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或许他真的怀有治国之策呢可没想到才入京城,就又被国舅给拉拢过去。
不对,这位才子是主动把脸贴过去的。
冯广脸色一沉,对着董清秋冷哼了一声,娘娘腔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旁边的钦差大臣却松了一口气,国舅派人拦车,董清秋主动选择前去,那么责任就都不在自己这里了。
董清秋朝钦差大臣拱了拱手,也懒得理会冯广的表情,就坐回马车,任由文昌侯府的仆人接过这边的担子,掉转头往另一边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董清秋才不傻,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国舅侯爷的权势让皇上都敬畏五分,看那仆人的强硬态度,今天自己若不给他面子,非要先进宫去,势必要得罪侯爷。到时候侯爷只要随便伸一脚,自己小命就翘翘了,连自身都难保的皇上又怎么保她
而看那钦差的态度,恐怕也不好拂逆侯爷的意思,自己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前去赴宴,至少让侯爷看出自己对他没有投诚之心,至少是绝无加害之意。
董清秋坐在马车里头晃悠晃悠,心里头不停地盘算,一入朝堂,只怕所有事都身不由己,轻轻一触便牵扯着性命,且不说这些朝廷的党派之争会殃及池鱼,自己这个假冒伪劣的身份,一旦发现就该掉脑袋了。
她抖擞了一下精神,心里自我安慰道,入朝为官又有什么难的还不和现在的官一样,都凭着一张嘴皮子说话。自己好歹也是当初公司的金牌培训师,每次讲课都把那些销售经理、营销人员讲得热血沸腾,深受鼓舞。还不都是吹,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就凭自己这张小巧嘴还不吹个天花乱坠,把这上上下下都唬得找不着北去
只不过自己也需要小心谨慎,再不可发生李老爷家里那样被人下蝽药的事,此后若不嬉皮笑脸,马虎大意,应该就万事大吉了吧。
董清秋自己想得甚好,然而,一进侯府就差点穿帮。
第二卷
第二章 赴鸿门宴
下车的时候,董清秋不得不为文昌侯府的气势所折倒。正门有五间开阔,覆着绿色琉璃瓦,朱红漆就的大门,鎏金的门钉在火红灯笼的掩映下,更显得富贵大方。
门外蹲着的两只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在晚上尤其显得狰狞。董清秋默数了一下石狮子头上的疙瘩。作为九五至尊,皇宫里的石狮子疙瘩该是十三排,而侯府的就有十二排。看样子称呼文昌侯为九千岁,倒一点不为过。
董清秋由仆人领着从最中央那个门旁边的第一侧门进入。文昌侯府里头也是极尽奢华,务必要做得比皇宫只差一点点的感觉。董清秋回头看了一眼索玉,他还背着自己的金银珠宝。董清秋心情稍定,那可都是自己从礼物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依旧背着自己的绿绮琴,几进几出,绕过一块一人多高的玉石,便到了侯府的正厅,文昌侯便在此设宴招待。
董清秋领着索玉步入大厅,一眼就瞧见坐在中央的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头,老头戴着的冠帽,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硕大的黑珍珠,董清秋眼前一亮,心里不禁想着这颗珍珠镶嵌在自己的腰带上是不是要好看一些。
那中央的老头自然就是文昌侯,董清秋目不斜视,一进门就向老头躬身一拜,“董清秋见过侯爷,祝侯爷仙福永享,寿比南山。”董清秋本来想说个“寿与天齐”,想想天是天子,为免遭人诟病,还是低调些好。
文昌侯对董清秋的表现实在是意外而满意,没想到皇上钦点的天下第一才子会对自己如此恭敬,他还以为这个才子会和他的师傅轩辕季一样不可一世,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呢。
文昌侯不禁有些洋洋自得,朝董清秋抬了抬手臂:“董相公一路辛苦了,请坐。”他指了指自己下手边的一个客位。
董清秋面露喜色,又毕恭毕敬地朝文昌侯作了一揖,“承蒙侯爷错爱,清秋实在受之有愧。”一番推脱,这才屁股挨着凳子坐了。
董清秋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整个厅里,文昌侯的两边都各摆了几排几案,除了董清秋对面那张几暂时空置,其他的几后都已经坐了人。
董清秋便也向看向自己的众人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文昌侯客套之后,便向董清秋介绍起坐上的诸人,“这位是兵部的尚书刘大人”,“这位是骠骑大将军”均是朝廷上的重臣。董清秋心里明了,文昌侯今天在自己侯府开小宴,坐上诸人即使不是他的党羽,也是他的帮凶,文昌侯无非是在自己面前树立一个第一印象,他是要告诉自己,他才是楚国的太上皇
