却是得意洋洋地翘起小尾巴,围着巫璜脚边打转。
唔。
丹粟顿了顿,窘迫地把小尾巴给藏藏好,又问:那些个部族,您要不要见一见?
之前巫璜未醒,他才越俎代庖c-h-a手管了管,好叫局面没那么混乱难看。现在既然巫璜醒了,正好叫别人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也免得那些没眼色也没脑子的有所冒犯,拿那副要奉他为主的做派摆到巫璜面前,平白一盆脏水破坏自己在巫璜心里的好印象。
黑烟翻翻滚滚,都快要拧成个麻花。
巫璜瞧着,只好把到了嘴边的拒绝给吞回去,“那就见一见吧。”
就当是走个过场让丹粟高兴高兴了。
虽然他觉得这种事情挺没意思的。
第4章
前面说过巫璜是病死的。不是什么突然生了绝症病死,而是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模样。
说是病死其实也不是多么准确,毕竟他无病无灾,只是被自己太好的天赋要了命。
他出生的时候族里已经好几代没有能继承大巫的后嗣了,几乎已经维持不住巫咸一族的体面。兴许是物极必反,他这个时隔几代的天赋者的能力甚至叫人想起传说中的先祖巫咸,只要他这个大巫活着一天,哪怕什么也不做,他无与伦比的“运”也能护佑着族里繁荣兴盛。
所以族人崇敬他,爱戴他,倾全族之力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只盼着他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巫咸是仙人,是这世上第一个大巫,他却只是凡人,半个仙人的血脉遗传尽数点在了能力上,孱弱的身子跟不成长过快的力量,反而让他的力量成了祸害。
像是已经倒满的杯子还在不断往里加水,水面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随便用个法术就能让他躺上几个月,活不了也死不了的一天天熬着,有时候满脑子只盼着哪天松松快快眼睛一闭两腿一蹬,得个清净安宁。
至于闭了眼还能醒过来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
要不是叫人挖了坟实在有点意气难平,要不是丹粟那小子死活跟着,要不是他好像对丹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巫璜怕是醒过来也只想再闭眼躺回去了事。
活着……
烦得慌。
……
因为巫璜的苏醒,坟墓里颇为忙乱了一阵。不过有丹粟忙里忙外照管着一应事务,那些忙乱半点没有波及到作为罪魁祸首的巫璜身上。他只每天听听曲子看看闲书,照样在宫殿里过着和生前没太多差别的悠闲日子。
而且身体还好了不少——他推断是死了几千年灵气滋养尸身,把他嘎嘣脆的身子好歹修补到了能用的地步;加上宫殿里侍奉的黑暗j-i,ng灵多才多艺能歌善舞,随随便便一晃神就是数日消磨了干净。
逍遥得想来连不少活人都要羡慕了才是。
……
桌上燃了一炉香,清淡的香气顺着轻烟散到整个屋里,乐声缓缓隔着房门也能听得到一二。
名为妮娜的黑暗j-i,ng灵拨动怀里的里拉琴,伴着乐声唱起叙事诗。她的嗓音低哑轻柔,带着几分岁月流淌的沧桑,又温柔像是睡前母亲的床头故事。
巫璜斜靠在她对面不远的软塌上,指尖轻敲和着拍子。
她歌唱黑暗与光明两位神明的战争,自然女神创造的j-i,ng灵们隐居森林不谙世事,黑暗之神引诱了一半的族人堕落,战败后被流放驱逐到了地底。
黑暗污染了j-i,ng灵纯白的灵魂,让他们沦陷在无尽的杀戮与y-in谋之中,但也仍有少部分黑暗j-i,ng灵怀念曾经在月光下歌舞宴饮的旧日时光,只想过平静安宁的生活。
他们被同族视为叛逆追杀流放,聚集在一起辗转求生。
直到某一日走投无路闯进了地底深处的禁地,在无底深渊的背后发现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j-i,ng灵用诗歌记录历史,这是妮娜的部族刚刚来到坟墓时编成叙事诗。
