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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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象镇守着天庭的八方。
酷热渐渐消褪,凉爽而湿润的海风徐徐吹拂着,众天神聚集在梵天的花园里,这是雨季到来的第一场舞会。高大的菩提树盘根错节,包裹着粗大的树干,枝蔓摇曳,投下浓重的阴影;迦昙波花半露黄绿的花蕊,喜气洋洋,淡淡的月光如水银般泻在花园的湖面上,四色莲花争奇斗艳,羯多迦花把湖岸染成一片雪白的颜色,仿佛一条白色的园篱。
一个活泼的少女轻盈地走过来,用左脚轻踢着无忧花,细细的小花随着她的轻踢放开花蕾;她不时抬起涂描着湿润乌烟的凤眼,瞥一瞥不远处聚集的天神们,那青年舞者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她,少女羞红了脸,她低下头,理了理鬓边的杜鹃花,呆呆地看着自己看着涂满胭脂的脚尖。
“萨蒂——萨蒂——”
随着喊声,风一样飘来一位手捧金杯的少女,一面走一面用朱红的嘴唇向两边的香花喷洒过去,一朵朵娟秀的香花遇酒而开,花蕾上的酒滴仿佛是它们甘露。
“想什么呢,萨蒂?”
“没……没什么,沙维蒂利,”萨蒂不好意思地回答着,生怕别人看穿自己的心思,那个叫沙维蒂利的少女并不以为意,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走,我们看希瓦跳舞去。”
象皮鼓低沉而迟缓,空气也为之震颤。
财富之神俱毗罗十分有趣,他身材矮小佝偻,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显得俗陋委琐,活脱一个一夜暴富的乡绅模样,这也难怪,别看他现在掌管着天下财宝,但他本来就是有名的窃贼,因为奇遇糊里糊涂成为天神,却怎么也脱不了原来的本性。他满面红光,不停的炫耀着满身的珍珠、宝石,粗声大气地嚷攘个不停。
“伟大的舞神啊,我们的希瓦!你看他的舞姿多么优美、多么优美哟!”
又是一片喧嚣,众药叉和他们的妻子们吟唱着希瓦火烧叁城巨怪的故事,半人半神的紧那罗们跺着脚,脚裸的铃铛随着音乐声叮当作响,健达缚手舞足蹈,高声喝彩,飞将军神猴诃奴曼灵巧地攀上如愿树,在枝头敏捷地跳来跳去,用行乐果向众天神们投掷取乐。
象皮鼓时缓时疾,天地也随之飞舞、旋转。
云使轻盈地飘在空中,携着闪电夫人的手,款款而行,闪电夫人低眉顺眼,温顺可人,在天帝的花园里丝毫不敢造次。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年轻舞神的身上——那是希瓦在跳舞。
他的身体随着鼓音有节奏的扭动着,呈现出优美的s形曲线。发间,腰间,颈间围着的叁条巨蛇也慢慢向空中伸展开身体。
“他是多么英俊,多么勇敢!”萨蒂默默地想着,脸庞一下子燥热起来,两眼的光芒是那么炽热,“他是多么英俊,多么勇敢!你看,那额头上新月装饰的第叁只眼,正放着柔和的光彩,仿如滴水的月光宝石一般耀眼,他的皮肤如此光洁,只有颈上靛青的颜色昭示着他的勇敢……”
爱神迦摩骑在五彩金刚鹦鹉上,嘻嘻哈哈的和众人逗趣着,他时而挥动着五排蜜蜂组成的爱情之弓,用花朵之箭向他们瞄准,有些天神半推半就,假装躲避着爱情的弓箭,有些大胆的天神更是主动向着花朵迎上去,准备承受爱情的一击。
“请再给我们来上一箭吧,迦摩!”,俱毗罗拉着他的夫人、一袭红袍的诃梨帝母嘻嘻哈哈的迎上前去,“我们俩约好要生500个孩子,不多射我们几箭可不行。”
大殿里却上一片庄严肃穆景象,梵天端坐在莲花宝座上,他身穿白袍,左边两只手臂上分别持着《吠陀》和权杖,右边两只手上一个心不在焉地玩弄着一串佛珠,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勺子,四个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从自己身体里创造出来的绝色美女沙维蒂利。
众神之王因陀罗举着酒杯,正和仙人达刹谈笑风生,太阳神苏里耶、火神阿耆尼和酒神苏摩低声议论着什么,风神戈由面带笑容,慈祥地看着在如愿树上蹦上蹦下的儿子诃奴曼,海洋之神伐楼那和死神阎摩一言不发,盯着对面空着的坐椅发呆,那是大神毗湿奴的专用宝座,每当雨季到来,万物生长的季节,他总是和他那美貌的妻子——幸运与美的女神拉克希米躺在大蛇那伽盘绕的凉爽的大床上酣睡不醒。他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默默的低下头去,满腹心事。
