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的惨人。
奋力展翅,向上飞。扇一下刺痛一下,湿濡的更多了。
身后传来轻微刮擦声,一看。那蜘蛛三番两次不中,极为愤怒,居然在树洞壁上如疾风般跳着追了上来,倒也毅力十分。而且速度还真不输他多少。
眼看光亮越来越大,洞口近在眼前,而蜘蛛也仅在身后。
这时候就是比谁跑的快那洞口颇小,若是他先出去,捕鸟蛛再也没办法。若是速度相等,少不了又是恶战,但树外有成年乌鸦守候,应该会发现不对。但要是速度比蜘蛛慢,基本上就是等死一途,除非他再从下面逃出去。
光亮
近在眼前。
刷的掠出洞口,眼前蓦的一亮,蓝色天空又明朗的出现。云有些淡,很白,细细的飘过,有点微风,安静的样子。
突然惊变,刷的风声随至,那巨大蜘蛛猛的一跳,直扑到了他的身上毛茸茸硬梆梆的束缚感,还有后颈那近在咫尺的血腥毒气。
遥远的树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道:“宝宝”
咬牙暗道,难道真是运气问题
突然体内气流搅动,身体似乎猛的膨胀开来。他头一晕,向后便倒,恰好栽在那蜘蛛肚皮上面。蜘蛛背朝着树干给压住,反而也吓了一跳,将来的一口没咬下去,反而八只脚不知道往哪摆,抱住咬也不是,推开也不是。
却见他乌黑羽毛,小小身体变化起来。黑羽柔软铺下,化成了一件松松挂着的小绸衫。乌色的脚爪渐渐伸展,变成洁白柔嫩一只小足,雪雪的,软软的。
铮亮的硬喙缓缓缩了回去,然后媚意的展开,化成轻浅的红。
成人了。
他趴跪在树上,缓缓的微笑,身下是那只蜘蛛。此刻,他可比它要大的多。
那蜘蛛呆怔过后,警醒了不妙。还没待他开口动作,猛的八爪齐动,将肚腹上的毛一齐踢去,统统扑向他的小脸。他浅眉一皱,向后一仰,却不料身处树枝,空处无可借力,顿时向下坠去引起下面数声惊呼
正在下坠中,树很高。
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
身型一转,已经落进了一个怀抱。温热的包围感,远山翠黛眉下的惊惶可见一斑。
写眉一落地,他眨了眨眼,伸出小手抱住。脸儿贴在胸膛上,软软的道:“写眉哥哥有可怕的东西”
写眉双臂一紧,又急急松下来。把脸贴在他脸上,细细摩挲,柔声道:“没事了宝宝没事了多亏有只小鸦提前来通知,我们才赶来了,你看,他们去抓怪物了。”
他偎在温暖舒适的怀里,略略抬了点眼眉,见三四只成年乌鸦早已飞到了大树梢上,只是不知那蜘蛛逃走没。早就料到它绝不在测试范围之类,多半是误闯或故闯进来的否则写眉也不会什么也不提,这可是关于生命危险的事。
身上的衣裳还没穿好,松松垮垮的,露出白嫩的小胳膊小腿。写眉拢了拢,抱着他对旁边几只围过来的乌鸦道:“不劳你们多操心,我自理会得。”
那些乌鸦应了是,便去收拾残局。
写眉绾衣离开,他往后瞥了瞥,没见那只嚣张小乌鸦。
走着走着,他原本安稳的心越来越诧异。
这哪是起初来时的老槐树和鸟巢,这分明是有钱人家的大户门院啊。而且他敢担保,这门院比世上任何一家人都要大。红色的漆砖墙一眼望不到边,屋上的琉璃瓦灼灼闪着光。几棵绿树在墙边随风舞动着。
走了段路,便见着了大门。一边一个石雕的巨鸦立在青石浮云台上,左边的收翼昂然,右边的扑翅欲啄。门是硬实木的,深深的滴水檐下,朱漆的宛若崭新,两个铜雕的鸦头,喙里叼着门环。
迈上台阶,叩了三下门。
立即便开了,一个黑衣人见着他,立刻躬了躬道:“写眉大人回来了。”
写眉一颔首,便跨过高高的门槛,抱着他进了里面。
08、暗窥
过了垂花门,又进了二门,又是两个守卫出来,见他道:“写眉大人。”写眉颔首,绕过影壁,眼前一亮,便见假山丛生,藤萝盘绕。右边几块山石高耸,将视线完全打断,上面生了几棵矮矮的小圆绿叶子树,颇为苍翠好看。再下来一点块石上,挂着数十道浅紫红的小吊兰,浅浅的花瓣含着。一条打磨光滑的青石板道路绕了个弯,曼延至此山后,向右拐去了。
写眉抱着他,熟悉的快步迈上小路,转向后面。才走了五六丈左右,便出来一条岔路,又走了几十丈,有青石板路,有小圆石路,纷纷岔去别处。他注意了周围,见假山小湖,花草树木间许多远近青石院子,木筑高楼。更有妇人笑语,孩子嬉闹,更有人路过,见了写眉便恭谨问安。
