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家仙草又溜了[穿书]》作者:池翎
文案:叶梓穿进一本宫斗文里,成了野心勃勃的反派亲王府上一株小仙草。
书里说,小王爷顾晏天资聪颖,性子孤僻阴鸷,冷血无情,长大后权倾朝野,意图谋反。
可叶梓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打开方式出了问题。
——这个整日不学无术,浪到飞起的熊孩子到底是谁呀??
小仙草长在王府,被顾晏日日“悉心照料”。
顾晏天天叨逼叨把他当树洞,他忍。
影卫们天天给他浇水浇到快烂根,他忍。
姑娘们天天把鹿鞭大补汤往房里送,最后都被倒进他的花盆里,他忍。
叶梓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折磨,终于在顾晏大婚当日,他成功化形,可以跑路啦!
咦咦咦,王爷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锁进洞房?
重生的顾晏:等你化形等了快十年,童养媳,想去哪儿?
叶梓:……???
占有欲强隐忍狠辣腹黑攻x武力值高又怂又撩软萌受
食用指南:
1、攻重生,受穿书,1v1主受,架空,扯淡向权谋,甜宠恋爱文,基本无虐,甜度+++++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穿书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梓(怀远),顾晏 ┃ 配角:接档古耽小甜饼《白兔仙尊孕期养护指南[穿书]》求个收藏~ ┃ 其它:
作品简评:叶梓穿进一本宫斗文里,成了野心勃勃的反派亲王府上一株小仙草。小仙草长在王府,被王爷日日“悉心照料”,煎熬十年后终于化形,正要逃离王府,却被王爷派人锁进了洞房。跑路失败的叶梓被强留下来假扮王妃,开始了与王爷人前秀恩爱,人后谈恋爱的暖心搞笑日常。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与王爷的渊源似乎没这么简单……本文行文流畅,节奏轻松明快。仙草性格软萌,怂得可爱,与王爷的逗趣日常让人阅读时会心一笑。文中采用双线叙事,将攻受二人前世今生的故事徐徐铺开,逐渐递进,让读者在温馨治愈的日常中,得以窥见两位主角为彼此牺牲、感人至深的刻骨深情。值得一读。
第1章
清晨,一只圆滚滚、羽毛蓬松的小灰雀从远处飞来,试探地落在了窗台上。
窗台上,一株青翠欲滴的小绿草静静躺在花盆里。
小绿草长得水灵,嫩绿的叶尖晶莹剔透,自草茎舒展开,惬意地迎风微微摇晃着。绿草顶端缀了朵淡粉的花穗儿,小绒球似的,含羞带怯地藏在细长的叶片里,显出几分慵懒的意味。
小灰雀蹦蹦跳跳地跳上花盆边缘,小小的鸟喙刚要搭上小绿草的叶子,院落外忽然传来人声。
小灰雀一惊,扑腾着翅膀飞到屋檐上。
一高一矮两名婢女小声说着话,走进院子。
“你说咱们小王爷是怎么了,非得娶个来路不明的人,看把太王妃给气的。”
“谁知道呢,听说还是个男子。虽然没见着样貌,但能让王爷当众顶撞圣上,定是个顶好看的美人吧。”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要真娶进来,那就是王妃了。是不是美人,是我们能议论的吗?”
矮个儿婢女被敲了一下脑袋,闭上嘴不再多言,从提篮中取出个水壶,给院里的花草浇水。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可按照律令,男子只能为妾,不能做正妻的呀?”
“可不,”高个儿婢女修剪着花枝,叹息,“不然圣上这么宠王爷,怎么会把他关在宫里让他面壁思过。听说王爷想娶那位公子为妃呢。唉,不肯说明那公子的来历,也不肯让他出来给人见见,换谁能答应?”
