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入苍雪》第二章 第一节
啊，八成是我的小心思被那些个潜伏在人身边的小鬼们听了去，上报到了朱雀神，所以她要降下旨意来小小的惩罚下我的嚣张。
我也是用心的去过前面那三关的好嘛！
初选验身。必是完璧之身，不可有缺陷。不可有明显痕迹。我过了。
第一关，考验耐力。我过了。
第二关，考验观察力。我过了。
第三关，考验应对能力。我还是过了。
说好了的，三关都过了，我就直接第二天来报道就行。怎么突然增加一个什么，祭司来考察？看我们这些个留下的，有没有缘分！
缘分？！跟我讲缘分！那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鬼晓得是什么！有缘没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难道是那驼屎使的坏？！要让我落选？若他的手真的伸到神庙来了，不在这腐败坑里待着也罢。我可不是白莲花能在淤泥里也开出洁白的花朵。回去后，直接嫁他！阴损缺德的招数，我还是能做到那么一件两件的。
我深吸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落落大方，跪在头发花白的老者面前。乖巧的低垂着头。
她伸手，在我头顶摸了下，我只感觉到脑顶热热的。
“留下。”她声音淡淡的。可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吃惊，逃不过我的眼睛。
她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我有什么能让她惊奇的地方？？没有吧。在众多前来参选的人中，我的长相，身形。只能勉勉强强算是中等。比我优秀的人，不要太多了。
我磕头谢过，刚要站起身，准备退到一旁。
“你去那边。”她指了指左面。
然而，左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都糊涂了。这是要干嘛？
一路人，有去有留。唯有我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左面。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可太糟糕了。
为了排解这份不自在，我偷偷瞟，看她怎么去实行，可笑的“缘分”。
如果说是要留下的，她放在她们头顶上的手，会有淡淡的绿莹莹的光芒。不留的，就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会发光呢？
那绿莹莹的东西，就是缘分？
“留下。你去那边。”
一个年纪小些的，也被指到我这边。我看得清楚，当时她手里发出的光芒，虽然很淡，却和她们不一样，是红色的。
小女孩子生涩的朝我一笑，小声的说道。“我们是同伴啦。”
我微微笑。算是回应她。
有了一个人站在身边，感觉好多了。
祭司她慈眉善目，头发花白。说话时，淡淡的。恬静清冷。有着一丝丝不染世俗的气息。而那些个前来应选的女孩子，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个个眉清目秀，青涩单纯。也有街坊家的。虽然她们两个没有被这个祭司选上。
选完后，祭司被搀扶着进了后面。
站在右边的十二个女孩子，被一个年长的大姐，带出去。
而我们两个，被单独留了下来。由另外一个年长的大姐过来交代。
“你们两个，前世修来的福分。被选入去柳州神殿。”
“真的？！太好了！”和我一起的小女孩子，高兴的拍手叫好。
我则是眨了眨眼。心想，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大姐看了她一眼。接着道。“神殿是大祭司的住所，你们说话办事都得当心着点儿。别到时被罚，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吐了吐舌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六月雪。”我答。“姐姐，可否告知为何我们要去柳州呢？”
“神殿新进大祭司，文书过几日就会下发。按照惯例会从每一州选入一百名优秀的女侍。你们两个有潜质，所以才派你们去。还有其他问题吗？”
“多谢姐姐。”我拜谢。她没有一句，你们两个有缘来打发我，就很好了。便不再多问。
“嗯。这个是名帖。是入神殿的时候一定要检查的，收好了。你们两个都回去准备准备。也和家里人交代好。每个月会有3天的休沐供你们回来探亲。其他的时间是不能再见面的。明天辰时过来这边集合。”
“是。”
“是。”
我们齐声回答，谢礼出屋回去。
“呼，吓死我了。当时要我站左边，还以为会怎么样呢。还好有你在。”一出来，她如释重负的拍着胸脯。“我叫英子。阿雪姐姐。我能怎么叫你吗？”
“恩。可以啊。英子。我也是，有你做伴儿，太好了。”我拉着她的说，笑着说。可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要去柳州啊！现在才发觉，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是不是有点儿晚了呢。
英子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有她在身边，我也不会那么难过。所以要搞好关系。
啊。我是如此的虚伪。真让人厌恶。
即便我走的再慢，最终也只能回到这里。
院子里晒着药材。院子后面也种满了各色药用花草，还记得我向薛医生抗议，前前后后都是药，没一种能直接吃的。我也想种点蔬菜瓜果。他怕我会去花草田里捣乱，连夜给我挖了一块地。我哪有那么坏嘛，顶多是让他顿顿吃醋而已。
东屋的窗下有一个凉板塌，也是薛医生给我做的。因为有一次二虎子像我炫耀他外头那个塌有多好多好。夏天的时候在外面乘凉有多舒服。炫耀他爹是多么多么的能干。还笑薛医生只会开死人皮。我就默默的在后山，挖了个坑，诱他掉坑，然后埋住他肥胖的下半身。对他一顿胖奏。回去还不敢和他娘说。最后还是被薛医生从他爹那里知道了，他回来后，一声不吭的给我做的这个塌。
还有村里出了名的歪嘴八婆。到处宣扬什么薛医生一个大男人和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住在一个房檐下，不合适什么的。怪声怪气的，让薛医生直接娶了我什么的。我默默听着。只是趁夜里她去敲她表哥房门的时候，偷偷的在她家水缸下放了一个蚂蜂窝，在她家柴房里放了两条扁头麻蛇。铺里嘛，只是放了小碗的虱子而已。再没干其他的了，因为端着一盅刚从庄子上夹到的新鲜蛆虫时，被薛医生逮到了。很遗憾没能成功下到她家墙上的那些腊肉上。让她这一年，都只能去买新鲜的肉，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相比她被马蜂蜇到肿到脸通亮，被麻蛇吓的跌了一跤半个月下不了床什么的，我被罚饿一顿肚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好了以后，却不知收敛。还是到处造谣。正当她津津有味的和左邻右舍说着‘我以为呢。’我‘正巧’站在身后，听她那么毁我清誉后，嚎啕大哭。我们就吵了起来，她随口一句，放蛇的人，不会是你吧！我不依不饶揪着她，说她冤枉我，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自尽！最后越闹越大，闹到县衙去。
