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容瑾立刻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腰杆,视线在她们身上慢慢扫过。
相比起书院家境各异的学子,能在书院中读书的女孩子,则简单一致多了。毕竟愿意供女孩读书,还能供进白鹿书院的,肯定都是殷食人家。
说不定里面就有脾气不好的大小姐呢。
最前面的少女见她点了头,微微抬手,后面几位颇有微词的少女,便安静了下来。看得出来,她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头人。
“我们几位这次来找容姑娘,是想请求容姑娘,放顾师兄离开容家。”
“虽然贸然这么说,真的有些唐突,也许还会叫人误会。”少女脸上带着浅笑,语气温柔又坚定,“但是顾师兄才华横溢,入赘有污声名,姑娘你又出自商贾之家。若是因此耽搁了他的前程,岂不可惜。我实在不吐不快。容姑娘若是当真爱重他的才华,何不放他走呢?”
容瑾:……
这姑娘说话,怎么有一种谜一样的容十一的既视感?
不过听完她的话,容瑾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顾如琢的仇家,是顾如琢的桃花啊!
白鹿书院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啊。顾如琢不愧是主角,这么快就有桃花找上门来了。
不过,就算她真的说出一朵桃花来,容瑾也不会在完成任务之前,让顾如琢离开容家。
而且,她这种与容十一极为相似的说话风格,让容瑾觉得心里很不爽。反正附近也没有认识的人,容瑾决定稍微放飞一下他自己。
于是,容瑾气定神闲道:“这位姑娘有一处说错了。”
那少女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不知是何处说错了。”
“我并非爱重他的才华,不过是喜欢他的容貌罢了。”容瑾闲闲地理了一下裙摆,“所以,我不在乎他前程如何,名声如何。反正,我也养得起。”
几个少女都面露怒色,后面有一个姑娘沉不住气,怒声道:“你!简直是,简直是,不知羞耻!”
经历过可怕的容八和容十一,面对这种挑衅,容瑾轻车熟路:“过奖过奖。”
正说着,容瑾抬眼看到顾如琢匆匆向这边来了。
容瑾刚打算打发走这群不速之客,就听到了一个响亮的男声从他背后传出来。
“如琢!如琢!”贺秋生拍树狂笑不止,“这儿!快过来!这位容姑娘说,他只是看重你的美貌,一点也不在乎你的才华!”
声音之洪亮,态度之兴奋,叫方圆一公里所有的人,都把惊诧的视线投向了这边。
容瑾:“……”
顾如琢也顺着声音看过来,目光最后停在了容瑾的脸上。
容瑾:“……”
不,等等,我要重新说一遍!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如琢快步走了过来。
容瑾还没来得及张口,贺秋生已经巴拉巴拉地开始说了:“这几位师妹,过来找容姑娘,说希望容姑娘能看在你才华的份上,不要耽搁了你的前途,赶紧放你离开容府。好叫你重新娶一门官宦之家的娇妻。”
顾如琢皱着眉看过去,几个少女脸涨得通红,窘迫尴尬不已,只恨不能夺路而逃。
顾如琢沉着脸:“不知我有何处,得罪了几位姑娘?”
最前面的少女尚能镇定应对:“我并非有什么龌龊心思,不过是为顾师兄抱不平罢了。”
顾如琢毫不留情:“我不需要。”
“先不说这个,”贺秋生揽上顾如琢的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知道你这位容姑娘怎么应对的吗?他说他只喜欢你的容貌,不在乎你的才华和前程。还说他养得起你。”
顾如琢其实不太信这是容瑾说的,他下意识看了容瑾一眼,容瑾却僵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下他知道了,真是容瑾说的。
明知也许只是故意气她们的话,顾如琢竟也觉得心中泛起几丝甜意:至少,姑娘也觉得我,长相尚可。
“快说快说,顾兄,作为能靠脸吃饭的人,”贺秋生简直乐不可支,这姑娘实在太有意思了,“你是怎么想的?”