矮个儿婢女一顿,掩面含笑:“许是怕那位公子被为难吧。看不出来,咱们王爷还有这么痴情护短的时候。”
“行了,快干活。”
两名婢女料理完院里的花草,走到窗台边,小心地从提篮中拿出一碗澄黄的汤汁,迎头朝小绿草浇下去。
矮个儿婢女边浇,还一边感慨:“一院子花草,就这株小草最矜贵。这西域进贡来的药汤是滋补良药,千金难求,全被王爷用来浇花,我看着都心疼。”
“王爷宝贝这株小草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高个儿婢女笑道,“王爷说了,这草有福泽之象,可趋利避害,百毒不侵,是机缘所得的仙草呢,不得仔细照料着。这小草王爷养了十年,要不是他这两日被困在宫里出不来,哪有你我来照料的份。”
两名婢女仔仔细细浇完药汤,给小绿草擦干花盆,才出了院子。
婢女前脚刚走,小绿草后脚便打了个激灵,将叶片上晶莹的水珠抖落下来。
小灰雀从屋檐上飞下来,顿时被溅了几滴苦涩的药汤。
“小叶子!”小灰雀叽叽喳喳,不满地叫唤一声。
“说了多少遍,我叫叶梓,不叫小叶子。我哪里小了?”那说话的声音清亮,慢慢悠悠,带着些不难察觉的倦意,慵懒至极。
小绿草两条纤细的茎须自叶片下方伸出,像是两只细长的胳膊舒展开,伸了个懒腰。淡粉的小花穗儿动了动,仿若一颗灵动的小脑袋,转了一圈后,将目光落到了小灰雀身上。
小灰雀委屈地指责:“我羽毛都被你弄脏了!”
叶梓比它更委屈:“我全身都被弄脏了呢。”
小灰雀看小绿草被黄澄澄的药汤浸湿,又臭又狼狈的模样比自己惨了好几倍,也不怎么生气了,同情道:“小叶子,你真的太可怜了。”
叶梓愤愤地摇晃枝条:“就是,都怪顾晏那个混蛋。”
顾晏,就是这瑞王府的主人,当今圣上的亲侄儿。
顾小王爷幼年时曾大病一场,高烧数日不退,就连太医都回天乏术。连烧几日后的一天夜里,顾小王爷忽然不见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一众婢女侍从的看守下离开王府的,可当他第二日再出现,昏倒在王府门口的时候,手中就握着叶梓这株小绿草。
而顾小王爷的病,竟奇迹般地不治而愈。
病好后的小王爷对怎么得到这株小绿草的事缄口不提,只说这是株祥瑞仙草,将它养在了王府中,直到现在。
叶梓沉浸在回忆当中,连带着娇嫩的叶片也无意识蜷曲起来。
他在王府中已经度过了整整十年的时光。
十年前,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还变成了一株小绿草。
顾晏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叶梓清晰地记得,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刚看完一本宫斗小说。那本小说的反派,就是这位瑞王顾晏。
那本宫斗小说用了超过三分之二的篇幅,讲述这位小王爷是如何把自己从天之骄子作成个神经病,最终因为夺位失败得了失心疯,被身为皇子的主角亲手斩杀。
根据得到的种种信息,叶梓能肯定自己穿进了这本书里。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变成里面任何一个角色,而成了一株小绿草,或许只能归结于系统bug。
不过,出现bug的不仅是他。
书里那位小王爷顾晏打小就是不世之材,不仅有一张绝世无双的脸,还能文能武,善阴谋算计,智商吊打书里一众主角配角,人设苏得甚至让叶梓怀疑作者是个反派控。
——与叶梓认识的顾晏完全不同。
叶梓在王府里待了十年也没想明白,当初穿来时到底是哪里的打开方式不对,让顾晏人设崩成了这样。
说好的天之骄子,冷血无情呢?说好的生杀予夺,权倾朝野呢?
二十好几的人了,整日不学无术,不是把自己关在院里摆弄花草,就是吊儿郎当到处浪,文不成武不就,除了那张脸,其他全一无是处。
现在居然还为了娶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妖精顶撞他亲皇叔,这人怎么不上天呢?
