碇校我们可能会极少看到贺兰雪,但素,那是铺垫,敬请耐br >
一客居1
岤道并不太重,伊人醒来的时候,不过破晓时分。
她略抬了抬手,全身酸痛难忍没想到世上真的有点岤之说,她完全没有晕倒后的记忆。
环顾了一下周围,虽然是香闺雅居,可是看在眼里,却甚为陌生。
她挣扎着想起来,手足无力,终究撞下了床上的枕头,只听到砰地一声,余音袅袅。
这里的枕头,都是玉石所做,落在地上,声响自然不小。
余音尚在,房门已经被推开了。
房间的格局,本事厅与床之间隔着一个屏风,来人并没有转过屏风,而是站在其外,静而雅地问道:“伊人,可好”
素白的屏风上,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显得风姿卓越。
正是裴若尘。
伊人怔了好一会。恍惚过后,才恍然想起昨晚的事,不禁问道:“贺兰雪呢”
“王爷已经连夜走了。”裴若尘轻声答道:“你现在在丞相府,王爷临行前将你交托于我,而且我们本是朋友,在这里,你可以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如果你想回去,我也可将你送至伊府。”顿了顿,他复又补充道:“琳妃也遣人来问了,不知你愿不愿意入宫陪她”
“他走了啊。”伊人对其它的话似乎并未听进耳,只是从中获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走的时候,一定很孤单。”
裴若尘不语,事实上,贺兰雪上路之时,满朝文武因为怕引火上身,都没有相送,而唯一送他的人,只有裴若尘一人而已。
在回来的路上,裴若尘顺道去看了曾经花枝招展、锦华遍地的逍遥王府,不见繁华,只见到满园的狼藉,所有的贵重物品都被底下的人抢夺一空,连门口的那两只小铜狮子,竟也被人剜去。
时值年关,乍见到如此景象,让人不由得心生凄凉。
裴若尘还记得自己与贺兰雪最后一次谈话。
那时候,北风呼啸,吹起了他的发丝衣袂,直欲羽化,那么不问俗世的一个人,与谋反两字,真的太不相干。
“王爷,既不关你的事情,为什么你要承担下来”那时,裴若尘这样问。
“你怎知,不关本王的事情”贺兰雪反问。
“满朝文武皆知,逍遥王已不问世事多时,而且而且,五年前,先帝本有意将皇位传与王爷,是王爷自愿放弃,试问,一个曾经放弃过皇位的人,又怎么会谋反”裴若尘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贺兰雪却是一笑,“既然满朝文武皆知,你以为陛下不知我只是做了他希望看到的事情。”
说完后,贺兰雪洒然上路,留下裴若尘站在原地,沉思了良久,直至全身冰寒。
此时此刻,听闻伊人问起贺兰雪的情形,裴若尘走神了一会,然后回答道:“不,王爷走得并不孤单,而是睿智。事实上,他此时离开,本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他已经看到了朝堂中的波谲云诡,只是水那么深,即便身处权力中心的裴若尘,都不曾参透。
伊人更是不懂。
她唯一知道的是,贺兰雪说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只要甘心,那么,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至于无法忍受。
她顿时放下心来,掀起被子,低头找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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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客居2
可是找了好久,都未能找到鞋子,伊人正准备喊十一,忽而想到,十一留在王府里,现在已不知所踪。
你的鞋。”裴若尘似想到什么,终于从屏风后转了过来,手中提着一双新鞋,到了近旁,他蹲下来,将鞋子放在她的足边,然后起身、退后一步。
伊人低头看了看鞋,又没有了起床的兴致,只是闷闷地问:”能不能找到十一啊
她来到这个世上,与各人的交情都不能算深,虽然贺兰雪养着她,她又喜欢裴若尘可那两个人, 真正与她相处的时间都不超过一月。反而是十一,天天朝夕相对,给她打击,与她斗嘴,又真真切切地关心着她。
现在王府破落,十一也不知流落去了何处。
十一”裴若尘想了想,终于忆起经常在她身边看到的丫头,”我今日便命人出去找寻,你放心,她已经还在京城之内。
恩。”伊人点点头,笨拙地穿上新鞋,竟是大小合适,刚好合脚。