顾如琢没好气地瞪了贺秋生一眼:“所幸,我尚能再年轻貌美几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第14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14
贺秋生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蓝衫的温润青年。只不过他一直没说话,身形半掩在树后,也就没人注意到他。
顾如琢说完那一句话,便和容瑾离开了。
众人散去后,青年神色有些不安:“你这样说,如琢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贺秋生歪歪扭扭地挂在他肩膀上:“你瞧他笑的春风满面那个样子,哪里像生气啊。”
宋溪不太相信:“哪个大好儿郎喜欢被说是,被说是,靠脸吃饭?”
“书呆子。你也不想想,这话是谁说的。”贺秋生嘿嘿笑:“放心,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宋溪若有所思。
“如斯佳人啊。难怪如琢刻了那么多天的簪子。”感慨到这里,贺秋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不过那簪子是真难看啊。”
提起那把顾如琢亲手刻的簪子,宋溪也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
……
顾如琢完全不知道自己仅有的两位至交好友,正在一起吐槽自己多日的心血。他沉浸在容瑾来书院找他的喜悦当中,整个人都醉醺醺的,嘴边的笑一直没有消失过。
刚刚说出那么羞耻的话,竟然还被大大咧咧地喊给当事人听,容瑾简直觉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等到周围没了人,容瑾终于鼓足勇气,打算开口解释两句。话没出口,便被顾如琢打断了。
顾如琢扭头看着容瑾,语气温柔地好像是面对一只,好不容易才肯落在他掌心小憩的鸟儿:“姑娘之前不是想看我刻了什么吗?我如今刻好了。”
顾如琢主动揭过了刚刚那一幕,容瑾松了一口气,赶紧配合得调整出一个略感兴趣的表情,颔首道:“好啊。”
顾如琢从书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有些留恋迟疑地摩挲一下,才递给容瑾,然后微微把脸偏到一边去了。
容瑾没注意到这一幕,他接过盒子掂量了一下,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小木匣,又薄又轻。
容瑾一边想着,既然要学雕刻,也该给他买些好木头,一边打开了那小匣子。
里面竟然不是容瑾以为的印章,而是一支木簪子。
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做工很一般,样式也不好看,簪身上甚至还有斑斑的血迹。
但是看得出来做的很用心。簪身泛着浅浅的柔光,连一根细小的木刺都看不到,像是被人珍惜地放在手里摩挲过很多遍。
容瑾愣了一下:簪尾能勉强看出是一朵花,这应该是女子样式的簪子。顾如琢好端端地做这个干什么?难道他有心上人了?他给我看这个,是为了试探一下我的态度吗?
容瑾顿时想起刚刚那几位来势汹汹的少女。
他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那里面可没几个省油的灯,一看就都很记仇。他才刚刚下了那几人的面子,如果她们真的有人和主角好上了,岂不是最后要蹉跎死容家?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叫主角知道,他不会阻拦主角的,不管是他的青云路,还是他的桃花运。
容瑾将手中的木匣还给顾如琢,微微端正了脸色:“你应当知道,我将你买回来,也有自己的目的。”
这还是容瑾第一次开诚布公地和他谈起这件事,顾如琢心中不禁有点紧张,他点了点头:“姑娘是希望我和姑娘成亲,避开官媒。”
“不错。”容瑾颔首,解释道:“我知晓对你不太公平,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所以,你若是有心上人,也不必顾忌我。”
顾如琢嘴边的笑意慢慢淡下来:“我的命都是姑娘给的,为姑娘做事是天经地义。”
容瑾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统哥,他是不是生气了?】
系统的声音慢吞吞:【我瞧着像。】
于是容瑾只好声音更加和缓,给顾如琢解释留下的好处:“顾家的情况复杂,便是我如今销了你的奴籍,你回顾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入赘进容家,既帮了我,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待到你有了自保之力,我们可以和离。”
顾如琢半响没说话,他突然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木匣,自嘲地笑起来:“姑娘觉得这簪子怎么样?是不是挺丑的?”