“小叶子,你想什么呢?”小灰雀的声音把叶梓从回忆里勾出来,“是不是知道小王爷要成亲,不开心了?”
叶梓试图翻一个白眼表明自己的态度,可小花穗儿只是勉强地抖了抖,做不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他默默收回抽筋般的花穗儿,冷着声音回答:“他成不成亲关我什么事?”
小灰雀在他身边蹦蹦跳跳,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我从外面来,城里好多姑娘都很伤心,就是因为王爷要成亲了。”
自从叶梓成了株小绿草之后,便拥有了和动植物交流的能力,不过大部分动植物神识未开,他只能做到与他们简单沟通,无法对话交流。这只小灰雀是他在这里遇到的第一只能与他直接对话的小动物,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
叶梓平时出不了王府,都靠它给他带来外面的消息。
小灰雀刚开了神识没几年,对人类社会极感兴趣,没事就爱蹲墙角偷听人说话。听了几年,懂得的东西还不少。
叶梓啧了一声,酸兮兮地说:“谁让那小子整天招摇过市,跟只花孔雀似的,惹得一群姑娘哭着喊着想嫁他……别愣着,来帮把手。”
一小捧土被从花盆里抛出来,叶梓正用他那两条纤细的茎须奋力刨土,想把自己刨出来。
他身上被浇了药汤,现在黏黏糊糊的,闻上去一言难尽,急需找地方洗洗。
小灰雀跳上花盆边沿,凑上来帮他刨土,一草一鸟吭哧吭哧刨了半天,深埋在花盆里的茎根终于露了出来。
小灰雀忽然问:“你不想当王妃吗?”
“——!!”叶梓正把自己往外拔,听言脚一滑,整株草倒飞出去,结结实实摔下窗台。
叶梓倒在铺了青石的地面上,身旁全是被他从花盆里带出来的泥土,看上去颇为狼狈。他挣扎着爬起来,抖了抖许久未曾活动的根,晃晃悠悠走了两步,跳进一旁的鲤鱼池里。
叶梓在鲤鱼池里舒展枝叶,任由水流穿过自己的茎根,叶脉,舒服得叶尖都在打颤。
好一会儿,叶梓才反问:“你整天想什么呢,我为什么会想当王妃?”
小灰雀偏了偏头,像是被叶梓问住了。
叶梓决定不能让这小鸟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再说,王爷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轮得到外人想或不想吗?”
小灰雀纳闷:“可他最喜欢的不就是你吗?”
叶梓:“……”
“你这小傻鸟,懂什么是喜欢么?”
“我怎么不懂!”小灰雀正在叛逆期,最敏感别人说它不懂。它扑腾两下翅膀,义正言辞地说,“话本里说了,喜欢一个人就是看见对方就欢喜,看不见就惦念,总想时时刻刻在一起。”
“……王爷把你养在他的屋子里,整日与你待一起,就算不在府中也会派人来照料你。早两年,前院那只猫跑进来咬了你,王爷差点扒了它的皮,这难道不是喜欢吗?”
——说得叶梓自己都快信了。
他正要思索该怎么向小灰雀解释,顾晏充其量就是把他当个吉祥物养着,后者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扑腾着翅膀飞向半空:“我不能和你说了,我要去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再不去要赶不上了。”
说完,便急匆匆地飞走了,留下叶梓一株草在水里兀自凌乱。
坦白而言,顾晏对他的确还算不错。不仅天天给他浇水除虫,陪他说话解闷,还找来各式各样的补药灌给他,好像生怕他活不长久,不可不谓之上心。
不过……如果顾晏能不那么上心,或许叶梓现在还不会发展到看见他就想把人掐死的地步。
虽然叶梓外表是株草,但他的的确确是个正儿八经的人。他根本不用浇水,不用灌那些又苦又难闻十全大补药,更不需要有人没日没夜在他旁边叨叨,吵得他没法睡觉!
