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武毅,沈安觉得心情特别美丽,不由自主就露出了老母亲似的慈祥笑容,然而他回头一看饭桌旁的景象,这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换成了一副c,ao心头疼嘴角抽搐的表情——韩休羽那小崽子正闭着眼在八角盒子里摸糖吃,已经不知道偷吃多少块了。
沈安“啧”了一声:“谁让你吃糖的?你现在脾胃虚弱,吃糖要生病的。”他把糖盒子抢过来,点了点韩休羽的脑门:“小羽,我说你是不是也太没心没肺了?敢情失明了对你一点影响也没有是吧?还有心思偷吃糖。”
韩休羽舔了舔嘴唇,嘴里散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我伤心害怕眼睛也好不了,还不如就不管它了该干嘛干嘛。再说反正现在不是才九月吗。”
沈安没听懂:“九月?什么意思?”
韩休羽道:“我生日在腊月,现在还没过。等生日那天到了,我的眼睛就能好。到时候我要画好多好多张决明的画像,把寻人启事贴满街头巷尾,兴许就有人知道他在哪儿呢。”
沈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怎么长大一岁还能治病了?这我还真没听说过。”
韩休羽调皮地一笑:“现在不告诉你。等我过生日的时候绝对让沈叔大开眼界。”
腊月,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等到那时,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吗?
……
这夜的火云山庄下起了雨,刺骨的寒气就像牛毛细针一样无孔不入,钻进被窝的每一寸角落,一点暖意都不给人留下。
沈安是被疼醒的——冻得小腿抽筋了。他闭着眼一点点把拧在一起的筋骨捋顺,感觉自己小腿上的肌r_ou_就像两块冷冰冰的石头。
夜半清醒,人通常都极其困倦,很快便会再次入睡,有些人到了第二天甚至会忘记自己曾经醒过。可沈安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下躺了半天,非但没有睡着,反而越来越j-i,ng神了。他潜意识里总感觉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不能就这样安然入睡。
沈安迷糊了半天,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发现不停纠缠他的“待办事宜”是看一眼小羽的身体情况是否一切正常。
从把韩休羽接到火云山庄开始,沈安一直让他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每天夜里都会起来检查他的情况。这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一周还多,沈安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习惯,半夜不起来看他一眼就没法继续好好睡觉。
火云山庄的一应物件都由沈长老一手c,ao办,他觉得沈安年纪还小,虽然有了自己的山庄,但最近几年应该还不至于娶亲成家,所以没给他屋里配宽敞的双人床。
韩休羽虽然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躺在床上占不了多大地方,但对于沈安这种睡觉打把势段位极高,胳膊和腿又特别长的选手来说,还是会影响发挥的,所以今天韩休羽醒了以后,算是彻底脱离了危险期,沈安就让他睡到侍女准备好的偏房里去了。
沈安揉揉眼睛披上外袍,任命地翻出雨伞,梦游一样去偏房里完成自己习惯性的每夜查看了。
偏房的床铺是正常成年人的尺寸,韩休羽蜷缩在靠墙一侧的角落里,就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团。他的呼吸放得很缓,好像在熟睡一样,可是每一口气到了最后,身体总会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沈安把手抚上他的头顶,感觉某种难忍的痛苦正在他的身体里东扯西拽。
油灯被点燃,驱散了偏房里的黑暗。沈安坐在床头,轻摇韩休羽的肩膀:“小羽?”他唤道。
床头的油灯非常明亮,但韩休羽却感受不到一丝光明。他眼睛快要疼死了,就像有人要生生把眼球从眼眶子里拽出来一样,拉扯得整个头部都跟着一起疼痛难忍。雨夜的被子冷得像铁,他半昏半睡,又疼又冷。
沈安在床边叫了他半天叫不醒,自己也冻得浑身发抖,便合衣钻进了被窝里。韩休羽用小手捂着两只眼睛,脸色难看极了。沈安一摸他眼皮,感觉自己摸到了两块冰,他眉头一皱,心道:“我怎么这么疏忽?”
受过重伤或者身患慢性病的人,每当雨天或雪天到来时,他们受伤生病的地方总会特别难受。
沈安把韩休羽搂到怀里,心疼地想道:“眼部的经络那么敏感,疼起来肯定比十条腿一起抽筋还难受。”
沈安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想把掌心贴在韩休羽的眼皮上,用热量帮他缓解一下疼痛,等手拿出来以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也是冷的像条冰棍一样,手上根本没多少热量。
沈安略一思索,低下头,把嘴唇贴上了小羽的眼皮——这已经是沈冰棍身上最暖和的地方了。
韩休羽眉心不易察觉地一皱,似乎清明了几分。他的呼吸喷在沈安的颈窝里,弄得痒乎乎的。
这场秋雨连绵整夜,快到黎明时才放晴。
“你……你别想……”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在沈安耳边响起,把他吵醒了。他的手臂被韩休羽枕的发麻,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上面爬似的。韩休羽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眉头却拧得很紧。
“醒了?做噩梦了吗?”沈安轻声问道,用指尖在他的睫毛上扫了扫。
“嗯。”小羽点点头,渐渐平静了下来。
“梦到什么了?跟我说说呗。”沈安问道。
“就是一些进玄鸿宗之前的事,没什么特别的。”
“行吧。”沈安道:“昨天晚上你脸色真吓死我了,以后还是不能让你自己睡一个房,万一再半夜难受了,身边都没个人照顾。我一会儿把庄上的侍女都叫过来,挑一个最温柔最可爱的小姐姐晚上睡在外间陪着你,怎么样?”