容瑾见他终于开口,连忙捧场,但是实在是没法昧着良心说不丑,只好曲线回答:“你是要送给哪一位心仪的姑娘吗?”
顾如琢本来有一套想好的说辞,没什么心仪的人,不过是想着姑娘生辰快到了,自己身无长物,实在没什么好报答,才想着亲手为姑娘做一支簪子。
他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说,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簪子送给容瑾。但最后,他却轻声道:“本来是想送的。但是想想,他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哪里瞧得上这个?”
容瑾一听不干了,怎么说也是他家孩子好多天,刻的鲜血淋漓才弄出来的:“虽样式简单,但心意可贵。”
顾如琢的声音有点麻木:“可是,我的心意,他也一点都不在乎。”
容瑾一方面有些庆幸顾如琢喜欢的,不是刚刚那几个少女中的一个,一边又难以自抑地觉得有点心疼。他斩钉截铁地对着顾如琢道:“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姑娘的。”
是啊,你可是主角,最后是要成为大雍皆知的状元郎,一路青云直上,风光肆意的。按照小说的套路,你会遇到很多很多倾慕你的姑娘,有的温柔,有的活泼,说不定还能配个姿容绝色的公主呢。总有一个人能捕获你的心,叫你忘记今日的伤痛。
这个姑娘不喜欢你,是她没眼光。
“更好的姑娘。”顾如琢站在原地,苦笑了一声。
不会再有更好的了,永远也不会有了。因为我已经见过最好的那个人了。
见他仍然闷闷不乐,容瑾的内心动摇了,他试探着问:“女孩子喜欢华贵些的首饰也是常理。要不我叫朝雨去福熙楼,买套最好最贵的首饰送给她?”
福熙楼是淮南城最大最贵的银楼,专卖各种首饰。
顾如琢神情惨淡地摇了摇头。
容瑾心里很着急,面上还要端着一派正经冷淡:“你若是心中喜欢,只管说出来。我与你出出主意。”
喜欢就直说嘛。现在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不主动点,心上人说不定就被许出去了。
不堪忍受似得,顾如琢面露哀求:“姑娘,我们说点别的,好不好?”
容瑾恨铁不成钢,可是看顾如琢眼睛都快红了,也只好悻悻闭嘴。
两人之间气氛很沉默,简直比之前没说话的时候还尴尬。
这次是容瑾坚强地挑起了话题,他想起之前戴珣安和他说过的话:“对了。我听师父说过,你如今的学问,过童试绰绰有余。你明年要不要下场试试?”
“我不想考科举。”
“不想就……”容瑾的话突然停住,他慢慢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顾如琢:“你,说,什,么?!”
顾如琢却没看他,他远远地看着别的方向,面上表情平静又坚决:“我不想考科举。”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来电,更新啦~
本章比较短小,这是因为,我在走签约的流程,需要压一下字数,不过我不会断更的,还是两日一更。等到真的签约啦,应该会更得更勤快一些。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下……
我知道这个故事里有很多不符合常理的地方,比如说其实读书人好像都相互称呼字,而不是名;奴籍到底能不能销掉然后考科举……但是蠢作者本人水平有限,大家就看个消遣,不要较真啦,多谢呦~
第15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15
贺秋生和宋溪大晚上找到顾如琢的时候,他正坐在白鹿书院后山的边缘上,头顶是浩瀚星空,身旁是潺潺奔流的河。水流从山崖落下去,变成一条白练,跌入水潭中。
贺秋生一撩袍角,坐在他身边:“这么有情调,坐这里看星星啊。”
顾如琢没说话。
贺秋生叹口气:“说说,你为什么不想考科举?”
顾如琢终于开口:“是姑娘叫你们来的?”