便像订做的一般。
伊人未曾深想,仍然坐在床沿边,仰头看着裴若尘:今日的裴若尘与昨日的裴若尘并无两样,眉眼如画、清雅沉静,可是看着他,却少了昨日的情境。
心底还有一处柔软,却成了果冻。
你刚才说,我可以回家吗”等了一会,伊人似想起什么,问。
无论如何,她对于伊府的那个大宅子,还是有点感情的。更何况,自己好歹也是伊家人。
偶尔回回娘家,不算过分吧。
你想回伊府”裴若尘反问。
伊人点点头。
裴若尘犹豫了很久,终于坦诚道:”其实,在王爷出事之后,伊老爷怕自己被连累,已经对外宣称,与你断绝关系对不起,我以为你会选择留下来,所以”所以,才漫不经心地给了她三个选择,只是想告诉她:其实她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并非无家可归。
可是,事实呢
事实是,除却了裴若尘,她已无处可去。
本来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既不曾带着秘密,又无来历,全无利用价值,更无升值空间,反而带着一身数不清的麻烦,这样的人,又有谁会收留
甚至,不是美女。
伊人听着,想着,明白着,可是神色如常,没有丝毫人情淡薄的感慨与凄惶。
两人沉默之际,窗前刚好走过了两个端着茶盘的丫鬟,一个说:”相爷又问起了公主的身体,看来,相爷急着抱孙子呢。
另一个说:”听说驸马伤疾未除,自大婚以来,还没有与公主同过房。更何况,即便是驸马觐见公主,也需要先禀报嬷嬷,得到嬷嬷首肯备案,方能同寝你说,公主哪里能这么容易怀上
先说话的那丫头脆生一笑:”不过驸马清雅非常,也不知他当爹爹时,会是什么模样。
也是不知驸马带回的那个女孩,现在在哪个房间公主说要去看看她,可是驸马不让。
驸马不让难道他们真的
声音愈低,紧接着又是一阵轻笑,脚步声渐远,很快,便没了声息。
裴若尘神色平静,似没有听到这墙角的口舌。
伊人更是恍若未闻,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摇晃双腿。
三客居3
待窗外的人走远,裴若尘继续道:“丞相府平日并无闲人来访,爹爹忙于朝政,也鲜少回府,你在这里,可以继续过你想要的生活。”
听了这几句话,伊人本应该觉得很开心,可是很奇怪,她心里并无喜悦之情。
从前只希望能安安稳稳、无所作为地度过一生,可是那种生活,她只希望,是自己应得的,而不是倚靠别人的施舍。
从前在逍遥王府,她可以心安理得,可是在丞相府,却总有种客居的感觉。
“我想找十一。”丢下这五个字,伊人终于从床上站了起来,毫无留恋地走了出去。
裴若尘似有点吃惊,看着伊人的背影,却终于,没有追出去。
只是负手站在房间里,望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图,仿佛在看一幅绝代佳品般,看得如此出神。
过了一会,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侍卫疾步进来,见到裴若尘,立刻单膝扣地:“公子爷,伊姑娘已经出了丞相府,要不要追回来”
“不用了。”裴若尘终于将视线从画作上移过来,淡淡道:“跟着她,不要让她发现。”
“那如果她遇到危险,属下是否要现身”那人谨慎地问。
“务必护她周全。”裴若尘答非所问地交代了一句,那人立刻意会,躬身而退。
待侍卫走远,裴若尘突然从怀里取出一册画卷,展开,正是伊人画的水墨素描:图中,是那个隽美的盲眼少年。
画中笔触细腻,画风别具一格,连眼底的灰暗,都处理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这个人便站在自己面前一般。
裴若尘盯着画作看了良久,那双清雅琉璃般的眼眸,深沉似墨那是伊人从未见过的神情。
“难道你们想寻找的东西,也是它”
书房里,传出裴若尘呓语般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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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出了丞相府,抬头看了看冬日艳阳高照的天空。
她尚不知要去哪里。这个世界,终于没有她能容身的地方。
昨日贺兰淳说,他将贺兰雪发配到了塞北,可是天地茫茫,塞北又在何方
伊人复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新鞋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慨然地向前走了一步。