董清秋不动声色,又一一向众人行过礼。文昌侯介绍完才对董清秋道:“董公子是英才,皇上明日召见,必定会委以重任,到时候大家都是一朝同僚,还都指望着董公子照应着点呢”
文昌侯看似随意的发话,其他人也都接着附和。
董清秋一听就知道这老头说的是反话,她作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慌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文昌侯躬身行大礼,“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清秋不过是一介书生,平庸无能,皇上与侯爷抬爱,清秋才有机会站在这里,才有机会与各位大人同朝为官。就算日后清秋果真飞黄腾达,能够衣锦还乡,那也是侯爷的恩情侯爷今日说这样一番话,岂非说清秋是个忘恩负义之辈,狼心狗肺之徒实在是让清秋面容羞愧,无言以对。清秋这就奏请皇上,实难供职于楚,明日便回乡去。”董清秋一副很受伤的样子,让其他的大人都不由目瞪口呆,这马屁也拍的太慷慨激昂了吧自己当了这么久的官,都没有这样厚颜无耻得说话,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跟真的似的
看来轩辕季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原来是个马屁大王啊
文昌侯也是大出所料,脸上浮现出笑,赶紧劝道:“董相公,老朽不过是随意说的话,你不必如此在意。”
“侯爷在楚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常言君无戏言,皇上如此,侯爷亦如此,侯爷说的话又岂是儿戏清秋如何能不在意。”董清秋还真的认真起来。
“诶,老朽只是素闻董相公的声名,按捺不住自己求贤之心,替皇上先瞧瞧。董相公你且放宽心,老朽并无他意。”文昌侯看着眼前的董清秋,心里头倒是不禁有些纳闷起来。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文昌侯是何等样的人,阅人无数,自然是知道董清秋这番话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董清秋先一步“请”到府上的目的。
小皇帝想搞新政,文昌侯这班旧臣自然是反对,那么小皇帝千里迢迢派人把董清秋请来,不就是想效法当年的太祖皇帝仰仗轩辕季建国变法么他抢在皇帝之前,先一步把董清秋弄来,一是要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二是要立个下马威,若是他肯来,则说明他还可用,否则就杀无赦。
现在,这个董清秋非但大方赴宴,还对自己谦卑恭敬,话语里头处处透露出要以自己马首是瞻,投靠自己之意,文昌侯怎么也想不到天下第一才子竟然这么自觉就为己所用,不禁朝面前这位书生多看了两眼。
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异于常人的灵气,形容举止端庄大方,只是面容姣好却有些娇弱,说话拿捏到位却细柔,整个人柔柔弱弱,毫无阳刚之气,这和当时堪称枭雄的轩辕季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个董清秋是真有真才实学,还是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空有虚名之徒
文昌侯正想着,董清秋这边厢却也打着小算盘,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文昌侯明摆着是摆出一桌鸿门宴来试探自己,多拍他的马屁,即使不能获得他的赏识,也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吧。董清秋眼瞧着文昌侯并没有让众人动筷的意思,她再匆匆一扫,便知道所有人面前的酒菜都还没有动过,文昌侯恐怕不止是在等自己而是对面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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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明月丞相
董清秋不禁有些好奇,向着文昌侯莞尔一笑,“侯爷今天似乎还有一位贵客。”
文昌侯回过神来,不禁笑道:“是啊,因为要为董公子接风洗尘,老朽特意派人去请明大人过府小聚。也不知明大人会否赏这个脸。”
“哦哪个明大人,竟然连侯爷的面子都不卖”董清秋稀奇道。
