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生存》恐怖生存 第1节
写方青青的故事，与其说是她的爱情，不若说是她的成长。
在原本的大纲里，最早相遇的人，让她明白爱情的人，让她飞蛾扑火的人，都未必是最终的那一个人。
青春岁月，她错过了沈筱雅。
长大以后，她遇到了程简，可是又差点失去。原本没想她们能再找回彼此，世事哪有那么巧合和圆满？
可是按照这样的大纲写下去，越写越难过。于是匆匆结束了第一部分与沈筱雅的故事，第二部分，无论如何，下不了笔。
现实已如此不留情面，为什么还要在文字中这样难为彼此。
我愿给这个故事一个美好如童话般的结局。
第1章 第 1 章
噔噔噔噔，熟悉的高跟鞋声像往常一样踩着上班时点响起。方青青在卡位中抬起头，便看见那个女人高昂着头，脊背挺直，风衣带风的走过。
那是对面商务部的闻陌部长，是方青青这两个星期来，除了本部门的人，在这个大厅中印象最深刻的人。
2009年初，她开始在这里工作了。
方青青考研的时候报了申城的学校，她想离开滨城，那里不是她的家乡，也不是她的什么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
乔秋韵原来读的就是申城的大学，毕业的时候直接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两个从小到大的同学、校友终于在这里又续前缘，再次成为校友。
两个冷冷清清的人，在热热闹闹的申城，渡过了安静的两年半。方青青大部分心思都用在读书上，其间有那么一两场无疾而终的暧昧或追求，最终都不了了之。
说不上什么原因，也不是因为还惦记着谁，只是心绪没有波澜，人来了，或走了，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今年年初，方青青海投了简历，然后就来到了这家合资企业，成了一名职场新人。乔秋韵则选择了一所二级学院做老师，她们仍旧在申城，只是住得比较远了。
“方青青，闻部长叫你们开会。”坐在旁边卡位的小胖子低声提示她，方青青回过神来，连忙道谢，然后拿起崭新的笔记本，和其他几个被叫到的人一起走进会议室。
闻陌，三十左右岁，已经脱去早上的风衣，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套装，头发利落的盘在脑后。
她看众人都坐好，便开门见山的说：“今天的会议是关于新产品收益路线及定价问题，因为涉及到各部门，所以组成联合工作小组，由我来负责协调总体工作。各位都是各部门指派过来的，相信大家对这次的工作也有一定的了解，这里有更详细的资料，请各位详细阅读，然后我们再具体讨论。”
闻陌话音刚落，她旁边就有一个女孩站起来将一叠资料发给每一个人。方青青接过资料，心里却一片茫然，她昨天听自己部门的施增部长提了一句，让她参加闻部长组织的一个会议，但没有详细的说明内容，也没说自己在其中应该担负的角色。
现在听闻部长的意思，这里面涉及的前提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并且各部门的任务应该也是相对明晰的，只是自己不了解。
大概自己还是新人，不熟悉工作流程吧，也没提前问明白。疑惑只是一瞬间，此时方青青的大脑已经开始飞快的运转，努力消化着手里的资料。
几分钟，大致看完资料，各部门的人员或提问细节，或发表自己部门的意见，闻部长身旁的女孩快速记录着大家的发言。
方青青也仔细的记录着，无论是不是属于他们部门的工作范围，她想尽可能的记得全面，这样自己回去能更好的捋顺整个工作任务的思路。
到方青青发言的时候，她在桌子下握了一下拳然后放开，平缓着语气说：“很抱歉，我需要回去整理一下，然后和施部长沟通后再将我们部门的意见反馈给小组。”
闻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四十分钟左右，会议就要结束了，闻陌最后说：“今天是第一次的碰头会，大家在了解情况之后，尽快将自己负责的工作完成，争取在下一次例会前能形成一个初步的方案。”
散会后，大家站起来，将椅子归位，然后陆续的往外走，方青青在座位上缓了一下，才最后一个起身离开。
回到卡位，部门的几个人都在，方青青拿着手里的资料，并没有急于问周围的人，而是打开电脑，将资料内容和会上大家的讨论都整理下来，然后按照逻辑顺序逐步的拆解整个任务链和关键节点。
她没有工作经验，但她数年的经济思维训练和解决问题的逻辑学习不是白费的。中午前，她终于理顺了整个工作任务的思路，以及他们部门在其中需要完成的工作，重要的是，她也明白了，她们部门的经济分析是决定方案的关键因素，而其他部门多是程序上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她觉得有些奇怪，决定下午和施增沟通一下会议的情况。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胖子邹昱，还有比她早来一年的女孩邱夏来叫她一起去公司的餐厅。
“你们先去吧，我把手边的整理完再过去。”方青青笑着说，她虽然想尽量的合群，但仍会按照自己的节奏做事。
“有需要帮忙的吗？” 邱夏笑着问到，她是个相貌、头脑都不太显山露水的女生，但却是第一个向方青青递过橄榄枝的同事。
“谢谢，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方青青真诚的回答，然后那两个人笑着挥手离开了。
方青青整理好资料，并打印出来，放在一旁，然后才乘电梯去楼下的餐厅。过了高峰期，吃饭的人不多，她端着餐盘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刚坐下，就看见闻陌也端着餐盘向这个方向走过来，显然也看见了她。
“hello.”闻陌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简单的招呼了一声。
“hello.”方青青有些拘谨，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在闻陌面前很有压迫感。
闻陌打过招呼便没再说什么，而是平静的开始吃饭，她的动作很优雅，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你的声音很好听。”吃到一半，闻陌突然说了一句。
方青青努力的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你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也很悦耳。”闻陌挑了一下眉毛，有些懒洋洋的笑着。
方青青觉得闻陌就像是一个饿了的凶兽，刚才急于进食，现在终于有时间逗弄一下周围的小动物。
“谢谢。”放青青努力集中j-i,ng神，希望自己的表现不是太差。
闻陌“嗯”了一声，然后拿起餐具继续吃饭，好像刚才只是中场休息一下。等她吃完的时候，方青青还在对着盘中餐奋斗。
“您先走吧，不用等我。”方青青客气的说到，说完才觉得有些自作多情，对面的人本来也没打算等自己吧。
闻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顿了一下，然后说：“今天会议上说的问题，你直接与施部长沟通，别人也许有相关的模板可以给你，但你最好先与他沟通，从他那里获取相关资料。”
方青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明白，谢谢您。”
看着闻陌离去的背影，方青青继续吃完餐盘中的食物。她能感受到闻陌的善意，尽管她的指点和方青青本来的打算一样，也不影响方青青记下这份好意。
下午一上班，方青青就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向施部长汇报，两个人在会议室谈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方青青得到了一份打包的工作指引，另加一个师傅。
施增指派主管吕严带方青青一段时间，便于她尽快掌握工作流程。吕严看上去是个很严肃的人，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的眼镜，一副j-i,ng英男的样子。他接到指令，也只是客气的对放青青说有问题随时问他。
接下来的两天，方青青将所有的工作指引和常用模板都翻看了一遍，逻辑上的问题她几乎自己都明白了，只是涉及到某些具体实务的时候，会请教吕严。
这样，在周末到来前，她已经掌握了公司在线产品的测算数据，并且用常规模板制定了几版方案，分别标明了方案设定的前提假设，不同方案的机会和风险。
在反馈给工作小组前，她再次向施增进行了汇报。施增看着手中的资料，良久，然后告诉她，通过经验判断，有两个方案的前提概率较小，可以不作考虑，其他的几乎没做什么修改，让她可以直接输出了。
方青青点头致谢，然后回到自己的卡位，最后调整校验一遍资料，发送给闻陌。大脑空下来，她慢慢的回想起这一周的工作进程，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有些累。
第2章 第 2 章
方青青和乔秋韵约好了要来她租住的公寓一起过周末，算是庆祝她们职场生涯的正式开始。
乔秋韵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到方青青住的地方，坐地铁一个小时左右。
方青青睡了个懒觉，起来洗漱后，给自己冲了一碗燕麦，简单的解决早餐，然后拿着钥匙和钱包下楼，去超市买菜。