这是踏向未知的第一步,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能每天吃吃睡睡,等着时光流逝。从此一天三餐,夜眠何处,都要样样操心了。
不过,这不就是人生么
伊人倒也随遇而安,明媚的阳光下,她的戚戚之感渐渐散去,迈出的步子,也越来越稳了。
四落难1
从前上街,皆是在轿子之中,这还是伊人第一次踏足在古代的街市上,初时不免惊奇,可是行了没多久,又觉与那些影视城并无多大分别,甚至更为破旧些,渐渐也没了兴致,只是依循从前的记忆,寻着逍遥王府的路线。
她不知上哪里去找十一,却知道十一在京城里并无亲人,最多,便是重新回到伊府了。
只是老爷子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了,又哪里会收留一个丫头
伊人是笨人,她只会用笨方法守株待兔。
十一迟早会回王府找她的,因为十一知道伊人是傻子,作为傻子的伊人,不会到处乱跑,只会去自己熟悉的地方。
她也知道,十一不会遗弃自己,正如自己不会遗弃贺兰雪一样。
越是简单的人,却明白承诺的重量。
在尝试着问了一两个路人后,伊人终于找到了曾经显赫一时的逍遥王府,看着宅前破落的招牌,歪歪斜斜,她不禁想起当日嫁过来的时候,满街的人,是那么热闹繁华。
如今,倘若加上几只乌鸦叫,那便能当成拍恐怖片的鬼宅了。
伊人跨上台阶,正打算推开大门进去,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几个衙役,凶神恶煞地挡在她前面,拔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逍遥王府。”
伊人唬了一跳,抓了抓头,傻乎乎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闷声问:“怎么,这不是大庙吗”
“当然不是你不识字啊”其中一个衙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伊人瑟缩了一下,然后似受到了惊怕,转身跑开了。
身后的衙役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傻子。”
伊人一直跑过了长街,到了拐角,才停下脚步。
弯下腰,在角落里偷偷瞟向逍遥王府,门口的衙役已经消失无踪也不知藏去了哪里。
“谋反果然是大罪,宅子进不去了。”伊人叹息一声,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街市:“又不能离开,否则会错过十一,难道只能露宿街头”
野营是玩过,可好歹也是有帐篷的。
再抬头看看日头,已过午时,几乎从昨晚开始,便没有进食。
而且,今天徒步走的路程,也是几年来走得最远的一次伊人饿了,不足为奇。
又饿又累。
可是很奇怪,她完全没有回裴家的念头,而是第一次开始动用自己几乎生锈的脑子,琢磨着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准确地说,是盘古开天地之后最简单的事情:如何生存
生存是本能,在伊人搅尽脑汁,始终不得其法之后,她开始发挥她的生存本能了。
反正从前也做过。当年读大学时,和同学们勤工俭学。
那便是
街头素描。
她的目光左右逡巡了一番,很好运气地看大街斜对面刚好有一家文墨店,里面宣纸、笔墨、砚台皆是齐全。
虽然没有本钱,却只能进去试一试了,希望不用过多少天,就能遇到十一。
这样想着,伊人已经磨磨蹭蹭地走进店去,见到店主,她坦诚道:“我没有钱厄,银子,但是,我可以为你画像,给你设计招牌,如果你能赊给我”
“哦,这位姑娘,你要的东西,本店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姑娘看看,都是上等的货。”店主见到她,根本就不等她多说,而是异常热情地拿出一大堆东西,一脸巴结地塞给伊人。
伊人愣了愣,有点不解,却还是在店主的热情招待下,懵懵懂懂地将那堆东西抱进了怀里。
权当江湖救急了。
五落难2
上午有事出门,更新迟了,抱歉
有人反映说,不喜欢句号,那我用这个做分界线吧
摆好了木架,伊人如前世一般,坐在角落里,等着客人上门了。
但在这个朝代,卖字画的人倒是有,现场作画的生意却没有成形,伊人就这样抱着笔筒宣纸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余晖遍洒,都没有一笔生意。