文昌侯看了董清秋一眼,眼里头的疑惑更深了,“董相公竟然不知道便是东月西秋中的东月,和董相公齐名的、我楚国的右丞相明月松啊。”
“东月西秋”还南帝北丐呢什么东西。董清秋心里暗骂,脸上却已经拿出了自己上课培训时候的无耻架势,脸不改色心不跳,“这些虚名,清秋却也从来没有当真过。至于这位明月大人,还恕清秋孤陋寡闻,若有机会定要向他讨教讨教。”
董清秋身子挺得更直了,话语虽然谦恭,但却好像隐隐透露出一丝自己不屑于与明月松齐名的味道,比他更技高一筹。
“拣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厅外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就好像是一颗石子从空中丢落到平静的湖面,登时在人的心底惊起了一片涟漪,董清秋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视线再不能从眼前那男人身上挪开。所有人的眼球都被来人的衣服所吸引住。
宽大的湖蓝色长袍,是上等的织锦面料,中央偏下绣着一朵富贵大方的牡丹花,这朵灿烂绽放的粉红牡丹,被长袍外边罩着的轻盈丝罗笼着,透明的丝罗给那牡丹戴了一层面纱,更衬得其娇艳欲滴。
这袍子便是一幅生动的国画,可这幅画还裹着一个如同画一般的人物,从暮色之中走出来,衣袂翩翩起舞,像是刚刚腾云而下,不知为何让董清秋登时有一种画仙下凡的感觉。
这男子论五官,不见得比索玉强多少,但索玉到底只是个还没有长开的少年,不能和这男人一起评论。
而眼前这男子不仅气质不寻常,还非常恰当地穿了一件惹人眼球的长袍,衬得他更加飘逸遥远,超凡脱俗。看来“人靠衣装”这句话用在男人身上,也是同样的适用啊。
尽管其他官员也都是身着便服,但无一能和明月松相提并论,明月松学着魏晋时的隐士一般,头戴角巾,约略地拢着自己乌黑的头发,虽然和坐上诸人的服饰格格不入,但却实在是一道养眼的风景。
文昌侯看到来人,不禁脸上浮起了笑容,“没想到明大人真的肯赏光,老朽甚是荣幸。”想必这个男子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明月松了。
除了文昌侯,坐上的其余人都齐刷刷站了起来,十分客气地向明月松拱手。明月松淡淡地笑,风吹过他随意绾着的发,连着飘飘而起的衣袂,就如同这世上一味珍馐,董清秋看得差点要口水横流。
明月松侧眼看了董清秋一眼,刚好把她那有些失态的模样收在眼底,他的目光没有在董清秋脸上停留半秒,就挪开了。“听闻侯爷请了与月松齐名的董兄,月松特来拜会。”言下之意倒好像承认了自己一般情况下,多半是不会给文昌侯这个面子的。
文昌侯倒也不跟他计较,这位右丞相仗着自己有几分惊世才华,在楚国文人心中的地位崇高,多少有些恃才傲物,自然不愿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正因此,文昌侯才十分好奇董清秋怎么和明月松截然相反。
“呵呵,如此甚好。董相公擅长抚琴,明大人吹得一手好箫,东月西秋,今天齐集一堂,正好来个琴箫合奏,也好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界。”明月松的提议正中文昌侯下怀。正所谓曲由心生,他无法知道董清秋的治国之策,但至少可以通过他的琴声来看出他为人的一二,也好验证一下这位才子的虚实。
董清秋心里头都要冻成冰块了。抚琴这辈子她就没有过什么音乐细胞,唱歌都跑调,更何况让她去弹什么琴。
然而,心里虽发虚,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她淡淡道:“清秋琴艺拙劣,不敢在诸位大人面前献丑。”
“董兄谦虚了。”明月松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不客气地就在董清秋的对面直接坐下了。“谁人不知,董兄的广陵散已经出神入化,堪比当年的嵇康。”明月松看了眼董清秋背上的绿绮琴,“董兄是惜琴如命,不肯赐教,还是认为月松不配与董兄一较高下”
明月松说话的语调十分平缓,但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文昌侯不禁暗暗欣喜,这个明月松,是皇上钦点的右丞相,虽是破格录用,但因明月松在楚国读书人当中的威望甚高,竟无人质疑。还好右丞相只是掌管楚国的科举取仕及档案文化一类,重要的兵权边防,律令和地方郡事都归左相掌管,这一职司由文昌侯暂代。然而,当比明月松还要出名的轩辕季徒弟横空出世,也甘于为楚国皇帝效力,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董清秋将和明月松一样,成为新皇的左右膀。
文昌侯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左相之职会不会被皇上以年迈为理由,剥夺了送与董清秋,此次设宴,本就是鸿门宴,董清秋若是不来,或者应答令他不能满意,文昌侯都随时准备发难。