一两日还好,可那位小王爷不知为何在养他这件事上格外执着,十年如一日地这么对他。
就是对自家媳妇恐怕也不会比这更耐心。
叶梓越想越气愤,他蹭地从水池里跳出来,准备回盆里冷静一下。
他刚把一只根踏进花盆,忽然灵机一动。
刚开始来王府的时候,他无法自如控制这个身躯。后来则是因为顾晏看他看得太牢,还有他那群暗卫日夜轮班,叶梓就是想逃也没机会。
可今天不同。
难得顾晏进了宫,且短时间回不来,这不正好是他逃离魔爪的最佳时机吗?
让你天天折磨我,我这就离家出走,气死你!
叶梓花了不到三秒制定了离家出走计划。
他挥动两只小脚丫似的草根,嗒嗒一路小跑,溜出了院子。这些年,他不是没有离开花盆偷跑出来玩过,瑞王府里的布置他清楚得很。
叶梓轻而易举避开王府里的侍从婢女,很快就来到了前院。
他蹲在围墙下的花坛里,叶片无意识蜷曲起来,有些不难察觉的紧张。
不远处就是王府大门,越过这扇门他就奔向了自由,可这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因那只被养在前院的蠢猫。
几年前,叶梓第一次尝试控制自己的新身躯离开花盆。他好奇地在王府里到处转悠,还准备跑出王府看看,不想却被那只蠢猫发现,追了他十多个院子,差点把他叶子都给咬秃。
叶梓做人时就怕猫,有了那次经历之后,更是对猫产生了心理阴影。就是偶尔远远听见猫叫,都能让他抖上大半天。
叶梓在屋檐上暗中观察一阵,连根猫毛都没见着,总算放心下来。趁着看守大门的侍卫不注意,叶梓伸出茎须攀住院墙上的瓦片,荡秋千似的把自己甩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悠悠停在了瑞王府门前。
“王爷,您当心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叶梓一顿,惊险万分地止住了直接跃出院墙的动作。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
这人是故意的吧?!
叶梓趴在瓦片中间,怂哒哒地探出个小花穗,悄悄观察。
一只白皙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帷帘,一双锦缎布靴从马车里踏出来。
许是年幼时大病一场伤了底子,顾晏身体一直不怎么好,非但不能习武,还格外畏寒。现在已是早春时节,他仍裹着件墨色狐裘,脸色稍白,看着有几分文弱。
他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朝叶梓所在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
顾晏一张脸生得俊朗无双,鼻梁高挺,眉眼锋利,上挑的眼尾在末端点了枚浅淡的朱砂小痣,平添几分阴郁气质。他的神情总是一副淡漠清冷的模样,眼底深得像是一汪潭水,勾得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叶梓怕被他看见,正欲缩回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让他心底一凉的叫声。
“喵!”
一只体型不小的橘猫不知何时来到围墙下,浑圆的猫眼早已经锁定了叶梓。它叫唤的同时,一跃而起,朝那株柔弱的小绿草无情地亮出爪子。
“啊啊啊——”
叶梓被它一爪子抓掉了半片叶子,恐惧直达心底。他慌乱地叫喊着朝前一跳,直接飞出王府院墙,不偏不倚砸向了准备进府的顾晏。
顾晏看见有东西朝他飞过来,下意识抬起手,一把将其抓住。
看清自己抓到的是什么的顾晏:“……”
第2章
叶梓怕得连自己是人是草都忘了,被人捧进手心还觉得不够,纤细的茎须攀着顾晏的手指,颤抖着往他袖口里钻,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儿塞进去才好。
眼中的惊讶很快褪去,顾晏低下头,静静注视着手中那株小绿草,情绪全被藏进那双低垂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端倪。
顾晏身边常年跟着几名影卫,先前见有东西朝自家王爷飞过来,手里的刀都出鞘了几分,险些冲上前来把那东西削成两半。
此刻看清那飞来的是什么,藏在暗处的影卫们不由面面相觑。
这不是王爷屋里那株小仙草吗?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顾晏身边的几名侍从也被吓得不轻,来不及多想便齐刷刷在顾晏面前跪成一片,正纳闷着,便听见围墙上传来一声猫叫。胖橘气势汹汹地蹲在院墙上,爪子里攥了半片叶子,极不甘心地盯着顾晏手里的小绿草。
……夭寿哦,怎么又是这祖宗?!