没有生意,就没钱,没钱,就没饭吃,这是一个简单的因果关系。
正在伊人准备放弃守株待兔,站起来吆喝几声时,第一笔生意终于上门了。
客人微弯下腰,看着已经饿得全身乏力的伊人,问:“画画”
“恩。”伊人精神一震,一边应着,一边抬头。
然后,她看到了裴若尘。
裴若尘还是早晨的装束,温润可亲,他朝伊人笑笑,就势坐在了伊人对面的一个石墩上:“多少钱一张呢”
“你可以随便给。”伊人答道。
“好,画吧。”裴若尘说着,闲闲地摆了一个姿势,真似一个标准的客人一般。
伊人也不含糊,端起木架,一笔一勾,很认真地工作。
裴若尘一直很安静,他是个绝好的客户,不催不挑,只是坐在那里,手搭在膝盖上,安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额前垂下的发丝,拦住那双迷糊却清透的眼。
即使摆摊卖艺,也不肯回裴府,让他照顾吗
为什么
裴若尘曾以为自己是了解伊人的,原来,并不了解。
“画好了。”等余晖彻底地落进西山时,伊人欢欣地抬起头,将手中的画稿递给裴若尘。
裴若尘接了过来,画中的男子身处夕阳余韵中,脸的一般拢在阴影里,绰绰的,眼角温润,风姿绝美。
她总能轻易地勾出他的神态,最美的神态。
“画得很好,当值一百两。”裴若尘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递给她。
伊人并没有退却,而是理所当然地接了过来,诚恳地说:“谢谢光顾。”
裴若尘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收起画卷,然后微微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待他走了几步,又听到了身后一个公式化的吆喝。
裴若尘啼笑皆非,低头,莞尔,终于走远。
待裴若尘走得再也见不到身影了,伊人方举起那个钱袋,放在手中垫了垫,满心欢喜。
一幅画一百两,便是当今状元,也没有这般身价,伊人亦知道。
只是,她不是那种盲目讲骨气的人,送上门的银子,不要就是傻子。
从前的伊人是傻子。
她不是。
腰包鼓了,伊人的心也安定了,她收起画架,重新走进那个文墨店。
店主见到她,再次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姑娘,你还要点什么”
伊人将下午从店里拿的东西一股脑地还了回去,又从钱袋里取出一枚稍微小点的碎银,也一并给了老板,“其实,这些东西不是我定的,刚才借用了一下,对不起,冒领了。”
“姑娘可姓伊”店主问。
伊人点点头,“是啊。”
“那就是你了,那位公子交代,这就是交给伊姑娘的。”店主肯定道。
“可是”伊人歪着头,似很不解地问:“你当初怎么知道我就是伊姑娘的”
“你穿的鞋子啊。”店主笑眯眯道:“这双御锦坊独制的鞋,便是伊姑娘的印记。”
伊人做恍然大悟状,道了谢,重新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出来。
磨磨蹭蹭地在街上走了许久,伊人貌似糊里糊涂地转进了一个巷子,她左右看了看,然后蹲下身,脱下一只绣花鞋,放在手中细细查看。
果然做工精良,颜色舒润。
照看她的人,定是裴若尘了。
伊人犹豫了一下,复又重新穿上。
天色愈沉,不知哪里有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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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大家问了太多关于狼宠的事,我已经将从前删除的稿子全部上传,从今日起,虽不会保证每日更新,但素,会努力更新的。重点还是放在懒散皇后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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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落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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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已经饿得扁扁的肚子,伊人终于挪到了一家看似整洁的客栈前面。