韩休羽摇了摇头:“我想跟你一起睡。”
沈安颇为惊讶:“……哈?……我那屋就一个单人床,你不嫌挤得慌吗?”
韩休羽:“不会啊,我又占不了多大地方。”
沈安:“……”
无法反驳,总不能把“可是我想自由自在地打把势”这种掉面子的大实话说出来吧?
于是沈安只好就同意了。韩休羽十分开心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门外一个家仆轻轻敲了敲门:“沈堂主,您在这儿吗?”
沈安:“啊,在呢,怎么了?”
家仆:“已经快辰时了。”
沈安:“卧槽!”
我说今天怎么感觉天特别特别特别亮!
沈安自己的房间里养着一只特殊的翠鸟,这种鸟终生都会一刻不停地匀速进食,食物吃光了便长鸣不止。只要睡前在它的食盒里放好定量的食物,它就能成为一个天然闹钟。
昨天晚上睡在韩休羽的房间里,沈安早把翠鸟闹钟忘到了脑后,结果一觉睡到大天亮,放了满庄晨练弟子的鸽子,他本来就寥寥无几的威严这下恐怕要荡然无存了……
清晨的演武场里,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站在凳子上扎马步。那人下盘极稳,像金钟一样纹丝不动,端的是好一个功底深厚,若是旁边没有一圈猴子一样的弟子围着他乱转,那肯定是一幅英姿飒爽的画面。
晨练迟到者罚在凳子上扎马步一个时辰,这规矩已经在无烬火实行十多年了,今天还是头一次用在堂主身上。家仆远远看到演武场内的情形,为沈安掬了一把同情泪。
火云山庄的演武场上,到处都洋溢着嗤嗤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蹭蹭一起睡~
(一边从bs学习取经一边改文真的受益匪浅~作者感到非常充实和开心~
(刚才出错了抱歉orz
第9章 新徒
火云山庄一向冷清的门厅里,今日聚满了来接弟子们回家的家仆和车夫。
因为明后两天是月底放假的日子,所以今天下午的修炼散得很早。众弟子都在房间里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放片儿,只有秋子岩一个人还留在演武场上领罚。
他贴着墙根倒立,两条胳膊抖得像筛糠似的,脑门上的红抹额勒得他直痒痒,自己却没法用手去挠;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沈安那个没正形的堂主还在一边用狗尾巴草瘙他的鼻孔。
秋子岩快哭了,打了个大喷嚏,哼哼道:“沈堂主,您以前不是这样儿的啊……饶了我吧,手都快断了。”
沈安挑眉:“我以前什么样儿?”
秋子岩:“您以前从来不舍得狠罚我们。”
沈安:“你这次犯的错很严重,不能轻饶。”
秋子岩苦着一张脸,真的开始哭了,心里忿忿道:“哪有那么严重?分明是你公报私仇!”
——他今天跟人讲沈安八卦的时候被抓了现行。
这事说不严重也不严重,试想一山的小弟子修炼将近一个月不能下山,除了聊聊八卦,还能找什么乐子呢?但这事说严重也严重,因为秋子岩讲的不是“沈堂主一个月不洗澡,先抠脚后吃手”之类的j-i毛蒜皮,而是一则重磅八卦:韩休羽是堂主的私生子!
沈安说他“造谣诽谤”,罚他倒立三个时辰,等晚上其他弟子都走光了,他才可以收拾东西回家。秋子岩领了罚,心里却一点都不服,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推断有根又有据,合情又合理,才不是在无端造谣。
秋子岩最早开始怀疑韩休羽的身份,是在半个月之前,就是韩休羽刚醒过来不久那阵子。当时沈安让人从池园镇上请来了一名木匠,把他屋里的单人床榻改装成了宽敞的双人床,让韩休羽跟他一起睡。
之前韩休羽病重,沈堂主不放心让侍女照顾他,自己亲自看护,秋子岩还觉得是堂主心思细致,可现在韩休羽已经被姚长老治好了,为什么沈堂主还让他跟自己一起睡,甚至特意换了张双人床呢?明明火云山庄里还有那么多空房间的。
有一天侍女领着韩休羽到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秋子岩。
秋子岩问:“休羽,你为什么要跟沈堂主住一个屋?火云山庄上不是还有很多空房间吗?”
韩休羽答道:“沈叔怕我晚上生病没人照顾。”
这解释让秋子岩莫名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每次生病发烧,爹娘都会把自己抱到他们床上去睡,彻夜守着的情景。他心里疑道:“沈堂主让个侍女照顾不行吗,非要自己亲自来?这韩休羽跟堂主的关系也太亲了吧?朋友的儿子能有这么亲吗?”