文昌侯心怀鬼胎,这个明月松又何尝不是呢左相比右相权利更大,地位更高,董清秋一来,楚国这位本土的大才子,又该如何自处是以平日不屑与这班腐朽老臣为伍的明月松也终于按捺不住,出动了。
文昌侯心里暗笑,忽然觉得踌躇满志的新皇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既生瑜何生亮一山哪里容得下二虎既然如此,文昌侯也乐得作壁上观,就让他们两人去斗好了
文昌侯也不帮腔,也不插话,把身子向后一仰,手搭扶手,靠着椅子,干脆来个默不作声。
第二卷
第四章 一较高下
董清秋哪里知道那只老狐狸肚子里头转了这么多圈,眼看着对面的明月松咄咄逼人,其他人也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便只有硬着头皮假装不屑与明月松比拼,硬撑到底。
董清秋把背上的绿绮琴解下,背了好久,猛一解下还有些不习惯,她轻抚着绿绮琴,“俞伯牙弹琴,只为知音钟子期,子期死而伯牙碎琴。明月大人或许是阮籍,不过清秋不是嵇康,只怕要让明月大人失望了。”董清秋虽然要表现得对明月松不屑一顾,但对于明月松这个名字却是超级有爱,直接无视他的姓,而将明月二字连读起来。
文昌侯及其他大臣均想,哟,坏了这还没怎么着,没入朝为官呢,就先杠上了。董清秋这话是说明月松不配做她的知音,自己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抚琴。
明月松也是不动声色,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把玩着手中的玉杯,“董兄是说在下非董兄的知音,还是说在场的诸位大臣也都不配听琴呢”一仰脖子,酒杯里的酒滑落下肚,他端着杯子,看向微窘的董清秋。
董清秋脸色发白,这个明月松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呵正盘算着该怎样把他这句话给化解了,身后的索玉忽然开口道:“小子不才,愿意替我家公子弹奏一曲,还请明大人赐教。”只一句话,登时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董清秋掉转头,却看见索玉背着双手,一本正经地看向明月松,清秀的脸因刚才的高声发言而微微泛红。
“小玉”董清秋试探地看向他,得到索玉一个肯定的眼神,他的自信与正经不像是胡闹。
“公子,索玉平日得公子传授琴技,虽然驽钝,但自认为也学得公子的一、二分。就请公子让索玉和明大人先较量一下,若是索玉输了,公子再抚琴不迟。”索玉毕恭毕敬地对董清秋道。
董清秋心里恨不能好好抱抱索玉,再把这个小书童狠狠啃两下,这句话实在是说得太好了没想到自己的书童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简直就是绝地反击嘛。看索玉这样子,自然不是开玩笑,相信他的琴技不会差到哪里去。
董清秋于是佯怒道:“胡闹明月大人乃是一等一的才子,岂是你这黄毛竖子能比的说了直让人笑话”
索玉配合地把自己的头埋了下去,董清秋歉然地朝明月松拱了拱手,这主仆两人倒好像是事先故意安排好的,合唱的双簧,想着法子来羞辱明月松。
明月松冷冷一笑,倒也还算不失风度。“既然董兄的书童也都身怀绝技,月松便先向这位小哥请教请教吧。”他说着,反手向后,从腰间取下一管透亮的玉箫,这是要和索玉琴箫合奏了
董清秋故作尴尬,“这怎么使得”背过脸却对索玉用足以让任何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明月大人是尊长,你可不许太过放肆了”
索玉点点头,“公子放心,索玉有分寸的。”说得到好像是董清秋要索玉让着明月松一样。面前已经有仆人上前来摆下桌案,董清秋看明月松的手指已经按在了音孔上,便将自己的绿绮琴抱给索玉,“公子的琴先借你用用,你可得小心仔细着。”
明月松却也懒得理会董清秋,和他惩一时的口舌之快,薄薄的两瓣嘴唇已经贴在了玉箫之上,先一步地送出了一个音节。
纤长的玉指在玉箫上如同几只树梢上的小鸟欢快得跳跃着,那玉管里发出的声音就这样被他轻易送出,婉转清幽,在这起起落落的指间,清空逍遥的箫音流淌而出,时间如静止一般,忽然,一道铿铿的沉音凭空插了进去,就好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将黑夜里头静静流淌的河水给映成了白昼。啸声忽然斗转,雾音成水声,在闪电的刺激下,水波荡漾,无风自起了浪花。
一边是穷追不舍,一边是见招拆招,两个人各自为政地弹着自己的琴,吹着自己的箫,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音乐声中的硝烟。