“是啊。”贺秋生和宋溪都住在书院里,正好是舍友,“你家容姑娘大半夜地上门找到我们两个,说你在这儿坐很久了,怕你一个想不开跳下去,叫我们来跟你说说话。”
顾如琢猛地转过头:“他还在书院?”
宋溪连忙说:“别着急,我们已经劝容姑娘回去了。”
顾如琢这才平静下来,他没头没脑道:“不是我家的。”
“那你喜欢他吗?”贺秋生听懂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什么都不必顾忌,大可直说。”
顾如琢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喜欢啊。”
怎么可能不喜欢?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啊。
“那你今天还跟人家吵架?”贺秋生百思不得其解,“人家叫你去考试,这不是一片好心吗?你为什么不想去?”
顾如琢终于艰难地启齿:“若是考科举,就必须销掉奴籍。”
顾如琢和贺秋生,宋溪相识一年,却是极好的知交。有些话想找人说说,他觉得,也只有这两个人能倾诉了。
他将自己的身世和容瑾说的那番关于和离的话告诉了他们。
顾如琢神色平静:“他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能拿捏在手中的赘婿。我本来也无所谓前程,若是能留在他身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如果他真的销去了奴籍,又有了自保之力,那他就再没有理由留在容瑾身边了。
“如琢兄,”宋溪语重深长道,“色衰而爱驰啊。你现在为了这个不肯去考科举,以后等到年华老去,定会悔不当初。”
顾如琢下意识反驳道:“我并非只贪恋他的容貌。”
“你想多了。”贺秋生翻了个白眼,“他是怕你色衰。”
顾如琢想起来今天白天容瑾的话,顿时失笑:“姑娘只是开玩笑的。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顾如琢嘴边的笑慢慢淡下来:“他喜欢的是戴承霖。”
“没毛病。”贺秋生凉凉道,“要是我,也喜欢戴承霖。你瞧瞧你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跟人家比?”
宋溪伸手焦急地去拉贺秋生的袖子,贺秋生完全无视了宋溪的阻拦,继续打击他:“你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身世一堆麻烦。虽然长得不错,但人家戴承霖也是相貌堂堂。而且人家俩又是青梅竹马。”
顾如琢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跟戴承霖一较高下的地方,你还不肯去。你凭什么叫他喜欢你?”
最后,贺秋生一字一顿地看着他的眼:“顾如琢,你是指望着他一辈子可怜你吗?!”
“那我能怎么办?!”顾如琢一下子站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口中满是血腥气,充满着不甘和嘲讽,“难道我考的比戴承霖好,他就喜欢我了?”
一直沉默的宋溪突然开口,问顾如琢:“你就是想留他在身边,对不对?”
顾如琢没说话。
宋溪性格和善温良,说话也慢吞吞的:“那你更应该去考。”
宋溪是大理寺寺卿家的公子,家学渊源,对厚的像座山的大雍朝各律法了如指掌:“律法有规定,如果女子想要以寡居的身份立户,至少也得成婚五年以上。只要你能在婚后五年内考上进士,得到官身……”
宋溪的未尽之语,他们两个都明白了。
民不与官斗。
若是顾如琢考上进士,就是天子门生,立刻能得到官身。到时候,只要他咬死牙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他跟容瑾和离。
在一片寂静声中,宋溪慢吞吞道:“最重要的是先成亲。”
片刻后,贺秋生补充道:“没错。按照你之前说的,为了不让顾家找你麻烦,在你销去奴籍之前,容姑娘一定会和你成婚,把你的户籍落在容家。”
顾如琢神色变幻不定。
宋溪劝他:“如琢,奴籍身份的人,容家姑娘要多少有多少,你成不了特殊的那一个。你想留他在身边,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强,叫他没办法离开你。”
顾如琢喃喃道:“他有心上人了。或许叫他顺心如意,才是为他好。”
贺秋生冷笑:“得了,如果你真这么想得开,还大半夜坐在这儿看什么星星?”