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出流水般的尾音,她结束歌唱,从座椅上起身行礼。松松扎束起的银色长发顺着耳际滑落肩头,柔软像是月光织成的缎子。
巫璜合着眼,只微微点了点头,妮娜便会意地又抱起琴坐下,调了调弦,又唱起另一首歌谣。
歌谣的旋律舒缓柔和,她稍稍放轻了声音,歌声里是漫天星辰的故事——在被驱赶到地底之后,黑暗j-i,ng灵们只有依靠着歌谣幻想星空的模样。
那也许像是生着夜光草的岩壁,崎岖亮起忽明忽暗的光,亦或者如同火晶石的矿脉,细碎的火星时不时点亮地底无尽的黑暗。
唱到一半,妮娜看见巫璜抬了抬手,便停下嗓音站起退到一边。弦音刚一停她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响,黑烟的嗡鸣紧随着响起。这声音饶是听了许多次也依旧让她本能地有些惧怕,即便知道这位叫做丹粟的大人并不会真正伤害自己。
丹粟烟气聚拢的形态移动都是脚不沾地地飘着,来去不会有半点声响,但巫璜就是能在他站在门边的时候准确无误地感知到。
他轻飘飘地靠到巫璜身边,拢拢衣服坐在软塌旁的脚踏处。
扰了您的兴致。
他说着手落在巫璜的小腿上,很自然地微微用力一下一下揉摁着。
巫璜眼睛都没睁,喉咙里懒洋洋地哼出个气音,由着丹粟给他揉腿。
他生前是个病秧子,腿上又受过伤,天气一变就要闹点腿疼抽筋的老毛病,也就习惯了丹粟有事没事地揉摁一番,不管有没有用总好过板着脸天天盯着他灌苦药汤子。
虽然他现在这具已经完全停止了生理活动的身体,再怎么摁最多弄出点尸斑来。
丹粟那边传过来的意识不轻不重,碰了一下叫巫璜知晓消息,又不至于惊扰到什么。
车架已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他这么说道。
丹粟这几天都在试图让巫璜出门看看。
巫璜之前虽是应了他见一见各部族的头领,也确实去见了,却也不过走过场一样叫他们在面前转了一圈。以丹粟对自家主子的了解,十有八九连名字都没和脸对上,敷衍得光明正大。
这倒是无所谓,劳心劳力的事情他自然会帮自家主子解决,可巫璜这见天地窝在宫殿里大门都懒得出,却让他止不住地忧心。
——不想出门和不能出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即便是巫璜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丹粟也没见过巫璜现在这般模样。
那时候巫璜尚且会念着叫人摘了园子里新开的花c-h-a瓶,惦记着新酿的荔枝酒未建完的琉璃塔,不论如何总还是有个念想的。
现在感觉就像是一切心事已了生无可恋,就是往那一躺再死过去也无所谓。
丹粟恍惚觉得只要自己稍不留意,这个人就会再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刚苏醒时尸骨叫人拆了个干净也没怕过,可一旦稍稍想起这个念头,就怕得整团烟都要散掉。
丹粟恍惚有些微微走神,黑烟就开始背着他搞起了小动作——先是蹭过去勾勾缠缠着绕住巫璜的手腕,而后又伸出小触角试探着左右碰碰。
约等于某只奶狗呜呜叫着咬着你的裤脚不放,摇着尾巴死活要留下你不让你出门。
黑烟动作得小心极了,巫璜也不去管他,放任着黑烟磨磨蹭蹭地在他手上衣摆上打转。过了一会黑烟仔细观察着巫璜闭着眼什么都没注意到的样子,纠结犹豫地打成个结,又“呼”地整个散开,就跟咬着裤脚留不住主人的奶狗,索性不管不顾地整个扑了上来。
被丢了没用的衣服落在地上,黑烟从人形化为大团翻滚的烟气,丹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脑袋跟不上身体地把巫璜拥了个满怀。
如果那团烟雾的中心算是丹粟怀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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