虽是比试,但闭上眼,却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两只翱翔的鹰儿在塞外广袤的天空中欢快得你追我赶,时低时高,时而上前,时而退后。那天空好蓝,沉淀着清澄的光
“铿”
“呼”两只大鸟越飞越高,直冲云霄,却忽然一下,从云层之中直落下来,声音噶然而止。
董清秋睁开眼,只见明月松的神色有些难看,董清秋暗暗一喜,赶紧对索玉说道:“索玉,你输了。”是人也听得出二者旗鼓相当,董清秋之所以这样说,一是顾全明月松的面子,做人不能不留后路,二来,是怕别人看出她是门外汉,这样先声夺人,无论事实是什么,都无关紧要。当然事实上,堂堂一个丞相爷和小书童对决,无论输赢,董清秋都是最大的赢家。
明月松黯然得垂下头,鼻子里轻轻一笑,不知是嘲笑着自己还是别人。他手捏着玉箫,半晌才站了起来,朝董清秋拱了拱手,“今日受教了。告辞。”再不看任何人,直接大踏步出正厅而去。
董清秋心里暗喜,没想到明月松看起来不好相与,却原来是只纸老虎,他要是和自己脸皮一样厚,要同自己再比试一回,那自己就该翘辫子了。
如今他这一走,董清秋登时觉得自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她看向文昌侯,这个老头脸上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竖子无礼,让侯爷和诸位大人见笑了。”这便板着一副脸,挥手示意索玉把琴收好,退到一边去。
第二卷
第五章 竹林黑衣
文昌侯端起酒杯,向董清秋道:“董相公的小书童便能有如此的造诣,董相公的琴技只怕天下间无人能比了。无怪乎董相公有天下第一才子之称,按我说,也只有董相公才配得这样的美誉。来,老朽这杯酒敬董相公”
他说着,其他的官员也都齐齐举起酒杯,目光都刷地飘向董清秋。董清秋受宠若惊一般,继续向文昌侯示好:“侯爷太抬举清秋了,清秋初来楚国,人生地陌,以后还请侯爷能多加提点才是。”
文昌侯如何不知道董清秋的言下之意,这是要投靠自己吧。文昌侯笑道:“董相公太自谦了。这样吧,董相公,东院有一处清浦园,十分安静,闲置已久,董相公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清浦园暂且住下,等到皇上给董相公安排了府邸再搬出不迟。”
呵这老头算是拉帮结派吧。董清秋脸上惊喜一现,站起来,毕恭毕敬又是向文昌侯一揖,“承蒙侯爷厚爱,清秋感激不尽,日后定当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这一句话说得露骨至极,文昌侯赶紧道:“董相公此言差矣。我等都是为皇上办事,董相公是人才,要为皇上做大事的,老朽为皇上分忧,不过是替董相公寻个住地罢了,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这就劝着在场的人喝酒。
董清秋心里暗笑,我要是不说的这么露骨你会这么放心还把歌舞伎都叫上来陪酒了。董清秋生怕自己喝醉了,一边喝,一边往旁边倒了些。
清浦园内,书童索玉帮董清秋打来洗脸水,这一路为免惹人怀疑,索玉在董清秋的要挟之下都尽力做书童该做的事。
除了晚上的时候不再陪公子睡觉。
董清秋用布巾擦了擦脸,冷不丁对正在整理书箱的索玉问道:“索玉你是哪里人”
索玉一愣,没想到董清秋怎么突然问起自己这个,“生在孤竹国。”
“哦父母可都还健在”
“早就去世了。”索玉看向董清秋,“公子怎么问起这个”
“哦,你跟着我也有一个多月了,公子关心一下书童,是应该的嘛。”董清秋看索玉抬起笔替自己写下收到的礼单,不禁笑道,“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友不如把一些礼物变卖了,托人给你家里稍些钱去”
索玉抬眼看着董清秋,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公子为什么对索玉这么好之前的那个”索玉似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缄口不提了。
董清秋似是无意地问道:“哦,记得你说过,你跟着之前的公子有半年了”
“是。”索玉沉痛地回答着。
“哦,”董清秋胸中明了,拍了拍索玉的肩头,“以后跟着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书箱里头,你看要些什么,只管拿去。说起来,今天多亏了你,才帮我逃过一劫,你可需要些什么,只管开口说。我要是办得到,就一定帮你。”
她看到索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那丝异彩转瞬即逝。索玉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继续工工整整地写着字。
董清秋不再发话,而是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索玉倒是个可人儿,见董清秋有些犯困,便主动道:“公子先休息吧。索玉明天再来抄这些。”