这只猫是太王妃养的,格外受宠,在王府活了十多年,已经是只老猫了。这橘猫仗着出身,整日在王府耀武扬威,谁也不敢惹。身形越长越胖,胆也越也越肥。
唯一一次被罚,就是咬了叶梓那次。
那次叶梓被咬,引得顾晏大发雷霆。碍于太王妃,这猫杀不得扔不得,只能把它关了三个月以示惩戒。而院里的所有侍从婢女也因此事受到牵连,被全数逐出了府。
这次恐怕又是这猫把小仙草叼到王府门口,还差点砸在王爷身上。
这下不知道又要迁怒多少人。
侍从战战兢兢等候自家王爷发话,可顾晏却像是浑然不觉。
他低头注视着掌心的小绿草,侍从们也跟着看他手里的小绿草,王府里里外外寂静一片,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仿佛要这么待到天荒地老。
顾晏扫了一眼跪倒在他面前的侍从,不动声色地把颤抖不止的小绿草收进怀里,扯过狐裘仔仔细细挡了个严实。
那模样,竟像是不想让人盯着他家小仙草瞧似的。
“都起来吧。”
听见顾晏的声音,叶梓才从巨大的惊惧中回过神来。他被顾晏虚握在掌心,恰好贴着心口位置,狐裘严丝合缝地挡着,一丝光亮都没泻进来。
隔得近了,叶梓甚至能闻见顾晏身上的淡淡药香,和他稍显急促的心跳。
他动也不敢动,生怕被这人觉出异样,把他当做妖怪一把掐死。
叶梓醒过神来才觉得自己方才实在太丢人,不就是一只老猫,有什么可怕的。
他可是这世上第一株能跑能跳能蹦跶的小仙草,绝对不能给草丢脸。
要做这世间最有骨气的草。
叶梓鼓足勇气,伸出茎须准备拨开狐裘看看外面的情况,那只橘猫忽然跳到顾晏脚边,不死心地冲他喵了两声。
——!!!
叶梓猛地弹回来,怕得从根到叶尖都绷紧了,只保留了最后一丝清明提醒自己,千万别动,千万不能被顾晏发现。
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叶梓,唯独怕两样东西,一样是猫,第二样就是顾晏。
但现在,猫在外面虎视眈眈要咬他,顾晏只要一用力就能把他捏死,可谓是前有豺狼后有虎。
可把叶梓给委屈坏了。
他只是想离家出走而已,草生为什么会这么艰难?
在叶梓看不见的地方,顾晏嘴角微微抿起,竟是难以自抑地勾出了几分弧度。
忐忑不安的侍从抬头看见自家王爷这副神情,不由一头雾水。
王爷今儿心情居然这么好,连从小养大的仙草被猫啃了也不生气?
没等他想明白,顾晏收起多余的神情,板着脸吩咐:“捉了,关起来。”
侍从不敢揣测自家主子的心情,连忙把猫抱走了。
叶梓看不到外面,也不知那猫到底走没走,精神极度紧张之下,甚至没有察觉到,顾晏的手指在他叶尖上轻轻安抚了两下。
顾晏抱着叶梓回了院子。
进屋的时候,顾晏脚步一顿,目光落到窗边那一片狼藉。他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没说什么,只叫了人来收拾干净,再换些新土来。
婢女很快取来了新土和新的花盆,顾晏没让下人插手,自己洗净了双手,装盆松土,将小绿草重新种进了花盆里。
他动作细致,那双素来淡漠无波的眼里透出几分柔和温意。
可叶梓吓坏了也累坏了,根本注意不到。直到被埋进最熟悉的土壤里,他心里才稍微踏实了点。整株小绿草蔫哒哒的,连叶子尖尖都耷拉下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顾晏在小绿草的枝叶上洒了些清水,又摸了摸叶梓被橘猫抓伤的叶片。那片叶子从中间裂开,细长的叶片上还留着三道猫爪印。
“疼不疼?”顾晏轻轻抚摸着那片叶子,眼眸微微暗下,“怪我,这几日不该丢下你不管。”
叶梓被他摸得舒服了,小花穗儿缩进了叶片里,昏昏欲睡。小小的叶片半梦半醒间却主动靠了过去,讨好似的缠上顾晏的手指。
顾晏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垂眸看他,嘴角泛起淡淡笑意。他没合上房门,从小看着顾晏长大的老管家走到门边,恰好把他这模样看进眼里。
老管家:“……”
不管撞见了多少次,还是很难习惯自家小主人总对着一株草温柔如水的模样。
老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
顾晏注意到有人来,收回逗弄小绿草的手指,问:“何事?”