让秋子岩没想到的是,之后还有比这更亲的。
一周前的一天晚上,厨房做的晚饭不太走心,米饭没焖好,有点硬了。秋子岩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子弟吃不惯,只扒拉了几口菜,结果到了后半夜竟然被活活饿醒过来。他偷偷溜出宿舍,到厨房里觅食的时候,正好被沈安撞见了。
当时厨房里黑灯瞎火的,沈安刚点着油灯,就看见他站在凳子上翻柜子里的饼干吃,嘴角带渣,外袍还穿反了。
秋子岩大吃一惊,眨眨眼,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沈,沈堂主……我实在是太饿了,所以……”
沈安一如既往的好脾气:“晚饭没吃好?别吃干巴饼干了,等我煮点面条儿。”
秋子岩受宠若惊,迅速把嘴巴周围抹干净:“您怎么半夜到厨房来了?难道您晚饭也没吃好?”
沈安从柜子里找出备用的食材:“不是我,是小羽那个挑食的。”
秋子岩挠了挠脑门:“您特意给他煮面?……那饼干其实味道还可以。”
沈安温柔地笑了笑:“可是他说想吃柿子j-i蛋面。”
秋子岩惊了,又一次在心里疑道:“要只是朋友的儿子,真能宠到这种程度吗?”
那锅面条虽然粗细接近面片,但味道是真的很好。秋子岩蹭到一碗,一边吃面一边脑补出了“私生子”这个非常可信的“真相”。被罚倒立的祸端,也就从那天夜里开始悄悄埋下了种子……
秋子岩已经倒立了两个多时辰,胳膊几乎没知觉了,边哭边道:“沈,沈堂主,我真的知错了。”
沈安心软,看到金豆豆也不忍心再罚他了:“那你说说自己错哪儿了?说对了就饶了你。”
“弟子不该不敬尊长,不该胡乱说什么私生子的屁话,毁了您的贞洁。”
听到“毁了贞洁”这词,沈安呛了一下:“咳,你这词用的……算了先起来吧。”
秋子岩两手一软,直接在地上摊成了一团浆糊。
沈安又正色道:“今天罚你是为了让你长个记性,以后不要再胡乱造谣。谣言说着轻巧,但对受害者的伤害非常严重,若是内向脸薄之人,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而自杀都有可能。你今后所言所语一定要有充足的根据,不可胡乱猜测。”
秋子岩脸贴着地,闷声闷气道:“弟子一定改过。”
秋家的车夫早早就被夫人打发到火云山庄来接少爷回家,是一众车夫家仆中来得最早的一个,结果一直等到其他弟子都走光了,他家少爷还在演武场上被罚倒立。车夫等到日薄西山,天边泛起殷红的晚霞,沈堂主才终于冲他招招手,让他把秋少爷扶走了。
沈安手指翻飞,把捋下来折磨秋子岩的那几根狗尾巴草编成了一只小蚱蜢,然后甩着草棍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晚霞的余晖映红了他的脸庞,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太阳落山以后,天边亮起了几颗孤星,好像萤火虫一般。池园镇上有一座酒楼名叫琼楼,那里的美酒美人远近闻名,是人们夜里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几个火云山庄的小弟子家住得太远,不便回去,所以就凑在了一处,打算一起去琼楼开开荤。
“唉张三,这琼楼的酒菜到底有多好啊,卖这么贵?”
“菜一般,但是酒特别好。他们老板是个酿酒高手,一大坛卖二两银子。”
“啥?就二两?那你让我们凑二十两出来?”
“买酒买菜五两就差不多了,剩下十五两是包‘香满堂’用的。”
“……卧槽张三你咋个意思?你他娘的让我们花十五两银子包一个包间?在哪儿吃不都一样吗c,ao?”
“张三你脑子里有屎吧!十五两银子!十五两银子包一个包间!这可是十五两!”
“唉你们别急啊!香满堂跟别的包间没法比,真的特别好!它可是琼楼里最高级的包间,建在整座酒楼的最高处,屋里的墙壁带夹层,熏香在夹层里烧,一点烟火气都不会有。所有去过的人都说,在那里喝琼楼老板亲手酿的美酒,就感觉自己到了仙境一样,喝风饮露,神清气爽!”
“你确定不是因为它建的太高了,楼顶风大,所以才‘喝风’吗?”
“哈哈哈哈哈那‘饮露’也没准儿是想说老板的酒太淡了不够劲儿呢!”
“闭嘴闭嘴!你们怎么不信我呢?香满堂绝对绝对包你们满意!”
“赶紧走吧你们几个,别吵吵了,先看看再说呗!不行咱再上别的地儿……”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到了琼楼,七拼八凑地从兜里抠出了二十两碎银子。
“老板,包香满堂,一个时辰。”
“哎呦,真不凑巧啊小客官,香满堂已经包出去了。”
“……哦,那,我们现在预订,还要几个时辰能排到?”
“几个时辰排不到的,得明天了,明天晚上。有个姑娘从现在一直包到明天下午。”
“……卧槽谁这么有钱?”