董清秋点点头,在索玉端着脸盆出去之后,过了不久,便吹熄了蜡烛。
树梢上的月已经挂了好久,整个文昌侯府都静悄悄的,清浦园内,一个消瘦的身影披着月色从一扇门内悄悄得出来。
今夜,这个瘦小的身影在侯府私宴上大放异彩,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童身份和楚国的右丞相明月松比拼,让明月松败退而去。他使得他的主子明日便将扬名楚国。
可是这个时候,这个书童却蹑手蹑脚地趴到正屋的窗边,伸手轻轻戳开了窗户纸,屋子里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书童放下心来,公子应该已经睡下了吧。他出了清浦园,往园后的竹林走去,林子里头的虫鸣声不绝入耳,但细细聆听,这些虫鸣声中隐约夹着乐声,是断断续续,如泣如诉的箫声,声音压得很低,似是怕人发觉。
书童脚下是软绵绵的,堆积已久的树叶,沙沙作响。他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听那箫声所在的方向。终于,箫声渐渐近了,停止的时候,一个声音幽幽而起:“你来了。”
书童抬起眼,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从暗处走出来,手上的玉箫映着月光,很是清冷,“出来吧。”
书童一愣,走向黑衣人,明明自己已经在这里了,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却还是说道,“此间月色正美,既然董兄来了,何不一起赏风赏月”
“呵呵,真有趣,刚才还在坐席上以琴箫比拼,水火不相容,一眨眼,便人约黄昏后了。”董清秋知道自己已然暴露,只好笑嘻嘻地走了出来,向着书童道,“我的好索玉,不要告诉我,楚国的明月松大人也是你的旧相好啊本公子当真是小瞧我的好书童了。”
那个黑衣人正是明月松。
明月松冲着董清秋淡淡一笑,手中的玉箫收了回去,对于董清秋顺藤摸瓜而来似是早已料中。
倒是索玉,脸上现出一丝讶异,“你装睡骗我”
第二卷
第六章 谁是西秋
“我要是不睡,你又怎么会露出狐狸尾巴,把我带到这里来呢”董清秋朝索玉眨了眨眼,很想看看索玉真实的表情。
“你怎么猜到的”索玉这个时候,不再流露出他惯常的天真单纯顺带还有些可怜的表情,而是一脸的疑惑和凝重,似是对董清秋的看破感到不解和担忧。
董清秋心里暗想,这个时候的索玉虽然不太可爱,但脸还是一样的好看,她看索玉愁眉深锁,便不再卖关子了,“说猜到什么,我还没那么聪明,不过一个才跟了董清秋半年功夫,就能够把琴弹得已臻化境的小书童,这样的天才少年,是不是太完美了点而这样的天才少年,却忍辱负重跟在一个并无真才实学的才子身后,也不知道是图他的什么哦”
董清秋思绪回放,“东月西秋,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才子索玉,恐怕所谓的天下第一才子也不过是你们杜撰出来的吧”她双目如炬,逼视着索玉。
她还记得她在破庙里头看见他,便在刚刚死的公子身上搜着什么东西,像索玉这样的人,不可能和她一样是找着简单的金银珠宝吧
而他这样的弹琴高手,按照常理也不该在董清秋去抢夺绿绮琴的时候,放任不管吧那么理由只有一个,那个什么第一才子不过是个脓包,还没有到楚国就被人杀掉了,意外之下的索玉,看中了她的贪财,故意放任她被别人认作什么天下第一才子,好继续骗吃骗喝,做他下一个傀儡,省得他再去另寻一个。
可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是个女人,索玉于是想一走了之,却又被冯广死活按着,不让他离开,于是只好将错就错,继续任由自己假冒。
“妙极,妙极。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有如此的眼力,月松实在是敬佩得紧呢。”明月松故意点破董清秋的真身,好让她有所顾忌。
董清秋不屑地一笑,明月松既然和索玉是一伙的,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又有什么稀奇“我刚才还在想,两个操琴吹箫的高手,是不是能够用琴声和箫声对话,约好时间地点,甚至作暗语交流。现在看来,这倒是真的可行呢。”
明月松双目如星,即使是深夜,月下的两只眸子却还是清亮透彻,他看向董清秋,“古人常言,言多必失。小姐不知道有些话说得太多,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命都不长么”
董清秋却也胸有成竹,“如果你们想要杀掉我,就算我知道的不多,也一样活不成,不是么”董清秋直接站在了明月松对面,和这个仙一般的男子面对面站着,只觉得有一股暗流在心里直涌,“两位费了这么多的心思,让我的出场就如此令人惊艳,就这样把我给杀掉了,是不是有点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说的没错吧,明月大人”