然后，我是原告，她是被告。她说的那些受伤的原因是我干的，可她却拿不出证据。而她诬赖我，还推搡我，导致我脑袋磕了个大包是有十来个人证的！县官判她一个诋毁他人清誉的罪名，挨了5个板子。又是半个月下不了床。或许是出县衙的时候，我太得意，被她发现了。从此，见我都是绕道走。
种种算下来。我到底是给薛医生带来了不少麻烦。想着想着鼻头发酸。
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面的释然。如今，却又让我投身不知名的世界里，这份惶恐，对于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来说，是不是太过于残酷了呢。
“你杵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是薛大夫！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心头一惊，赶紧收起情绪，转脸喜笑颜开。“我有一个特大的好消息！！”
“走吧，走吧，就等你回来，好一起替我高兴高兴呢。”他狐疑的看着我。我从后面把他推进去。趁机在袖子上擦了擦眼睛鼻子。
如玉在里面听到了动静，出来看是我们，高兴的迎了上来。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走走。为了庆祝下，我还带回来了集贤居的烤乳猪呢！”
“什么消息？”薛医生一脸严肃，正坐下来。如玉瞧他的神情，也默默的站在他旁边，等我说。
“干嘛那么严肃。我被选中，要去柳州神殿啦~”
“啥？！”他噌的站起来。
“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无故的，去那么远做什么。那个刘婆子收了我1两银子，我可是只让她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的差事啊。也再三强调，只签三年的契。”
“哦~~她啊，就是一个开门的婆子。你被框了啦。明天去把钱要回来。今天所有的试题关卡都是靠我自己过的。她若是不给，你就拉着她到祭司面前去说理。”
“……”他很郁闷的重新坐下。“神殿是大祭司的居所。又在柳州。离家那么远。一个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那地方，就得忍气吞声的。人生地不熟不说，有个头疼脑热也没个帮衬。哎。你说，你精瘦精瘦的，看上你哪点了。”
“精瘦是精华浓缩。”我把烤乳猪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末了还撕了块下来吃。
看得薛医生直摇头。
如玉拉着我万般不舍，问我能不能不去。只在神庙里做女侍。
我摇摇头。“是祭司亲点的我。快为我感到光荣吧。”
“恩恩，光荣光荣。你倒是高兴的很。”
“那是自然，去柳州啊，那可是大都哇。我都还没有出过县城呢。外面的花花世界，在像我招手呢。而且月钱也比在神庙高。连休沐都有3天呢!到时我一起赞着，再以回来照顾孕妇为由头请假，来回也够了。这可是好事啊。”我坏坏的摸了把如玉的肚子，羞得她直躲。
“不正经，到时有你哭的。”
“哭就哭呗。到时你不要忘了收留我哦。”
“说什么傻话呢，这里就是你的家。外面不顺利，随时回来。”
啊，糟糕。说的那么感人，害我哭出来的话，定会让你连吃3顿肥肉的！“知道了啦。如玉，我饿了，一天都没有吃什么像样的东西了。我去打二两桂花酒回来。”
我一溜烟儿跑了。我可不愿意让他们见到我有一丝的不愿意。然后来担心，替我难过。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如玉已经做好了一大桌我喜欢吃的菜。在我叽叽喳喳的说些对于柳州的向往之后。薛大夫才将眉头展开，谈些我之前光荣事迹给如玉听。
其乐融融，说的就是现在吧。我要好好的记下这一幕才行。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辰时要到神庙报道。”
“明天我送你。”
“不要拉，又不远。”
如玉拉着我，很坚持的比划。表达，一定要送我。然后她去收拾碗筷，让我去整理行李。
我拗不过。回屋去整理。
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装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行了。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
“阿雪。”
“啊，在呢。”我打开门。薛大夫站在外面。他递给我一个小包袱。
“把这些带上。用得上。路途遥遥，又没有个人照顾，过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你是个不会吃亏的主儿，但凡是要多忍让。不要太较真。性格也别冲。莫忘记，你是一个女孩子。可记下？”
“嗯。知道了。”
“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赶路。”
望着他微驼的背影湮没在夜幕中，我的眼角始终还是留下了，憋了一天的泪水。
里面是些治跌打损伤，头疼感冒的干花干草。三两银子。这怕是他大半的积蓄了。还有半颗火灵芝。哇，这个可是他差点儿搭上命才挖到的东西。可宝贝着的收起来。平常我想见一下都不让。
药瓶瓶干花干草，我装进了已经打包好的包袱皮里。三两银子也留好。至于这火灵芝嘛。还是和那五两银子一起悄悄放到他的药箱子里吧。美其名曰，帮我保管着。
如玉收拾完，也过来了。硬是给我装了2件冬天的棉服，两双崭新的鞋子。还有肉干，家里腌好的咸菜。她不会说话，却是里里外外的想着，还有什么给我都带上。
要不是我极力制止，她怕是真的会把那张虎皮给我带上了。
我们两个一个往里装，一个往外拿，拉拉扯扯了好一阵子，才把包袱打包好。
夜已经深了。我催她赶紧去休息。明天要早起。她才依依不舍的往外走。临了，还问我，真的不要这个虎皮吗？这个呢，你浅眠，把薰衣草的香包带上吧？
我无奈。“真的够了啦。太多，我一个人也拿不动啊。”
她点点头。替我关上门，嘱咐我早些睡。
啊，真希望明天能晚点来。
一夜无眠，反反复复好不容易睡着了，一睁眼，又到了要起的时辰。
如玉起来麻利的去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还炒了几个素菜。吃过完早饭，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一行三人，往神庙去。