天色已晚,客栈的灯笼都已挂了起来,大大的迎宾客栈四个字,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按理说,这个时候,所有的客栈都应该关了门,可是今晚却很反常,伊人站在客栈前面时,只见一个店小二正缩着脖子,拢着袖子,在门口东张西望,也不知在等着谁。
待伊人匍一出现在他面前,店小二立刻涎着脸迎了上来,甩着毛巾,打着千儿:“姑娘,本店已经准备好了上等的客房,一直等着您呢。”
伊人愣了愣,指了指自己,“我”
“你是伊姑娘,对吧”店小二问。
伊人点了点头,困惑地看着他。
“是伊姑娘就对了,姑娘这边请。”店小二大喜,略有点谄媚地引着路:“饭菜热水都为姑娘准备好了”。
伊人本想问点什么,低头看到自己的鞋子,又什么都没说。
又是裴若尘安排的
没想到他的能耐竟这般大,难不成城里所有的店铺,都已打了招呼吗
伊人只觉自己握着一张连刷都不用刷的金卡,可以堂而皇之、分文不花地消费全城。
抿了抿嘴,她还是很不客气地走进了大堂,果然有一桌丰盛的饭菜等着她,伊人饿了一天,此刻再也顾不上其它,立即放下防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只是,既然已经安排得这么妥帖,裴若尘何必还给自己一百两银子
伊人有点想不通。
但是很快,她就没有再想这个问题了,当她喝完最后一口汤,只觉得头像喝醉酒一般晕晕的,看着面前的店小二,仿佛有几个重影般,而且越来越模糊,渐渐地,看不清了。
她一头扑倒在桌上,手碰倒了瓷碗,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一个黑影从后堂转了出来,曲起手指,摸着下巴,冷冷地看着她。
丞相府。
裴若尘拜别了父亲裴临浦,正准备登车回自己的驸马府,一个矫捷的黑影迅疾地出现在他面前,跪拜在马车的阴影之中。
“怎么了”裴若尘敛眸问。
“公子爷,出事了,派去跟踪伊姑娘的阿新,就在刚才,被发现杀死在泔水巷里。”黑影急促地回道。
裴若尘怔了怔,沉默了片刻,然后简短地吩咐马车夫道:“掉头,去南天茶庄。”
“公子爷”黑影似乎想阻止他,屈膝,向前走了一步,拦在他前面:“望公子爷三思而行。”
“我有分寸,你回去告诉公主,我今晚有事,暂不回府了。”裴若尘说完,便跳上马车,扬鞭,向那个已经荒废的南天茶庄驶去。
七落难4
南天茶庄,自经过上次的围剿后,已经破落萧条,进门,便有股凄凉味道,迎面扑来。
脚踏在久未清扫的落叶上,叶脉断裂,发出细微的批驳声,而如此细碎的声音,在如斯寂静冰冷的寒夜,显得震耳非常。
裴若尘只走了两步,遂又停了下来,他冷静地环顾左右,只见屋檐下、廊柱后,大树上,到处都是黑影浮动,显然已被来人重重包围。
裴若尘敛息静立,全身气机收拢,宽广的衣袖无风自扬,警戒却又闲适地看着前面透出灯火的大厅。
“现身吧。”他沉声道:“你们到底意欲如何”
泻出灯光的大门轻巧地推开,一个穿着掌柜长衫的中年人站在门楣中,犀利地看着他正是尤主管。
“上次被你的伪装所骗,没想到本尊是一个这样俊秀的人。”尤主管笑了笑,坦然夸赞。
只是这笑声,在夸赞声,在这等情形下,却比任意谩骂来得心惊。
裴若尘不动声色,淡淡道:“尤主管客气了。若是论俊秀,又怎么抵得上你的少主,柳公子。”
尤主管脸色一变,随即又平静下来,“你既知道我们是柳家的人,怎么还不过来参拜你的主子。”
“笑话,我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天朝之帝,是万民景仰的君王,又怎么会是你们这些连光都不敢见的肖鼠之辈”裴若尘语出轻蔑,振振有词:“还是一群只会掳掠弱女子的懦夫。”
“你不用激我。”尤主管不为所动道:“利用弱女子确实不武,但你又是什么好鸟当初你亲自进御制坊买鞋,我们还以为你是买给悠公主,本欲擒得公主以威胁贺兰淳没想到,你竟然送给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若我们调查没错,她似乎是贺兰雪休掉的王妃,伊人吧。”
“你既知道自己抓错了人,为什么还要抓获她”裴若尘敛眸问道。声音阴沉,渐渐的,有了杀气。
“那你呢明明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你又何以为她以身犯险”尤主管饶有兴致地眯起双眼,问。
“贺兰雪将她交给在下,在下自然要为她的安全负责。”