一众小弟子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抬头望着香满堂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天花板看到有钱人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
琼楼顶层,有钱人姚冰清此时正坐在“呲牙咧嘴”的香满堂里,配置一种自创的熏香。她让侍女把墙上的暗格全部打开,准备把原来的普通熏香换成自己炼制的“乐逍遥”。
这种熏香不仅香气浓郁,质感纯棉,还能通筋活血,使人浑身舒畅,唯一的缺点就是用起来很麻烦,必须分成两部分分别焚烧。前一部分焚烧完毕之后等足十二个时辰,再把后一部分烧起来,让两种不同的味道相互交融,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开荤失败的弟子们在琼楼的普通房间里吃了一顿酒菜,不怎么尽兴地回火云山庄睡觉去了。等他们躺倒宿舍的床上时,已经到了深夜,庄上一片寂静,只有天上的繁星还在不知疲倦地眨眼睛。
月底的两日假期不仅让弟子们期待已久,也让沈安非常兴奋。他特别期待去探望沈承权这个老父亲一样的上司兼长辈——因为沈长老做饭特别香。
沈安拎了一兜家仆在后花园里种出来的杏子,一大早就骑马往沈长老府上去了。
沈府位于一处清幽的山谷之中,临溪而建,很有些小桥流水人家的闲情雅致。沈长老平生最爱花花草草,府上有一半地方都种着各类草木,沈安到的时候,他正在聚j-i,ng会神地给菊花剪枝。
不知道幼稚是不是会传染,沈安跟火云山庄里一群小弟子待久了,本来就不怎么成熟的心气越发幼稚起来。他藏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后,吃了一颗杏,把杏核往沈长老脚边的水桶里一丢,噗通一声,ji-an起一片小水花。
沈长老回头一瞧,抱怨道:“跟你们说了不要在花园里乱丢果壳,怎么就是不听呢。”
家仆们莫名背了锅,都是一脸懵逼。
沈长老看了看水桶里的杏核,疑道:“哪儿来的杏核?咱们府上没种杏树啊?”他环视一圈,在梧桐树旁边发现了一兜金黄金黄的新鲜杏子。
沈长老狐疑地走过去,猝不及防被一个从树后蹿出来的身影拦腰抱住。那人比他还要高出半头,身形速度极快,抱住他的动作却很轻盈,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沈安闻到沈长老身上那熟悉的草木气息,愉快道:“沈长老,我可想死你了!”
想死你做的回锅r_ou_、松鼠鱼还有西红柿牛腩汤了!
沈长老惊喜交加,拍了拍他的后背:“起来起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撒娇了?”
沈安拿了一颗杏子递到沈长老手里:“您快尝尝,这是我庄上自己种的,可甜了。”
那杏子皮薄r_ou_厚,又饱满又水灵,就是可惜黄灿灿的表皮上带了一个小黑点,像一颗小痣似的。
沈长老摇了摇头,道:“可惜。”
沈安:“怎么了?”
沈长老:“杏子长得太好,有人要跟咱们抢吃喽。”
他把杏子掰开,裂口正沿着那个小黑点,沈安定睛一看,竟看到焦黄的杏r_ou_之中盘着一条褐色的小虫,还在一扭一扭的蠕动。
沈安:“……”
他之前吃杏都是直接咬,幸好一条虫子都没吃到,点儿也是很正了。
寒暄过后,烹饪高手沈长老很快忙活完了一桌饭菜,笑眯眯地看着沈安狼吞虎咽:“小安啊,刚做堂主,这个月带弟子还顺利吗?”
沈安嘴里叼着红烧r_ou_,含混不清道:“挺顺腻的,孩纸们都是好苗纸。”
沈长老帮他盛了一碗汤:“小心噎着。对了,我听说你有一个朋友前些日子去世了,临终前把他的儿子托付给你照顾?”
沈安点头:“对,是我一个乞丐朋友,为人所害中毒身亡,只留下一个小男孩。那孩子名叫韩休羽,到火云山庄差不多一个月了。”
沈长老若有所思:“你明天带他来给我看看,要是资质过关,也让他加入无烬火,跟其他弟子一起练功吧。不然每天也没什么事好做,多无聊啊。”
“唔,我明天跟姚长老有约。而且,”沈安喝了一口汤:“那孩子中毒伤了眼睛,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沈长老:“哦,这样啊……那有希望治好吗?”
沈安:“不知道,以后再说吧。等他好了再考虑练功的事。”
沈长老用手帕抹去沈安嘴角的汤渍:“还有一件事。我前几日收留了一个孤身流浪的小少年,年纪不大,但很懂事,资质也过关,是个好苗子。我想把他交给你来带。”
沈长老转过头,对侍奉的家仆道:“去吧阿明叫来。”
家仆带来一个小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沈安一边打量他,一边仍没忘了咀嚼。
作者有话要说:沈堂主隐藏吃货属性爆发,未来谁给他煮饭呢?~~~
第10章 芳心
那少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短时间内身高窜得太猛,r_ou_r_ou_跟不上,所以身上瘦不拉几的。不过他长了一张很讨人喜欢的小圆脸,眼睛有点半睁不睁的朦胧感,细看很是仙气。
沈长老冲他招了招手:“阿明啊,你过来。”他指着沈安:“这位是沈安沈堂主,我最优秀的弟子之一,统领无烬火三堂火云山庄。以后你就跟着他习武练功,怎么样?”
阿明两手一抱拳,毕恭毕敬道:“弟子见过沈堂主。”
“免,免礼,”沈安被一颗巨大的虾仁噎住了,用力锤了锤胸口:“沈长老帮你选兵器了没?”