乔秋韵基本上不挑食，方青青在心里盘算了几样菜，然后在超市快速的采购，拎着东西回到公寓的时候，正好接到乔秋韵的电话，说她快到了。搬家的时候乔秋韵来过一次，知道准确位置，方青青便也没出去接，让她自己上楼。
回到公寓，方青青洗好水果放在餐桌上，正好乔秋韵的敲门声也响起。两个人打过招呼，坐在沙发上聊天，方青青拿起一个苹果削皮。
“工作还顺利吗？”乔秋韵坐在对面，看着她问。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乔秋韵不再带外框眼镜，而是改带隐形眼镜。方青青的视力一直保持得很好，没有戴眼镜的烦恼，自然也没太关注这种改变。
“有点紧张。”方青青回答，长期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回答乔秋韵的问题不需掩饰。
“紧张什么？时间，还是人际关系。”
“都有吧，我想这是一个过程，改变生活节奏和面对的人群，总是需要时间去熟悉和适应的。”方青青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乔秋韵。
乔秋韵接过苹果，又拿过刀子切成两半，将一半还给方青青：“吃不了，一人一半。”
“你呢，学校里还好吗？”方青青边咬着苹果边问道。
“还好，变化不大。”乔秋韵平静的回答，她说话的语调一向如此，不熟悉的人很难看出喜怒哀乐，方青青也只能从中感觉到她是真的平静，或者不在意。
“不喜欢吗？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方青青笑着问，乔秋韵是个很直白的人，可有时候，方青青总觉得不那么了解她。
乔秋韵也笑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貌似不经意的问到：“你将来有什么想法吗？”
“将来嘛，没仔细想过，关键是眼前，我得做好这份工作。”方青青如实的回答，她的确没想的太长远，她不知道未来有多远，在哪里。
“我和你一样。”乔秋韵轻声回答，不知道她说的一样，是指什么，她也没给方青青发问的机会，“今天要做什么菜，需要我帮忙吗？”
“好啊，我先把米饭焖上，然后再一起做菜，时间很充裕。”方青青也站起身，走向厨房，放下刚才的话题。
两个人做了三菜一汤，饱饱的吃了一顿午饭，饭后下载了一部老电影，安静悠哉的度过了周末的下午，就像之前的两年多时间里，她们常做的那样。
晚上，乔秋韵返回学校，方青青洗了澡，九点刚过就躺在床上很快睡过去了。感觉睡了长长的一觉，方青青醒过来，看了下手表，才凌晨三点钟。
她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回到床上，努力酝酿了一会，可惜睡意已去，她瞪着明亮的眼睛，透过窗帘缝，看着窗外的月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来到客厅，整理堆在房间一角的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几箱物品。
有些专业书籍是滨城和申城两个阶段积攒下的，还有一些旧信、明信片、小摆件，零散地塞在箱角。
方青青边整理边翻看，然后将东西分门别类的摆放在客厅的简易书架上，角落里的东西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减少，最后孤零零摆在地板上的，只剩下一个用胶带封得严实的小纸盒箱。
她看着箱子好一会，并没有打开，而是抱着箱子站起身，打量四周放在哪里合适。
公寓的面积不大，一室一厅，卧室除了床只有一个半旧衣柜。对面是洗手间，虽然小但还算整齐。客厅靠窗子一角是一个简易书架，挨着书架是电视和电视柜，对面是沙发和茶几。厨房更是小的只有长长的一条，玄关处倒是有储物柜，可是已经放满了鞋和杂物。
方青青看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安放之所,她愣愣的站了一会，然后重新坐在地板上，拿过裁纸刀，割开封口的胶带，打开了箱子。
一本相册，一个漂亮的玻璃瓶子，一叠明信片，还有几封信，箱子还有不少空间，可是方青青只放了这些东西，因为只有这些带着那个人的痕迹。
沈筱雅，一个久违的名字。一个轻轻念出来便感觉温暖，又遥远的名字。
五年的时间，她们很少联系，却也没有断了音讯。她知道沈筱雅在新加坡读完本科，去了英国念研究所。现在，应该是工作了吧。
相册里是她们在一起时候的照片，校园里、海边、游玩路上，方青青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沈筱雅在赫山佛像前的照片，那人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而现实，她已经走得很远。
透明的玻璃瓶子里装着玉龙雪山的石头，从雪山带来的水早已干涸，石头也仿佛风化，没有了美丽的颜色。
沈筱雅给她寄明信片，仿佛能够和她分享她的足迹，明信片后寥寥数语，说着近况，却从不问是否想念。
方青青给她写过几封信，却从没有寄出，只是放在箱子里，仿佛是对那段岁月的自言自语，不必让人知道，也不用让自己的思念，无处安放。
五年的时间，现代通讯渐渐发展的五花八门，她们也只是知道彼此的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通信地址，这样就够了，毕竟没有彻底的走散，方青青平静的想着。
她抱着膝盖，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坐了很久，然后关了灯，倒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微弱月光，等待天亮。
月光下的地板上，箱子敞开着，记忆却已经尘封。方青青用手按在胸前的吊坠上，隔着睡衣，依然能感觉到它的温暖。自己已经放下了，她这样想着。
第3章 第 3 章
忙碌的周一，方青青又重新开始投入战斗，周末的休息，仿佛补充了一点能量，让她有力气面对扑面而来的工作。
联合小组的工作在闻陌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推进着。部内业务，安排工作有施增，c,ao作细节有吕严带她，但更多的关于工作场合的经验和判断，她是从闻陌身上学到的。
方青青每次面对施增的时候，都感觉压抑，虽然对方也会和颜悦色的跟她谈工作，并且施增的声音总是很温和，可是方青青总觉得好像隔着一层什么，让人看不透。
闻陌则不同，她是个很强势的人，很少说客套话，开会或者布置工作都是开门见山，当然，批评也是直言不讳，甚至有时候会毫不掩饰自己的脾气。
她对方青青的指点总在不经意之间，工作过程中偶尔带出一些方法总结，推进过程中提示关键节点，对外业务的时候介绍重点关注的人，等等。
她不会跨越部门给方青青额外的工作安排或说多余的话，也没有对小组的其他成员有明显的不同，可是方青青还是领了这份情，将她视同以为老师一般的存在。
方青青要同时兼顾部门的日常业务和小组的分析工作，在手忙脚乱的同时，成长的速度也是飞快的。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无论是工作节奏，还是人际关系，她都渐渐熟悉起来，虽不能说游刃有余，但总不会像当初那样如履薄冰。
联合小组的工作即将完成，方青青的试用期也即将结束，施增在她的试用总结上不吝溢美之词，闻陌却只是客观的写了她完成的工作以及工作表现，无论怎样，她顺利转正，工资也上了一个台阶。
五一假期，公司组织大家短途游，方青青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不去又显得不合群，想通了便也开开心心的和大家一同出发了。
游玩的地方就在郊区一个山庄，有山有水有烧烤，她和邱夏、邹昱混在一起，倒也玩得痛快。
天黑以后回到室内，几个年轻人要去棋牌室打扑克，方青青也只好奉陪，不然人数也不够。
方青青不太会打扑克，玩起来磕磕绊绊的，正在这时，她看见闻陌和另一个部门的一个大姐溜溜达达的向这边走过来，她赶忙说：“闻部长，您玩牌吗？”
她没有讨好谁的意思，只是自己真的不想玩，又不想破坏牌局，问出口才觉得有些突兀。
“好啊，正想找点热闹。”闻陌笑着接过她的牌，邱夏将她的牌让给了那位大姐，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两个人坐在旁边看热闹，是真的热闹，闻陌和那位大姐明显是老手，有时配合默契，有时巅峰对决，整个牌局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方青青好笑的看着场内的人，突然觉得闻陌竟然有种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气魄，虽然这种形容用在牌桌上有些浪费。
散局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的往房间走，闻陌总结似的说：“打牌的时候，信心很重要。不怕输，就会赢。”
方青青脑中有什么闪过，好像对自己很重要，却没有抓住。
一次游玩，方青青和同事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工作的氛围也轻松了许多。由于是合资企业，公司的流程许多都是借鉴外资方，运行起来还算顺畅，没有过多推诿扯皮的事。
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方青青还是难免遇到让她无措的人。有一次她用到的资料需要下属子公司提供，她按照正规流程给对方财务部的一个主管人员发了邮件，说明了需求资料的内容和时间，并设置了回执。