老管家回答:“太王妃想见您。”
顾晏神情稍顿。
老管家口中的太王妃,便是顾晏的生母。
顾晏的生父曾是当朝太子,自小被立为储君,深受先皇宠爱。
顾晏周岁那年,长安掀起一场瘟疫。疫症来得快去得也快,太子却在这场瘟疫中丢了性命。太子离世后,顾晏便被先皇带在身边抚养,甚至有意让顾晏承袭太子之位。
可先皇始终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没撑过几年,也去了。
刚年满十岁的顾晏自是登不了皇位,先皇弥留之际,只得将储君之位交予了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靖和帝。
先皇留下遗诏,将年幼的顾晏封作了瑞亲王,并下令顾晏成年后无需去往封地,让他留在京城,做一世闲散王爷。
昔日的太子妃,便成了现在的瑞太妃。
顾晏的目光在小绿草的叶片上凝了半晌,轻轻应了一声:“好。”
顾晏刚踏进瑞太妃的院子,便听见屋内有器皿摔碎的声响。他脚步一顿,一个陶瓷花盆从屋内丢出来,正碎在他脚边。
顾晏收回险些踩上碎瓷片的脚,屋内传来瑞太妃的声音:“还不快滚进来!”
屋内,婢女嬷嬷站了一排,一个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见顾晏走进来,朝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瑞太妃坐在主位,眉心微蹙,脸上温怒未消。
瑞太妃保养得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容颜俏丽不改,比起年轻时候,更添了些成熟风韵。
顾晏接过门边一名婢女手里的茶盏,轻声道:“下去吧。”
“是。”
一屋子婢女嬷嬷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行礼退下。
顾晏端着茶走到瑞太妃面前,朝她行了个礼:“母亲。”
瑞太妃并不看他:“跪下。”
顾晏与她对视一眼,规规矩矩跪下了。
瑞太妃脸上的怒气消下几分,她接过顾晏手中的茶盏,冷声问:“听说你去向圣上请了一门亲事。我儿子要成亲了,我这个当娘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顾子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子承,正是顾晏的表字。
顾晏在自家母亲面前将狐狸尾巴收得干干净净,被这一问,立即乖乖认错:“是子承考虑欠妥。那日圣上与我论及我至今还未成家之事,说要替我指一门亲事。可我早已心有所属,这才……这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你也知道考虑欠妥了?”瑞太妃没好气瞥他一眼,“平日里你怎么胡闹都算了,可开朝至今,哪有立男妃的先例……你要真喜欢,纳进来当个妾室倒也无妨,何必非要——”
……给大家找不痛快呢?
“可若是这样,圣上不还得为我指婚么?”顾晏顿了下,继续道,“母亲可知,圣上欲将谁指给我?”
“护国公之女,常宁郡主。”
屋内片刻沉默,瑞太妃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问:“你是如何回答的?”