“尚未挑选。”阿明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来选吧,正好我和沈堂主一起给你把关。”沈长老朝家仆打了个手势:“去把兵器架推过来。”
沈府的兵器架年头久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兵器都是质量上乘的好货,家仆把灰擦干净以后,上面一点锈迹都没有。沈安让阿明做了几个动作,然后摸了摸他的关节和肌r_ou_:“关节活动范围大,灵活性很好……腿部肌r_ou_排列一般……上臂肌r_ou_还不错,以后你的手臂会比腿更有劲儿。长/枪、棍木奉这种长兵器不太适合你,其他的兵器,你自己喜欢哪种?”
阿明眨了眨眼睛,拿起一把纹饰古朴的长弓:“弟子天生视力过人,想用弓箭。”
“成,先s,he一箭我看看。”沈安指了指树林里的一颗老树:“就那边,s,he那颗树上的疖子。”
阿明提一口气,绷紧了胳膊用力一拉弓弦,小圆脸很快涨得通红。
没拉开。阿明皱起了眉。
“拿来我看,可能弦太紧了。”沈安说道,接过那长弓自己试了试。
那弓弦是真的很紧,连他这个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青壮年都险些拉不动,为了不在弟子面前掉面子才咬牙狠命给拉开了,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长弓拉满的一刹那,弓弦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尖锐的呼啸骤然响起,好像鹰隼在高鸣。
“?!?”沈安吓了一跳,险些把弓给掉了,搭在弦上的羽箭直接飞了出去,正中那棵三人合抱粗的老树,轰隆一声雷霆巨响,老树拦腰断成了两截。
靠!
“……沈长老,这他,这是个什么弓???”沈安目瞪口呆道。
沈长老也吓了一跳,转头瞪了家仆一眼:“你把肃鸣弓拿出来作甚?”
家仆j-i叨米一样不停地鞠躬:“对不起长老,小的该死,仓库东西太多不小心拿错了!小的该死!”
沈长老头疼地摆了摆手,让他把那威力惊人的肃鸣弓拿走,阿明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家仆:“沈长老,可否把这肃鸣弓赠与弟子?这等神兵利器不该放在仓库里落灰,长老若无他用,可否便宜了弟子呢?阿明定当感激万分。”
“这个……不是我不想给你,”沈长老歉意地笑了笑:“只是肃鸣弓太过危险,不好c,ao纵,现在你的能力还不足以驾驭它,等你把s,he箭功夫练好了,我再送给你。”
阿明兴奋地抱拳:“多谢沈长老!弟子一定加倍努力!”
帮阿明选好兵器,又在沈府蹭了一顿晚饭以后,沈安终于带着新收的小弟子回家了。等他们回到火云山庄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沈安叫家仆给阿明安排一间弟子宿舍,自己一身风尘地回屋洗澡去了。
阿明一个包袱都没带,总共只有一条人和一把长弓,轻手轻脚地搬进了新房间。宿舍两人一屋,东西两侧各有一条床,东边那条上有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不知道搞什么东西。
“咳!”阿明用力清了清嗓子,把那人吓得从床上直接滚到了地上。
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
“……卧槽你谁啊有病吗!”那人迅速站了起来,愤怒地骂道。
“我是今天新来的弟子。”阿明道:“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新来的?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那人啐了一口,用自以为拽的二五八万实际上仿佛羊癫疯发作一样的步伐走远了。阿明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把门关好了。他检查了一下东侧那条床,发现被褥地下洒了一大把钢针。
“哈,手还挺黑。”阿明心道。他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把那堆钢针仔仔细细地挑了出来,准备卖新室友一个人情,然后循着食物的味道晃晃悠悠地去了厨房,准备找点夜宵吃。
厨房里有一大篮子雪梨,阿明挑了三个看起来特别多汁饱满的出来,细细把硬皮削掉,切成了一个个圆滚滚的小球。切好以后,他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冰糖,研碎以后洒在雪梨上,成了一盘清凉甜蜜的冰糖雪梨。
阿明端着冰糖雪梨球,跟家仆问了路,来到了沈安的私院。
“沈堂主,我是阿明,来给您送盘梨吃。”
青涩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
沈安大声道:“稍等!”