看到对方已读邮件，方青青就没再追踪确认，可是到了时间节点后，对方没有任何反馈
她给对方打电话，对面是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财务部张主管吗？”
“是，你哪里？”
“我是总部，我姓方，之前我给您发过邮件，需要你们那里的一些数据，现在我还没收到反馈。”
“什么邮件？我没收到。”对方的声音仍旧冷冷的，没有一点异常。
方青青愣了一下，她一边和对方沟通着邮件的日期，一边再次确认了已读回执。
“你再发一遍吧，我确实没收到。”对方没有任何可沟通的余地。方青青开始怀疑邮件收发系统有问题，她有些开始紧张，因为如果重新发送，那么反馈时间也必然延后，她恐怕就无法按时完成这项工作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指出已经看到对方的已读回执，一直以来她都是习惯性的避免引起什么矛盾或不快，如果直接戳破对方，那么就变成对对方品性的质疑，而不仅仅是一封邮件的问题。
方青青挂断电话，坐在椅子上，木然的看着屏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刚才是给下面的张萱打电话？”不知何时，吕严站在她的卡位旁边，低声问道。
“是，我发了邮件，她说没收到。”方青青有些沮丧，她有些后悔，发完邮件再打个电话确认对方收到就好了。
“你抄送给对方部长了吗？”
“没有。”方青青突然明白了，无论对方是否故意，她都有错，她既没打电话跟对方确认，也没有第三个邮件知悉人，是她给了对方钻空子的机会。
“两种处理方式，一种强硬点，要求她按时提供资料。你应该看过公司制度，每个员工都有及时查看邮件的义务，你有已读回执，就可以默认她已经接受这项任务了。”
“另一种，再发一次邮件，缩短她的反馈时间，当然，你的工作时间也会很紧。” 吕严说完，看了一下方青青的表情，并没有等待她的答案，就转身要走，走出两步又转回来说：“以后给她发邮件，或者打电话，留点心。”
方青青知道他这是在指点自己，赶忙说了句谢谢，吕严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走回自己的卡位。
方青青想了一会，还是选择了第二种方式，她重新发了封邮件，说明资料需求和时间。但她也不想吃这个哑巴亏，她将原邮件附在下面，并且同时抄送了对方部长。
发完邮件，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拿起电话，告知对方重新发送的邮件。
“知道了，我会请示部长，是否能满足你们的需求。”声音仍是冷冷的，没有任何心虚或者被人戳破的尴尬。
方青青突然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有些生气，声音也冷了下来，“需要和你们部长沟通吗？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请示的，有任何问题请及时反馈给我，以免耽误后续工作推进。”
“那倒不用，我会和我们部长沟通的。”说完，就挂了电话，甚至没有句再见什么的。
方青青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毕竟以前她们从未打过交道，她只能理解为对方可能在生理期，情绪不好。
不大不小的事，还是影响了方青青的心情，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有些提不起兴致。邱夏问她怎么了，她也没瞒着，就简单的说了一下。
“那个张萱啊，她总是那样，我刚来的时候也被她耍过，特别不好沟通。”小胖子邹昱边吃着饭，便有些愤愤不平的说。
“看来她不是针对我啊。”方青青感叹了一句，但也没有更轻松，毕竟以后她还得和那人打交道。
“她针对所有她惹得起的人。”邹昱嘲讽的说了一句。
方青青没再深聊，她想，她终于来到社会这个大世界了，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也是正常的吧。
这一次，张萱按时提交了资料，就在规定的日期下班前，一分钟不差。方青青无奈的只能加班加点完成自己的部分，总算在deadline前，提交了分析报告。
后来她又和张萱打过很多次交道，从这个人身上，她学会了预防错误，学会了针锋相对，甚至学会了与人争执，也算是人生的一块磨刀石了。
第4章 第 4 章
方青青的日子渐渐被永无休止的分析、报告、会议所占据，变得忙碌而又疲倦，她甚至没有心力停下来仔细想一想，这样的生活是否就是自己期许的。她只能努力向前，对自己说，也许走过一段路，才能看得清自己在哪里，想去哪里。
和乔秋韵相聚的次数也不多，她是很忙，而乔秋韵则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而又被动，绝不会主动缠着谁想见面。
方青青在十一假期的时候回松江镇的家里，姐姐方漪漪和姐夫邵志辉还在春城工作，她已经有了一个小外甥，现在快三岁了，上幼儿园，平时多是邵志辉的父母在照顾。
弟弟方如箦今年夏天已经大学毕业了，他是在春城上的大学，选了建筑专业，不知道是不是和邵志辉的意见有关系。他毕业之后没有考研，大概念够书了，自己投简历去了春城的一家的建筑公司，目前还在工地摸爬滚打阶段。他还是贪玩，但已经渐渐有了男人的样子。
女儿、儿子都在春城工作，方爸和方妈也在春城买了房子，平时就是方如箦在住，他们偶尔会过来。方妈已经退休了，但方爸还有两年才到退休年龄。
方青青这一年二十五岁，在方妈眼里，婚姻大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家庭聚会，热闹过后，难免会问到她周围是有合适的人，工作忙有没有时间谈恋爱之类的。
方青青有些哭笑不得，她读书的时候，方爸方妈从来都不提这些事，似乎回避这一话题，就可以避免她早恋一样。现在工作了，好像可以立刻转换频道，从上学时的乖乖女，立时转变为成家立业、顶门立户的大人的样子。
她只能敷衍着说，才工作，在适应环境，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在方妈的灼灼目光和殷殷叮嘱中，方青青回到自己的战斗岗位，继续水深火热却只能安慰自己甘之如饴的工作和生活中。
公司正在和外资方谈合作，引进一款已经在境外上市的新型产品，虽然是合资公司，但毕竟大股东是中方，“屁股决定脑袋”，公司主要还是站在争取最大利益的立场和外资方进行商谈的。
而代表外资方的，是设立在申城的外资中国事业部。公司再次成立联合工作组，负责人依旧是闻陌，有些意外的，方青青也被划进了工作组。虽然她才工作不满一年，没有足够的经验去面对商务谈判，但闻陌十分认可她的经济分析能力，建议让她作为支持人员加入联合工作组。
方青青跟随一个张前辈，做产品投入产出的数据整理及分析等方面的工作，包括产品定价、生产成本、进口零件的价格等维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产品定价和进口零件价格，因为这两项是和外资进行谈判的主要内容。
定价涉及到产品在市场上的定位，既影响当期收入，也影响外资在中国的战略布局；进口零件则是从外资方买入的，这也是合资公司的一种经营模式，价格高低直接决定了利益分成。
他们收集了相关竞品和已合作产品的所有经营数据，形成多版分利方案，以备谈判时选择取舍。联合工作组合议形成了谈判路径，也确定了底线版本，然后整装上阵，正式开始了折磨人的商务谈判过程。
外资中国事业部的参与人员主要以德国人为主，只有两个中国人，一个是翻译，另外一个就是程简。
程简是这一项目的产品工程师，她负责的是对于产品性能、技术参数等内容的说明和解释，会谈就是从她的产品演示开始的。
这让方青青有些出乎意料，一方面，她以为这款产品既然是从德国引进的，负责产品的工程师应该来自德国本部。另一方面，她没想职场中遇到这样一个人，方青青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专业、简洁、美丽、优雅、有气质……
好像很多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也仅仅是描述她表面的样子。
方青青看着讲演台上的程简，随意的中长卷发、光洁的额头、干练的职业装、骨节分明的手指，清凉悦耳的说话声，恍惚间，她有一种对这个人很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专注，程简也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但很快转过去，神态自然的继续自己的演示。
接近半个小时的产品演示说明结束，程简回到对面坐下，之后的商务过程，她只要在有需要的时候回答关于产品的问题就可以了，并不需要过多参与。
而方青青也只是聆听和准备材料，不需要她发表什么意见，所以她有大把的时间关注对面的人，不幸的，她被抓到了。
程简最初好像有些疑惑，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而最后一次方青青偷瞄她，程简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方青青感觉脸热，然后故作镇定的低头用笔写着无意义的字符，再没敢偷看对面的人。
上午结束，当天的会谈也结束了，这样的商务会议他们一般不会整天召开，因为需要把达成的结果进行消化、上报，并且准备下一次的会谈材料。
由于会谈是在外资中国事业部大楼进行，他们请合资公司的同事去餐厅吃工作餐，闻陌笑着表示感谢，这也不是第一次，大家没有意外的欣然前往。