本以为会遇到那些入选的女子呢。到了门口一看，好家伙，只有我们两家。
薛医生带着如玉过去和英子爹娘打招呼。
英子一见到我，兴冲冲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问好。
薛医生见我们两个这般要好，眉头舒展了不少。
“你们两个年纪相仿，好好相处，出门在外有个照应。阿雪，多带着点妹妹。”薛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治着凉发热的药可都带上了？”
“我知道，带着了。”我应着。
“英子啊，阿雪她性子直，脾气执拗，你多提醒着她些。在外多注意保重自己啊。”薛医生转过头，对英子交代。
“阿雪，我们英子小孩子家性子，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这孩子，没有什么心眼儿。你多帮帮她啊。”英子的娘眼泪婆娑的，拉着我的手，郑重的拜托我。
“这是当然的。以后，我们两个都是好姐妹。”我微微笑，诚恳道。
“英子啊。你可不许给你阿雪姐姐添麻烦，知道吗。少说话，多做事。要记得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记下了吗。”
“晓得啦，娘。我才没有那么笨呢。”英子笑的甘甜。
又说了好一阵话，大门被打开。昨天给我们名帖的大姐，过来接我们。让送行的人都回去。
两家大人，站成一排，神情惊人的相似。依依不舍中又带着许些自豪。伸头探腰望着我们，跟着大姐进去。
时不时的冒出几句来不及嘱咐的话。
我眉头紧皱，脚步沉重。心思百转的想着，我可以不去吗？直接和他们在一起多好。我不想走啊！
而回过身时，说出的话，却是一句。“我走啦~薛大夫，如玉。你们要保重身体哦！”
“不要勉强自己。也别太贪玩，记得时常回来看我们。”薛医生朝我大喊。
我乐了。
如玉偷偷抹眼泪。她喊不出来，用力的向我比划，让我保重身体，有空就回来。
我裂开嘴笑，朝他们挥手，让他们回去。“知道啦。薛大夫，可不许把药箱里的香瓶给我扔了啊！”
“啥？！你又偷偷动我药箱啦！看下次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饿你两顿！”
“我有如玉，我不怕！”
在门被合上的那一刻，我远远见到，薛大夫默默的擦下眼角。我那一直飘浮不定的心，算是可定下来。
我有了牵挂。可以名为家人的牵挂。此刻我也有底气，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始终都会想念着我。而我，也会想念着他们。这份牵挂如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我，不至于飘的太远，而迷失在未来。
告别了家人。我们要启程去柳州。我不清楚要走多久，还在盘算着，路上出现的种种情况时，我要怎么去应对才好。
大姐，把我们带到神庙后面的空地上。抬头望着天道。“来了。你们往后站些。”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声鸣啼由远及近，在头顶上盘旋，片刻，一只庞然大物扑扇着它巨大的翅膀落下来。
它扇动的风能使一颗胳膊粗大的樟树为之倾倒！我和英子两人相互搀扶着才勉强能站住脚。它们头呈金色，有似老鹰一般的钩状喙。通体灰黑色，尾巴有白色的羽毛夹杂。一双巨大的利爪，能有人那么高！抬起头，也只能望见它圆鼓鼓的胃袋子。它们调整着翅羽，好似准备随时起飞。
“这是大鹏。你们两个一会儿就乘它去柳州，到了，自会有人接应你们。还有，不要大惊小怪的去拽它们脖颈上的毛。抓稳鞍子就行。”
英子吓得小脸儿煞白，紧紧抓住我，躲在我身后。
祭司此刻也出来了。她着一身暗红色盛装。发髻高挽。念了一阵祈词后，为我们弹上冰凉泉水。洗去尘世浮尘。
“从此以后，你们便是由容镇而出的女侍。时刻要记得自己的本分。不能忘记规矩礼仪。秋月。”
“是。”唤作秋月的大姐站在祭司的右下首，面向我们站定。“我们女侍，只需向祭司，长老，及大祭司行礼。只有见大祭司时，才可行大礼。你们都看好了。”
“是。”
“是。”
她双手交叉，右手手掌叠在左手之上，然后，放在右边腰间。双膝屈膝，背笔直，微微弯下头。“这是对祭司的行礼。”
她又双手交叉，左手叠在右手之上，然后，放在左边腰间。双膝屈膝，背笔直，颈项微微弯下。“这是对长老们的行礼。”
之后，她对着北方，双膝跪下，双臂展开，做收拢状，然后左手叠在右手之上，回拢于前额。弯腰伏拜。随后先是站起身，身子直直的躬躯，并退了两步。才缓缓直了腰，慢慢将手放在身体两侧。头却始终没有抬起。
“到了那边后，会有专门的女侍长者来教导你们，你们可要好生的学习。好了，时候不早了。启程吧。愿神佑汝平安。”
我用心记下。按照秋月的指导，爬上绳梯，坐上大鹏的背上。牢牢抓住鞍子。
英子怕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去坐稳。
“英子，想下自己如果是小鸟的话，就不会那么怕了。”我朝到喊。“小鸟儿多自在啊。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
“可……我没有翅膀……啊！！！”她话还没有说完，大鹏一个振翅，先我一步弹飞了出去！
秋月在祭司旁边说着些什么。离的太高，我听不见。只见祭司抬手制止了她。然后冲我讳莫高深的一笑。抬手示意大鹏启程。
那样子很明显，是在说我的事情。
可我有什么好说的？想不通。
也容不得我分心去想。娘诶！太高了啦！！！也够冷的！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我们像是穿梭在雾里一样，白茫茫的一片。我趴在大鹏的背上。除了头顶和腿凉飕飕的，其他地方都还好。我大着胆子去摸了下。它背上的羽毛滑滑的，却很硬。
它高鸣一声，像是在回应我。然后一个用力，我们飞的更高！！！
“哈哈！！！”我大笑。“什么嘛，你很喜欢这样摸你嘛？”
得到它再一次的鸣啼后，我才又加了些力气去抚摸它。
“大鹏啊，落下的时候，可要慢点啊~我害怕。”
它嘎嘎连咳两声。似在笑。我惊奇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嘛。再大，它也只是鸟。又听不懂人话。
这可真是绝妙的景色。令人雀跃不已。万顷深林，百亩农田，绿意盎然。村庄的房子如黄豆大小，被一晃而过。晨曦的光辉铺撒在大地上，而我们真迎面向金色的光辉中穿行。
“哇哇。我也飞了一把！谢谢你带我飞啊！！！感觉像做梦一样。”
大鹏一声长鸣后，奋力加速。很快，便超越过，在我们前面的英子。
英子吓的呜呜直哭。
我兴奋的朝她大喊。“很好玩儿呀，英子。你看多美啊！”瞧她死命闭着眼的样子，怕是根本就听不进我喊的话。
大鹏渐渐放缓速度，一次一次下降。
“哇呀呀！！！哦喂~~哦~~~哈哈哈~~”我抑制不住，哇哇怪叫。心情大好。
