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幼宜:“……”
小姑娘家家的,成天都是当牛做马,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东西?
孟婆听两人说的话,轻笑了声,柔柔的开口:“话说回来,最近多亏了那新来的小判官,我这里才不至于忙活不过来,不然你今儿来这里,还是会看见许多生魂。”
王幼宜才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小判官是谁,是那随卫烛一同下界的仙君后代刘易安。王幼宜赞同道:“那小子确实有一套,做起事来不马虎,有条理。”
“难得见你这么舍得夸人。”孟婆轻轻掩了下嘴,“看样子你是和新上任的阎君相处得十分融洽了,否则怎会不抵触他手下的人呢。”
宋秋月把自己屁股下的石凳让了出来,“大人,您坐。”
王幼宜也不客气,一撩衣摆,顺势坐下,感叹一声:“这卫烛嘛,一开始我是挺讨厌他的,他下界那日我便气冲冲地去拆了他的阎罗殿,怎料,唉。”
听到此,孟婆点点头,含笑看她,“这些我都知晓,怎料什么?倒还平白学会吊人胃口了。”
王幼宜郁闷道:“怎料他长得好看,都怪他长得好看。长得好看已是叫人生不起气,偏偏他脾气还好,一点也不怪罪我撒泼。”
孟婆眼中带了些调侃之色,又问:“还有呢,仅此而已吗?”
王幼宜没瞧见她戏谑的神色,老实道:“他还说了一大堆有道理的话,什么和我和平共处,什么不抢我的权利……还有还有,他是被天帝贬职到冥界来的,本是无心,我不应当怪罪他的。”
“噢——”孟婆状若明白的点头,尾音拉长,笑眯眯的,“原来如此啊。”
王幼宜这才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当即一恼,耳根发红:“你什么意思!”
宋秋月在一旁插话道:“织瑶大人是在套您的话呢。”
王幼宜一记眼刀过去,“你皮痒?”
宋秋月讪讪一笑,闭嘴。
孟婆拉了拉王幼宜的袖子,“你就喜欢欺负小孩子,活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点也不稳重。”
“我老怎么了?”王幼宜撇撇嘴,“活了五百年又怎么了,谁心里还不是个十八岁的妙龄少女啊!”
“不提这茬了。”孟婆望向远方,道:“你瞧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败了好几百年,再也没有开过,你没想过要再尝试恢复它们吗?”
曼珠沙华自五百年前仙魔大战之后,便再也没开过了。
王幼宜试过许多法子,也束手无策。
王幼宜道:“涂山律那老匹夫赎涂山音的时候给了两百株灵草种子,我叫人栽种试试,彼岸花不开,别的花总能开吧。”
孟婆道:“我比你在冥界多待三百年,有些旧闻你都不知。今日正好得空,我同你讲讲。”
“好,你说便是。”
“八百年前,在我继任孟婆之位时,上一位大人告诉我,曾经冥界有一位名号响彻三界的魔尊,覆手便能毁天灭地,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王幼宜来了兴致,“还有此等厉害人物,我确实未曾听说过。”
孟婆:“我记不太清这位魔尊的名字了,只知他是从曼珠沙华中而生,吸收天地日月之灵气,伴随强大的鬼气出世,从而招来天界忌惮,于是遭到天妖两界封杀。”
王幼宜皱眉道:“妖界于我冥界本是妖魔一界,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后续呢,魔尊怎么样了?”
孟婆道:“魔尊自曼珠沙华而生,如今曼珠沙华残败,你如何看?”
“他陨落了。”王幼宜得此结论,皱着眉头道:“可你这消息是八百年前听的,我五百年前刚到冥界的时候,曼珠沙华都还开得盛呢。”
孟婆:“你可还记得五百年前也有场仙魔大战?”
王幼宜:“这我当然记得,不是那场大战,我还不至于沦为枉死恶鬼。”
孟婆:“那你可记得,在你到冥界后不过十日,曼珠沙华便凋谢了。”
王幼宜:“……不是吧。”
难不成曼珠沙华凋谢还是她的原因?
孟婆一看便知她想歪了,叹气道:“我是怀疑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也是针对魔尊而来。一千年前天界封印魔尊不成,几百年后他们便又对魔尊进行第二次讨伐,恰好曼珠沙华凋谢,世间再无魔尊音讯,魔尊应当是在那时……陨落的。”
王幼宜的烟斗忽然剧烈震颤起来,脱离了她的控制,在空中盘旋飞舞,鬼雾四散,仿佛在叫嚣着什么!
王幼宜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一刻便听孟婆道:“有一事我一直未告诉你,你从忘川河里捞出来的烟斗,便是从前魔尊的贴身鬼器。”
“……!”王幼宜从石凳上跌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惊天秘闻,居然让她给撞上了?难怪她修炼以来就一直看天界不顺眼,会不会是烟斗的传染给她的情绪?
不对不对,她就是因为仙魔大战而死,天帝本就有责任渡她轮回,却不管不顾,她本来就是痛恨天界的。
宋秋月将她扶起来,小心翼翼道:“大人,您还好吧?”
王幼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怎么不好。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啊,难怪这烟斗用起来这么顺手,感情真是个大宝贝,魔尊遗物,多威风啊,别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鬼轿,试探地问孟婆:“我那坐骑……”
孟婆笑道:“那不是魔尊的。”
王幼宜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烟斗已经让她有心理负担了,要是再来个鬼轿,她恐怕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直视这两样宝贝了。
她运气也是真够好的,随便跳跳河,也能挖出这等厉害之物,果真是冥选之子,她完全就是为冥界而生呐!她不当冥界领袖谁来当?