明月松眼角里头的笑透着一股寒意,“小姐来这里,不是要说这些的,对不对”
“大家彼此彼此。”董清秋也懒得同两人打哈哈,“这里蚊子又多,露水又重,我才不想多呆,只不过,我来是要告诉两位,你们利用我打掩护,我不介意,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料来也不会对我实话实说,我只是想告诉两位,只要不伤害到我的利益,我也管不着,也乐意为两位行方便之门。”
“不过,若是两位想把我当作替死鬼,清秋也不会甘心任人鱼肉的”董清秋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坚决肯定道。
明月松静静地听董清秋说完,双手扳在身后,“小姐女扮男装混入朝廷,不会是为了金银珠宝那么简单吧”
“我女扮男装,自然有我的目的,我不问你们,你们也别问我的来历。总之,要么大家一拍两散,要么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一阵幽风吹过,脚底下的树叶被风吹得颤动起来,明月松轻笑了一声,望着董清秋道:“好,董兄。那么,就祝你我三人合作愉快。”
董清秋看了两人一眼,虽然不知这明月松是否可信,但自己要说的已经说完,转身要走,“那你们慢聊,我不打扰了。”身影只一会儿就隐匿在林中,周围重新响起了聒噪的虫鸣。
“她走了吗”
“走了。”
“我没想到她会跟来,我还以为她只是一个贪财的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聪明就猜到”索玉有些懊恼。
“贪财和聪明并不冲突。更何况,今日你在堂上的表现太过出彩,她不生疑倒奇怪了。”明月松望向索玉,目光犀利,“你是否该解释一下,为何改变计划你明知道今晚的比试是引出那个人的绝佳时机,让天下第一才子身败名裂,把轩辕季的英名都给败光了,那个人才会自动现身,这是你我早已定下的计划,你现在自作主张,替她操琴,倒使她在楚国一夜之间扬名立万了。”
“我”索玉眉头紧皱,“我有我的理由,没必要向你解释。”
“是,你我是平级,你不需向我解释,却得向主公解释。”明月松脸上被月色蒙了一层寒光,“主公费了多少心机,才让我们杜撰出的董清秋名扬天下,如今心血都被你给白费了。呵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对她动了心吧喂,燕国的媚使难道不该喜欢男人的么不要告诉我,新上任的媚使,刚刚出师碰上个女人,就动了心了。喂,不会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才让你转了性吧”
“够了”索玉怒视着明月松,“这件事是由我负责,你不过是从旁协助,主公若是派人问起,我自然会交代,你用不着在这里出言嘲讽,越俎代庖”
“哦”明月松冷冷一笑。
“再说,你怎么知道董清秋把轩辕季的名败光了就能把那个人引出来倘若他根本就非我们所料,根本就不在乎轩辕季的名声,你这招用过一次之后,就再没用了”索玉也不想和明月松太多冲突,“她既然想要留在朝廷,以后机会多的是,说不定那人会主动联系她也未可知。我呆在她身边,自然会留意。”
“哼,媚使你心里有数就好。”明月松冷冷一哼,“不要因一个人,而坏了主公的大计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到时候尸骨都找不着了。”林中的绿竹剧烈地摇摆起来,沙沙作响,阴影把天上的明月都遮了去。明月松转身离去,只剩下索玉一个人站在那里。
第二卷
第七章 谁算计谁
城西莫愁湖畔,一阵阵琴音从湖中央的雨寒亭传出来,这乐曲便是夜间文昌侯府索玉弹奏的曲子。只不过,现在弹着这琴的,乃是明月松。
乐声戛然而止,后边穿着紫色罗衫的佩剑女小心翼翼地端上一个青瓷茶碗,“少主,怎么不弹了”
“同样的曲子,操不同的琴,效果竟然会相差这么大。”明月松淡淡笑,看着水里边似真似幻的月影随着水纹晕开,“恐怕现在皇上就已经知道,他每天盼望着的那个天下第一才子,一出现就以琴击败了明月松。”
“少主,你为什么不告诉媚使,主公已经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你处理了”紫衫女替他急道,“媚使他擅自做主,坏了少主的计划,少主可以按帮规处置他的”
“媚使他只知道主公让他找人假扮轩辕季的徒弟是为了引一个人出来。可是那个人是谁,我为何会卧底于楚这么多年,他却不知道。我不告诉他,是因为时机不到,更不想打草惊蛇。”明月松淡淡道。
“那主公打算下一步怎么做”紫衫女出主意道,“那个假的董清秋如果真的被皇上封为左丞相,那么兵权岂非落入旁人手中少主”