“好一个重轻重诺的丞相公子、当今驸马”尤主管轻蔑一笑:“你怎么不去看看,当年你父亲卖主求荣时,到底是什么嘴脸。”
“良禽择木而栖,当年息夫人残暴异常、人神共愤,父亲的选择,并没有错。难不成,为虎作伥便是所谓的忠义吗”裴若尘云淡风轻的驳斥了一句,然后言归正传:“她在哪既然我已经来了,裴家与柳家的恩怨,自由我们来解决。你们先放了她。”
“放了她难道又要像上次,被你们再围剿一遍,再死去百来个兄弟”尤主管神色一肃,树影婆娑,隐藏在各处的人似都受到影响,杀气顿时逸散了出来,而站在杀气中央的裴若尘,立刻感觉到了这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场。
一触即发。
可是伊人,现在在哪里呢
八落难5
伊人揉了揉太阳岤,有点搞不清状况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淡淡灯光下,一个少年依窗而坐,锦衣光鲜,却沉入暗色里,那晕染的灯火,固然温馨,可沾染不了他的半点衣袂。
便如他此刻投向窗外的目光,那么漂亮的眼睛,只是灰的。没有颜色,没有光亮。
伊人从地上扎手扎脚地爬了起来,许是被声响惊动,少年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向着她:“醒了”
“厄。”伊人点头,本想向他走过去,可是刚挪了一步,又重重的跌了下去。
“你身上软筋散的药性未散,不用白费心机。”听到伊人倒地的声音,少年蔑视地笑笑:“这是一个教训,告诉你下次不要随便吃来历不明的饭菜。”
伊人叹了口气,嗫嚅道:“我原不知,人是会害人的。”
少年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说我不是人”
伊人微微一哂,懒得向他解释,只是异常配合地说:“我身上有一百两银子,你们都拿去吧。只希望你们以后学好,不要再做为非作歹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报官的。谁都有不得已,如果可以,又有谁愿意又当盗贼又当强盗呢”
伊人还记得上次他们入皇宫偷窃的事。
“你”少年似乎很容易被激怒,伊人这样云淡风轻的几句话,竟然将他气得脸色涨白:“你竟然说我是盗贼,是,盗贼,窃钩者诛,窃国者得诸侯。”他站起身,向伊人所在的地方欺近几步:“就算如此,像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天天在王府锦衣玉食的废物,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没有盗窃,你是蛀虫,甚至连窃贼都算不上”
伊人不懂他为何那么激动,只觉得那张俊美苍白的脸扭曲紧张,倍感凄惶。
“我虽然是蛀虫,却从未吃过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这般讨厌我”自上次他不由分说地要杀她,伊人便察觉到他的情绪。
这个少年,非常非常,讨厌身为废物的自己。
“为什么讨厌你”少年怔了怔,随即阴沉着面容,冷声道:“你明明四肢健全,身体康健,却生生浪费,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讨厌吗”
伊人眨眨眼,忽而明白了他的种种反应。
一定他想做许多事,却因为眼疾或者其它的疾病,而做不了。继而讨厌那些拥有资源,却不懂得珍惜的人。
伊人想通后,再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异常跋扈、却又异常骄傲的少年,心生怜惜。
他大概,连天空的颜色都不知道。
那种种美丽的颜色和东西,他也许从未知道过。
“你蹲下来。”等了一会,伊人柔声道。
“你想耍什么花样”少年冷哼一声,却又料到这样一个弱女子不会玩什么心机,到底少年心性,他还是蹲了下来。蹲在伊人面前,眼睛无神地平视。
伊人则撑坐起来,手握拳,只伸出无名指,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少年搁放在膝盖上的右手。
那只手细长清秀,却苍白如玉。
九落难6
指尖触到他的时候。伊人只觉一阵冰凉。
少年的身体,那么冷。
不过那种冰冷一触而走,在伊人挨上他的一瞬,少年也猛地抽开了自己的手,正打算怒颜质问,却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呀,我的竹篮”