想着王幼宜又高兴起来,这烟斗她用了几百年也没出什么毛病,再用下去又有何不可?
王幼宜手一摊,烟斗在空中挣扎了下,便乖乖回到了她的手心,红麦穗从指缝中穿过,缓缓飘荡。
王幼宜拍拍烟斗,“放心,跟着老娘不会委屈你的。”
烟斗朝她的脸上喷出一团鬼雾,也不知是赞同她还是嘲讽她。
王幼宜别好烟斗,道:“织瑶,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孟婆敛了笑意,严肃道:“我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徒增你心事,但现在你与天界中人有接触,我担心有心之人拿烟斗做文章,你一定小心些。”
王幼宜神色纠结,“你是叫我提防卫烛?”
孟婆道:“他倒不必……你别忘了天帝前些日子的谕旨,另一位仙君快来了。”
王幼宜闻言嗤笑:“我管他什么仙君不仙君,只要他敢来,我就能让他灰溜溜的滚回去。”
孟婆看她狂妄嚣张的模样,摇了摇头,不知她这份天真是好是坏。
“好啦,耽搁够久了。”王幼宜目光落到远方黄泉路上,“我去撒了这灵草种子,让黄泉路边不再只有灰白之色,既然彼岸花开不成,那便换一种花开。”
彼岸花枯萎了那么久,魔尊该多孤独啊。
这样,也算是对他的一种祭奠吧。
第16章
翌日,冥界又沸腾了。
常年死气沉沉的黄泉路一夜有了生机,葱郁的灵草与白色的雪莲铺满了黄泉,忘川河水从一片黑灰变得清澈见底,引无数生魂围观,就连鬼差也暂搁职务,纷纷欣赏此等奇景。
王幼宜听牛头马面禀报时,也是十分欣喜:“真的开了吗?”
牛头马面一同道:“真的开了!”
王幼宜昨夜也只是试试,没想到狐族的灵草真能在黄泉路上开花,待她到忘川河边时,瞧见黄泉路上挤满了生魂与鬼差,热闹非凡,是前所未有的盛景。
王幼宜笑了,这才是冥界该有样子的嘛,谁说当了鬼就不能有点人气儿了。
另一处卫烛与长风走过,落步于黄泉路中,卫烛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条件反射般背过身去,手心逐渐汗湿。
长风不解主子为何突然这样,道:“阎君?”
卫烛不语,长风便四处望了望,看见了王幼宜,心中顿时了然,诡异一笑:“阎君,魔女大人就在前方,可要去打声招呼?”
长风等着卫烛反应,果不其然,卫烛听到他说这话后,背脊又僵直了些。
长风故意道:“阎君勿怪,属下不明白阎君为何要躲着魔女大人。”
卫烛转过身来,浅棕色的眼眸中带了些迟疑之色,他缓缓道:“我总觉得……幼宜姑娘对我有非分之想。”
“……”长风头一回听见男子这般说话的。
卫烛实在是怕了。
王幼宜讲话口无遮拦,举止大胆豪放,他活了一千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他不知她哪句话是无意,哪句话是有意,对她来说随口一句无心的话,便能撩拨得他频频失态,面红耳赤。昨日若不是他走得快,龙尾也得冒出来被人看见,他还从未如此失控过。
王幼宜也看见了卫烛,脚一蹬地,不过三息便落在了他身边,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昨日的事情解决好了吧,今日要一同再去趟人间吗?濯涟和九祁说他们还有同族被抓去那花楼,我想去查探一番。”
卫烛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了些距离,惜字如金道:“去。”
即便与她待在一起会有些拘束,但公事便是公事,他不会拒绝。
王幼宜看向长风:“你可去?”
长风心中百转千回,冷不丁感受到自家主子的视线,他哪敢不去,于是连忙点了点头。
到了花楼,长风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了后悔这二字怎么写的。
怎么说呢……入眼皆是不可描述。
王幼宜看着那白花花一片的香.艳场景,更是当场呆住。
她从前逛的花楼虽是挂红披彩,香烟缭绕,也不过姑娘小倌笑得花枝乱颤的上前招揽客人而已,绝非现下大堂这般造作之景。
王幼宜立马撇开眼,该死的范无咎,竟然不早知会她一声,太尴尬了。
卫烛面无表情地走出去,好一会儿才从嘴里冒出两个字:“放.浪。”
他知道人间有寻欢作乐之地,却没想到是这般豪放之景,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王幼宜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但她事先确实不知这花楼是这样的,毕竟好几百年都没去过烟花之地了。
长风提议道:“大人,不如咱们从侧门进去?”
王幼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好主意,反正那些鲛人都被关在小黑屋里,从正门进去反而招人耳目。”
于是三人在微妙的气氛中,从花楼侧门而入,混进了后厨。
后厨大院一共有三间茅草屋,有一间正大打开着,王幼宜猜测那间便是之前濯涟和九祁所待的屋子。
屋子里的草席上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看一眼便能想到濯涟和九祁受到了怎样的残害,一想到还有鲛人在受难,王幼宜就迫不及待地破开了另外两间茅草屋的门。
……里面连个鬼影没有。
卫烛见状道:“濯涟和九祁被黑无常带走,店家自然有所提防,剩下的鲛人应该是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王幼宜道:“难怪我到了这里却还察觉不到鲛人的气息。可是剩下的鲛人又能被转移到哪儿去呢,该不会是已经上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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