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冷静并不正常,好似将所有的情绪不断压缩在心底,现在没有爆发出来,但一旦爆发就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徐常哆嗦着嘴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队长……不用担心。”
溥言骁回头看他,他说不下去了。
不用担心,这是在骗谁的话?枪击中了心脏啊,这是上帝最轻易能带走一个人的方式,只需要一点点的差劲运气,就能被接走,再也回不来。
然而,溥言骁容不得他的怀疑,向他逼问道:“不会有事的,对吧?”
徐常头一次觉得点个头是如此的费劲,很沉重,但是他却很用力的使劲去点,并且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溥言骁的眼神很暗淡,他像是眼珠子不会转动一眼,紧紧的盯着“手术中”三个红字,刺目的红光耀的眼睛很疼。
徐常不忍心打扰,但是里面出来的医生却非要再给他们痛中一击,“病人家属?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危急,随时都有停止呼吸的可能。先把这份病危通知书签了。”
然而,这里并没有林仪的家属,甚至他们并不知道她的家属在哪里。
溥言骁跨步上前,夺过医生的通知书刷刷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上去他很镇静、很平定。好像是从刚刚的情绪里走出来,好像是没有听懂医生让他签署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徐常却看见他签字的手有一瞬间抖动的甚至拿不住笔。
这是溥言骁从来没有的情况,哪怕是签署停战协议时他的手都不曾抖过分毫。
医生又脚步匆匆的进入手术室。
溥言骁浑身的力气像是被带走一样,医生转身一走,他挺直的腰板瞬间松了劲儿,从后面看上去格外佝偻。
等待的过程是很漫长的,溥言骁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长椅上,眼睛还是不转动的看着红字变暗。
变暗?
他猛然站起身,呼吸不由自主的屏住。
还是刚刚那位医生,他摘下口罩,嘴角带着笑意,他说道:“恭喜,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那一瞬间,上帝还是学会了怜悯,轻飘飘的走了,没有多带走一个灵魂。
溥言骁合上眼,胳膊搭在眼睛上,嘴角慢慢的轻轻的向上挑起来,万幸是有多幸运,他想他知道了。
医生说道:“万幸这颗子弹没有直接击中心脏,偏离了几公分,否则就真的是上帝死了心要把人带走了,我们也得回天乏术。”
徐常激动的连声跟医生道谢,医生摆手说:“这是我们的职责。而且,里面的女孩求生欲很强,这也是手术能成功的最大原因。”
溥言骁第一次意识到,林仪多么热爱生命。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被他拐进了队里,或许没有加入她也不会受此灾难。
徐常见溥言骁的脸色冷得苍白,他劝了一句,“队长,您就放宽心吧。林医生经此一难之后肯定会顺顺遂遂、平平安安。”
溥言骁回头看过去,他看见一道阳光穿过医院走廊的那个窗户,投映到地面上,明亮的刺眼。
他想,也许徐常说的是真的呢。
林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家自己旁边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很高大很健壮,而且很眼熟。
她费力的聚焦,慢慢的把眼睛睁大,是溥言骁站在旁边盯着自己头顶上的东西。
林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他脚步匆匆的又出去了。
不知道他去作何,但是林仪很累,累到再睁开看一眼都很困难,她的眼皮很沉重,像是被坠上了千斤的重量,所以她又合上眼,任由意识再度陷入昏暗。
溥言骁叫来护士给她拔针的时候,军人的敏锐观察力让他发现林仪的手似乎被挪动了位置。
他弯下腰,靠近林仪,轻轻叫道:“醒了吗?小懒猪。”
拔针的护士诧异的看了一眼。她原先是以为溥言骁是病人的丈夫,然而却被告知仅仅是上司,但现在他的动作语气一点都不像仅是上司啊。
护士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应该有甜有涩的秘密。
林仪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溥言骁坐在她床边的一把小椅子上,低着头在看文件。她呼吸略重两分都能被溥言骁发现。
溥言骁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她雾蒙蒙的眼睛,他惊喜道:“你醒了?”
林仪眨眨眼,她还没有力气点头。
“渴不渴?”溥言骁凑近了,温和问道。
林仪真的有些口渴,再次眨眨眼睛,顺便把眼睛里的雾气都眨掉。
其实溥言骁还是有些可惜的。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拿着棉棒仔细的在她唇上沾沾水,算是解解口渴。
林仪有点羞,这分明可以叫护士来做的,但他亲自动手就感觉周围温度升高,本来因为受伤而苍白的小脸上浮上一片火烧云。
也算是点缀了一点颜色,否则病美人的形象太揪人心了。溥言骁暗道。
林仪刚清醒了不到半刻,眼皮就又往下耷拉。
溥言骁给她塞塞被角,轻声但又温柔的说道:“先睡吧,再睡一会儿。”
林仪想反正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如接着睡。
等她入睡后,徐常进来递给溥言骁他的手机,用嘴型说道:“上面的。”
溥言骁脸色一沉,现在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不想管。但是徐常很坚定的要递给他,因为想让他跟上面的人发通脾气,而不是一直攒着攒到他们身上。
溥言骁扫他一眼,还是接过电话,让徐常在里面照顾着,他出去走廊。
“喂?”
对面的人估计是等他接电话已经等了很久了,语气也有些冲,“溥队长也真是忙人一个啊。”
溥言骁现在最是没心情搭理这些人,啪的一下就把电话扣断。
苏和景一愣,他没想到溥言骁会这么不给面子,黑着脸他再打过去。
还是被挂断!
苏和景咬着牙,接连又打了五六个,对面才忍受不了的再次接通。
不过这一次溥言骁很直接的就说:“有事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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