行了段路,眼前蓦然出现个小湖,水波荡漾。湖心一个小岛,岛上有座单独的小楼。一座青翠弯拱竹桥直跨岛上。写眉快步上了桥,直到那中心的岛上去。
青竹简洁门扇应手而开,圆桌椅子,并无一人。写眉抱着他上了二楼,匆匆进了内室,先也不做什么了,只挂了白纱帐子,将人轻轻放下在柔软兰花绣被床上,一抬手,见自己袖上点点殷红,惊道:“宝宝,可是伤着了么”
他眨了眨眼睛,小小的道:“痛”
同时翻过了身,黑绸裳还半拉在身上。写眉轻轻揭开,粉嫩的背上,两边一边一处血口,左边已经止了,右边还微微渗着。
方才化形,便吃了如此苦头。写眉连连轻声道:“宝宝莫哭,我去找药。”
说罢便去了旁边的立格柜,拉开抽屉摸出金创药来。回身拔了木塞,纤指蘸了药膏,就着伤口细细涂上。动作极其轻柔,就怕触痛了他。
岂知他趴着,熏熏欲睡的享受着别人的服务,都要睡着了,哪还会哭
上罢了药,写眉收了瓷瓶,柔声道:“宝宝,还痛么”
那药也似十分神奇,才刚涂好,伤口就开始收愈了。他动了动,挣扎着爬起来。写眉怕他摔倒,连忙一手接住了,搂在怀里。
他趴在那怀里,享受的眯了眼,软软的道:“写眉哥哥不痛了。”
写眉微微松了口气,轻轻一弹他的头,道:“以后小心点还有,我是叔叔,不是哥哥。”
他仰起脸,更往怀里蹭去,继续用软糯糯的声音道:“哥哥”
一连几次,皆不改口。写眉拿他无法,又想小孩一时改不过也正常,待日后慢慢调教,便不计较这个称谓了。将他放下,轻声笑道:“宝宝,我给你准备了衣衫,你现在法力低微,还不能自由幻化。”
他光着小胳膊小腿坐在床上,看着写眉从袖子里一抖,拿出件大红绣金线的小肚兜来。接着是又是几件单衣,小裤。配上他自身羽毛化成的外衫,恰好作一套。
想不到这生还有穿肚兜的机会。
小手伸伸,让写眉给他穿衣衫。
穿好了,拿来把小梳,梳头发。鸦族化形,自然不像普通人类儿童,乌发已垂肩。写眉给他梳清,又在左斜边挽了个小髻,落了些垂发,很是可爱。
一切都打理好,写眉放好他,搭了搭腕脉,轻声道:“宝宝,感觉如何”
他点点头,道:“没有感觉不舒服”
说到这个感觉,知道写眉必然是探看他体内的力量情况。方才冲出树洞时,他便感觉头顶有力量突然灌入,才能突然化形。居他估计,它们来自于那些淘汰的小鸦,树似乎会吸收力量,然后在冲出顶时倒灌。
而且他感受到,这是与天命师完全不同的一种力量。天命师的力量说白了,就是精神。而天命师得到力量的方法就是空手套白狼。谁的意志越强大,精神越牢固,就足以吸收那些漂浮在各处的魂灵。每个魂灵都有善恶的两面,善面为白色的力量,恶面就是黑色的力量。
黑色力量由他操纵攻击,而白色力量能修复他身上的伤。他此刻的精神还没有全复,故被蜘蛛伤的如此狼狈。
而这里的能力,大概归为巫力一类,是由修行积累,然后操纵攻击疗伤。
写眉又探了探他的腕脉,微笑道:“无事便好,先吃点东西,然后与我去见长老一面罢。”
听到吃东西,他的脸差点儿变了。
写眉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在他嫩脸上摸了摸,道:“宝宝真不像鸟儿呢,放心,一条虫也见不到的。”
看着那背影推门出去,他往被子上一靠,开始思虑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
突然隐隐的,感到什么声响。
很近,就在楼里。
他仔细感受了下,翻身跳下床来,穿上了小小的软棉鞋,推门出去。这虽然是座小楼,但第二层也不止一个房间。
沿着栏杆缓缓走去,一路房间扫视了番。门都是关着的,里面也没什么动静。另一个卧室,挂着碎珠帘的书房,眺望远方的露台,一直到把二楼巡视完,仍然什么也没发现。
但是那声音,仍然若有若无的响动。
倒是奇了。
他又缓缓走了一遍,仔细感受那声音的来源。终于,摆着几盆花的露台上停了下来,然后,抬头望瞭望上面的木质格板。
这就是暗门了。
但他不打算进去,否则写眉赶来时,他何以对
人总要保留一些小秘密。
正准备打原路回去,突然听得上楼开门声,然后写眉微微急切的唤,道:“宝宝,宝宝”
09、白鸦
