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五月,会以惨淡收场吗
承月躺在小船上,看着天上大团大团的白云自由变幻着形状。沈菽今日没来,承曦也没来,至于为什么没来,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俩,一起没来。这种心情要如何形容呢,就好似炎炎夏日却下起了雪,你没办法轻易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可确实就发生了,而你穿的单薄,这雪就凉得你不知所措,承月此刻就觉得心很凉。
“承月你怎么这么懒,起来划船呀,我划得好累啊。”华萌萌撑腰扶着桨,停在船头冲承月抱怨。
“你不是喜欢划船嘛。”嗓音略冷淡,还有丝丝委屈。
随即,承月翻了个身,侧身对着岸边,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承月觉得好憋屈啊,从未有过的憋屈。
华萌萌嘟囔:“欸陪我出来划船是件很不愉快的事嘛为什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
水中停着两艘小船,承月和华萌萌一艘,姜余亭、姜娴和承晖一艘,本应还有艘才是。姜娴静坐着,不时用手帕擦着汗,面有忧色;承晖出来玩都不忘带着本书,看得也是眉头微皱;姜余亭手中撕扯着几根水草,若有所思地看着承月的背影。华萌萌见他们都兴致乏乏,于是也放下船桨坐了下来,本来在她的划动下船也没怎么动。
沉忧湖在王都周围算是比较大的湖了,而比起划船,更多的人会选择沿湖漫步。环湖的石道被一圈柳树遮掩住,正好能挡住直射的阳光,靠里则是各种花树,夏初,许多花都开得正浓胜。
静了片刻,姜余亭忽道:“华萌萌,咱两换艘船。”
他话毕,还未等华萌萌同意就已跳了上去,将船惊得左右摇晃。
承月此刻很想安静,想周围没有声音,想不被惊扰,可总是不如愿。好想发脾气,可是为什么要朝他们发呢爽约的又不是他们,所以船晃得她很难受,她也选择忍住要迸发的火苗,不能祸及无辜。
华萌萌倒是很乐意,念叨着“好呀,好呀”就蹑手蹑脚换了船,毕竟她其实是想和承晖近一点的。
交换完毕,船的晃动很快就停了下来。须臾,姜余亭划着这艘船缓缓移动,渐渐远离有些嘈杂的河岸。也许是安静了,也许是船行驶得很舒服,也或许是没精神疲乏了,承月陷入了梦乡。当她醒来时,先前金灿灿的太阳已变得通红,不再散发光热的红日就躲在稀疏的丛林之后,而船停在很窄的水道上。这条水道刚够小船穿行,很明显这不是在沉忧湖上,但应该是连着沉忧湖的吧,不然船也过不来。
这是在哪儿承月看清周围环境后,心中微颤,暗暗惊疑。
她从小船上起身,随后跨上岸边,岸边是松软的泥土,土上生有酢浆草,草上有人刚走过留下的压痕,她顺着压痕往夕阳沉下的方向走去,试图找到身处于此的原因。
酢浆草越往里越稀疏,树越往里则越高大。承月朝林中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一个靠坐在树上的身影,马尾因为微微侧低头而垂在肩上,一只腿自然垂下,贴着树干,一只腿弯曲放于枝干上,手绕过弯曲的腿扣着另一只手,嘴里叼着细细的草条,身形酷酷的。承月看着他,嘴中嘀咕:“耍帅呢”
听到动静,姜余亭转过头。承月正提着长裙朝他走来,抬头看他时,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绿头绳和着放下的长发垂于左胸,绿兼白的衣裙衬得她仿若林中精灵。背着光,承月看不清他面部的情绪,若是她能看到,也就会发现,姜余亭看她的目光有多温柔。多痞赖的姜余亭啊,居然流露出了温柔。
承月迎着夕阳的余光一脸灿笑,似乎已经忘了先前的不愉快,她冲树上的姜余亭道:“这是哪儿呀我们怎么会来这儿”
听着她透着傻气的语调,姜余亭收回了方才对她的美丽幻想,也收回目光,重新欣赏马上就要沉下的夕阳。见他不回答,承月轻快地跑到了他的眼前,然后拉了一把他放在腿上的手,道:“你又不回答我”
姜余亭的坐姿是不稳的,自然也经不起承月这么一拉,所以他掉了下来,扑向了跟前的承月。
夕阳在这一刻彻底地沉了下去,就着承月拉他的手,他环上了她的背,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虫鸣声,风声,呼吸声穿插在这小林子,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奇妙起来。
片刻的惊慌,随后姜余亭痞笑道:“想知道这是哪儿”
承月被他压着很不好受,她作势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从她后脑勺抽出的手拉住,并使力让她起不来。
“你...”面对他的这番举动,承月突然有些害怕。
“不想知道了”笑更深了,语气也多了丝笑意。
迟疑了下,承月选择先迁就他,于是问道:“那这是哪儿”
姜余亭认真道:“桃花源。”
承月撇了撇嘴:“桃花源”
“没听过桃花源记沈菽不可能没讲过啊。”姜余亭玩味道。
又犟上了,承月不服气道:“当然听过,只是这里不像,你在骗我。”
姜余亭纳闷道:“我骗你”
“不是吗你经常骗我啊。”
听到此,姜余亭有些晃神,他开始回想自己如何经常骗她。见他晃神,承月使出所有力气,一把推开他,然后迅速爬起来。姜余亭被她推得仰躺在地,他脸上笑了笑,不同于先前的痞笑,似乎又带了些温柔,除此还透露着无奈,心道:“小丫头,力气还不小。”