顾晏一笑:“我禀明圣上,要我娶常宁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我心有所属,只愿娶我那心系之人为妃。常宁若愿意为妾,我也可免为其难……”
瑞太妃被他气得险些急火攻心:“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贵为郡主,千金之躯,你竟然要人家——你真是……”
瑞太妃用了毕生的教养才让自己没骂出来,她也不知自己这些年是哪里出了差错,竟教出个这么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靖和帝只关了他三天,真是太客气了。
顾晏温声劝她:“母亲喝口茶,别气坏了身子。”
瑞太妃瞪了他一眼,掀开茶盖轻轻吹一下,才悠悠道:“护国公是皇后的亲哥哥,常宁今年又刚及笄,与你也算门当户对,亲上加亲,若是真娶了她……”
顾晏道:“若是娶了她,圣上就更好控制我了。”
茶盖碰触杯壁传来一声轻响,瑞太妃神色一变:“晏儿,别胡说八道。”
“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顾晏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回答,“圣上已经下旨,准我三日内成婚。我已答应圣上婚宴一切从简,不宴请宾客,只在王府内简单操办,不会给皇家丢脸。”
瑞太妃把茶盏放在桌上,伸手把顾晏扶起来:“晏儿,你同我说实话,你当真是心悦那人,才想将他迎娶进门?你该不会……”
她欲言又止,顾晏淡淡一笑:“母亲想到哪里去了。难道我吃饱了撑的,特意寻个男子来给你们找不痛快?”
瑞太妃一言难尽地看他。
别的不说,这倒的确是顾晏能办出来的事。
顾晏垂下眼眸,低声道:“这次真不是假的。”
他的右手虚握在身前,像是还能感觉到那娇嫩的枝叶拂过指尖的温软触感。
就像许多年前,那人握住他的手,执剑,一招一式,不厌其烦地教他。
一遍又一遍。
夕阳西下,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洒在了安静沉睡的小绿草身上。沐浴在阳光中的小绿草被渡上一层朦胧的白光,忽明忽暗,清亮通透。
可叶梓远没有看上去那样自在。
他近来一日比一日嗜睡,睡着后也总是做梦。支离破碎的梦境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打着旋铺天盖地拢住一切,将他拖入沉沉的黑暗中。
叶梓浑身时而像被烈火灼烧,时而又像落入极寒冰域,忽冷忽热,难耐极了。
些许清脆的响动,将叶梓从没完没了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他叶尖轻轻一颤,枝条舒展开。
窗台边,小灰雀正用小小的喙敲击窗格。它没上前,大半身子被挡在外面,只露出个小小的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珠紧盯着叶梓:“小叶子,你……”
叶梓睡得有些迷糊,茫然问:“怎么了?”
“你……你刚才……”小灰雀圆滚滚的身体抖了抖,像是还有些害怕。
它刚刚飞来找叶梓玩,却看见小绿草身上罩了层白光,还越来越亮,像是要把他整株草吞进去一般。小灰雀吓坏了,又不敢靠近,这才用力敲窗户吵醒了叶梓。
叶梓还想再问,小灰雀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拍翅膀飞走了。叶梓一怔,便听见些许熟悉的脚步声从院子外面传来。
顾晏回来了。
瑞太妃这次难得动了真怒,顾晏也知自己理亏,只得陪在她身边接受训话,直到现在伺候着用了晚膳,才被放回来。
不过,瑞太妃那关好歹算是过了。
顾晏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推门进了屋。
屋内,叶梓乖巧立在花盆里,一动不动。
——装草装得十分敬业。
顾晏走到叶梓身边,掀起他受伤的那片叶子查看。
叶梓的恢复能力向来很好,一下午过去,叶片上的伤痕已经淡了许多,再过一夜便能彻底恢复。
顾晏放心下来,抱起叶梓的花盆放到书桌旁,展开桌上的宣纸,取笔研磨,开始执笔书写。
天色渐渐暗下去,守院的婢女来添了回灯油,顾晏仍没有抬头。
他专心书写,叶梓专心盯着他看。
灯火映得顾晏的五官越发深邃,俊秀至极。这般模样,难怪会引得无数女子倾倒。
可纵使有再多人为他倾倒,顾晏也从未在乎。
书里的顾晏至死没喜欢过任何人,叶梓原本觉得这个顾晏也该是如此。他们相识十年,顾晏从没把任何人或事放进过心里。
这人好像天生就冷情冷感,跟块冰似的,就是把最热的真心捧给他,他也不会看上一眼。
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
叶梓想得出神,顾晏忽然抬头,低声问:“你在看我么?”