在餐厅的时候，方青青跟着闻陌一起取了餐，然后走向座位区，这里的餐厅要比合资公司的高档的多，最起码不能用食堂来称呼。
离座位越来越近，她发现程简一个人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她愣神的功夫，闻陌已经走向那里，然后回头招呼她跟上。
“嗨！”闻陌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坐下了。
“嗨！”程简同样的回应，看上去她们很熟悉。
“方青青，一个小朋友。”闻陌笑着给她引见。虽然刚才在会谈中已经相互介绍过双方参与人员，但程简在上面做了演示，大家都会认识，方青青却不一定被人记住。何况闻陌并没有介绍她的工作，只是说一个小朋友，更像私下里的交往。
“你好，我是方青青。”方青青赶忙乖乖的坐好，又自我介绍了一下。
“你好，我是程简。”程简看着她笑了。
第5章 第 5 章
后来闻陌跟她说起，程简本科是申城同济大学毕业的，之后去了德国留学，工程学博士，据说当时学的是飞机设计。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到了现在的企业，在德国本部工作一段时间后，回到中国来工作。
闻陌和她熟悉，是因为她们是大学校友，当然那时并没有什么深交，倒是后来在工作中遇到，有了一些来往。
用闻陌的话说，程简这个人，聪明、直接，颇有西方人的思维，但又熟悉东方人的智慧，工作中j-i,ng准、高效、游刃有余，生活中冷淡、一片空白。
闻陌并不是特意跟她八卦什么，而是因为她若有若无的问起，话语中难掩崇拜之情，闻陌才满足她的好奇心。
好奇之后，工作继续。一款产品的引进过程，涉及到产品技术、生产过程、零件路线、商务谈判等许多环节。闻陌领导的小组主要是负责商务洽谈，在熟悉了产品之后，程简就没有出现在商务谈判过程中，而是与中方产品部门组成的项目组在对接，为后续产品的生产制造过程做准备。
方青青倒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谈判过程更加的焦灼，就连她这样坐在后排的支持人员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
好在闻陌同志不是个一般的战士，准备充分、经验丰富、既有原则又不乏灵活，最重要的是心理素质足够强大。双方你来我往，反反复复，终于在一周之后，谈判完成了基本磋商阶段。后续会有专业法务来完善合作协议，最后由双方大boss签字生效。
当然，那时的工作方青青就基本参与不到了，但就在这段时间，她也是收获颇丰。从数据收集阶段，到后续聆听整个商务谈判过程，她觉得这就像一次集训，让她对产品链、价值链、商务链都有了全面儿深刻的认识。
众人带着欣喜和疲劳，迎来了大团结的庆祝宴会，活动是由合资公司组织的，双方参与谈判过程的人员都被邀请，此时，她再一次见到了程简。
程简穿着黑色长裙，简单，却不低调。她边走边和德方人员低声的沟通着什么，明显不存在语言障碍。看到屋内已经到达的合资方同事，他们也停止了交谈，互相问候致意。
二十人大圆桌，大家分宾主落座。闻陌代表中方人员说了一些欢迎和感谢的话，酒宴就此开始。
离主位近的人偶尔会沟通些什么，闻陌是必不可少的，程简不时需要客串翻译，她注意到程简没有喝酒。其他人好像也都在和身边的人偶尔有交流，方青青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时带她的张前辈恰好坐在她身边，低声说：“别管他们，我们专心吃饭就好了。”她一看，果然这位前辈餐盘前已经有几个虾壳，正努力对着一道灯影牛r_ou_奋斗着。
方青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也伸出筷子，在小范围内夹菜，速度不慢的开始祭五脏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也是饿了。
旁边的张前辈边吃还低声和她交流哪个菜好吃，把她也说得起兴了，正把筷子伸向一道心仪的美味时，不经意感觉到一道目光，她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和程简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有些尴尬，好像偷瞄又被抓包时的感觉，此时收回筷子会更丢人，于是她转回自己的目光，冷静的继续自己的动作，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她没再看程简，自然也没发现那人眼底的笑意，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商务晚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结束的时候送走了外资方的客人，大家也就原地解散了。方青青需要坐地铁回公寓，可是这附近好像没有地铁，她需要坐公交车中转一下。
走过转角，她站在公交站牌前，看着不远处的灯火。这附近有很多商务酒店，街道两旁华丽而辉煌，她站的这一角有些暗，只有头上的路灯照出她的影子，她突然感觉到了累，还有，无措。
要回去的地方，只是公寓，并不是家。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年多，可是她总有一种路过的感觉，就像曾经的滨城，终有一天会离开的吧。
正发呆的时候，一辆蓝色的欧宝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程简那美丽又清冷的脸孔映入眼帘，“去哪里？”
“回公寓。”方青青有些木愣的回答，然后就看到程简浅笑。
“公寓在哪里？”那人继续问到。
“哦，在金桥附近。”方青青有一丝讶异，她们不会顺路吧？
“上车。”程简的话就像名字一样简洁。
“我们顺路吗？会不会太麻烦？”方青青大脑有些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不麻烦，我带你回去。”程简转头握着方向盘，没再看她，好像把选择权交给了方青青，可是她的话已经强势的做出了决定。
方青青有些忐忑的上了车，说实话，她和程简见面的次数不过四五次，坐在一起吃过两次饭，旁边也都有其他人。
这是第一次单独两个人，她甚至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而她从来不是那种没话找话的人。
程简大概也感觉到了车里的气氛，她打开了收音机，一首英文歌曲在车内流淌。
i cannot go to the ocean
i cannot drive in the streets at night
i cannot wake up in the morning
without you on my mind
so youre gone and im haunted
and i bet you are just fine
did i make it that easy to walk right in and out of my life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cant you just let me be
so long my luckless romance
my back is turned on you
shouldve known youd bring me heartache
almost lovers always do
方青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刹那间她恍惚回到了沈筱雅刚离开的那些日子，两个人共同走过的街道，共同去过的海边，还有大雪中的那一场再见。
她眼睛有些酸，却笑着轻声说：“这首歌很好听。”
程简转头看了她一下，然后继续开着车。收音机里播放着下一首歌曲，有些欢快，方青青偷偷的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看着窗外车来车往，努力集中j-i,ng神在此刻，把脑海中的过往抹去。
“接下来怎么走？”程简的声音突然想起。
“啊？”方青青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程简是问她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原来她们已经到金桥附近了。
“前面右转，过一个街口就到了。”她马上说道。
方青青住的这一片有很多高层的公寓，她向程简指明自己住的地方，很快车子就来到了公寓楼下。
“谢谢你，程工。”方青青解开安全带，礼貌的道谢。
程简笑了一下，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哦，好的。”方青青开门下了车，站在车边，感觉自己好像应该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很差，不在状态。
“要上去坐坐吗？”她就这么问出来了，话出口才发现不合适，她们应该还没熟悉到这个程度。
程简看了一下车前方，然后微笑着说：“不了，已经很晚了，下次有机会的吧。”
“哦，好，那再见了。”方青青偷偷松了口气。
“再见。”升上车窗，程简开着车子离开了。
方青青站在原地，一直到车子转弯，消失在视野中，她才转身向公寓楼走去。不知道为甚么，她心里有些乱，好像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而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原本的大纲里，最早相遇的人，让她明白爱情的人，让她飞蛾扑火的人，都未必是最终的那一个人。