远处的一抹火红色由远及近。从我们的头顶呼啸而过。
“天呐！那是凤凰吗？”我激动的拍这大鹏，指着逐渐消失的身影。
它一声长鸣。
那可是传说中祥瑞的鸟儿。它飞的太高太快，我来不及看仔细。只瞧见了，它那泛红的长尾巴。
穿过云雾，也能隐约望见其他的大鹏从四面八方赶来。
大鹏缓慢落在一块宽广的空地上。我有些意犹未尽，拿起自己的包袱，放下绳梯。爬下来。
“我走拉。和你的一段旅程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你能带我飞。”我一手抓住绳梯，一面朝着它的头大喊。
它回过头，用它坚硬的喙轻轻供着我。喉咙里发出哄哄的轰鸣。要不是我抓的死紧，只怕一下就被它给顶下去了。
“别别别。我要掉下去了。你弄的我好痒！！”我单手试着推开它。
我爬到它肚子附近时，一阵尘沙刮来，害得我睁不开眼。也陆陆续续有震动的声响。它伸展翅羽，将我护住。我快速爬下来。
它弯着头，偏着脑袋看了几眼我。然后长鸣一声，高飞。
仰望着苍蓝的天空，它盘旋几圈后，一眨眼就飞远了。
英子也来了。我走过去接她。
也是费好些的力气，才下来。
我们被人领出空地，进门时检查核对过名帖后，将我们安置在一座神庙的大厅等着。里面还有其他陌生的几个女侍。我们找了个角落，站着。
约莫一刻的功夫，大厅里，就站满人。
我们面向朱雀神像，一排一排的站好。跟着前面领头的人大拜过神像后，转身面向门口。根据吩咐鱼贯而出。到外面的院子里站着。
然后，是一个年老的女祭司被请出来训话。无非是那些个场面话摆了。
女祭司讲完后，一个年级不大，不苟言笑的着淡黄色长裳的女侍者开始训话。
“下面由我来简单给你们说下，神殿中有四殿十二宫二十四台四十八轩三十二阁。先说主要的，北门朝凤殿，东门明德殿，西门涅波殿，南门的栖桐殿。十二宫南宫，凰阳宫，未央宫，华瑶宫，长信宫，永乐宫，明月宫，东宫，长安宫，永寿宫，平乐宫，沁慧宫。永福宫，冰玉宫，月娥宫，映雪宫。其他的，往后慢慢熟悉。我们至高无上的大祭司。”说着她朝北礼拜。接着说道。“住在朝凤殿。没有传唤，绝对禁止进入。明德殿是各长老议事的军机重地，同样不经传唤，是绝对禁止进入的。涅波殿，是祭祀，祭天地的禁地。只有大祭司和长老，才有资格进入。而栖同殿，则是负责吃穿用度的地方。一会儿会将你们分成4组到各个宫殿。每组会有一个组长来教导你们。这个月月底会有考核，只有通过的人，才能留下。下面由统管神殿，统领我们女侍的总司大人落尘来教导你们。”
只见一个约莫14,15岁年纪的小女孩。被让了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下。清清嗓子，嗓音软绵绵的。
“哎呀。大家都是刚从家里出来的小姑娘。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有熟悉呢。就弄的这么严肃，可把她们吓坏了。”她笑如暖阳。“小姑娘们，也不要怕，神殿虽然规矩多，也不是什么会吃人的地方。像梅霜刚刚说的。虽然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考核，只要你平日里用心记了。那种东西也无非是走个过场。如果你平日里偷摸耍滑，考不过也没有关系，无非就是把你们遣送回去，不再录入没有面子而已。心术不正损害他人，偷窃强盗者，送刑狱部按律法处置。里面流传出的那些个刑罚，都是事实依据的。我相信，在你们之中都是些好姑娘。”
底下的人，一听刑狱部。个个脸色煞白。
“只要你们准守刑律，准守神殿的规矩。还是有很多机会来提供给你们。每个月通过考核的人嘛，前三名会有很丰厚的奖励。到年底时全年得优的人，是可以参加竞选，来晋升辅佐官。现在辅佐官，有7个名额。辅佐官有自己的房间，每月钱1两。年末也有1两的额外奖励。优秀的辅佐官可以参加晋赛晋升副官，副官有3个名额。副官的待遇更是丰厚啦。月钱3两。可以有自己的院落。年末考核额外奖励3两。优秀的副官是可以通过发起挑战来晋升，只要打败我，她就是新任总司。嘛，总司的待遇嘛，整个神殿我随便去，相当是在家啊。没有比这更牛的了。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未来的总司！”
她俏皮，又不失庄重，带着慷慨激昂的情绪说完。身边的几个姑娘们包括英子，站不住了，交头接耳的，显得很兴奋。
可我不这么认为。我对英子回以微笑。抿着嘴，不搭话。她就转过头跟其他的姑娘，兴奋的展开美好向往。
100人晋7人。7人晋3人，3人晋1人。而且还不算，神殿中现有的女侍们是多少。这并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说是相当困难的。而且总司的语气，好似比我们要大很多。然而，她的年纪看起来，只会比我们小。
她的一番话下来。本来小心翼翼胆怯的姑娘们都放开了不少，眼神明亮。
这或许就是她的目的也说不定。
“好了，大家今天就好好休息。没有什么要你们做的事。你们好好养足精神，来应对往后的训练。”说完她就走了。
“是。”我们齐齐福身，礼送她。
“好了，我是负责栖同殿的副官，含桃。念到名字的，跟我走。”叫含桃的着淡蓝色衣裳的姑娘，领走了一批人。
接下来是明德殿，涅波殿，朝凤殿的辅佐官代理副官来各自领人。
我和英子被分到了明德殿。很是兴庆能被分在一起。然后和其他的四个姐妹一起拨给明月宫。
明月宫，上下一共530名女侍。
我们休息的房间在静雅轩。通铺。一人一个小柜子用来放私人物品。统一时辰到膳房去吃饭。然后各自自由活动。因为还不熟悉，所以仅限于在静雅轩内。
大家都是新人，钻在一起也有话题可聊。相互认识后，以后能有个照应。
我也极力让自己表现得热情些。毕竟在大团体里，不能太突兀，被孤立。暗暗的观察着每个人。也暗暗提防着。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很是厌恶。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这是我的本性。我也想向英子那样发自心底的高兴。也想向她那样，哭的时候，可以不必在乎其他。可我怎么也脱不掉自己身上的壳。
有的时候，我很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恨自己，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我的爹娘呢？我家在哪里，曾经过的怎样的生活？我的个性也像现在这样阴暗，令人讨厌吗？
还是，以前我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故意要忘记那些事吗？
啊。要掩藏自己，真的好累。好累。夜深人静的时候，要发疯！真想狠狠地撕下来我这虚伪的面具！将自己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下！好好晒一晒我着要湿冷发霉的灵魂！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一天应付下来。乏了。早早就躺下睡了，一夜无梦。