连忙小步从露台走进去,刚站稳,便见那人匆匆寻过来。
张开双手,软声道:“写眉哥哥抱”
写眉连上前几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蹙眉轻拍了下臀部:“叫我一顿好找,宝宝跑到这里干什么”
他有点呆,一时是反应不过来了。
居然,居然给人揍了小屁屁
仰视写眉认真责怪的神情,沉默,认了。
那人转身,就要抱他去房间里,突然楼下一声呼唤,道:“写眉大人,长老到了”
写眉的脸色蓦的变了,快步便要下楼。方到楼梯口,立刻停了脚步。
一个白须老人缓缓的走了上来,眉间沉稳,眼神是深藏的利。身上的长袍层层叠叠,都是不同深浅的黑。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人,衣衫下摆都绣着一个字,大概是他们的代号。
写眉退后两步,抱着他躬身,道:“写眉见过长老”
那长老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转到了小小的他的身上,看了会儿。还不等开口,写眉立即道:“长老,这孩子方才化形,遇到意外受了点伤,我将他带回来,正欲按规矩打理好带去,未想长老倒先过来了。”
那老人一抚须,淡淡道:“孩子给我看看。”
写眉微一顿,双手轻轻从怀抱里伸出,将他递过去。长老略一抖袖子,接着了,倚在右臂弯里。他抬起睫毛,很有些无知味道的看那长老的眼睛。据经验,这种人姜是老的辣,这个世界又诡奇不断,万一给他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右腕一动,被稳稳握住。
他知道是在检查资质,尽量放松全身,不引起一丝异样。
过了盏茶时分,长老放了手,沉吟了会,淡道:“写眉。”写眉的目光连转都没转过,听声道:“在,长老有何吩咐”
那长老沉沉道:“若是没化形,我便什么也不管,如今既然成了人,你必须要好好教导。”顿了下,又道:“此子的资质只是一般,故我特意提点你你须知道,狼族不会善罢甘休。”
“你可知我此话之意”
写眉颔首,眉间清冷,道:“我鸦族素有护短之名,但此护短,却不是世间那俗事,写眉必当全力教导此子,使其不受他欺。”
换句话说,鸦族是高级护短,从根本护起。
他靠着长老的手臂,心里暗暗有了个谱。起初写眉对他极尽疼爱,睡懒觉,挑食等一一包容,可以说是溺爱了,他就不信如果不是他,换一只小鸦还能够化形。
其实他们开始,都并不很希望他能化形的,这肯定与那个父亲引来的恩怨有关。
但是一旦化形,便会支持到底。
长老颔首,将他递回,写眉稳稳接了,正要恭送,长老突然又道:“今日来,倒是还有一事。”
写眉微诧,道:“不知长老问何事”
那老人冷笑了声,道:“已经如此之久,你还不将它带出来么”
写眉一凛,突然右后边传来一声,卡啪
声音不算大,但在这幽静又无人说话的环境下,分外明显。
他趴在怀里,暗一瞥,那正是露台。眼角上瞄,却见翠黛神情变色,只把头低了。那长老神色如常,缓缓道:“方才有声音,你们可曾听见”
没人说话,长老缓缓的迈步,写眉不敢拦,只得让他沿声去了露台上。几人都跟过来,突然又是数声卡嚓,更加明显。中间似乎还夹杂了轻微的鸣叫。
写眉抱着他的手臂微微加紧,长老似乎轻哼了声,突然冷了眼,道:“我听这声音,真是耳熟。”他袖子一摆,那木阁天花板上突然滑开了一块,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不待命令,身后的黑衣人之一躬身,便要窜上去。突然洞口传来轻轻的碰撞声,一块绿色带褐斑点的碎蛋壳落下来,在竹地板上跳了几跳,然后又是几小块落下来,正现在众人面前。
现在谁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写眉脸色煞白,突然上前一步,眼睛盯着洞口。既然蛋壳掉下来了,小乌鸦想必就跟在后面,如此之高,怕会摔坏
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几人都没有说话,齐齐盯着那洞口。
闪出的是白色的羽毛