“轩辕季虽然擅长带兵打仗,可是他的徒弟却不一定。你以为楚皇不会考察她只要我让她在皇上面前一再出丑,既可以羞辱到轩辕季,又能令左相的大权不至于旁落他人,这样是否该叫做一箭双雕。”明月松淡淡笑道,好像所有的事都会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少主这样做,会不会让楚皇怀疑到少主”紫衫女是真的担心明月松。
“放心,就算皇上知道又如何今天晚上这一场比试,不就是右丞相主动刁难董清秋的轻罗,文人相轻,皇上会原谅文人之间的为难的。”明月松毫不在意地拨弄了一下手下的琴弦,“梆”的一声,琴弦发出了噪音,让明月松不知怎么有一丝不安,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假扮成男人为什么,明明只是个女人,但她在竹林中现身的时候,却让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威胁。
“轻罗,帮我做一件事”
“你到孤竹国去看看,最近有发生什么事,”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的身份不会很简单。
明月松挑起旁边的一颗松子,扔进池中,月影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他轻轻笑,但那笑里头藏着深深的寒意,“我倒要看看她是谁真要是坏了我的事,一样让她有来无回”
董清秋还在屋子里睡觉的时候,外边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董清秋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感觉天才亮没多久,还是清晨,不禁有些懊恼,这些天日夜赶路,早已经疲惫不堪,昨天又为了逮索玉和明月松,硬撑着自己守了半夜。
董清秋眼皮耷拉,有气无力道:“干什么”
“董相公,是皇上派人来啦。”仆人着急却又小心道,“董相公,小的已经把洗脸水打好了。给相公端进来吧。”
“哦,皇上派人进来,诶等等”董清秋迷迷糊糊的说着,正要放那人进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等一下,等一下。”
董清秋慌忙把床上厚厚一摞的裹胸布一层一层地往身上缠,缠了三、四十层,这才把衣服穿好,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这才把门打开。
一开门,就见一个仆人朝自己哈腰点头,而他身后则站着前来传旨带董清秋入宫的侍卫冯广。
董清秋看到冯广,眼睛一亮,“冯兄,早啊。是皇上召见吗”
“是皇上让在下陪董公子在京城先逛逛,皇上还在上朝,处理完政事,再见公子,省的公子久等。”冯广心里总是替皇上不值,对这个董清秋实在是太过优待,从来皇帝召见,都是要让臣子候着的,这下可好,还怕他在皇宫里头等久了,居然让自己陪他去逛街
“哦皇上真是体恤清秋啊”董清秋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才蒙蒙亮的天,心里真是不知道说这位皇帝什么好。大清早的非要人拉自己去逛街,还自以为很体贴。
虽然不满,表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对冯广说道,“不如在里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弄好。”
冯广看了一眼董清秋的卧房,始终有些抗拒道,“哦,不了,我在这里等就好。”目不斜视,胸挺得无比直。
董清秋也不勉强,洗漱完毕,这才跟着冯广出门。
第二卷
第八章 面馆是非
早晨的楚都已经热闹非常,可能古人都喜欢早起,也都喜欢在早间的时候就把要采购的东西都买齐了。所以无论是菜市口,还是丝绸铺子,都已经开张,有许多店老板端着饭碗就坐在铺子前头边吃边吆喝。
董清秋对楚都很是偏爱,相比于楚国,孤竹国根本就是穷乡僻壤,董清秋也顾不上吃早饭就拉着冯广进了胭脂铺,锦绣庄和首饰店。
她一下子端起一盒碟形的胭脂盒,掀开盖子闻了闻,又递给冯广跟前,“冯兄,你闻闻看。”
冯广的脸抽动了两下,“谢谢,我没这个嗜好。”
董清秋又换了一家店,挑了一个金镯子戴在自己手上,“好不好看”
冯广照例又是一寒,这下连脸都抽动不了了,“你自己喜欢就好”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好像已经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董清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嘛,她赶紧补充道,“我是买给我那些相好的。你知道的,女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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