我也是用心的去过前面那三关的好嘛！
初选验身。必是完璧之身，不可有缺陷。不可有明显痕迹。我过了。
第一关，考验耐力。我过了。
第二关，考验观察力。我过了。
第三关，考验应对能力。我还是过了。
说好了的，三关都过了，我就直接第二天来报道就行。怎么突然增加一个什么，祭司来考察？看我们这些个留下的，有没有缘分！
缘分？！跟我讲缘分！那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鬼晓得是什么！有缘没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难道是那驼屎使的坏？！要让我落选？若他的手真的伸到神庙来了，不在这腐败坑里待着也罢。我可不是白莲花能在淤泥里也开出洁白的花朵。回去后，直接嫁他！阴损缺德的招数，我还是能做到那么一件两件的。
我深吸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落落大方，跪在头发花白的老者面前。乖巧的低垂着头。
她伸手，在我头顶摸了下，我只感觉到脑顶热热的。
“留下。”她声音淡淡的。可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吃惊，逃不过我的眼睛。
她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我有什么能让她惊奇的地方？？没有吧。在众多前来参选的人中，我的长相，身形。只能勉勉强强算是中等。比我优秀的人，不要太多了。
我磕头谢过，刚要站起身，准备退到一旁。
“你去那边。”她指了指左面。
然而，左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都糊涂了。这是要干嘛？
一路人，有去有留。唯有我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左面。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可太糟糕了。
为了排解这份不自在，我偷偷瞟，看她怎么去实行，可笑的“缘分”。
如果说是要留下的，她放在她们头顶上的手，会有淡淡的绿莹莹的光芒。不留的，就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会发光呢？
那绿莹莹的东西，就是缘分？
“留下。你去那边。”
一个年纪小些的，也被指到我这边。我看得清楚，当时她手里发出的光芒，虽然很淡，却和她们不一样，是红色的。
小女孩子生涩的朝我一笑，小声的说道。“我们是同伴啦。”
我微微笑。算是回应她。
有了一个人站在身边，感觉好多了。
祭司她慈眉善目，头发花白。说话时，淡淡的。恬静清冷。有着一丝丝不染世俗的气息。而那些个前来应选的女孩子，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个个眉清目秀，青涩单纯。也有街坊家的。虽然她们两个没有被这个祭司选上。
选完后，祭司被搀扶着进了后面。
站在右边的十二个女孩子，被一个年长的大姐，带出去。
而我们两个，被单独留了下来。由另外一个年长的大姐过来交代。
“你们两个，前世修来的福分。被选入去柳州神殿。”
“真的？！太好了！”和我一起的小女孩子，高兴的拍手叫好。
我则是眨了眨眼。心想，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大姐看了她一眼。接着道。“神殿是大祭司的住所，你们说话办事都得当心着点儿。别到时被罚，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吐了吐舌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六月雪。”我答。“姐姐，可否告知为何我们要去柳州呢？”
“神殿新进大祭司，文书过几日就会下发。按照惯例会从每一州选入一百名优秀的女侍。你们两个有潜质，所以才派你们去。还有其他问题吗？”
“多谢姐姐。”我拜谢。她没有一句，你们两个有缘来打发我，就很好了。便不再多问。
“嗯。这个是名帖。是入神殿的时候一定要检查的，收好了。你们两个都回去准备准备。也和家里人交代好。每个月会有3天的休沐供你们回来探亲。其他的时间是不能再见面的。明天辰时过来这边集合。”
“是。”
“是。”
我们齐声回答，谢礼出屋回去。
“呼，吓死我了。当时要我站左边，还以为会怎么样呢。还好有你在。”一出来，她如释重负的拍着胸脯。“我叫英子。阿雪姐姐。我能怎么叫你吗？”
“恩。可以啊。英子。我也是，有你做伴儿，太好了。”我拉着她的说，笑着说。可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要去柳州啊！现在才发觉，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是不是有点儿晚了呢。
英子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有她在身边，我也不会那么难过。所以要搞好关系。
啊。我是如此的虚伪。真让人厌恶。
即便我走的再慢，最终也只能回到这里。
院子里晒着药材。院子后面也种满了各色药用花草，还记得我向薛医生抗议，前前后后都是药，没一种能直接吃的。我也想种点蔬菜瓜果。他怕我会去花草田里捣乱，连夜给我挖了一块地。我哪有那么坏嘛，顶多是让他顿顿吃醋而已。
东屋的窗下有一个凉板塌，也是薛医生给我做的。因为有一次二虎子像我炫耀他外头那个塌有多好多好。夏天的时候在外面乘凉有多舒服。炫耀他爹是多么多么的能干。还笑薛医生只会开死人皮。我就默默的在后山，挖了个坑，诱他掉坑，然后埋住他肥胖的下半身。对他一顿胖奏。回去还不敢和他娘说。最后还是被薛医生从他爹那里知道了，他回来后，一声不吭的给我做的这个塌。
还有村里出了名的歪嘴八婆。到处宣扬什么薛医生一个大男人和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住在一个房檐下，不合适什么的。怪声怪气的，让薛医生直接娶了我什么的。我默默听着。只是趁夜里她去敲她表哥房门的时候，偷偷的在她家水缸下放了一个蚂蜂窝，在她家柴房里放了两条扁头麻蛇。铺里嘛，只是放了小碗的虱子而已。再没干其他的了，因为端着一盅刚从庄子上夹到的新鲜蛆虫时，被薛医生逮到了。很遗憾没能成功下到她家墙上的那些腊肉上。让她这一年，都只能去买新鲜的肉，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相比她被马蜂蜇到肿到脸通亮，被麻蛇吓的跌了一跤半个月下不了床什么的，我被罚饿一顿肚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好了以后，却不知收敛。还是到处造谣。正当她津津有味的和左邻右舍说着‘我以为呢。’我‘正巧’站在身后，听她那么毁我清誉后，嚎啕大哭。我们就吵了起来，她随口一句，放蛇的人，不会是你吧！我不依不饶揪着她，说她冤枉我，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自尽！最后越闹越大，闹到县衙去。