在场的人除了他,都如同被冻结了般。包括写眉,都呆怔看着那只浑身上下生着雪白嫩羽,有着粉红的喙与脚爪的小乌鸦慢慢往外挣扎,直到爬到洞边,迷茫的四周看了看,就要结结实实的掉下来。
这这还是乌鸦么
哧拉一声,小脚爪不能挂住身体的重量,小乌鸦掉了下来,但却没一个人去接。他偎在写眉怀里,惊了一惊,及时一凝目,那小白乌鸦啪的落在地板上,小脚爪蹬着,费力的翻过身,嫩嫩的叽叽叫起来,却一点伤也没受。
原来在现代也听说过白乌鸦,不过看来,鸦族似乎不大能接受。
在场人继续保持静寂,那小白鸦起初小小的叫,过了一柱香后,越叫越大。
饿了。
在它又叫了半个时辰后,首先开口的是长老。
“是他的孩子”
写眉紧紧的抱着他,颔首道:“是是,起初救回来时,此蛋还未孵出。写眉担心长老会严正法度,他最后一丝血脉也无了,所以斗胆将它偷偷带回,请长老降罪”
老人缓缓的,冷笑了一声,道:“去将末叶叫来。”
左边黑衣人一闪便不见了,写眉眉间急惶,正要开口,给老人手一挥,硬是吞了下去。
“降罪的事自是少不了你的,但首先,是这只白乌鸦”
10、商议
“鸦族蔓延数千年,从未出过白鸦,就连族书中都没有记载。”
长老紧紧盯着地上小鸦,目光扫向写眉。写眉垂下头,不语。
缓缓走了两步。
“又是在这种关头福耶祸耶”
“长老。”
写眉有些迟疑,仍然道:“不如先探看一番再做决定,饿久了,恐撑不得。”
老人一思,略点了头,他身后那黑衣人一步向前,将那白鸦捧了起来,双手送到面前。老人眉有些皱,伸手接过那小东西,并不如何愉快。
小白鸦仍然挣扎叫着,表示自己的饿,完全不明白面前这一群人在说什么。长老凝神测探,表情由不悦,到惊异,再到凝重。
半晌,他微微一松手,叹道:“奇迹”
在场人皆盯着他,他细细看着掌中的雏鸟,道:“不但巫力极高,而且资质上乘如果是一只桶,给再多水也只能装一桶,如果是海,就能永远装下去此子虽然算不了海,却是千年罕见”
写眉一犹豫,道:“长老觉得”
那老人沈吟了一番,缓缓的道:“我鸦族脾性向来尖刻,不甚能容外族,此子实在迥异,定然难被族人亲近”他话锋一转,道:“写眉,可是如此”
写眉怔了怔,良久道:“是,我也”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见着了不舒服。
因为从来没见过,也实实在在感到了异样。
“但此子的天资却出奇的高。”
老人道了一句,突然转身。
“他起初去狼族,是去盗那个秘密,是否”
目露精光。
写眉一凛,上前一步,道:“长老是说”
老人又踱了几步,道:“鸦族地位一向不高,近来更是日益式微。他当时去,就为了那个秘密的东西,据说,能带给我族转机。”
“莫非,他成功了只是没等到救援而这个孩子,便是转机”
相视良久,突然外面传来一声:“禀长老,末叶大人到”
眉眼飞扬的年轻人一脚踏进门槛,道:“长老,何事”
一眼见到抱着宝宝的写眉,他脸色微变,已然明白。转眼见到长老手上的小白鸦,顿时巨变。
长老一挥手,止住了他冲口欲出的话,道:“不用怀疑,正是你们偷带回来那个蛋。我测试过,资质竟是千年难得一见。末叶,你说,是凶是吉”
末叶看着那小鸦,脸色变幻数下,摇了摇头,半晌道:“不入虎岤,焉得虎子羽色异样又如何,待他做出一番功业,族人自会拥护。再不然,便闹个天翻地覆也好否则如此拖拉下去,哪有振兴的一天“
联想到偷盗秘密的事,不难,既而联想到振兴鸦族的事,就更不难了。
长老猛的一挥袖子,道:“好今儿这事是秘密,这孩子由我略做掩饰,亲自照管,你们四人,绝对不许对任何人透露半点,包括族人”
他身后两人,想必也是心腹了。
末叶这人也十分乖觉,好字一过,猛的跪下,道:“此子是末叶带回来的,我强求写眉,将蛋寄放在他房里,愿受重罚”
写眉醒悟过来这事还没完,抢前一步,急道:“是写眉的错,并不关末叶的事,望长老开恩”
那老人冷笑一声,将手一背,道:“你们俩是什么人,我肚里都有数。”
写眉欲言又止,最后仍然开口,道:“长老,我愿受冰火七重天之罚,还请放过末叶。若动刑,必非一天能完宝宝会无人照管。”
他一直软软的窝着,舒服的听讨论,突然这一句闯进耳朵,不由得抬头看了写眉一眼。原本他们就毫无关系,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好,多半也只是因为那已死的父亲,但如今听这话,却有几分温暖。