梵天似乎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沙维蒂利的身上,目光随着她的脚步移动,沙维蒂利紧皱着眉头,拉着萨蒂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但无论走到哪里,总也躲不开梵天炽热的目光。
希瓦还在跳舞,叁叉戟和黑色的长弓在他手中挥舞,满头蓝黑色的头发随着鼓点节奏跳动,刚才的无比柔媚的舞蹈也慢慢变得刚劲、骠悍,萨蒂的心跳也越来越猛烈,她摆脱了沙维帝利紧紧挽着她的胳膊,独自呆呆的站在金迦树丛中,微笑地看着希瓦,她的面庞就像皎洁的明月,眼睛就像初升的晨星。她抬起头微笑——那简直就是世界初生时太阳所放出的第一束金色的光芒。没有人不会为这微笑打动,没有人不会为这微笑中所包含的幸福而感到高兴。自从他们在恒河边的俱圣舍草中第一次相遇以来,萨蒂的心便被希瓦填得满满的了。那一晚,月亮也是这么圆,这么亮,希瓦微笑着——他微笑着把一朵鲜红的杜鹃花插在萨蒂的鬓边。那一刻,萨蒂羞怯的抬起头,心儿就像小鹿一样狂跳不已,她微笑着,微笑着,用手轻柔地抚摸着鬓边的杜鹃,在她的心里,就算拿来整个世界她也不会别人交换!
希瓦还在跳舞,他拉起萨蒂的手,炽热的目光简直要把萨蒂熔化。
萨蒂不由自主的随着希瓦舞动起来,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天不存在、地不存在、时间静止了、思想静止了、音乐消失了、景物消失了、周围的众天神都从眼睛里消失了,在她的心里,只有希瓦、希瓦、希瓦……
沙维蒂利站在浓密的菩提树阴影里,满面愁容,紧皱着眉头。她是那么无助——梵天的目光无时无刻的紧盯在她的身上,使她无处逃避。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漂浮在天空中的云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飞快地升上了上去,急急忙忙地拉着云的衣襟,低声恳求着:“温柔的云啊,我知道你出生于雨云卷云的望族,是因陀罗的大臣,形象随意、变化无穷,我迫于命运,向你求告——请您赶快手拢你的衣裙,让乌云密布天空吧,请快挡住梵天无所不在的视线吧,给我片刻的安宁!”
“可是,美丽的沙维蒂利……”
“仁慈的云啊,你是焦灼者的救星,请您按照我的恳求去做吧,我将让世界上所有的诗人用诗的语言万世吟颂你的善变和飘缈。”
“可是,美丽的沙维蒂利……”
“还有你,银色的闪电夫人,不管是出于友情还是对我感到怜悯,都请你答应我的不情之请,但愿你一刹那也不和你的夫君云离分。”
云和银色的闪电夫人对视片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闪电夫人从头上抽出发钗,轻轻一挥,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天际,顷刻间,云收拢衣裙,天空中乌云翻滚,就连月亮女神的目光也无法穿透云层,梵天的花园里顿时黑黢黢的一片,只有希瓦额上的月轮依稀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大殿里空气一下子凝重起来,天神们开始躁动不安,蚊子般嗡嗡的窃窃私语声在大殿里弥漫,但梵天没有理会,他正出神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沙维蒂利到哪儿去了呢?”梵天烦恼地想着。
自从他把美丽的沙维蒂利从自己的身体里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这种丧失理智的爱恋像毒蛇般缠绕着他,日益膨胀、他不由自主地凝视着心爱的姑娘,片刻也舍不得挪开自己的目光,他抛开所有的天庭事物,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竟然长出叁个头来,四个头面向东、南、西、北四个不同方向,无论沙维蒂利躲到哪一个方向,总也避不开梵天那炽热的目光。众天神异常担忧和无奈,谁又胆敢谴责伟大的梵天的所作所为呢?