然后，我是原告，她是被告。她说的那些受伤的原因是我干的，可她却拿不出证据。而她诬赖我，还推搡我，导致我脑袋磕了个大包是有十来个人证的！县官判她一个诋毁他人清誉的罪名，挨了5个板子。又是半个月下不了床。或许是出县衙的时候，我太得意，被她发现了。从此，见我都是绕道走。
种种算下来。我到底是给薛医生带来了不少麻烦。想着想着鼻头发酸。
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面的释然。如今，却又让我投身不知名的世界里，这份惶恐，对于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来说，是不是太过于残酷了呢。
“你杵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是薛大夫！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心头一惊，赶紧收起情绪，转脸喜笑颜开。“我有一个特大的好消息！！”
“走吧，走吧，就等你回来，好一起替我高兴高兴呢。”他狐疑的看着我。我从后面把他推进去。趁机在袖子上擦了擦眼睛鼻子。
如玉在里面听到了动静，出来看是我们，高兴的迎了上来。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走走。为了庆祝下，我还带回来了集贤居的烤乳猪呢！”
“什么消息？”薛医生一脸严肃，正坐下来。如玉瞧他的神情，也默默的站在他旁边，等我说。
“干嘛那么严肃。我被选中，要去柳州神殿啦~”
“啥？！”他噌的站起来。
“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无故的，去那么远做什么。那个刘婆子收了我1两银子，我可是只让她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的差事啊。也再三强调，只签三年的契。”
“哦~~她啊，就是一个开门的婆子。你被框了啦。明天去把钱要回来。今天所有的试题关卡都是靠我自己过的。她若是不给，你就拉着她到祭司面前去说理。”
“……”他很郁闷的重新坐下。“神殿是大祭司的居所。又在柳州。离家那么远。一个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那地方，就得忍气吞声的。人生地不熟不说，有个头疼脑热也没个帮衬。哎。你说，你精瘦精瘦的，看上你哪点了。”
“精瘦是精华浓缩。”我把烤乳猪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末了还撕了块下来吃。
看得薛医生直摇头。
如玉拉着我万般不舍，问我能不能不去。只在神庙里做女侍。
我摇摇头。“是祭司亲点的我。快为我感到光荣吧。”
“恩恩，光荣光荣。你倒是高兴的很。”
“那是自然，去柳州啊，那可是大都哇。我都还没有出过县城呢。外面的花花世界，在像我招手呢。而且月钱也比在神庙高。连休沐都有3天呢!到时我一起赞着，再以回来照顾孕妇为由头请假，来回也够了。这可是好事啊。”我坏坏的摸了把如玉的肚子，羞得她直躲。
“不正经，到时有你哭的。”
“哭就哭呗。到时你不要忘了收留我哦。”
“说什么傻话呢，这里就是你的家。外面不顺利，随时回来。”
啊，糟糕。说的那么感人，害我哭出来的话，定会让你连吃3顿肥肉的！“知道了啦。如玉，我饿了，一天都没有吃什么像样的东西了。我去打二两桂花酒回来。”
我一溜烟儿跑了。我可不愿意让他们见到我有一丝的不愿意。然后来担心，替我难过。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如玉已经做好了一大桌我喜欢吃的菜。在我叽叽喳喳的说些对于柳州的向往之后。薛大夫才将眉头展开，谈些我之前光荣事迹给如玉听。
其乐融融，说的就是现在吧。我要好好的记下这一幕才行。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辰时要到神庙报道。”
“明天我送你。”
“不要拉，又不远。”
如玉拉着我，很坚持的比划。表达，一定要送我。然后她去收拾碗筷，让我去整理行李。
我拗不过。回屋去整理。
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装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行了。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
“阿雪。”
“啊，在呢。”我打开门。薛大夫站在外面。他递给我一个小包袱。
“把这些带上。用得上。路途遥遥，又没有个人照顾，过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你是个不会吃亏的主儿，但凡是要多忍让。不要太较真。性格也别冲。莫忘记，你是一个女孩子。可记下？”
“嗯。知道了。”
“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赶路。”
望着他微驼的背影湮没在夜幕中，我的眼角始终还是留下了，憋了一天的泪水。
里面是些治跌打损伤，头疼感冒的干花干草。三两银子。这怕是他大半的积蓄了。还有半颗火灵芝。哇，这个可是他差点儿搭上命才挖到的东西。可宝贝着的收起来。平常我想见一下都不让。
药瓶瓶干花干草，我装进了已经打包好的包袱皮里。三两银子也留好。至于这火灵芝嘛。还是和那五两银子一起悄悄放到他的药箱子里吧。美其名曰，帮我保管着。
如玉收拾完，也过来了。硬是给我装了2件冬天的棉服，两双崭新的鞋子。还有肉干，家里腌好的咸菜。她不会说话，却是里里外外的想着，还有什么给我都带上。
要不是我极力制止，她怕是真的会把那张虎皮给我带上了。
我们两个一个往里装，一个往外拿，拉拉扯扯了好一阵子，才把包袱打包好。
夜已经深了。我催她赶紧去休息。明天要早起。她才依依不舍的往外走。临了，还问我，真的不要这个虎皮吗？这个呢，你浅眠，把薰衣草的香包带上吧？
我无奈。“真的够了啦。太多，我一个人也拿不动啊。”
她点点头。替我关上门，嘱咐我早些睡。
啊，真希望明天能晚点来。
一夜无眠，反反复复好不容易睡着了，一睁眼，又到了要起的时辰。
如玉起来麻利的去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还炒了几个素菜。吃过完早饭，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一行三人，往神庙去。
本以为会遇到那些入选的女子呢。到了门口一看，好家伙，只有我们两家。
薛医生带着如玉过去和英子爹娘打招呼。