顾如琢犹豫:“这是不是卑鄙了点?”
贺秋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卑鄙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他戴承霖又没和容姑娘定下三媒六聘。大家各凭本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说不定你一发奋,容姑娘觉得你也挺有前途的,就不想和离了呢?”
顾如琢还想说什么,贺秋生不耐烦了:“别这么磨磨唧唧的。一句话,你想不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儿?”
这次不需要任何犹豫,顾如琢直接道:“想。”
贺秋生耸耸肩:“这不就结了?从明天开始,好好读书,准备考试。”
说完这些话,三人在山头坐了一会儿。
虽然天很高,月牙弯弯如银钩,满天繁星辽阔,坐在这儿,感觉整个人的心胸都开阔起来。但是实在是有点冷。当宋溪忍不住打了第二个喷嚏的时候,他们终于决定回去。
夜色已经过半,于是顾如琢也跟着去了贺秋生他们寝室。
三个人裹在被子里,一时也睡不着,只好扯闲天。
“我瞧着容姑娘也不像对你没意思。”贺秋生翻个身,去戳顾如琢,“你没见他今天来找我们的时候,那副焦急担忧的样子。他对你也太好了?”
顾如琢看着房顶,轻声道:“姑娘心地好。”
贺秋生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没遇见过心地这么好的姑娘?”
这时候,他突然眼尖看到顾如琢脱下的外衣上,安放着一个小匣子:“你这簪子还没送啊?”
顾如琢苦笑:“我今天拿簪子给姑娘看,他问我是不是有了心仪的姑娘,还劝我去追求人家。”
贺秋生皱眉:“这是完全没想过你喜欢他啊。看来这姑娘有点迟钝,你得表现地更明显一点才行。”
宋溪突然c-h-a嘴:“先不要。”
顾如琢情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嗯?”
宋溪的声音温吞又平缓:“先成婚。不要打草惊蛇。”
顾如琢点了点头。
贺秋生安慰顾如琢:“其实没给也挺好的,你瞧这簪子丑的。”
顾如琢郁闷地翻过身,后脑勺对着贺秋生。
贺秋生心大,睡觉质量也超乎常人。没人和他说话,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最后,黑暗中,宋溪轻声道:“如琢,我小时候,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你想要什么,就必须自己想办法伸手去拿。等着别人给你,你就永远也得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感觉宋溪有点白切黑?
第16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16
顾如琢第二天回容家向容瑾请罪的时候,多少是有点忐忑不安的。
姑娘会不会生气?昨天他一片好心,自己却接二连三违背他的好意,最后还毫无道理地生气离开。
容瑾语气淡淡,却也并未刻薄刁难于他,隔着一道屏风,一句话打发了他:“既然下场,就好好准备。”
顾如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失落。
以姑娘的为人,大概是不屑于把这种冒犯放在心上的。但是到底还是有点生气?
这一年来的接触,容瑾待他慢慢亲近了一些。最直白的表现,就是容瑾在他面前,表现出了更多鲜活的喜怒情绪,交谈也变得更多更随意。
但如今,这种隐约的亲近,在容瑾冷淡的语气中已经消失无踪。
一语结束,顾如琢觉得容瑾不太想搭理他,想说几句道歉讨好的话,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识趣地准备告退。
“等等。”
容瑾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顾如琢停下脚步:“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屏风后的人慢慢走出来。他今日打扮地格外随意,好像是刚刚沐浴过,一头青丝没经半点装饰,散落在深蓝色的宽袍之间,似乎还带着几分水汽。他没有上妆,容颜褪去了几分往日的柔美,显出几分棱角来,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摄人心神:“既然决定下场,那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顾如琢张嘴想要说什么。
“顾如琢,”容瑾直接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声音带着一种凉意:“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要做什么,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顾如琢所有的话封入口中,他后退一步,深深弯腰:“是。”
容瑾坐在外间的凳子上,给自己倒茶喝。
他本以为说完了话,顾如琢该走了,谁知顾如琢却拿起屋内架子上的巾帕,走到了他身后,低声道:“我为姑娘拭发。”
容瑾倒茶的手一顿:“不必了。”
顾如琢低声道:“我昨日顶撞了姑娘,心中不安,想为姑娘做些事。”
容瑾不太乐意让他干这个。顾如琢到了他手里,他就没让顾如琢做过一件伺候人的活。名义上虽是仆从,可一开始容瑾就是把他当客人看的。后来渐渐了解,待他又多了几分真心,拿他当自家的孩子看。
听了他这么低声下气的话,容瑾心想,我是不是吓到他了。到底算是孤苦无依,寄人篱下。
容瑾心软了,语调也多了一份温和:“你不必做这个。”
顾如琢却坚持:“我本就是姑娘的下人,做这些不是天经地义吗?”