老人的目光转到他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眯眼道:“也好,是该好好照管,毕竟两个孩子是兄弟,日后也方便亲近。”他拢了拢袖子,道:“写眉,你自愿受刑,这便去罢。”
那末叶还想说什么,给写眉扯住,将宝宝往他怀里一放,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务必好好替他打下基础,绝对不能吊儿郎当,否则我出来,有你好看”
末叶却苦了一张脸,勉强抱着他,又放的远远,道:“我宁愿去受刑,也不想带孩子”
写眉噗嗤笑了,又抚了下他的小脸,道:“他刚化形,还没来得及取名不过也有点儿脑筋了,你告诉他,替自己取个名字罢。”
长老带着小白鸦和两个侍卫走了,写眉去刑堂了,只剩下他与末叶。
沉默
再沉默
继续沉默
末叶拍了拍脑袋,对怀里的人呃了声,道:“那个啊我的窝挺乱的,就不带你去了。你可不可以住在写眉家里,我每天过来如何”话音未落,他又抢着道:“那,那你不喜欢,我明天给带糖过来好不好很好吃的哦”
他稳稳的坐在手臂上,捧着脸有些想笑,这人也太可爱了。
抬起头,奶声奶气的道:“好啊那,宝宝要牛奶,要好喝的粥”
若不提醒一下,恐怕这人连吃的都不记得准备。
末叶一怔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答应,顿时大喜,道:“没问题,要什么我都带过来”他一顿,突然正色道:“不许乱跑,听见没如果我发现你晚上乱跑,就不准吃饭,还要打屁股”
不许乱跑么虽然是在鸦族大本营里
对上他眨巴的眼,末叶咳了声,道:“晚上出去很可怕,有怪物要来吃掉你所以不准乱跑,听见没”
他乖乖点头,道:“知道了。”
末叶举着他来到先那卧房,放在床上。正要走,又想了想,回身道:“你要叫什么名字想好了,明天告诉我”
名字么。
他微微一笑,坐正了,道:“现在不要,我要写眉哥哥来取”
11、异样
末叶一走,他便伸了个懒腰。
自从重生以来,就没过一天好的,现在没人管着他了,终于能爽一下。
摸摸小肚子,有些饿,想起写眉先回来,肯定准备了吃的。环顾卧室,摆设颇为古色古香,一张核桃木架子床,一个折叠式镜台,过去一个窗子,靠墙一个素色核桃木立柜,上面是多宝格,放着几件简单的木雕小玩意,下面是两个小抽屉,又两扇小阁门。方才给他的药,便是在抽屉拿的。
房间中间有张根雕的桌子,雕成巨鸦的模样,伏首张喙,背上一片磨的十分光滑,做桌面。上面放着一个竹编篮子,旁边还有两只小六角凳。他掀开帐子跳下床,小步跑到桌子前,才发现自己现在太矮了。抬起头才能看到边缘。
他可不想做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桌子高而饿死的人
小手伸出,用力把凳子拖过来一点,休息一下,再拖过来一点。等到了边沿,踮起小脚尖,爬上去。站稳了,趴到桌子上,踩着鸦喙,又爬到了桌子上。
然后在桌面上舒服的打个滚,趴到篮子边,揭开青花瓷盖盏,里面果然是香香的奶,旁边还放着一小碗稀粥,熬的雪白均匀。
捧起来,开始小口小口填肚子。
吃完饭,爬下桌子,又在楼里逛了逛,把二楼又看了看,再把一楼也看了看。客厅等等常用的房间都在下面,打扫的很干净,也是,写眉住的么。
只是行动之间,总能感觉到一股阴气。
先前人多,一会儿和写眉说话,一会儿听他们商讨,活气很旺,并无什么不对。现在人一散,心一静,立刻感到了隐隐的空森之意。他刚刚化形,什么法术也不会,但不代表毫无所觉。前世的老本行,使的精神力分外敏感。
既然会把他一个放在这里,想也不会有危险。鸦族原本都是妖,暗地里有什么也很正常。看看窗外,已是夕阳,橘红的光照进来,映出长长的影子。
他转头踩着咯吱咯吱的竹楼梯,回卧房去,准备睡觉。
桌子上有铁烛台,插着红蜡烛,抽屉里也有打火石。出卧室左转是书房,里面足有三个大书柜,琳琅满目的都是书。
他回忆着巡视过小楼后得到的情报,吐了口气,然后躺进被子里。虽然才刚刚天黑,但真的很困。