英子一见到我，兴冲冲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问好。
薛医生见我们两个这般要好，眉头舒展了不少。
“你们两个年纪相仿，好好相处，出门在外有个照应。阿雪，多带着点妹妹。”薛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治着凉发热的药可都带上了？”
“我知道，带着了。”我应着。
“英子啊，阿雪她性子直，脾气执拗，你多提醒着她些。在外多注意保重自己啊。”薛医生转过头，对英子交代。
“阿雪，我们英子小孩子家性子，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这孩子，没有什么心眼儿。你多帮帮她啊。”英子的娘眼泪婆娑的，拉着我的手，郑重的拜托我。
“这是当然的。以后，我们两个都是好姐妹。”我微微笑，诚恳道。
“英子啊。你可不许给你阿雪姐姐添麻烦，知道吗。少说话，多做事。要记得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记下了吗。”
“晓得啦，娘。我才没有那么笨呢。”英子笑的甘甜。
又说了好一阵话，大门被打开。昨天给我们名帖的大姐，过来接我们。让送行的人都回去。
两家大人，站成一排，神情惊人的相似。依依不舍中又带着许些自豪。伸头探腰望着我们，跟着大姐进去。
时不时的冒出几句来不及嘱咐的话。
我眉头紧皱，脚步沉重。心思百转的想着，我可以不去吗？直接和他们在一起多好。我不想走啊！
而回过身时，说出的话，却是一句。“我走啦~薛大夫，如玉。你们要保重身体哦！”
“不要勉强自己。也别太贪玩，记得时常回来看我们。”薛医生朝我大喊。
我乐了。
如玉偷偷抹眼泪。她喊不出来，用力的向我比划，让我保重身体，有空就回来。
我裂开嘴笑，朝他们挥手，让他们回去。“知道啦。薛大夫，可不许把药箱里的香瓶给我扔了啊！”
“啥？！你又偷偷动我药箱啦！看下次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饿你两顿！”
“我有如玉，我不怕！”
在门被合上的那一刻，我远远见到，薛大夫默默的擦下眼角。我那一直飘浮不定的心，算是可定下来。
我有了牵挂。可以名为家人的牵挂。此刻我也有底气，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始终都会想念着我。而我，也会想念着他们。这份牵挂如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我，不至于飘的太远，而迷失在未来。
告别了家人。我们要启程去柳州。我不清楚要走多久，还在盘算着，路上出现的种种情况时，我要怎么去应对才好。
大姐，把我们带到神庙后面的空地上。抬头望着天道。“来了。你们往后站些。”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声鸣啼由远及近，在头顶上盘旋，片刻，一只庞然大物扑扇着它巨大的翅膀落下来。
它扇动的风能使一颗胳膊粗大的樟树为之倾倒！我和英子两人相互搀扶着才勉强能站住脚。它们头呈金色，有似老鹰一般的钩状喙。通体灰黑色，尾巴有白色的羽毛夹杂。一双巨大的利爪，能有人那么高！抬起头，也只能望见它圆鼓鼓的胃袋子。它们调整着翅羽，好似准备随时起飞。
“这是大鹏。你们两个一会儿就乘它去柳州，到了，自会有人接应你们。还有，不要大惊小怪的去拽它们脖颈上的毛。抓稳鞍子就行。”
英子吓得小脸儿煞白，紧紧抓住我，躲在我身后。
祭司此刻也出来了。她着一身暗红色盛装。发髻高挽。念了一阵祈词后，为我们弹上冰凉泉水。洗去尘世浮尘。
“从此以后，你们便是由容镇而出的女侍。时刻要记得自己的本分。不能忘记规矩礼仪。秋月。”
“是。”唤作秋月的大姐站在祭司的右下首，面向我们站定。“我们女侍，只需向祭司，长老，及大祭司行礼。只有见大祭司时，才可行大礼。你们都看好了。”
“是。”
“是。”
她双手交叉，右手手掌叠在左手之上，然后，放在右边腰间。双膝屈膝，背笔直，微微弯下头。“这是对祭司的行礼。”
她又双手交叉，左手叠在右手之上，然后，放在左边腰间。双膝屈膝，背笔直，颈项微微弯下。“这是对长老们的行礼。”
之后，她对着北方，双膝跪下，双臂展开，做收拢状，然后左手叠在右手之上，回拢于前额。弯腰伏拜。随后先是站起身，身子直直的躬躯，并退了两步。才缓缓直了腰，慢慢将手放在身体两侧。头却始终没有抬起。
“到了那边后，会有专门的女侍长者来教导你们，你们可要好生的学习。好了，时候不早了。启程吧。愿神佑汝平安。”
我用心记下。按照秋月的指导，爬上绳梯，坐上大鹏的背上。牢牢抓住鞍子。
英子怕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去坐稳。
“英子，想下自己如果是小鸟的话，就不会那么怕了。”我朝到喊。“小鸟儿多自在啊。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
“可……我没有翅膀……啊！！！”她话还没有说完，大鹏一个振翅，先我一步弹飞了出去！
秋月在祭司旁边说着些什么。离的太高，我听不见。只见祭司抬手制止了她。然后冲我讳莫高深的一笑。抬手示意大鹏启程。
那样子很明显，是在说我的事情。
可我有什么好说的？想不通。
也容不得我分心去想。娘诶！太高了啦！！！也够冷的！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我们像是穿梭在雾里一样，白茫茫的一片。我趴在大鹏的背上。除了头顶和腿凉飕飕的，其他地方都还好。我大着胆子去摸了下。它背上的羽毛滑滑的，却很硬。
它高鸣一声，像是在回应我。然后一个用力，我们飞的更高！！！
“哈哈！！！”我大笑。“什么嘛，你很喜欢这样摸你嘛？”
得到它再一次的鸣啼后，我才又加了些力气去抚摸它。
“大鹏啊，落下的时候，可要慢点啊~我害怕。”
它嘎嘎连咳两声。似在笑。我惊奇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嘛。再大，它也只是鸟。又听不懂人话。
这可真是绝妙的景色。令人雀跃不已。万顷深林，百亩农田，绿意盎然。村庄的房子如黄豆大小，被一晃而过。晨曦的光辉铺撒在大地上，而我们真迎面向金色的光辉中穿行。
“哇哇。我也飞了一把！谢谢你带我飞啊！！！感觉像做梦一样。”
大鹏一声长鸣后，奋力加速。很快，便超越过，在我们前面的英子。
英子吓的呜呜直哭。
我兴奋的朝她大喊。“很好玩儿呀，英子。你看多美啊！”瞧她死命闭着眼的样子，怕是根本就听不进我喊的话。
大鹏渐渐放缓速度，一次一次下降。
“哇呀呀！！！哦喂~~哦~~~哈哈哈~~”我抑制不住，哇哇怪叫。心情大好。
远处的一抹火红色由远及近。从我们的头顶呼啸而过。
“天呐！那是凤凰吗？”我激动的拍这大鹏，指着逐渐消失的身影。
它一声长鸣。
那可是传说中祥瑞的鸟儿。它飞的太高太快，我来不及看仔细。只瞧见了，它那泛红的长尾巴。
穿过云雾，也能隐约望见其他的大鹏从四面八方赶来。