容瑾一听“下人”两个字,立刻想起了昨天的事,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哗啦”一下又涨起来了。
昨天顾如琢直言不愿去考科举,容瑾当然要追问缘由。
再三追问之下,顾如琢说:“我的命是姑娘所救,原本就想着一辈子衔草结环,报答姑娘。读书是姑娘给我的恩典,岂有因为读书就不再侍奉姑娘的道理。”
无论容瑾如何劝,讲事实摆道理,他都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愿意去考。
容瑾最后生气了:“那你就打算一辈子给我当下人?”
顾如琢更大声地丢下一个“是”,就拂袖而去。
想起昨天的事,容瑾就来气。
我就说青春期的小孩子怎么会这么乖,合着是要给我憋个大招。还说什么伺候报答我,见过这么趾高气昂,一怒之下就夜不归宿的下人吗?!早晚要被这个混蛋给气死!
既然还想着伺候人比当官好,不如叫他过几天伺候人的日子,敲打敲打他。
容瑾将手中的茶杯“啪嗒”一下丢到桌子上,冷冷道:“那就擦。”
澄澈的茶水从茶杯中晃出来,滴在桌面上。顾如琢皱着眉摸了摸茶杯:是温的,但绝对不算热。
容瑾只许双云和朝雨进他的书房,今日不知怎么两人都没在,自然也就没人来换茶水。
顾如琢完全没有容瑾想象的那种受辱的感觉。
他先是不慌不忙地去给容瑾换了一壶热茶,倒好放在一旁,又给容瑾拿了果盘和解闷的书放在手边,然后才低眉顺眼地站在容瑾身后,慢慢地给他擦头发。
容瑾心中不顺,讥讽道:“是挺熟练的。吃这碗饭倒也合适。”
顾如琢站在他身后,悄悄露出一丝笑意。姑娘待外人总是冷冷淡淡的,便是遇到容八她们这么烦人的,也不过是被逼急了才说几句重话。
如今这般模样,倒像是恼羞成怒。
他贪爱容瑾待他的每一份不同寻常,无论是担忧,肯定,还是恼怒。
可惜这种时候实在太少了。
顾如琢轻声道:“常看朝雨姑娘这么照顾姑娘,看得多了,便也会一点。”
容瑾心中更堵:合着早就开始观察行业规则了。
这时候,朝雨从外面提着一个小竹篓进来,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顾如琢突然想到,自从那次容瑾为他出头,被罚跪了半夜后,容家所有的下人对他都态度和善,恭敬有加。唯有朝雨,待他冷淡如初。
朝雨进了屋,放下竹篓,便走过去想要接下顾如琢手中的帕子。
“他想干就叫他干。”容瑾阻止了她,看了一眼那竹篓:“里面是什么?”
“姑娘,是府里新来的荔枝,老爷特意吩咐先送来的。”
容瑾点了点头:“朝雨,你先传消息去给父亲。我打算成婚了。”
朝雨唇边的笑容微微一滞,很快又温柔地笑起来:“姑娘打算请哪位大师来算日子?”