青春岁月，她错过了沈筱雅。
长大以后，她遇到了程简，可是又差点失去。原本没想她们能再找回彼此，世事哪有那么巧合和圆满？
可是按照这样的大纲写下去，越写越难过。于是匆匆结束了第一部分与沈筱雅的故事，第二部分，无论如何，下不了笔。
现实已如此不留情面，为什么还要在文字中这样难为彼此。
我愿给这个故事一个美好如童话般的结局。
第1章 第 1 章
噔噔噔噔，熟悉的高跟鞋声像往常一样踩着上班时点响起。方青青在卡位中抬起头，便看见那个女人高昂着头，脊背挺直，风衣带风的走过。
那是对面商务部的闻陌部长，是方青青这两个星期来，除了本部门的人，在这个大厅中印象最深刻的人。
2009年初，她开始在这里工作了。
方青青考研的时候报了申城的学校，她想离开滨城，那里不是她的家乡，也不是她的什么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
乔秋韵原来读的就是申城的大学，毕业的时候直接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两个从小到大的同学、校友终于在这里又续前缘，再次成为校友。
两个冷冷清清的人，在热热闹闹的申城，渡过了安静的两年半。方青青大部分心思都用在读书上，其间有那么一两场无疾而终的暧昧或追求，最终都不了了之。
说不上什么原因，也不是因为还惦记着谁，只是心绪没有波澜，人来了，或走了，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今年年初，方青青海投了简历，然后就来到了这家合资企业，成了一名职场新人。乔秋韵则选择了一所二级学院做老师，她们仍旧在申城，只是住得比较远了。
“方青青，闻部长叫你们开会。”坐在旁边卡位的小胖子低声提示她，方青青回过神来，连忙道谢，然后拿起崭新的笔记本，和其他几个被叫到的人一起走进会议室。
闻陌，三十左右岁，已经脱去早上的风衣，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套装，头发利落的盘在脑后。
她看众人都坐好，便开门见山的说：“今天的会议是关于新产品收益路线及定价问题，因为涉及到各部门，所以组成联合工作小组，由我来负责协调总体工作。各位都是各部门指派过来的，相信大家对这次的工作也有一定的了解，这里有更详细的资料，请各位详细阅读，然后我们再具体讨论。”
闻陌话音刚落，她旁边就有一个女孩站起来将一叠资料发给每一个人。方青青接过资料，心里却一片茫然，她昨天听自己部门的施增部长提了一句，让她参加闻部长组织的一个会议，但没有详细的说明内容，也没说自己在其中应该担负的角色。
现在听闻部长的意思，这里面涉及的前提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并且各部门的任务应该也是相对明晰的，只是自己不了解。
大概自己还是新人，不熟悉工作流程吧，也没提前问明白。疑惑只是一瞬间，此时方青青的大脑已经开始飞快的运转，努力消化着手里的资料。
几分钟，大致看完资料，各部门的人员或提问细节，或发表自己部门的意见，闻部长身旁的女孩快速记录着大家的发言。
方青青也仔细的记录着，无论是不是属于他们部门的工作范围，她想尽可能的记得全面，这样自己回去能更好的捋顺整个工作任务的思路。
到方青青发言的时候，她在桌子下握了一下拳然后放开，平缓着语气说：“很抱歉，我需要回去整理一下，然后和施部长沟通后再将我们部门的意见反馈给小组。”
闻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四十分钟左右，会议就要结束了，闻陌最后说：“今天是第一次的碰头会，大家在了解情况之后，尽快将自己负责的工作完成，争取在下一次例会前能形成一个初步的方案。”
散会后，大家站起来，将椅子归位，然后陆续的往外走，方青青在座位上缓了一下，才最后一个起身离开。
回到卡位，部门的几个人都在，方青青拿着手里的资料，并没有急于问周围的人，而是打开电脑，将资料内容和会上大家的讨论都整理下来，然后按照逻辑顺序逐步的拆解整个任务链和关键节点。
她没有工作经验，但她数年的经济思维训练和解决问题的逻辑学习不是白费的。中午前，她终于理顺了整个工作任务的思路，以及他们部门在其中需要完成的工作，重要的是，她也明白了，她们部门的经济分析是决定方案的关键因素，而其他部门多是程序上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她觉得有些奇怪，决定下午和施增沟通一下会议的情况。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胖子邹昱，还有比她早来一年的女孩邱夏来叫她一起去公司的餐厅。
“你们先去吧，我把手边的整理完再过去。”方青青笑着说，她虽然想尽量的合群，但仍会按照自己的节奏做事。
“有需要帮忙的吗？” 邱夏笑着问到，她是个相貌、头脑都不太显山露水的女生，但却是第一个向方青青递过橄榄枝的同事。
“谢谢，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方青青真诚的回答，然后那两个人笑着挥手离开了。
方青青整理好资料，并打印出来，放在一旁，然后才乘电梯去楼下的餐厅。过了高峰期，吃饭的人不多，她端着餐盘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刚坐下，就看见闻陌也端着餐盘向这个方向走过来，显然也看见了她。
“hello.”闻陌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简单的招呼了一声。
“hello.”方青青有些拘谨，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在闻陌面前很有压迫感。
闻陌打过招呼便没再说什么，而是平静的开始吃饭，她的动作很优雅，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你的声音很好听。”吃到一半，闻陌突然说了一句。
方青青努力的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你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也很悦耳。”闻陌挑了一下眉毛，有些懒洋洋的笑着。
方青青觉得闻陌就像是一个饿了的凶兽，刚才急于进食，现在终于有时间逗弄一下周围的小动物。
“谢谢。”放青青努力集中j-i,ng神，希望自己的表现不是太差。
闻陌“嗯”了一声，然后拿起餐具继续吃饭，好像刚才只是中场休息一下。等她吃完的时候，方青青还在对着盘中餐奋斗。
“您先走吧，不用等我。”方青青客气的说到，说完才觉得有些自作多情，对面的人本来也没打算等自己吧。
闻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顿了一下，然后说：“今天会议上说的问题，你直接与施部长沟通，别人也许有相关的模板可以给你，但你最好先与他沟通，从他那里获取相关资料。”
方青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明白，谢谢您。”
看着闻陌离去的背影，方青青继续吃完餐盘中的食物。她能感受到闻陌的善意，尽管她的指点和方青青本来的打算一样，也不影响方青青记下这份好意。
下午一上班，方青青就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向施部长汇报，两个人在会议室谈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方青青得到了一份打包的工作指引，另加一个师傅。
施增指派主管吕严带方青青一段时间，便于她尽快掌握工作流程。吕严看上去是个很严肃的人，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的眼镜，一副j-i,ng英男的样子。他接到指令，也只是客气的对放青青说有问题随时问他。
接下来的两天，方青青将所有的工作指引和常用模板都翻看了一遍，逻辑上的问题她几乎自己都明白了，只是涉及到某些具体实务的时候，会请教吕严。
这样，在周末到来前，她已经掌握了公司在线产品的测算数据，并且用常规模板制定了几版方案，分别标明了方案设定的前提假设，不同方案的机会和风险。
在反馈给工作小组前，她再次向施增进行了汇报。施增看着手中的资料，良久，然后告诉她，通过经验判断，有两个方案的前提概率较小，可以不作考虑，其他的几乎没做什么修改，让她可以直接输出了。
方青青点头致谢，然后回到自己的卡位，最后调整校验一遍资料，发送给闻陌。大脑空下来，她慢慢的回想起这一周的工作进程，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有些累。
第2章 第 2 章
方青青和乔秋韵约好了要来她租住的公寓一起过周末，算是庆祝她们职场生涯的正式开始。
乔秋韵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到方青青住的地方，坐地铁一个小时左右。
方青青睡了个懒觉，起来洗漱后，给自己冲了一碗燕麦，简单的解决早餐，然后拿着钥匙和钱包下楼，去超市买菜。
乔秋韵基本上不挑食，方青青在心里盘算了几样菜，然后在超市快速的采购，拎着东西回到公寓的时候，正好接到乔秋韵的电话，说她快到了。搬家的时候乔秋韵来过一次，知道准确位置，方青青便也没出去接，让她自己上楼。