叶梓一抖,故作淡定地扬起花穗儿,挺直茎叶,假装无事发生。
顾晏忍笑看他,没戳破。
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婢女送进来一碗刚煎好的药汤。
这药是给顾晏的。
顾晏打小身体不好,一年到头总有大半时间得喝药。可也不知是哪位半吊子大夫给他开的方子,这药喝了好些年,身子越喝越遭,半点起色也没有。
顾晏趁热服了药,将婢女打发走了。
药效渐渐散发出来,顾晏搁下笔,困倦地按了按眉心。
他早习惯了这药会令人易困嗜睡的副作用,进净房简单洗漱,轻声向叶梓道了声晚安,躺上床。
屋子里好一会儿没了声响,叶梓朝床榻的方向傻乎乎地挥动一下茎须,床上那人没反应,像是已经睡熟了。
顾晏在外间留了盏晦暗的小油灯,不太晃眼,却恰好能够视物。叶梓小心翼翼用茎须刨开松软的泥土,把自己挖了出来。
叶梓抖净身上的泥土,挪到床边,伸出两条纤细的茎须,吭哧吭哧攀着被子爬到了顾晏身上。
顾晏睡得不怎么安稳,眉心微微皱起来,脸上原先那点血色也褪去了,看着格外苍白。
叶梓端详他片刻,他有时甚至觉得,不喝那药时,顾晏的精神反倒看着更好些。
叶梓俯身下去,小绿草的枝叶缓慢分开,花穗儿凑到顾晏跟前。一滴晶莹的仙露从花穗儿顶端落下,滑入顾晏口中。
每隔一段时间,叶梓体内便会自动生出一滴仙露。先前那只小灰雀,正是不小心吞了他的仙露,才开了灵识。
这仙露具体有多大作用,他了解得并不多,但对普通人而言,这是最好的滋补良药。反正不用也是浪费,每次生出来的仙露,都被叶梓灌给了顾晏这个病秧子。
而每当服过他的仙露后,顾晏的身体的确会暂时好起来一段时间。
叶梓短暂有些脱力,他索性卸了力道,在顾晏的脖颈间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用茎须有一搭没一搭戳那人的脸:“小病秧子还想娶亲,就你那体力,要真入了洞房,你行不行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难道说你是……”
小王爷这身娇体弱的,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上位。既然不是上位,那自然也不需要出力了。
叶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傻乐了半晌,心满意足地合上叶片,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点点白光从小绿草的茎叶中透出来,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隐约显出一个少年虚无的轮廓。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晏:我行不行你以后就知道了:)
叶梓:……哭唧唧.jpg
为什么小仙草被我写得这么傻fufu……【捂脸
第3章
叶梓像是置身于悠远虚幻的梦境中,在梦里,他被人领着走过长长的宫闱,穿过带着花窗的游廊,来到一处种满花草的院落。
他一眼望去没见人,正纳闷着,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年从树上摔了下来。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等叶梓回过神来,他已经一跃而起,将那少年揽在怀中,稳稳落地。
少年慌乱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中,他听见自己轻笑一声,悠悠开口:“小殿下,要当心啊。”
叶梓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梦里的场景他从未经历过,可梦里那个人他却不陌生。
那是幼年时期的顾晏。
可那时候他分明还没有来到这里,怎么会见过顾晏呢?
叶梓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刚想坐起来,一抬眼却看见了顾晏近在咫尺的睡颜。他迷迷糊糊眨眨眼,目光下移,看见了自己正搭在顾晏肩头的手臂,和一半隐藏在薄被下光溜溜的身体。
!!!
叶梓浑身一震,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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