“日子啊。”容瑾漫不经心道:“不必刻意找人去算,翻翻黄历找个好日子就行。在年节之前把事情办了。”
县试是在二月,报名在一月。顾如琢奴籍的事情,必须在报名之前解决掉。
朝雨犹豫地劝道:“怎么说也是姑娘的大事,如何能这般随意?而且年节之前,也太赶了,好多东西来不及准备。”
便是寻常人家准备婚礼,还得提前个半年呢。这距离年节,只剩下不到四个月了,怎么办得好?
“自家入自户。要准备什么?”容瑾有点不耐烦:“依我说,直接拜个堂,去官府登记下就结了。”
朝雨温柔地笑着,语气却调侃:“这话您自己说给老爷听听。”
容瑾不说话了。
依他老爹的脾气,他要敢这么说,估计要罚他抄账本。
顾如琢就站在容瑾身后,低着头温柔仔细地给他擦头发。就好像这件事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他的手很稳,眼神却很深。
似乎有些欣喜,又很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第17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17
容家又要办亲事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淮南城。
容家是淮南城的豪商,又是出了名的女儿多,这一辈光是出嫁女儿,都已经办过七场婚宴了,每一场都风风光光,大摆宴席。任何人只要说句吉祥话,都能入内畅饮畅食。
普通人津津乐道于容家的豪奢和排场。而对于了解些内情的人,更关心好奇的是,这一次成婚的,竟不是容家排行第八的那位姑娘,而是排行十二的那一位。
在与容家有些许来往的人眼中,容十二的名头自然不是容八可比。谁不知道,容十二是容怀松选定的,容家铁板钉钉的继承人。
但按照世俗礼法,无论容十二的身份如何,毕竟长幼次序排在那里,容十二先行大婚,实在是不怎么给上面几位未出嫁的姐姐面子。
所以,在容瑾做出年前大婚的决定时,也已经做好了被找茬的准备。毕竟,他那位祖母,除了不疼他,还是挺疼其他的孙儿孙女的。
“孙女拜见祖母。”
容瑾安静地跪在珠帘外。
这间屋子和容瑾的卧房很相似:雕花的木墙将屋子分为外室和内室,一道挂着璎珞珠帘的拱门将内外室相通。珠帘里面是入寝梳洗的地方。
这屋子不在容老太太的院子内,而是容家一处偏僻又无人住的小院里。
一开始珊瑚给容老太太传信,叫他来这里的时候,容瑾还怀疑珊瑚是假传消息,想算计报复他呢。如今见到门口守着的,是容老太太身边另一个贴身的婢女,确定里面的人真的是容老太太,才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次他被罚跪,容怀松怒罚两位堂兄,又和容老太太吵了一架后,容老太太就再没找过容瑾的麻烦。至少容瑾知道,容老太太虽然不喜欢他,却也不会用下作的手段算计他。
内室里很昏暗,应该是有帷幔将窗子都遮住了。容瑾跪下时往里面扫了一眼,透过珠链,看到容老太太似乎坐在一张妆台前。
“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很平静,倒不像是要找容瑾麻烦:“我听你爹说,你要成婚了。”
“回祖母,是。”
容老太太坐在珠帘内,内室昏暗,外间却好一些。容瑾低着头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容瑾的模样。
真像啊。为什么以前竟没看出来呢?
容老太太好久没说话,容瑾轻声提醒:“祖母?”