“我不想知道了。”承月喘着气说完这句话,然后朝小船的方向跑去。
姜余亭看着她飞奔的身影,竟觉得有些苦涩,像是嘴里,又像是心里。待身影消失不见,他抬头望天。绯色的天可真美,生气脸红的你也真美。
承月在小船上等了许久,都不见姜余亭出来,她开始有些担心,他是很怕黑的,现在天都黑下来了,林子也黑得可怕,他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承月怕他出什么意外,于是重新跨上岸,想去先前的林子找他。
真的很黑,承月看不清地面,只能凭记忆往里走。
虫鸣蛙叫,倒让林子的恐怖气息减了很多。记得两年前,她和华萌萌一行人在宫中捉迷藏,当时姜余亭躲进了废弃的宫殿,夜幕落下,那座宫殿就变得可怕极了,再加上风吹墙角发出瘆人的声响,导致姜余亭蜷缩在柜子中不敢动弹。到最后,所有人都出来了,都不见他。他们找了许久,终是承月找到那座宫殿,循着低浅的抽泣声找到了姜余亭。十三岁,正是少年气盛时,然而也带着些孩子气,承月把他拉出来,拍着他的背,温柔道:“小余亭乖,没事了,没事了。”
而这个画面总是会不时出现在姜余亭脑中,以至于在承月消失的那些日子里,无数次伴着他入睡。
“余亭”承月试着喊他,“余亭”
“在这儿。”
听到他的回答,承月松了一口气,随后生气地对他喊道:“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这林子这么黑,你不怕黑了”
“怕啊,这不等着你来接我。”
承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循着他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然后拉着他的手臂往外走。初夏,林子飞出少量的萤火虫,让黑变得有些暖意。
“这里的水道是连着沉忧湖的,半年前偶然发现了这儿,这里的落日很美,你可有看到。”
听到他的声音,承月顿了下,随后继续拉着他往外走,道:“你是想带我看落日的我看到了,确实很美,那你骗我说这是桃花源干嘛”
“桃花源很美,这里也是,你不觉得很像吗”
承月边走边仔细回想,抽象点想好像是有点像。
他们很快回到了船上,随后姜余亭将船划出水道,划向沉忧湖。
承月和姜余亭不见踪影,并且迟迟未归,让岸上等着的姜娴等人很是焦急,刚不久,沈菽也来了。
“他们没说去哪儿吗”沈菽发问。
华萌萌嘟嘟嘴回道:“没有,余亭就说和我换一下,然后就不管我们把船划走了。”
沈菽朝湖边走近了些,看了看,然后对亲卫发令:“苍苟,调府中侍卫围湖寻找他们。”
“诶,等等,他们回来了。”华萌萌看着向他们划近的船道。
姜娴连忙走近他们,边接他们上岸,边担心道: “月儿,余亭,你们这是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划远了,忘了时辰。”姜余亭淡淡道。
华萌萌纳闷道:“这湖总共就这么大,你们能划到哪儿去,我们刚刚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你们呢...”
“老师”
看到沈菽也在这儿,承月未待华萌萌说完就忍不住打断了。
沈菽冲她笑了笑,道:“真是让人担心,走吧,回宫,王后该要责骂你了。”
“苍苟,你送晖殿下回宫吧,我还有话对你们主子说。”
承月忽略了沈菽的话,目光跳过他,对他身后的苍苟道。苍苟听了她的话,随即看了眼沈菽,见沈菽点了点头,于是回答:“是,长公主。”
“为何划船划了这么久”
他俩漫步在街道,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宣告着夜市将要来的热闹。
承月回:“在船上睡着了,醒来天就快黑了。”
“原来如此。”
“你呢”说着,承月停下了脚步,随后盯着他道:“为何今日没来”
沈菽停下,转身正对她,道:“我来了,只是太晚了。”
“嗯...”承月有些气馁地低下头,准备继续往前走。
“并非故意来迟,”沈菽拉住她,“只因和承曦一起来时突遇一伙刺客。”
“刺客那你们可有受伤”
承月因为担心无意识地挣开了沈菽拉着她的手,然后双手握住沈菽的双臂,想让他转转身子,检查他是否有受伤。
“无事,若是有事,此刻也无法站在你面前了,承曦也无大碍。”
沈菽浅笑地望着高及他下巴的承月,笑容说不出来的蛊惑人。
原来是这样,并非她想的那样。也终于,承月还是开了口,开口表达积压心中许久的隐秘事,她恍惚道: “老师,其实...那日我并非是去找你来划船的。”
“我知道。”
沈菽说完,承月就又抬了头,像受了欺负的小狼,她双眼闪烁着水光,嘴角微瘪,故作天真道:“那你可知道我想要说的是什么”
沈菽动了动嘴角,却是未开口,他好像是知道,却又有点迟疑。
接而承月说:
“沈菽,我喜欢你。”
“不是学生对老师尊敬的那种喜欢。”
“不是幼辈对长辈依赖的那种喜欢。”
“也不是朋友与朋友之间相闹的那种喜欢。”
“而是,女子对男子的这种喜欢,想要和你成亲,共度一生的这种喜欢。”
“沈菽,你...你愿意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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