估计是刚刚化形,又折腾一天,太累。
衣裳叠好了搁在枕边,自己翻个身,舒服的在软绣兰花枕和兰花被中偎成一团,香香的睡了。
两个时辰过去,天已经结结实实的黑了。
外面寂静一片,听不见什么鸟叫虫鸣声,只有风偶尔刮过树叶,岚岚了一下。
他轻轻的张开眼睛。
阴气重起来了。
叹了声,翻个身继续睡。对普通人就是冷了点,没什么,对他这种敏感的人来说,睡在一堆阴气里真的很痛苦
不知道写眉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回来回来
窗外突然格拉一响,像是什么踩错了地方,随即恢复沉寂。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分,窗棂微微的动了一毫米,没错只有一毫米。
但没有露出一丝缝隙。
完全没理,困意又上来了,便又睡着了。他没忘记这里是二楼,窗外的声音委实不合情理,但也没忘了末叶的嘱咐,再说,大晚上的,又没有什么事,不睡觉干什么只要不跑到他床头来,一切皆可无视。
天光大亮。
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小手揉了揉,然后翻个身。写眉的被子真的好舒服,而且还香香的,不是那些制作的熏香,而是好闻的体香。
呼呼继续睡
哗,被子被掀开。
身上一蓦的凉,他差点打了个寒颤,然后耳边响起了大叫。
“起床这么懒的个性,怎么学好功夫都是他惯出来的”
他有起床气的,尤其是这种突然被浇一头冷水的起床气。
小身子卷起,白嫩小手放到眼睛边,然后开哭。
“好凶写眉哥哥都不会那么凶你欺负我”
这下轮到末叶吓到。
“你你睡到这么晚,你见哪个孩子这般懒的还哭”
他抱着枕头,缩到下面,委屈的道:“你又没有说宝宝也没见过别的小孩好冷呜,一定会生病的宝宝好想写眉哥哥”
末叶对着哭闹的小孩子,彻底傻了。
怔了半晌,被越哭越有负罪感,脸色越来越柔和,越来越赔笑,最后把手里的被子重新盖了上去,缓缓的盖了上去,还笨手笨脚的掖好,开始赔罪。
他不依。
一直到末叶把准备的早餐一样样全部拿出来,在他面前献宝般的哄了好久,他才吸溜吸溜小鼻子,眼泪转背就全不见了。
然后开开心心的靠在软软的床上,吃美味的点心,让那人在旁边充当托盘。
12、学习
等折腾完,打理好头面衣饰,太阳早高高挂起。
末叶满头黑线,对着这个小祖宗,吹又吹不得,打又打不得,想照着一巴掌下去,又看他满脸委屈,就想起自己不是来。
他理了理衣角,心里暗笑,今儿把这人玩够了,练功,也是要认真的。而且他对从前未知的神秘力量,十分好奇。
抬头扯了扯末叶的袖子,小声道:“末叶哥哥不是要练功么教宝宝好咯”
末叶极其无奈的点头,随即突然一眼瞪来,道:“好孩子要自己走,不要大人抱”
他一扁小嘴,道:“宝宝也没有要抱”
末叶第九次语塞,立即想找个馒头塞自己嘴里。头也不回,大步就往外走。
咯蹦咯蹦的来到一楼,末叶却没有出门,而是很快的招了招手,从客厅转入核桃木山水白石插屏后面,进了条竹走廊,道:“本来是要你和别的孩子一起练的,现在没法,写眉和长老关注的紧,算是便宜你了,就在写眉的练功室里好了,带你到我家去可麻烦。”
他在这人背后微笑,软软的应了声,这样也好,可以让他更加了解自己住的环境不要以为这不要紧,毕竟,他昨天往这走一遭,怎么就没见练功室
看来大大小小的秘密还不少。
原本竹走廊不长,中段左侧面有个门,是浴室,里面有个小池子,旁边的三层竹架上摆着布巾皂角等。再往后走就是小楼后门了。
岂知末叶走到与浴室门相对的板壁那,随手一挥,吱呀声一扇竹门就开了。
真是神奇
随他进去,一个小房间,除了地上一个白粗布作的蒲团,什么都没有。末叶顺手一挥将门关了,然后他就看着那门消失在墙壁上。
里面突然一下变的极其安静,外面的风吹叶声,远远的笑语声,动作声,好似突然被截断了,只有极其的静寂。
末叶指了指那蒲团,道:“坐上去。”
他乖乖依从,盘膝坐了上去。末叶一手按在他天灵盖上,道:“这里是灵气充足的地方,所以用做修炼之所,凝神感受一下。”