阿明听到屋里传来哗啦一声水响,随后是沾水的光脚板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啪叽啪叽。沈安和韩休羽刚刚沐浴完毕,现在两个人都是光溜溜地一丝/不挂。
沈安把韩休羽从浴桶里捞起来,用毛巾把他细致地裹严实,放到床上:“先晾晾头发,我一会儿再给你穿衣服。”
阿明等了一会儿,沈安打开了房门,衣冠非常不整……不,他根本没穿衣加冠,只在腰间围了一条布巾遮羞,整个人都s-hi淋淋的,小臂上有个造型简单的纹身,图案由四道线条组成,中间是一个十字,旁边是两条对称的半弧,有点像双鱼座的符号中间添了一条竖线。
“……抱歉打扰沈堂主沐浴了。”阿明把梨放到桌上就想赶紧撤,但被沈安一把拽住了。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沈安拿了一颗梨球,嚼得咔嚓咔嚓响:“这两天是月底放假日,弟子们大多都不在,等下个月初我再介绍你认识他们。今天先来认识一下韩休羽吧,他是我朋友的儿子。”
沈安帮韩休羽把衣服换好,床头的烛光照在他手臂上,纹身隐隐闪烁着深紫色的荧光。
每个加入无极教的门人手臂上都有这样一个特殊的纹身,平时看起来是黑色的,如果对着光看,则会看到淡淡的荧光。不知是出于什么原理,虽然所用颜料相同,但每个人纹身的荧光颜色都不一样,沈安是优雅的深紫色,姚冰清的是墨绿色,而沈长老则是殷色的。
“小羽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沈安对韩休羽道:“他叫阿明,是我今天新收的弟子。”
韩休羽闭着眼睛笑了笑:“你好,我叫韩休羽。”
“……你好,咳咳,”阿明不知道怎么回事嗓子突然哑了,用力咳了好几下声音才恢复正常:“要吃梨吗?秋天吃梨败火。”
三个人边吃边闲聊,盘子里的雪梨很快见了底。
……
次日。
时值深秋,天冷风寒,两个身披斗篷的人在池园镇的街道上缓步前行。街边的老树大多已经掉光了树叶,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远处的山峰兀自耸立,白云像浓烟一样压在峰顶边缘。山体的青色褪去了,时而露出几块陡峭的裸岩,时而被灰白的云雾环绕其中,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有一场寒冷的秋雨倾盆而下。
秋景萧索,却一点也没影响到商贩们做生意的热情。街边的小吃摊正在主打驱寒美食,新上了好几样当季小吃,样样夺人眼球,比如一种造型可爱的红枣栗子糕,闻起来非常美味。
披靛蓝色斗篷的沈安遵从食物的召唤,飘到摊子旁边,嗅了嗅香甜的气息,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摊主连忙道:“咱家的红枣栗子糕都是现做现卖,可甜了,您尝尝?”
沈安捏起一块小糕,细细地品尝。
那糕点的皮是用掺了栗子的面粉做成的酥皮,馅儿是一颗去核红枣,枣子中间还放了一点蜂蜜。
沈安咂咂嘴,实事求是道:“好吃。”他从腰间掏出一只钱袋,吩咐道:“给我包半斤。”
一席白斗篷的姚冰清撇撇嘴:“你别吃太多了,一会儿还要吃饭。”
沈安笑道:“放心,我的胃可是个无底洞。”他牙上沾了一块枣皮,衬得两颗整齐的门牙愈发雪白,就像两块流光溢彩的白玉似的。
沈安把糕点递给姚冰清:“姚长老也尝一块,真的特别好吃。”
姚冰清接过那块香软小糕,含在舌尖细细地品,发现确实十分美味。她边吃边道:“外面挺冷的,我们进店里避避风吧。”
沈安道:“好。”
两个人先逛了首饰店,随后又去铁匠铺给自己的兵器做了一番保养。沈安的寒蝉上次在演武场的土堆里躺了半天,卡簧处进了两粒沙子,一直没处理,活动起来总有些不灵便。铁匠用洗丝线把沙子勾出来,然后给寒蝉上了点强力润滑油,终于让它筋骨疏通,恢复了英雄本色。
今天有点y-in天,棉絮似的云朵覆盖了整个天空,即使到了正午也没见到多少阳光。饭点到了,沈安和姚冰清并肩往琼楼走去,准备享用一顿丰盛的午饭。
琼楼一层大厅的高台上,一个说书老头正在唾沫横飞地讲故事:“只见寒冰大侠腾跃而起,只用一根手指头就拔出了c-h-a在墙中的宝剑,用力一斩……”
这浮夸故事的主角是一位无名无姓的民间英雄,被世人称为寒冰大侠,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么个人还是那些闲汉吃饱了撑的胡乱编出来的。故事的主角真实与否不得而知,但故事中的大反派,寒冰大侠的死对头罗宇轩倒是确有其人。
相传这罗宇轩天赋异禀,是个练功奇才,然而却心术不正,手段残忍毒辣,所以很快就成了全民公敌。有人说他被各门派联手挫败,也有人传是寒冰大侠一人打败了他,总之他最后被镇压在了某个秘密山洞之中,至今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早已无从考证。
老头讲得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大家早就听腻了,捧场的人很少。几个火云山庄的小弟子坐在长凳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前天晚上他们虽然吃了饭,但没包到香满堂,到底还是心有不甘,于是今天一大早又一起来了,准备等着那有钱姑娘一走就赶紧去包香满堂。
沈安和姚冰清唠着闲嗑,很快到了琼楼门口。
琼楼的老板在门口设了一间茶棚,全天向过路之人提供免费的热茶。一个中年人此时正坐在茶棚里大口喝茶。他把保暖斗篷搭在臂弯上,只穿一件长衫,在寒冷的秋风中竟然满头热汗。
中年人看到靠近的两人,连忙把嘴里的热茶一口吞下,烫得直瞪眼睛。他咋咋呼呼地起身喊道:“沈堂主!找了半天可算把你找着了。”
沈安一瞧,这人是他庄上的家仆,于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家仆揉嗓子道:“后门被人撬了。”
沈安皱眉:“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家仆摇头:“没丢,门是从里面被撬开的。”
为了防止有弟子偷偷溜下山,火云山庄的后门里外两侧都装了锁。可今天还在假期,弟子们可以自由进出山庄,谁会闲得没事不走正门而去撬后门呢?