“啊?”容老太太如梦方醒,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你马上成婚了,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
容瑾一直回到芝兰院,还觉得很恍惚不可置信。
他打开了容老太太给他的那个匣子。
里面是一整套首饰,是女子出嫁时戴的。
容瑾虽然不爱钗环,但容怀松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容家豪奢,他见过的好东西实在数不胜数。
但是他仍然为匣中的这一套首饰惊叹。
金丝缠成百花引蝶的凤冠,后面缀着成串的东珠;整个红翡雕成的簪子手镯,质地细腻,色泽明丽;雕着卧颈鸳鸯,栩栩如生的金项圈……
容瑾心想,这样一套首饰,如果不看规格,只看材质和手艺的话,就算东宫娶妃也够用了。肯定不是临时能找到的,祖母手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套出嫁的首饰,看不出哪个容家女儿这么得祖母宠爱啊。
更重要的是,怎么会给我啊?
容瑾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双云进来通报:“姑娘,老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容瑾的错觉,他觉得容怀松的神情有一股极力掩饰却仍然透露出少许的急切:“我听说你祖母叫你过去了一趟?”
容瑾心中纳闷,难不成容怀松还怕容老太太害他?
无论心里怎么想,容瑾面上很平静:“祖母今日将孩儿叫过去,给了孩儿一套首饰。”
容怀松一愣,重复了一遍:“一套首饰?”
容瑾点了点头:“嗯。”
容怀松的面色微松,却很复杂:“里面是不是有一件金丝缠成的凤冠?”
“对。”容瑾微低着头,很自然地表现出一个孩子长期不受家长待见,突然受到厚爱,那种受宠若惊和担忧:“那首饰太过贵重,孩儿只怕受之有愧。”
“没事,除了你没谁受得起。”容怀松说到这儿突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自然地笑道:“你成婚的时间太赶了,我想给你找更好的也来不及,正好你祖母那里有,就戴这个。”
容怀松走后,容瑾一个人坐在屋内。他打开了那个匣子,拿出那顶凤冠仔细地摩挲观察。能被容怀松特意提起,这个凤冠一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如果真的是以前的容瑾,听了容怀松的那番话,大概会以为,因为时间来不及准备,容怀松托容老太太给容瑾找了这一套首饰来。以容怀松对容瑾的疼爱,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容瑾知道不是。
很多事一旦起了苗头,就会发现很多以前不会注意到的蛛丝马迹。
父亲为什么那么怕他和容老太太单独相处?
容老太太之前明明那么讨厌他。倒不是说容老太太有多针对他陷害他,但是那种厌恶,是深刻在她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对容瑾说的话里的。
自从那次罚跪之后,尽管她仍然态度冷淡,很少和容瑾说话,多看他一眼也没有,容瑾却直觉到,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不再厌恶容瑾,甚至,她是盼望见到他的。
现在,甚至将这样一套,完全可以做传家宝的首饰,给了他?
是什么叫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联想到容老太太将木匣给他时那一声轻叹,容怀松听说是那个凤冠的一瞬间,露出的复杂神情,容瑾觉得,他可以在这套首饰中,发现一点线索。
那凤冠很美,也很复杂。
容瑾摸索了好久,最后,他在那一顶凤冠的内里,发现了一个很小的“芜”字。
芜,乱草丛生,却有勃然生机。
实在不像是一个姑娘的闺名。可是刻在凤冠上的,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容瑾坐在原地思索,他的生活中,有没有接触过闺名中带着“芜”字的女子。
这时,双云走了进来:“姑娘,戴少爷来了。”
容瑾一愣:“师兄?”
他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戴承霖了,自从戴承霖得到了戴珣安的认可,准备下场考试,就一直在家闭门苦读。
所以,突然得知戴承霖上门拜访,容瑾很惊讶,也很惊喜。他走进花厅:“师兄,你怎么来了?”
戴承霖的形容却不那么如意,他依然青衫纶巾,笑容温柔,面容看上去却很憔悴:“师妹。”
容瑾脸上的笑慢慢收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戴承霖笑着看容瑾,语气轻缓平静:“我左思右想,还是想来问师妹一件事。”
容瑾郑重道:“师兄只管问。”
戴承霖看着容瑾的眼睛,眼底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也愿意入赘的话,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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