他合上眼,指间有茧的手还停留在顶上,是想引导灵气入内。一般的小鸦神智初开,很难集中精神,所以需人引导几次,但对于他,却是小菜一碟。
身周都是清凉的气息,与昨晚感受到的阴气不同。头顶上一凉,空灵的气息一丝游进来。他不急不忙,缓缓顺着末叶灌进的一丝气息引导,直到游遍全身。头上力道一松,那人道:“好,行了,你记住方法了么”
他感受着身体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丝灵气,点头道:“记住了,谢谢哥哥。”
末叶蹲下,托着脸颊看他,突然道:“真是奇怪,原来我碰过的孩子,从没有这么顺利的,特别是你又这么懒难道是上天保佑”
默
他皱着小脸,直瞪末叶,末叶最受不了这表情,连忙道:“好好,当我什么也没说,那个,还有,你自己每天记得修炼,一开始法力低微时,只能在这种灵气十分充足的地方吸收,等日后本领高强了,随便哪里都能练功。”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正要站起来,末叶突然道:“等下,那个还有件事。”
他眨了眨眼睛,见那人一本正经的道:“其实,光学会吸收灵气,还是不能运用。”
他突然有些昏倒,这人还会讲些冷笑话。
末叶咳了声,道:“鸦族由于天性使然,一般只向两个方向发展,比如我是盗贼,写眉是咒术师,我看你这体质和性子,当个咒术师比较好。现在写眉不在,我就暂时教你些简单的身法招术,真正的东西让他教你吧。”
他眼睛转转,点点头,道:“好啊,我等写眉哥哥回来。”
末叶对这配合的态感到极其惊奇与诡异,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等他都坐好了,才迟疑着一拍小肩膀,道:“那我今天先走了,明天来教另外的东西,饭等会送来摆在外面,不过等修炼好了,永远都不会肚子饿的。”
然后人一闪,不见了。
他有些想笑,在蒲团上坐稳了,开始学着先前吸收灵气。
丝丝入扣,分分浸体。
一顿运转下来,体内灵气增加些许,但真的很慢,难怪原来看书,妖都是不好当的。
缓缓收功,坐了这许久,估计外面也黄昏了。
站起身来,环视了小屋一圈,突然,发现,没有门。
完了,忘记问门怎么开,而那人粗枝大叶,也完全想不到这个。
他缓缓走了几步,分辨着进来的方向。而竹屋四面出奇的均匀,简直一模一样。
不如,运用自己刚得来的灵力试一下。
顺脚走向左边那墙,张开手掌贴在上面,微微将灵力运出一点。没有反应,他缓缓走向前,沿着竹壁,用灵力感受着。走到第二面时,胸口突然一窒,猛的退后一步,盯着那面墙。
好大的阴气
再次靠近一点,略微感受,终于确定自己在小楼里感到的阴气,这就是源头。
这里灵气极旺,将阴气都赶去了另一边,若不是他一面面贴着墙试,还真发现不了。
轻啧两声,去另一面墙试。
管他阴气不阴气,先出去吃饭是正经。
试到第四面墙,掌中灵力微微一吐,才碰到,一面门蓦的出现。
吐出口气,拉开门,迈上那条竹走廊,反手关了。
想了想,望见前庭屏风后透过来一道夕阳,映的地上桔红,却先不回房,缓缓来到青竹削后门,推开了。
楼后是一小片林子,林后自然就是那个湖了。夕阳从树叶间照进来,地上如同落了点点血斑般。
能感到外面的阴气逐渐的开始蔓延,但绝对不及方才那里浓。可以看出源头不同,而且就算在白天,楼里也有淡淡的味道,而在外面,就感不到了。
13、现身
上楼,先吃了些东西,然后点了蜡烛看书,从写眉的书房搬来的,种类倒挺多。翻着翻着看,还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典籍。
不知道,这里的“人世”,是怎样的
恍恍然,有些挂心,毕竟要细算的话,他是个人。
渐渐的,楼里全黑了,从窗外射进的最后一丝暮色也熄灭。窗子与门都是关着的,风从外面刮过,岚过静寂的声响。
烛光轻摇了摇,书上的字模糊起来。他抬袖子一遮,小小打了个哈欠。
突然轻轻咯的一声,在静寂的环境里尤其明显。眼睛微微一张,瞥了过去,又是在窗户那边。窗格里黑糊糊的,又是白纸衬着,看不清外面有什么,只是隐约的树影在摇,颇为森森然。
袖子一挥,将蜡烛扑灭,仍然不理,很快转身上床睡着了。