家仆继续道:“我们已经查过,庄上的物品一样不少,但是韩休羽不见了,跟他一起不见的还有昨天新来的弟子阿明。”
沈安皱起了眉:“我回去看看。”
到底什么情况?绑架?逃学?……私奔?沈安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把红枣栗子糕往姚冰清怀里一抛:“对不住了姚长老,我得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能陪你吃饭逛街了,这糕就当作赔礼吧!”
姚冰清伸出尔康手:“可是我……”不等她说完,沈安已经脚下生风地走远了。
可是我特意为你调配了乐逍遥啊……
空无一人的香满堂里,沁人心脾的熏香孤寂地烧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灰白色的云层渐渐聚拢,凝成厚重的一片,把阳光遮的严严实实;泥土里散发出淡淡的腥味,潮s-hi而y-in郁。地上有一行蚂蚁快速爬过,扛着树叶和昆虫的残骸,行色匆匆地赶往高地。
寒雨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今天晚了orz
羞愧的作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两天沈堂主一直在吃吃吃啊不知道有没有长胖呢hiahiahia
第11章 误解
沈安忧心忡忡地跑回火云山庄,一把推开自己的房门,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脸盆架子被撞散,水泼了一地;桌子翻了,椅子也倒了,床上的被褥被撕裂,棉絮在床脚洒了一堆。
……要是再有点血迹,这里就是个标准的凶案现场了。
随后,沈安就看见了,在房门内侧门栓的位置上,真的有一个大母手指的血印子。
真见了鬼了!
小羽现在怎么样了?阿明又是怎么回事?是有人绑架了他们两个,还是阿明绑架了小羽?
沈安心急如焚,脑子里一时间一片空白,就那样撑着门框站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像是找回了魂儿一样地动了动。
“来人!”沈安高声道:“去把汤圆拿过来。”
灰蒙蒙的天空落下几滴豆大的雨点,在泥土上砸出几个浅浅的小坑,很快,雨滴连成一条条光亮的细线。寒雨越下越大,将天地和人心都冻了个通透;家仆踏着积水往花园里跑去,片刻后拎回来一只方形的木条笼子。
沈安将笼子打开,轻轻拍了拍:“汤圆,全靠你了。”
“嗡嗡”一声虫鸣,一只颜色鲜亮、身长一尺的硕大蜜蜂飞了出来,落在沈安手臂上,用触角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汤圆头顶上有一块白色的“胎记”,是一只十分珍惜的“嗅敏黄胡蜂”,嗅觉比最优秀的猎犬还要出色,方圆二十公里内的气味都逃不过它的触角,更难得的是不受水的影响。
沈安让汤圆蹭了蹭小羽和阿明的衣服,然后从抽屉里随便抓了顶斗笠,跟着它穿过烟雨蒙蒙的山庄,往后山的树林深处越走越远。家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跟上去,还在兀自犹豫间,沈安已经看不见影儿了。一道闪电亮起,紧接着是滚滚的闷雷,乌云乱涌,天色又y-in了几分……
山下的池园镇上,终于得偿所愿包到香满堂的几个小弟子吃完饭后下楼到了琼楼门口,一边剔牙一边皱眉头。
“下这么大雨咋回去啊?谁带伞了?”
“我没带。”
“我也没。”
“没带。”……
一连七八声“没”,竟无一人带伞。店小二让他们别堵着大门,借了一顶斗笠给他们用,于是张三带着斗笠回火云山庄取伞去了,其他人钻进琼楼门口的小茶棚里,边等边吸溜吸溜地喝着热茶。
长街的街口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马嘶,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马车腾云驾雾式的飞驰而来,车轮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面上反复磕碰,就要飞起来了。
“停车!停车!我叫你停……”车中人疯狂地吼着,车夫赶忙拽紧缰绳,来了个惊天动地的急停,马车险些就翻了,车里咆哮的人直接被颠没了声儿。片刻后,一个头戴红抹额的小少爷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对着车夫的后背就狠狠锤了一拳:“我让你稍微跑快点!没让你飞!万一撞到人怎么办!”
茶棚里喝茶的小弟子见了那少爷,站起来高声喊道:“秋子岩!”
秋少爷停止捶打车夫,转过了头:“咦?你们几个在这儿干嘛呢?”
“嗨,下雨没带伞回不去了,你是要回火云山庄吧,这车够大不?捎上我们呗?”
“行,上来吧。”秋子岩将车门打开,又狠狠瞪了车夫一眼:“给我好好驾车!”
一行人乘车飞驰,很快到了火云山庄;车夫抱着秋冬用的厚毛毡床褥跟着秋子岩进了弟子宿舍,帮他换厚被褥。宿舍西侧那条床原本空荡荡的,现在也铺了一床行李,想是有新人来了。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瓷盘,一把长弓,还有一个灰扑扑的小布包,秋子岩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大把钢针。
“……谁啊搬我这屋来了,带这么多针干嘛?”秋子岩心里疑道。
车夫正捣鼓着少爷的被褥,突然感觉指尖猛地一痛,“嘶”的一声抽了口凉气。秋子岩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车夫舔了舔手指,想摸摸褥子里是不是有什么硬物。
“唉!你把唾沫往我褥子上抹?”秋子岩瞪眼道。
“对不起少爷,是小的疏忽了。”车夫把手指在衣摆上抹干净,低头在被褥里摸了摸,抽出了一根将近两寸长的钢针来:“针?少爷你褥子里怎么有针呢?”