回到公寓，方青青洗好水果放在餐桌上，正好乔秋韵的敲门声也响起。两个人打过招呼，坐在沙发上聊天，方青青拿起一个苹果削皮。
“工作还顺利吗？”乔秋韵坐在对面，看着她问。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乔秋韵不再带外框眼镜，而是改带隐形眼镜。方青青的视力一直保持得很好，没有戴眼镜的烦恼，自然也没太关注这种改变。
“有点紧张。”方青青回答，长期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回答乔秋韵的问题不需掩饰。
“紧张什么？时间，还是人际关系。”
“都有吧，我想这是一个过程，改变生活节奏和面对的人群，总是需要时间去熟悉和适应的。”方青青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乔秋韵。
乔秋韵接过苹果，又拿过刀子切成两半，将一半还给方青青：“吃不了，一人一半。”
“你呢，学校里还好吗？”方青青边咬着苹果边问道。
“还好，变化不大。”乔秋韵平静的回答，她说话的语调一向如此，不熟悉的人很难看出喜怒哀乐，方青青也只能从中感觉到她是真的平静，或者不在意。
“不喜欢吗？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方青青笑着问，乔秋韵是个很直白的人，可有时候，方青青总觉得不那么了解她。
乔秋韵也笑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貌似不经意的问到：“你将来有什么想法吗？”
“将来嘛，没仔细想过，关键是眼前，我得做好这份工作。”方青青如实的回答，她的确没想的太长远，她不知道未来有多远，在哪里。
“我和你一样。”乔秋韵轻声回答，不知道她说的一样，是指什么，她也没给方青青发问的机会，“今天要做什么菜，需要我帮忙吗？”
“好啊，我先把米饭焖上，然后再一起做菜，时间很充裕。”方青青也站起身，走向厨房，放下刚才的话题。
两个人做了三菜一汤，饱饱的吃了一顿午饭，饭后下载了一部老电影，安静悠哉的度过了周末的下午，就像之前的两年多时间里，她们常做的那样。
晚上，乔秋韵返回学校，方青青洗了澡，九点刚过就躺在床上很快睡过去了。感觉睡了长长的一觉，方青青醒过来，看了下手表，才凌晨三点钟。
她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回到床上，努力酝酿了一会，可惜睡意已去，她瞪着明亮的眼睛，透过窗帘缝，看着窗外的月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来到客厅，整理堆在房间一角的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几箱物品。
有些专业书籍是滨城和申城两个阶段积攒下的，还有一些旧信、明信片、小摆件，零散地塞在箱角。
方青青边整理边翻看，然后将东西分门别类的摆放在客厅的简易书架上，角落里的东西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减少，最后孤零零摆在地板上的，只剩下一个用胶带封得严实的小纸盒箱。
她看着箱子好一会，并没有打开，而是抱着箱子站起身，打量四周放在哪里合适。
公寓的面积不大，一室一厅，卧室除了床只有一个半旧衣柜。对面是洗手间，虽然小但还算整齐。客厅靠窗子一角是一个简易书架，挨着书架是电视和电视柜，对面是沙发和茶几。厨房更是小的只有长长的一条，玄关处倒是有储物柜，可是已经放满了鞋和杂物。
方青青看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安放之所,她愣愣的站了一会，然后重新坐在地板上，拿过裁纸刀，割开封口的胶带，打开了箱子。
一本相册，一个漂亮的玻璃瓶子，一叠明信片，还有几封信，箱子还有不少空间，可是方青青只放了这些东西，因为只有这些带着那个人的痕迹。
沈筱雅，一个久违的名字。一个轻轻念出来便感觉温暖，又遥远的名字。
五年的时间，她们很少联系，却也没有断了音讯。她知道沈筱雅在新加坡读完本科，去了英国念研究所。现在，应该是工作了吧。
相册里是她们在一起时候的照片，校园里、海边、游玩路上，方青青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沈筱雅在赫山佛像前的照片，那人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而现实，她已经走得很远。
透明的玻璃瓶子里装着玉龙雪山的石头，从雪山带来的水早已干涸，石头也仿佛风化，没有了美丽的颜色。
沈筱雅给她寄明信片，仿佛能够和她分享她的足迹，明信片后寥寥数语，说着近况，却从不问是否想念。
方青青给她写过几封信，却从没有寄出，只是放在箱子里，仿佛是对那段岁月的自言自语，不必让人知道，也不用让自己的思念，无处安放。
五年的时间，现代通讯渐渐发展的五花八门，她们也只是知道彼此的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通信地址，这样就够了，毕竟没有彻底的走散，方青青平静的想着。
她抱着膝盖，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坐了很久，然后关了灯，倒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微弱月光，等待天亮。
月光下的地板上，箱子敞开着，记忆却已经尘封。方青青用手按在胸前的吊坠上，隔着睡衣，依然能感觉到它的温暖。自己已经放下了，她这样想着。
第3章 第 3 章
忙碌的周一，方青青又重新开始投入战斗，周末的休息，仿佛补充了一点能量，让她有力气面对扑面而来的工作。
联合小组的工作在闻陌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推进着。部内业务，安排工作有施增，c,ao作细节有吕严带她，但更多的关于工作场合的经验和判断，她是从闻陌身上学到的。
方青青每次面对施增的时候，都感觉压抑，虽然对方也会和颜悦色的跟她谈工作，并且施增的声音总是很温和，可是方青青总觉得好像隔着一层什么，让人看不透。
闻陌则不同，她是个很强势的人，很少说客套话，开会或者布置工作都是开门见山，当然，批评也是直言不讳，甚至有时候会毫不掩饰自己的脾气。
她对方青青的指点总在不经意之间，工作过程中偶尔带出一些方法总结，推进过程中提示关键节点，对外业务的时候介绍重点关注的人，等等。
她不会跨越部门给方青青额外的工作安排或说多余的话，也没有对小组的其他成员有明显的不同，可是方青青还是领了这份情，将她视同以为老师一般的存在。
方青青要同时兼顾部门的日常业务和小组的分析工作，在手忙脚乱的同时，成长的速度也是飞快的。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无论是工作节奏，还是人际关系，她都渐渐熟悉起来，虽不能说游刃有余，但总不会像当初那样如履薄冰。
联合小组的工作即将完成，方青青的试用期也即将结束，施增在她的试用总结上不吝溢美之词，闻陌却只是客观的写了她完成的工作以及工作表现，无论怎样，她顺利转正，工资也上了一个台阶。
五一假期，公司组织大家短途游，方青青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不去又显得不合群，想通了便也开开心心的和大家一同出发了。
游玩的地方就在郊区一个山庄，有山有水有烧烤，她和邱夏、邹昱混在一起，倒也玩得痛快。
天黑以后回到室内，几个年轻人要去棋牌室打扑克，方青青也只好奉陪，不然人数也不够。
方青青不太会打扑克，玩起来磕磕绊绊的，正在这时，她看见闻陌和另一个部门的一个大姐溜溜达达的向这边走过来，她赶忙说：“闻部长，您玩牌吗？”
她没有讨好谁的意思，只是自己真的不想玩，又不想破坏牌局，问出口才觉得有些突兀。
“好啊，正想找点热闹。”闻陌笑着接过她的牌，邱夏将她的牌让给了那位大姐，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两个人坐在旁边看热闹，是真的热闹，闻陌和那位大姐明显是老手，有时配合默契，有时巅峰对决，整个牌局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方青青好笑的看着场内的人，突然觉得闻陌竟然有种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气魄，虽然这种形容用在牌桌上有些浪费。
散局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的往房间走，闻陌总结似的说：“打牌的时候，信心很重要。不怕输，就会赢。”
方青青脑中有什么闪过，好像对自己很重要，却没有抓住。
一次游玩，方青青和同事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工作的氛围也轻松了许多。由于是合资企业，公司的流程许多都是借鉴外资方，运行起来还算顺畅，没有过多推诿扯皮的事。
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方青青还是难免遇到让她无措的人。有一次她用到的资料需要下属子公司提供，她按照正规流程给对方财务部的一个主管人员发了邮件，说明了需求资料的内容和时间，并设置了回执。
看到对方已读邮件，方青青就没再追踪确认，可是到了时间节点后，对方没有任何反馈
