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栖者》第二章 原因

  到了医院之后，江孟影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看到那个被伤的体无完肤的三个孩子之后，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
  他们还那么小，甚至不到十岁，可是身上的皮肤已经焦黑到了这般程度，可他们并没有哭，而是全身插着各种管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孟影没有办法想象这样的伤口会带来多大的疼痛，如果换作是她，只怕她是完全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痛苦的，甚至连心理承受能力都不如这几个孩子。
  尹仲谋拍了拍江孟影的肩膀，刻意压低声音说：“我们到那边说话去吧。”
  江孟影的内心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她恋恋不舍地隔着玻璃窗又看了一眼里头的孩子们，强忍着一腔难过走向尹仲谋。
  “你知道吗他们是单亲家庭，负责照顾他们的父亲在这次爆炸事件中不幸离开了，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极需要大量的资金，来帮助他们。他们之中有的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有的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以后的学费也是一大笔开销……”尹仲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去看江孟影的反应。
  江孟影低着头不说话，虽然她心里面仍旧觉得甜甜想要上舞蹈学院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可是确确实实严重不过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的三个孩子。
  如果有条件，那自然首选扶助的人就是这里面的三个孩子，可是问题是，甜甜已经到了上初中的年纪，如果这一次她没有如愿进入自己想要去的舞蹈学院，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对江孟影来说，这太为难了。
  “所以……你还是坚持选择帮助甜甜安装假肢，进入舞蹈学院”尹仲谋见她久久没有开口回答，忍不出问了一句。
  江孟影摇了摇头，咬牙吐出一句话：“既然我们的资金不够，那在同等情况下当然是选择帮助这三个孩子了……”
  “但是……”江孟影说到这里有些不死心地追加了一句，“但是我们不是可以发动社会资源，请求大家捐款吗虽然这三个孩子是一定要救的，但这并不表示甜甜就没有机会得到资助啊！”
  尹仲谋十分认真地看着江孟影的脸，带着三分无奈的语气开口：“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s.w.f并不是用来帮助普通人的，而是用来帮助那些走投无路甚至命在旦夕的人，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
  “像甜甜这种情况的孩子，绝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一个一个帮的过来吗我们要做的，是从死神手里争夺生命，这些孩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的钱是非常紧急的，我们有限的社会资源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筹集到大量的资金的。像这样的情况还有好几个，你如果想看，明天我可以带着你一个一个地去看，你要知道你拿去资助甜甜安装假肢的钱是那些孩子们救命的钱啊！”
  尹仲谋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江孟影却只听进去了一半，尹仲谋跟她说的这些道理，她又怎么可能不懂
  可是……
  她们就是因为有热心肠才会选择做s.w.f的影武士的，如果不能帮助自己想要帮助的人，那未免也太让人难过了。
  “你明白了吗”尹仲谋开口问她。
  江孟影抬头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尹仲谋却有些不相信地追问：“你真的明白了”
  “这些规定都是组织规定的，只要我不借助组织的力量，那么组织也不能阻止我帮助甜甜进入她想要进入的学校，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帮助甜甜的……”
  江孟影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尹仲谋摇头打断了：“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
  “难道这样都不行吗我就是想要帮助一个将跳舞当做一生梦想的孩子而已！难道我错了吗我都说了，我不会借助组织的力量，为什么学长就这么不通人情我以为s.w.f里的成员都是这个社会上最善良的人，学长非要这么苛刻吗”
  江孟影间尹仲谋摇头否则自己，一时脾气上来没忍住，开口就大声吼了出来。
  她这一嗓子，分贝实在是不低，几个护士从一旁探出脑袋往这边看来，同时做出“嘘”的手势，尹仲谋见状想把她拉到一边，好好说说。
  可是江孟影显然觉得没有继续和尹仲谋谈下去的必要，愤愤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去。
  “嗡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江孟影忙停下脚步，屏幕上面显示的是宇文俊来电，这让江孟影小小地吃惊了一把。
  “什么事”江孟影对宇文俊一直没有什么好感，加上她现在正火气冲天，出口的语气很不友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似乎猜到江孟影发生了什么事，传来的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本部缺人干活啊！”
  “你做好你的程序猿，我做我的事情，我干不干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江孟影觉得宇文俊的声音让自己很不舒服，吼出这句话后就打算挂断电话，电话那边却传来淡淡的一句，“刚才有个自称甜甜妈妈的女人打电话过来，说你多管闲事，破坏她和她女儿的关系，要你负责呢。”
  江孟影皱了皱眉，胸口闷地难受……
  她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遇见甜甜的，江边的水很深，一般的小孩子胆子再大也不会贴着江边坐的，可是甜甜很奇怪，她一个人在江边坐了很久。
  可怜巴巴的小身影就像是从树上飘落的树叶，仿佛一瞬间就会被风吹走。
  江孟影忍不住上前提醒她：“小朋友，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出来还是不要到这里来比较好，快回家吧，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甜甜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来人，什么话也没有说，继续将目光落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
  江孟影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忍不住一惊，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流露出的竟然是一个成年人才有的复杂神情，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甜甜脸上的是什么神情，但这复杂神情之中的无望确实是震撼到了江孟影。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大多天真烂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满都是朝气蓬勃的气息，可是甜甜看上去太忧伤了，太绝望了，江孟影试着问她：“怎么了和爸爸妈妈吵架了还是和朋友吵架了呀告诉姐姐，姐姐也许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甜甜是个孤僻的小孩，不喜欢开口说话，看到江孟影友好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淡定地用左手抓住了空空如也的右手袖子。
  “姐姐你看，我没有右手手臂呢，所有的人都有右手，她们跳舞做操，都好看地像是天上的鸟儿，可是我没有呢。”
  江孟影刚才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这个时候听到甜甜麻木地说出这些话来，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甜甜不是这样的麻木，而是哭着闹着想要右手，那么江孟影还能想办法哄哄她，可是甜甜没有，她脸上甚至找不到一点难过的神色。
  “呃……”江孟影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甜甜见状对江孟影咧嘴一笑，低头道，“姐姐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我不可能再有右手了，也不能再跳舞了。”
  顺着甜甜的目光，江孟影这才看到她的裙摆上放着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脸就是面前这个女孩，女孩身穿白裙，仰着脖子，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令江孟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的是，照片上女孩的笑容是那么的阳光、自然……
  “好看吗姐姐，我小时候还参加过区里的比赛呢！一等奖！”甜甜注意到江孟影的视线，很是开心地将这些照片递到江孟影面前，语气之中满是自豪骄傲。
  江孟影重重点头，连连说：“好看，好看，真好看。”
  “程恬甜，这是你的名字吗”江孟影注意到照片上的名字，顺嘴问了一句，见甜甜点了点头，江孟影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甜甜，姐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姐姐是不是想问我这胳膊是怎么回事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爸爸用电瓶车载我去学校的路上发生了车祸，爸爸什么事也没有，我就不小心被卷起了车子底下，胳膊才没的。”
  甜甜一下子就猜到了江孟影要问什么，也许是因为太多太多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所以她已经敏锐到可以一下子猜到对方的意图。
  江孟影听到这里，心口很不舒服，甜甜的遭遇是很糟糕，足以让人心疼。可是最令人感到郁闷的是甜甜这平淡的态度，仿佛是一根鱼刺卡在了江孟影的喉咙里，让人非常非常不舒服！
  那天，两个人就像是老朋友一样，聊了很多很多，分开的时候，江孟影向甜甜保证，一定会帮助她进入她梦寐以求的舞蹈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