秋子岩看看那针,又看看西侧床头的小布包。
“……靠!个新来的刚来就想给我下马威吗!”秋子岩愤怒地咆哮道,声音吼的很响,但被一声振聋发聩的惊雷给盖没了声儿。
苍穹之上,浓墨似的乌云翻滚不息,好似巨浪一般;树林之中,汤圆“嗡嗡”地落在沈安肩头,甩甩触角,抖掉自己头上的水珠。它胸上覆盖着厚厚的长毛,因为能分泌油脂,所以没被雨水打s-hi,依然蓬松松毛茸茸的。跟它一比沈安就相当狼狈了,靴子上沾满污泥,下摆和裤腿j-i,ngs-hi,整个人都透心凉。
“汤圆,他们在这附近了吗?”
“嗡。”
汤圆往右偏了偏头,沈安沿着它触角的方向望去,看到灌木后面藏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土x,ue,点点微弱的火光从里面透了出来,伴随着缥缈的轻烟。沈安低头钻了进去,走了一段后到了土x,ue的最里面。在一团暖融融的小篝火旁边,韩休羽安静地躺着,阿明坐在他身旁,一脸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沈安。
“……嗨。”沈安打了个招呼。
看这情况,还真是阿明绑架了韩休羽啊,这小孩儿到底什么来头??
阿明瞪圆了眼睛,突然抓起一根带着火星儿的柴棍朝沈安扔了过来,准头还很不错!
“靠!”洞里地方狭窄,沈安不得不像煎饼一样贴在洞壁上,才险聊聊地避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有三根柴火打着旋儿地飞了过来。
“别扔了!咱聊聊!聊聊行不行!”沈安高声道,然而阿明根本不理他,继续狂扔不止,篝火眼看都要给他仍没了。
沈安一跃而起,当空摆了个一字马避过一大团火球,然后甩了甩袖子,甩出两颗小糖豆来。
“定!”沈安喝道,劈手将糖豆弹了出去,打中阿明两处x,ue位,那少年立刻僵成了一块板子,只剩嘴皮子还能动。
“……聊聊吧。”沈安喘了口气,盘腿坐了下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绑架小羽?”
篝火忽明忽暗,阿明的脸色也y-in晴不定。他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才轻轻说了一句:“你不认识我了?”
沈安:“唔,你是阿明,昨天才见过的,我没那么健忘。”
阿明皱了皱眉:“你真不记得我了?”
沈安不知所措,茫然地眨了眨眼。
阿明冷笑两声:“也是。你们如此心狠手辣,暗地里不知都灭过多少门派了吧?怎么会记得我们一个小小的玄鸿宗呢?”
玄鸿宗?韩休羽提过的那个门派?
沈安又看了看阿明:“你……是决明吗?小羽的师弟,喜欢吃甜品,唱歌跑调,晚上睡觉趴着睡。”
“……”阿明的表情一时十分j-i,ng彩:“看来你跟休羽哥关系不错啊,他连这些都跟你说了。我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但你别想骗我,我知道你对他没安好心。你手上那个纹身烧成灰我都认得出来,跟灭门玄鸿宗那些黑衣人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纹身?”沈安摸了摸手臂:“这个纹身是无极教的证明,每个门人都有的。我……”
篝火旁边的韩休羽突然扭了扭,眉心皱成一团,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沈安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冰凉冰凉的。
沈安从怀里掏出了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在决明震惊的目光下套在了韩休羽的脑袋上。
那是一个做工蹩脚的保暖眼罩,沈安自己缝的,弄了半月有余,无数次被针扎手。它虽然造型感人,但好歹不影响使用。
“我不知道灭门玄鸿宗的凶手是谁,只凭这个纹身,无极教任何一位门人都有可能,但绝对不是我。”沈安无视掉决明盯着保暖眼罩时抽搐的眼角,继续说道:“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曾教主手上救了小羽,如果真是我把他抓过来的,我又何必救他呢?我对小羽也没有任何恶意,我若有心害他,根本没必要等到现在。”
决明盯了沈安很久,似乎在思考此人是否可信。沈安解了他的x,ue位,也睁圆了眼睛注视着他。
最后大概是终于被沈安诚挚的目光感动了,决明点了点头道:“好,我就相信你。”
一阵寒风从洞口灌了进来,将奄奄一息的小篝火彻底吹灭了。沈安抱起韩休羽,用外袍把他裹紧,转头对决明道:“走吧,回去吃饭。”决明“嗯”了一声跟了上来,两人并肩往洞外走去。
“对了,你俩在我房间里打架了吗?整那么乱,门上还有血,”沈安道:“不知道还以为杀人了呢。”
“他不信你是坏人,不愿意跟我走,把我大拇指都咬破了。”决明伸出右手晃了晃:“我废了好大劲才把他打晕,可能下手重了点现在还没醒。”
沈安把韩休羽抱得更紧了一点,感觉后脊一阵发凉。
……决明居然好意思怀疑我对小羽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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