她给对方打电话，对面是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财务部张主管吗？”
“是，你哪里？”
“我是总部，我姓方，之前我给您发过邮件，需要你们那里的一些数据，现在我还没收到反馈。”
“什么邮件？我没收到。”对方的声音仍旧冷冷的，没有一点异常。
方青青愣了一下，她一边和对方沟通着邮件的日期，一边再次确认了已读回执。
“你再发一遍吧，我确实没收到。”对方没有任何可沟通的余地。方青青开始怀疑邮件收发系统有问题，她有些开始紧张，因为如果重新发送，那么反馈时间也必然延后，她恐怕就无法按时完成这项工作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指出已经看到对方的已读回执，一直以来她都是习惯性的避免引起什么矛盾或不快，如果直接戳破对方，那么就变成对对方品性的质疑，而不仅仅是一封邮件的问题。
方青青挂断电话，坐在椅子上，木然的看着屏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刚才是给下面的张萱打电话？”不知何时，吕严站在她的卡位旁边，低声问道。
“是，我发了邮件，她说没收到。”方青青有些沮丧，她有些后悔，发完邮件再打个电话确认对方收到就好了。
“你抄送给对方部长了吗？”
“没有。”方青青突然明白了，无论对方是否故意，她都有错，她既没打电话跟对方确认，也没有第三个邮件知悉人，是她给了对方钻空子的机会。
“两种处理方式，一种强硬点，要求她按时提供资料。你应该看过公司制度，每个员工都有及时查看邮件的义务，你有已读回执，就可以默认她已经接受这项任务了。”
“另一种，再发一次邮件，缩短她的反馈时间，当然，你的工作时间也会很紧。” 吕严说完，看了一下方青青的表情，并没有等待她的答案，就转身要走，走出两步又转回来说：“以后给她发邮件，或者打电话，留点心。”
方青青知道他这是在指点自己，赶忙说了句谢谢，吕严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走回自己的卡位。
方青青想了一会，还是选择了第二种方式，她重新发了封邮件，说明资料需求和时间。但她也不想吃这个哑巴亏，她将原邮件附在下面，并且同时抄送了对方部长。
发完邮件，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拿起电话，告知对方重新发送的邮件。
“知道了，我会请示部长，是否能满足你们的需求。”声音仍是冷冷的，没有任何心虚或者被人戳破的尴尬。
方青青突然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有些生气，声音也冷了下来，“需要和你们部长沟通吗？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请示的，有任何问题请及时反馈给我，以免耽误后续工作推进。”
“那倒不用，我会和我们部长沟通的。”说完，就挂了电话，甚至没有句再见什么的。
方青青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毕竟以前她们从未打过交道，她只能理解为对方可能在生理期，情绪不好。
不大不小的事，还是影响了方青青的心情，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有些提不起兴致。邱夏问她怎么了，她也没瞒着，就简单的说了一下。
“那个张萱啊，她总是那样，我刚来的时候也被她耍过，特别不好沟通。”小胖子邹昱边吃着饭，便有些愤愤不平的说。
“看来她不是针对我啊。”方青青感叹了一句，但也没有更轻松，毕竟以后她还得和那人打交道。
“她针对所有她惹得起的人。”邹昱嘲讽的说了一句。
方青青没再深聊，她想，她终于来到社会这个大世界了，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也是正常的吧。
这一次，张萱按时提交了资料，就在规定的日期下班前，一分钟不差。方青青无奈的只能加班加点完成自己的部分，总算在deadline前，提交了分析报告。
后来她又和张萱打过很多次交道，从这个人身上，她学会了预防错误，学会了针锋相对，甚至学会了与人争执，也算是人生的一块磨刀石了。
第4章 第 4 章
方青青的日子渐渐被永无休止的分析、报告、会议所占据，变得忙碌而又疲倦，她甚至没有心力停下来仔细想一想，这样的生活是否就是自己期许的。她只能努力向前，对自己说，也许走过一段路，才能看得清自己在哪里，想去哪里。
和乔秋韵相聚的次数也不多，她是很忙，而乔秋韵则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而又被动，绝不会主动缠着谁想见面。
方青青在十一假期的时候回松江镇的家里，姐姐方漪漪和姐夫邵志辉还在春城工作，她已经有了一个小外甥，现在快三岁了，上幼儿园，平时多是邵志辉的父母在照顾。
弟弟方如箦今年夏天已经大学毕业了，他是在春城上的大学，选了建筑专业，不知道是不是和邵志辉的意见有关系。他毕业之后没有考研，大概念够书了，自己投简历去了春城的一家的建筑公司，目前还在工地摸爬滚打阶段。他还是贪玩，但已经渐渐有了男人的样子。
女儿、儿子都在春城工作，方爸和方妈也在春城买了房子，平时就是方如箦在住，他们偶尔会过来。方妈已经退休了，但方爸还有两年才到退休年龄。
方青青这一年二十五岁，在方妈眼里，婚姻大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家庭聚会，热闹过后，难免会问到她周围是有合适的人，工作忙有没有时间谈恋爱之类的。
方青青有些哭笑不得，她读书的时候，方爸方妈从来都不提这些事，似乎回避这一话题，就可以避免她早恋一样。现在工作了，好像可以立刻转换频道，从上学时的乖乖女，立时转变为成家立业、顶门立户的大人的样子。
她只能敷衍着说，才工作，在适应环境，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在方妈的灼灼目光和殷殷叮嘱中，方青青回到自己的战斗岗位，继续水深火热却只能安慰自己甘之如饴的工作和生活中。
公司正在和外资方谈合作，引进一款已经在境外上市的新型产品，虽然是合资公司，但毕竟大股东是中方，“屁股决定脑袋”，公司主要还是站在争取最大利益的立场和外资方进行商谈的。
而代表外资方的，是设立在申城的外资中国事业部。公司再次成立联合工作组，负责人依旧是闻陌，有些意外的，方青青也被划进了工作组。虽然她才工作不满一年，没有足够的经验去面对商务谈判，但闻陌十分认可她的经济分析能力，建议让她作为支持人员加入联合工作组。
方青青跟随一个张前辈，做产品投入产出的数据整理及分析等方面的工作，包括产品定价、生产成本、进口零件的价格等维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产品定价和进口零件价格，因为这两项是和外资进行谈判的主要内容。
定价涉及到产品在市场上的定位，既影响当期收入，也影响外资在中国的战略布局；进口零件则是从外资方买入的，这也是合资公司的一种经营模式，价格高低直接决定了利益分成。
他们收集了相关竞品和已合作产品的所有经营数据，形成多版分利方案，以备谈判时选择取舍。联合工作组合议形成了谈判路径，也确定了底线版本，然后整装上阵，正式开始了折磨人的商务谈判过程。
外资中国事业部的参与人员主要以德国人为主，只有两个中国人，一个是翻译，另外一个就是程简。
程简是这一项目的产品工程师，她负责的是对于产品性能、技术参数等内容的说明和解释，会谈就是从她的产品演示开始的。
这让方青青有些出乎意料，一方面，她以为这款产品既然是从德国引进的，负责产品的工程师应该来自德国本部。另一方面，她没想职场中遇到这样一个人，方青青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专业、简洁、美丽、优雅、有气质……
好像很多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也仅仅是描述她表面的样子。
方青青看着讲演台上的程简，随意的中长卷发、光洁的额头、干练的职业装、骨节分明的手指，清凉悦耳的说话声，恍惚间，她有一种对这个人很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专注，程简也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但很快转过去，神态自然的继续自己的演示。
接近半个小时的产品演示说明结束，程简回到对面坐下，之后的商务过程，她只要在有需要的时候回答关于产品的问题就可以了，并不需要过多参与。
而方青青也只是聆听和准备材料，不需要她发表什么意见，所以她有大把的时间关注对面的人，不幸的，她被抓到了。
程简最初好像有些疑惑，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而最后一次方青青偷瞄她，程简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方青青感觉脸热，然后故作镇定的低头用笔写着无意义的字符，再没敢偷看对面的人。
上午结束，当天的会谈也结束了，这样的商务会议他们一般不会整天召开，因为需要把达成的结果进行消化、上报，并且准备下一次的会谈材料。
由于会谈是在外资中国事业部大楼进行，他们请合资公司的同事去餐厅吃工作餐，闻陌笑着表示感谢，这也不是第一次，大家没有意外的欣然前往。
在餐厅的时候，方青青跟着闻陌一起取了餐，然后走向座位区，这里的餐厅要比合资公司的高档的多，最起码不能用食堂来称呼。