少年皱了皱眉,怒火更盛,欲站起身,紧接着,又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这一次,是装出来的男声:“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少年愣住,想知道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禁不住略顿了顿,那只不屈不饶的无名指又伸了过来,重新碰了碰他的指尖,便如一个生涩而羞怯的少女见到陌生的男子般:“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泥点,怎么反倒怪罪是我的错误”
婉转柔润的嗓音,几同仙乐。
话音落后,伊人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少年已经不再闪躲的右手,也曲起他的无名指,用他的指尖,点点自己的,便像摇头晃脑说话的书生:“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乌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胯下的这头畜生倾倒,竟忘记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她憋出来的男声固然娇嫩中性,却有一种装腔作势的正经,让人心底愉悦。
少年稍分了分神,也就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说完这一段,可是听完后,他的面色又是一沉,恶狠狠地将手抽了回来,然后起身仓皇的后退一步:“大胆”
伊人被他的动作一带,又重重地跌回地上,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埋怨,反而盈盈地望着少年,轻声道:“很美的台词,对不对只要用心,其实声音也能像画一样美的。”
“无聊”少年略微怔了怔,然后毫不客气地丢下两个字,拂袖而去。
只是脚步踉跄,倒有点像落荒而逃。
大堂外,谈话仍在继续。
只闻尤主管哈哈一笑,道:“贺兰家,文有贺兰雪,武有贺兰钦,唯贺兰淳不文不武,竟然做了皇帝,可见贺兰家气数将尽了。”
“你这等人,又怎么明白我主的英明神断。”裴若尘冷笑回答。
“是,我差点忘了,贺兰淳是你们裴家一手扶上去。”尤主管咂咂嘴,乜斜着裴若尘:“你姐姐还是贺兰淳如今最宠爱的妃子,他和你们裴家,可谓是千丝万缕的关系啊。”
裴若尘只是抿紧唇,悠然而审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并不接话。
“裴公子,你说,如果贺兰雪发现,他交托给你的伊人,被送往军营当了一个官奴。他会不会猜忌你们裴家,继而不再甘心听命于贺兰淳”见裴若尘表情淡淡,尤主管似突然想到一个绝好的注意,目露戏谑:“以贺兰雪五岁成诗,十二岁断案,十七岁成为天朝最年轻的钦差、才惊四夷的资历,他应该是有能耐与贺兰淳一争高下吧”
这番话,果然让裴若尘的神色有了触动,那双总是温和冷静的眼,终于敛了起来。
十落难7
大家情人节快乐,祝天下有情人成眷属啊成眷属
“用一个弱女子来行事,你们未免太无耻了点。”裴若尘看着尤主管,蔑声道:“更何况,你既知道贺兰雪的睿智,又怎以为,他会因为一个女子而背叛朝廷呢”
“他不一样因为一个女子而流放塞北了吗”尤主管哈呵呵一笑,道:“何况那个女子,还是已嫁为人妇的容秀皇后。肯为一个女子离开,为什么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回来”
裴若尘犹豫了片刻,然后冷笑一声:“伊人又怎么能和容秀比容秀是我们天朝之珠,是贺兰雪心心念念的女神,伊人是什么,不过是王府被休掉的一个妃子而已。据我所知,逍遥王府这样被休掉的王妃,少说也有二十个,难道你以为,贺兰雪会一一顾得上”
尤主管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两者之间的差别,却还是争论道:“伊人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裴若尘讥嘲地瞧着尤主管,声音略显刻薄:“你到底认为她哪里会吸引贺兰雪因为她的长相这一点尤主管也看到了,她不仅及不上容秀,甚至连宫里的一个齐整的宫女都比不上如此样貌,你以为阅遍百花王妃成群的逍遥王,会中意吗论家世,伊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天朝的商民地位低贱,比平民还不如,也没有什么可企图的。论才智谋略,这一点,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请问尤主管,对这样一,无,是,处的伊人,你留着,无非是浪费粮食而已。”