大鹏缓慢落在一块宽广的空地上。我有些意犹未尽，拿起自己的包袱，放下绳梯。爬下来。
“我走拉。和你的一段旅程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你能带我飞。”我一手抓住绳梯，一面朝着它的头大喊。
它回过头，用它坚硬的喙轻轻供着我。喉咙里发出哄哄的轰鸣。要不是我抓的死紧，只怕一下就被它给顶下去了。
“别别别。我要掉下去了。你弄的我好痒！！”我单手试着推开它。
我爬到它肚子附近时，一阵尘沙刮来，害得我睁不开眼。也陆陆续续有震动的声响。它伸展翅羽，将我护住。我快速爬下来。
它弯着头，偏着脑袋看了几眼我。然后长鸣一声，高飞。
仰望着苍蓝的天空，它盘旋几圈后，一眨眼就飞远了。
英子也来了。我走过去接她。
也是费好些的力气，才下来。
我们被人领出空地，进门时检查核对过名帖后，将我们安置在一座神庙的大厅等着。里面还有其他陌生的几个女侍。我们找了个角落，站着。
约莫一刻的功夫，大厅里，就站满人。
我们面向朱雀神像，一排一排的站好。跟着前面领头的人大拜过神像后，转身面向门口。根据吩咐鱼贯而出。到外面的院子里站着。
然后，是一个年老的女祭司被请出来训话。无非是那些个场面话摆了。
女祭司讲完后，一个年级不大，不苟言笑的着淡黄色长裳的女侍者开始训话。
“下面由我来简单给你们说下，神殿中有四殿十二宫二十四台四十八轩三十二阁。先说主要的，北门朝凤殿，东门明德殿，西门涅波殿，南门的栖桐殿。十二宫南宫，凰阳宫，未央宫，华瑶宫，长信宫，永乐宫，明月宫，东宫，长安宫，永寿宫，平乐宫，沁慧宫。永福宫，冰玉宫，月娥宫，映雪宫。其他的，往后慢慢熟悉。我们至高无上的大祭司。”说着她朝北礼拜。接着说道。“住在朝凤殿。没有传唤，绝对禁止进入。明德殿是各长老议事的军机重地，同样不经传唤，是绝对禁止进入的。涅波殿，是祭祀，祭天地的禁地。只有大祭司和长老，才有资格进入。而栖同殿，则是负责吃穿用度的地方。一会儿会将你们分成4组到各个宫殿。每组会有一个组长来教导你们。这个月月底会有考核，只有通过的人，才能留下。下面由统管神殿，统领我们女侍的总司大人落尘来教导你们。”
只见一个约莫14,15岁年纪的小女孩。被让了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下。清清嗓子，嗓音软绵绵的。
“哎呀。大家都是刚从家里出来的小姑娘。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有熟悉呢。就弄的这么严肃，可把她们吓坏了。”她笑如暖阳。“小姑娘们，也不要怕，神殿虽然规矩多，也不是什么会吃人的地方。像梅霜刚刚说的。虽然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考核，只要你平日里用心记了。那种东西也无非是走个过场。如果你平日里偷摸耍滑，考不过也没有关系，无非就是把你们遣送回去，不再录入没有面子而已。心术不正损害他人，偷窃强盗者，送刑狱部按律法处置。里面流传出的那些个刑罚，都是事实依据的。我相信，在你们之中都是些好姑娘。”
底下的人，一听刑狱部。个个脸色煞白。
“只要你们准守刑律，准守神殿的规矩。还是有很多机会来提供给你们。每个月通过考核的人嘛，前三名会有很丰厚的奖励。到年底时全年得优的人，是可以参加竞选，来晋升辅佐官。现在辅佐官，有7个名额。辅佐官有自己的房间，每月钱1两。年末也有1两的额外奖励。优秀的辅佐官可以参加晋赛晋升副官，副官有3个名额。副官的待遇更是丰厚啦。月钱3两。可以有自己的院落。年末考核额外奖励3两。优秀的副官是可以通过发起挑战来晋升，只要打败我，她就是新任总司。嘛，总司的待遇嘛，整个神殿我随便去，相当是在家啊。没有比这更牛的了。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未来的总司！”
她俏皮，又不失庄重，带着慷慨激昂的情绪说完。身边的几个姑娘们包括英子，站不住了，交头接耳的，显得很兴奋。
可我不这么认为。我对英子回以微笑。抿着嘴，不搭话。她就转过头跟其他的姑娘，兴奋的展开美好向往。
100人晋7人。7人晋3人，3人晋1人。而且还不算，神殿中现有的女侍们是多少。这并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说是相当困难的。而且总司的语气，好似比我们要大很多。然而，她的年纪看起来，只会比我们小。
她的一番话下来。本来小心翼翼胆怯的姑娘们都放开了不少，眼神明亮。
这或许就是她的目的也说不定。
“好了，大家今天就好好休息。没有什么要你们做的事。你们好好养足精神，来应对往后的训练。”说完她就走了。
“是。”我们齐齐福身，礼送她。
“好了，我是负责栖同殿的副官，含桃。念到名字的，跟我走。”叫含桃的着淡蓝色衣裳的姑娘，领走了一批人。
接下来是明德殿，涅波殿，朝凤殿的辅佐官代理副官来各自领人。
我和英子被分到了明德殿。很是兴庆能被分在一起。然后和其他的四个姐妹一起拨给明月宫。
明月宫，上下一共530名女侍。
我们休息的房间在静雅轩。通铺。一人一个小柜子用来放私人物品。统一时辰到膳房去吃饭。然后各自自由活动。因为还不熟悉，所以仅限于在静雅轩内。
大家都是新人，钻在一起也有话题可聊。相互认识后，以后能有个照应。
我也极力让自己表现得热情些。毕竟在大团体里，不能太突兀，被孤立。暗暗的观察着每个人。也暗暗提防着。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很是厌恶。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这是我的本性。我也想向英子那样发自心底的高兴。也想向她那样，哭的时候，可以不必在乎其他。可我怎么也脱不掉自己身上的壳。
有的时候，我很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恨自己，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我的爹娘呢？我家在哪里，曾经过的怎样的生活？我的个性也像现在这样阴暗，令人讨厌吗？
还是，以前我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故意要忘记那些事吗？
啊。要掩藏自己，真的好累。好累。夜深人静的时候，要发疯！真想狠狠地撕下来我这虚伪的面具！将自己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下！好好晒一晒我着要湿冷发霉的灵魂！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一天应付下来。乏了。早早就躺下睡了，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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