离座位越来越近，她发现程简一个人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她愣神的功夫，闻陌已经走向那里，然后回头招呼她跟上。
“嗨！”闻陌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坐下了。
“嗨！”程简同样的回应，看上去她们很熟悉。
“方青青，一个小朋友。”闻陌笑着给她引见。虽然刚才在会谈中已经相互介绍过双方参与人员，但程简在上面做了演示，大家都会认识，方青青却不一定被人记住。何况闻陌并没有介绍她的工作，只是说一个小朋友，更像私下里的交往。
“你好，我是方青青。”方青青赶忙乖乖的坐好，又自我介绍了一下。
“你好，我是程简。”程简看着她笑了。
第5章 第 5 章
后来闻陌跟她说起，程简本科是申城同济大学毕业的，之后去了德国留学，工程学博士，据说当时学的是飞机设计。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到了现在的企业，在德国本部工作一段时间后，回到中国来工作。
闻陌和她熟悉，是因为她们是大学校友，当然那时并没有什么深交，倒是后来在工作中遇到，有了一些来往。
用闻陌的话说，程简这个人，聪明、直接，颇有西方人的思维，但又熟悉东方人的智慧，工作中j-i,ng准、高效、游刃有余，生活中冷淡、一片空白。
闻陌并不是特意跟她八卦什么，而是因为她若有若无的问起，话语中难掩崇拜之情，闻陌才满足她的好奇心。
好奇之后，工作继续。一款产品的引进过程，涉及到产品技术、生产过程、零件路线、商务谈判等许多环节。闻陌领导的小组主要是负责商务洽谈，在熟悉了产品之后，程简就没有出现在商务谈判过程中，而是与中方产品部门组成的项目组在对接，为后续产品的生产制造过程做准备。
方青青倒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谈判过程更加的焦灼，就连她这样坐在后排的支持人员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
好在闻陌同志不是个一般的战士，准备充分、经验丰富、既有原则又不乏灵活，最重要的是心理素质足够强大。双方你来我往，反反复复，终于在一周之后，谈判完成了基本磋商阶段。后续会有专业法务来完善合作协议，最后由双方大boss签字生效。
当然，那时的工作方青青就基本参与不到了，但就在这段时间，她也是收获颇丰。从数据收集阶段，到后续聆听整个商务谈判过程，她觉得这就像一次集训，让她对产品链、价值链、商务链都有了全面儿深刻的认识。
众人带着欣喜和疲劳，迎来了大团结的庆祝宴会，活动是由合资公司组织的，双方参与谈判过程的人员都被邀请，此时，她再一次见到了程简。
程简穿着黑色长裙，简单，却不低调。她边走边和德方人员低声的沟通着什么，明显不存在语言障碍。看到屋内已经到达的合资方同事，他们也停止了交谈，互相问候致意。
二十人大圆桌，大家分宾主落座。闻陌代表中方人员说了一些欢迎和感谢的话，酒宴就此开始。
离主位近的人偶尔会沟通些什么，闻陌是必不可少的，程简不时需要客串翻译，她注意到程简没有喝酒。其他人好像也都在和身边的人偶尔有交流，方青青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时带她的张前辈恰好坐在她身边，低声说：“别管他们，我们专心吃饭就好了。”她一看，果然这位前辈餐盘前已经有几个虾壳，正努力对着一道灯影牛r_ou_奋斗着。
方青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也伸出筷子，在小范围内夹菜，速度不慢的开始祭五脏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也是饿了。
旁边的张前辈边吃还低声和她交流哪个菜好吃，把她也说得起兴了，正把筷子伸向一道心仪的美味时，不经意感觉到一道目光，她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和程简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有些尴尬，好像偷瞄又被抓包时的感觉，此时收回筷子会更丢人，于是她转回自己的目光，冷静的继续自己的动作，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她没再看程简，自然也没发现那人眼底的笑意，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商务晚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结束的时候送走了外资方的客人，大家也就原地解散了。方青青需要坐地铁回公寓，可是这附近好像没有地铁，她需要坐公交车中转一下。
走过转角，她站在公交站牌前，看着不远处的灯火。这附近有很多商务酒店，街道两旁华丽而辉煌，她站的这一角有些暗，只有头上的路灯照出她的影子，她突然感觉到了累，还有，无措。
要回去的地方，只是公寓，并不是家。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年多，可是她总有一种路过的感觉，就像曾经的滨城，终有一天会离开的吧。
正发呆的时候，一辆蓝色的欧宝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程简那美丽又清冷的脸孔映入眼帘，“去哪里？”
“回公寓。”方青青有些木愣的回答，然后就看到程简浅笑。
“公寓在哪里？”那人继续问到。
“哦，在金桥附近。”方青青有一丝讶异，她们不会顺路吧？
“上车。”程简的话就像名字一样简洁。
“我们顺路吗？会不会太麻烦？”方青青大脑有些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不麻烦，我带你回去。”程简转头握着方向盘，没再看她，好像把选择权交给了方青青，可是她的话已经强势的做出了决定。
方青青有些忐忑的上了车，说实话，她和程简见面的次数不过四五次，坐在一起吃过两次饭，旁边也都有其他人。
这是第一次单独两个人，她甚至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而她从来不是那种没话找话的人。
程简大概也感觉到了车里的气氛，她打开了收音机，一首英文歌曲在车内流淌。
i cannot go to the ocean
i cannot drive in the streets at night
i cannot wake up in the morning
without you on my mind
so youre gone and im haunted
and i bet you are just fine
did i make it that easy to walk right in and out of my life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cant you just let me be
so long my luckless romance
my back is turned on you
shouldve known youd bring me heartache
almost lovers always do
方青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刹那间她恍惚回到了沈筱雅刚离开的那些日子，两个人共同走过的街道，共同去过的海边，还有大雪中的那一场再见。
她眼睛有些酸，却笑着轻声说：“这首歌很好听。”
程简转头看了她一下，然后继续开着车。收音机里播放着下一首歌曲，有些欢快，方青青偷偷的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看着窗外车来车往，努力集中j-i,ng神在此刻，把脑海中的过往抹去。
“接下来怎么走？”程简的声音突然想起。
“啊？”方青青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程简是问她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原来她们已经到金桥附近了。
“前面右转，过一个街口就到了。”她马上说道。
方青青住的这一片有很多高层的公寓，她向程简指明自己住的地方，很快车子就来到了公寓楼下。
“谢谢你，程工。”方青青解开安全带，礼貌的道谢。
程简笑了一下，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哦，好的。”方青青开门下了车，站在车边，感觉自己好像应该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很差，不在状态。
“要上去坐坐吗？”她就这么问出来了，话出口才发现不合适，她们应该还没熟悉到这个程度。
程简看了一下车前方，然后微笑着说：“不了，已经很晚了，下次有机会的吧。”
“哦，好，那再见了。”方青青偷偷松了口气。
“再见。”升上车窗，程简开着车子离开了。
方青青站在原地，一直到车子转弯，消失在视野中，她才转身向公寓楼走去。不知道为甚么，她心里有些乱，好像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而她，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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