“沙维蒂利到哪儿去了呢?”梵天恼怒地想着,他环顾四周,丝毫没有沙维蒂利的影子。
突然,所有的天神都惊呆了,在梵天的四个头中间,一个新的头又疯狂地冒了出来,那头越来越高,越长越快,眼看就要穿破云层,所有的天神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充满恐惧。
大殿里一下子静谧下来,简直如无人之境,恐惧和不安弥漫着,越来越强烈,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紧盯在梵天身上。
“梵天啊,您的睿智哪里去了呢?”所有天神的心里都在问着同样的问题。
“咚、咚、咚——”
象皮鼓再一次响起,所有的人又一次大吃一惊。
低沉的鼓声似雷鸣般轰隆隆驶过大地与天际,像钢针般刺进人们的耳膜。
众神之王因陀罗的酒杯停在嘴边,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在那里,太阳神苏里耶、火神阿耆尼和酒神苏摩互相交换着惴惴不安的眼色,风神戈由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肌肉僵硬地抖个不停,诃奴曼攀在菩提树上,扫视着众神,海洋之神伐楼那和死神阎摩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萨蒂担忧地看着,双手在脸上撕抓着,长长的指甲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迹,细细的血丝从伤口慢慢的渗了出来。
“坦达瓦舞!你怎么敢……”
仙人达刹怒吼着,用手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仿佛想要站起来的样子,又颓然地坐了下去。但希瓦没有理会。
“坦达瓦舞!这就是象征毁灭的坦达瓦舞!”人们再一次发出高声尖叫。
鼓声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急促。希瓦越舞越快。天在飞旋、地在颤抖、人们的心在震颤!
希瓦额上的月轮之光也越来越明亮。
希瓦抽出宝剑,一道银光闪过,鼓声嘎然而止。
梵天刚刚长出的第五个头滚落在地,在大殿里发出空洞的回响,一股鲜血从梵天的脖子喷薄而出,像喷泉般直冲云霄,血雨洒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希瓦——”梵天暴怒了,他摇晃着站了起来,“我诅咒你——”
希瓦两眼噙满泪水,他呆呆地站在大殿之上,向梵天深深的鞠了一躬。
“伟大的梵天啊,我不想乞求您的原谅,我只想告诉您,我也是爱您的啊。”
“哼!这也叫爱?你把这也叫爱,竟敢冒犯我们最伟大的梵天!”达刹两眼冒火,直盯着希瓦,恶狠狠地哼了一声。
“伟大的、无与伦比的梵天啊,恢复您的理智吧,天与地需要您去创造,日月星辰需要您的指引,山川河泊需要您去开凿、天神和凡人需要您的统帅;恢复您是睿智吧,伟大的梵天,自从您创造出沙维蒂利,抛开一切世事,大地开始荒芜,星星也渐渐偏离轨迹,而众神之心,每日每夜都在为您忧虑,我不企求您的原谅,只求您……”
“我诅咒你,希瓦!我诅咒你万世永受苦行的折磨,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梵天咆哮着,两眼血红,疯狂地诅咒着。
希瓦再一次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向大殿外走去,他的好友,财富之神俱毗罗和他的妻子紧紧地跟在希瓦的后面。萨蒂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拉着希瓦的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希瓦看着泪流满面的萨蒂,惨淡地一笑,那一笑,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回为之心碎!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达刹腾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像疯子似的冲向萨蒂,
“萨蒂,你给我回来!”他声嘶力竭地吼叫道。
“可是,父亲……”
“没什么可是!走,回家去!”他粗暴地抓住萨蒂的肩膀,拖着她向门口走去,萨蒂回过头来,泪眼婆娑地对着希瓦喊道:“希瓦,不管你受到什么样惩罚,我都会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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