尤主管不动声色地听了,想反驳一两句,却又发现,无话可驳。
裴若尘所说的,果真是字字属实。
“如果尤主管是贺兰雪,请问,你会为这样的女子而违逆天下,甚至唐突天朝之珠容秀吗”裴若尘盯着他,咄咄逼人地继续道:“为美女而江山一掷,那是洒脱、重情义,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将自己弄得身败名裂,即便是尤主管,也不会去做,更何况是从小便以睿智聪颖闻名的逍遥王”
尤主管似乎被裴若尘辩论家的口才说通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认同道:“若是为了伊人这样的傻子,确实不太值。”
裴若尘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冷不防那尤主管又抬起头来,问:“既如此,小裴公子又为何要为她以身犯险呢难道,她对小裴公子而言”
“不错,贺兰雪特地将她交给在下,当然是有缘由的。”裴若尘淡定地看着他,坦然道:“因为我喜欢她。与其千里迢迢送去不可能理会你的贺兰雪,我奉劝尤主管还是就地与我做交易好了。”
尤主管表情错愕,好半天才哂笑道:“这句话从一向寡欲清淡的小裴公子口中说出来,还真让人难以相信。”
难以相信的何止他
刚被少年下令揪到后堂听墙角的伊人,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少年温热的呼吸吐在她耳边,讥笑中,他轻声说:“真想看看,能被裴若尘亲睐的废物,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十一落难8
看了大家的留言。一气呵成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一种创作。书且慢慢写,但是每日会更新,大家且慢慢看,每天都有一份小期待,不是挺好的一件事情吗嘿嘿。
屏风外的大厅里,尤主管已经恢复常态,继续道:“好,却不知你有什么可用来交换她的”
“你们想要的东西。”裴若尘闲淡地看着他,道:“上次你们涉险闯入大内,不就是想找它吗”
“那副画像在你手里”尤主管面色一喜,冲口而出。
裴若尘的眸光闪了闪,然后镇定地回答道:“是。只要你们放了伊人,我自然会将画像交给你们。”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尤主管似乎无法相信会这般容易,他们那么损兵折将都没办法偷得的宝物,难道只凭裴若尘三言两语,便可成形吗
更何况,伊人并不是一个很大的筹码,若是贺兰悠,尤主管会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伊人
“小裴公子,本主管还有一事不解,”尤主管眯起微肿的眼,狐疑问:“既然伊人被你说得这般不堪,你何以还会喜欢她据我所知,四公主贺兰悠也是天朝数一数二的美人,家有娇花,又怎会恋野草。”
“喜欢便喜欢了,哪有什么缘由。”裴若尘弯了弯唇角,极好看的弧度,映着面如冠玉,连尤主管都有一瞬的目眩神迷:“这个交易,你到底想不想做”
尤主管还没有回答,伊人只觉得自己脖子一紧,已经被少年揪着衣领,拖拉着拽到了大堂里。
他们站在台阶之上,少年的手卡在伊人的脖子上,尤主管恭敬地往后退了一步。一齐面向束手屹立花园中央的裴若尘。
裴若尘乍见到伊人,脸色微松,眸底隐约的喜悦,亦没能逃过尤主管的双眼。
难道小裴公子真的喜欢这个丫头尤主管心道。
伊人乍见到裴若尘,同样是毫无掩饰的喜悦,继而又有点懊恼,为他担忧。
伊人不大明白此时的处境,但是她看到了周围暗色里刀枪剑戟映射的寒光。
她知道,裴若尘是为她而来。
无论他是谁,以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现在,刀光剑芒中,他是为她而来。
这就足够。
“当年息夫人虽然行为过激,但是惊才绝艳、才智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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