次日不待末叶来叫,他便早早的起了,自己把衣裳穿上,然后跑到湖边去打水洗漱。水很清,偶尔能看见几条鱼游过去,一眨眼便不见了。
待他在镜台前绾好发时,末叶恰恰来到。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那人伸了个头进来,然后是篮子,最后是脚。小心翼翼,脚步轻的像个啥一般。他从那个角度看去,那表情又郁闷又哀怨,还唉唉的叹气。
嘴一抿,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
末叶猛的转头,看到打扮周全的他后,嘴里又可以塞个馒头了。
他眨了眨眼,举起手道:“末叶哥哥,宝宝今天起的早,要表扬”
末叶傻傻的看着他,连连点头,点了两下发现不对,脸居然一红。连忙举起篮子,咳了声,道:“好,很乖很乖,乖孩子”
他翘眼一笑,道:“那,哥哥要奖励宝宝什么呢”
“哈”
末叶登时傻了眼,半晌反应过来,竖目道:“好孩子怎么能做了小小的事就要奖励呢这是不好的”
他委屈的翘起小嘴,道:“但是,书上是那么写的。”
末叶眨了眨眼,颇奇道:“什么书”
他天真的道:“就是写眉哥哥房里的书,说一个男的救了一朵花,然后那花就变成漂亮的姐姐来报恩了末叶哥哥也应该报恩才对”
末叶差点给呛过气。
他咳了又咳,决定等写眉回来就警告他清理书房,一边道:“这个和报恩是不同的完全是两码事”
他皱着小眉头,想了想,道:“为什么不同呢”
末叶刚想反驳,想着想着,想着想着,突然苦中作乐的想,这小人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要是他不配合,小孩子嘛,自己也没办法,到时等写眉回来,一准给批一个死。
而且鬼灵精怪的,在写眉那乖的不行,一到自己这就翻天了。
叹了口气,将篮子放下,蹲下对他道:“那你想要什么呢”
他眉开眼笑,道:“宝宝要出去玩”
末叶扬扬眉,道:“去什么地方”
他甜笑,道:“去书里写的那种,有很多人,很多漂亮东西的地方”
末叶脸色一变,道:“不行”
他心里一转,哀求道:“又没有说现在出去等宝宝厉害些了,哥哥就带宝宝去逛一圈嘛,好么”
末叶有些迟疑,的确是怕带着幼鸦,出了事不好办。况且鸦族也有规定,七岁以下的幼鸦不得出家族,有人带也不行,除非特殊情况。
“末叶哥哥”
好软的声音。
软的人心都融化了。
末叶前思后想良久,俯身将他抱起来。那表情是从所未有的认真,道:“可以,但你要记住,我什么时候带你出去,你才能去,而且,必须要好好修炼,否则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他眨眨眼睛,乖乖点头道:“好”
然后吃早点,练功,学末叶教的轻功。两人一大一小,在小楼前的空地上跳来跳去,样子实在可笑。
稍为一点,他便马上明白把灵气转运轻身方法,原本就是那职业的,这种小法术实在简单。
但他不打算表露出来,所以直到末叶露出郁闷神色时,才宣布自己成功了。
虚空踩了几步,的确很爽,但灵气量实在很少,所以也就只能踩这么两步了。
学了一天,末叶回去了,他吃了饭,也回到了卧室里。
熟悉的暮色,桔血色的光射进窗户。缓缓,天光愈来愈暗,天又黑了。
蜡烛点起,映着红色的光一晃一晃,然后书翻开,认真的看起来。
突然窗格吱呀一声,窗扇与窗框微微错了点位,就像是有只手从外面小小的拉了下。
前天有风,昨天有风,但今天,分明是安静的。
他眉头一竖,缓缓立了起来,把书往桌上一拍。事不过三这句话他懂,但他忘了白痴是不会懂的
慢吞吞走到窗前,然后小手伸上去,贴着窗扇。掌心微微的透入阴气,仿佛一条蛇正冲他吐着舌头。
他微微一笑,突然啪的一下,狠狠一推,顿时窗户大开
砰啪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撞上墙壁,又掉到草丛里。大开的窗扇中,面前是黑黝黝的树林,阔叶子树一株一株的立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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