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朝杏坛》第一章 毕业归乡

  《九朝元老》
  第一卷 赵氏天下
  第一章 毕业归乡
  1.
  公元1993年7月13日。
  从s省东州市师范学院毕业的春天背负着简单的行囊,怀揣一纸派令,从一百多里外的户县县城回到了他的家乡东州市户县户山镇。
  户山镇因境内户山是户县的最高峰而得名。
  这是一个坐落于连绵群山里的小镇子,贫破落后,偏僻荒凉。
  小镇北依户山,南临云台山,两百多户人家就集聚在两山夹隙间一片舒缓的山坡上。一条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黄土公路穿镇而过。几家政府部门的办事机构、几家小店铺和几个零落的街头小商贩,几乎就是这个镇子的全部。
  镇子里处处都是低矮的青砖瓦房和土墙草屋,偶尔可见一两户略显气派的红砖门楼,彰显着主人家的富有和荣耀。镇卫生院对面新建的两层农村信用社办公楼,在杂乱破旧的村屋中鹤立鸡群,就像衣衫褴褛的庄户人堆里突然冒出一个衣着光鲜的城里人,显得有些扎眼,也给这陈旧秃败、简朴寒碜的小镇增添了几分现代和文明的气息。
  老旧的公共汽车摇摇晃晃地在镇子上的车站停住,春天随着下车的人们出了车厢。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人群很快就散向了镇子的各个角落,车站上只剩下春天孤零零的一个人。
  司机从驾驶室的窗口扔下一个还在燃烧的烟蒂,探出头吐了一口浓痰后动了车子,汽车喘着粗气蹒跚着离开了车站,身后留下一股浓黑的烟雾和阵阵飞扬的黄土。
  2.
  站在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萧条冷落的街头,春天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一丝的无奈和失意。
  曾几何时,为了跳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门,春天曾在户山中学那破陋的教室内手不释卷;曾几何时,为了逃离这个贫穷的山沟沟,春天曾在那四处漏风的学校宿舍内挑灯夜读;曾几何时,为了用知识改变人生命运,春天曾在这个小镇子上度过了一千多个孜孜以求的日日夜夜???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就在眼前。
  皇天不负苦心人,十年寒窗终于换来了凤凰涅槃的那一天。可是,命运好像和这个年轻人开了一个玩笑,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春天好似又回到了人生的原点。
  现在,在时隔五年之后,春天再次站在了小镇的街头,再次回到了他人生梦想的起点。也许,这个破落的小镇将成为春天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
  春天轻叹一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背包,摸摸衣兜里的派遣令,迈步朝户山镇政府方向走去。
  镇政府大院坐北朝南,位于镇子的中央位置,东临镇供销社,西邻镇卫生院。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围墙内,几排白灰红瓦砖房掩映在红花绿树之中,看起来有些简朴和寒碜,只有挂在大门口两侧的政府部门的几块长条木牌子,才令这个寒酸简陋的政府大院显露出了几分威严的气派。
  春天慢慢地走近了镇政府大门,门口的树荫下有几个老头儿正蹲在那儿吧嗒着旱烟杆儿聊天。
  传达室里面空无一人,门口趴着一条瘦骨嶙峋的老黄狗,吐着红红的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着春天走近,头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睁了睁微闭的双眼朝着春天摇了摇尾巴。
  镇政府大院里静悄悄的,一扇扇房门紧闭着,院子里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离传达室最近的一间屋子,门上挂着“党政办”的牌子。
  春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了敲房门,过了好久却没人应声,但可以听得出屋子里有人在,吵闹和嬉笑的声音很大。
  站在“党政办”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春天突然感觉有点紧张,他不知道将要决定自己命运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之路将走向何方。而这一切,也许将定格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
  深呼一口气,稍微平静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春天轻轻推开了“党政办”的房门。
  喧闹的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天花板上的吊扇还在呼拉拉地转着。
  屋子里的四个男人看起来正在用扑克牌赌钱,茶几上堆放着花花绿绿的一堆零钞。
  “您好,我是来报到的,请问应该去哪里办理报到手续?”春天小心翼翼的话语中略带几分歉意,羞涩和腼腆的笑脸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小心做了错事的孩子。
  “报到?没听说过政.府要进新人啊!你们知道吗?”沙中间一个梳着大背头、腆着啤酒肚,一看就像是领导的中年男人一脸诧异,转过头询问身边一起打牌的三个年轻人,三个人均摇头表示不知道。
  春天忙从衣兜里掏出了派遣令,双手递给了坐在沙中间的中年人,派令的标头是户县人事局给户山镇政府的。
  中年人接过派遣令扫了一眼,随即呵呵一笑又把派令丢了回来:“小伙子原来是新分配的教师啊,这个事情现在不归政府管,你应该去镇教委报到···”
  “镇教委?在哪?”春天追问了一句,在他的印象中户山镇教育系统以前好像没有“教委”这个部门。
  “去户山中学看看吧,应该是在学校大院里边···”旁边一年轻人懒洋洋地答了一句,接着就不耐烦地催促着上家出牌。
  四个人吆吆喝喝地又玩起了牌,没人再顾得上搭理春天了。
  春天愣了楞,旋即心里也就释然了。想想也是,自己不就是一个还没正式参加工作的毛头小子吗?就算是正式上班了,在这些政府部门的“官.老.爷”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穷酸教师,遭受一点冷遇也是在情理之中。
  尽管如此,春天还是很有礼貌地道谢。可是,这几个人只顾忙着打牌,春天真诚的谢意根本没人理会。
  春天只好尴尬地退出了“党政办”,随手把房门带了上去,喧嚣和嬉闹被关在了屋内。
  3.
  站在“党政办”办公室的门外,春天忽然间对自己刚才的莫名紧张感到有些可笑,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难道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后面等着自己吗?
  春天轻叹一口气,因毕业分配而导致的消极秃废的情绪再次袭上心头。
  今天一大早,春天满怀希望乘坐早班公交汽车从东州师范大学赶去户县人事局拿毕业分配的派遣令。现实却给刚刚走出学校大门、满怀人生激情的春天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十个户县籍的同班同学,只有春天一个人被分配到了偏远的山区乡镇。
  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志得意满、欢呼雀跃和手舞足蹈的样子,春天拿着自己的派令悄悄溜出了会议室,沿着县城繁华的街道,一个人独自去了长途汽车站,无奈地踏上了归乡之路。
  其实,春天心里明白自己比同学们差在哪里。不就是家里没钱、没权、没地位吗?没钱、没权、没地位,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自己的人生还会有未来吗?现实是残酷无情的,也许,自己今天刚刚经历的一切,才是这个社会的真实面目!既然无力抗争,是不是只好假装视而不见或听而不闻?亦或者是无可奈何地随波逐流?
  这些,都让刚刚踏出校园大门,初涉社会的春天内心感到一片茫然。
  春天在心里暗暗祈祷着,祈愿即将为之奋斗终生的户山教育能有一片可以让自己自由翱翔的天空。
  呼出了一口热气,春天用手背擦了擦汗湿的额头,把派遣令重新放回到衬衣的口袋。抬头看看天,已时近中午,太阳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没有一丝风,院子里的柳树一动不动地垂下了枝条,几只知了在树梢上拼命地嘶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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