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这待着是想确定你还活着, 既然都清醒了, 本宫才不再浪费时间。”萧云奕隔空对琼羽指指点点:“还有,本宫只是有点冷。有点冷,懂吗?还不至于屈身去你床上取暖。”
说话间冷气侵进了鼻孔,他一时没忍住:“啊嚏!”
萧云奕:……真的不冷。
琼羽:……我信你个鬼。
琼羽已能分辨萧云奕的喜怒, 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 什么时候是用脾气掩盖内心情绪, 她渐渐掌握了哄逗的精髓,同样的事情,换个角度说不定就成了:“殿下是不冷, 但臣妾有些热,乐意将厚被分一半给您。”
她幻想中, 此时萧云奕该对她的暗示心领神会, 眼中含着五分矜持五分狂野向她而来, 躺下时还带有紧张和期待,灯烛正好燃尽熄灭,夜色甚美……
想着想着,一抬头发现,萧云奕还真的走近了!
“殿下。”琼羽不禁有些娇羞,她将被往上拽了拽, 只留了双眼在外,遮住了和熟虾米一样红的脸。
萧云奕面无表情地走到榻边,拿住了被子一角。
琼羽气都不舍得喘了, 小心脏怦怦加速!
“呼啦——”萧云奕大手一扬,将整个被子掀到了空中,琼羽只穿了寝衣,突如其来的凉令她一个机灵翻身坐起,只见萧云奕用手臂接住被子往怀中一揽,对琼羽幽幽道:“太子妃慷慨。”
“你!”萧云奕脑子里都是什么!说是水都委屈了水!琼羽这下子不光美梦破碎,还平白失去了她的被子!
萧云奕将被子裹在身上,像个灵活的大角黍:“你让本宫盖的,本宫没嫌你就不错了。”
“不成!”琼羽不服压迫奋起反抗,这缎绣被是为了冬日新做的,她还没盖过几次哪能眼睁睁地看它被抢走。
“为何不成?”萧云奕倒满意地抬了抬眼皮大大方方地和琼羽对视,长密的睫毛一撩,扇灭了本来就不是真动气的怒火,还挠的琼羽心里直痒痒。
她还是没办法对着萧云奕的脸意气用事啊!
琼羽无形之中已在认怂退让:“……殿下至少把外衣脱了,不然裹着被子也湿乎乎的。”
萧云奕同样觉得不怎么舒服,他将被子放下来搭到桌上,手刚碰到腰带又猛地回头。
琼羽吓了一跳连忙冲他和善微笑,萧云奕看到嘿嘿傻乐的琼羽眉头又皱了起来:“转过去。本宫警告你,不许偷看。”
琼羽爽快地别过脑袋:“不看不看。”说着,余光又关注到了被他扔到一边的被子。
说时迟那时快,萧云奕才低下头,琼羽立刻一个大步迈下床朝被子跑去,好不容易近到触手可及,结果还没碰到被上软布,下一瞬就被萧云奕擒住手腕!
萧云奕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做什么?”
“没有想看您。”琼羽憋屈地晃着手腕:“臣妾也冷啊!”
萧云奕目光下移看到了琼羽的光脚,他是啥事都能怪到琼羽头上:“冷你还下来跑。”
“那还不是殿下抢了臣妾的被。”绵绵软软的被子太诱人了,琼羽任萧云奕抓着她手,整个人先趴到被面上蹭啊蹭,还好还好,没有被萧云奕整得太湿。
“本宫为了救你在外面淋了半天雨,你却连个棉被都不舍得给。”萧云奕莫名逮着了能抱怨的小尾巴:“东宫里哪一件东西不是本宫的,就连你!”
就连你也是本宫的!快说快说,琼羽捉到太久没听就快忘了的霸道语气:“臣妾如何?”
萧云奕也意识到他脱口而出的话有些怪异,连忙改口道:“就连你本宫也能给扔出去!”
太难了,太难伺候了!敢问世上还有那个男子比得上萧云奕,能和死里逃生的妻子吵架拌嘴还一句话不让。琼羽烦闷地脸也埋进被里,徒给萧云奕留了长发乱糟糟的背影:“殿下嘴上说着喜欢活泼的,轮到臣妾就让闭嘴,口是心非。”
“你是哪门子活泼,撒泼还差不多。”萧云奕把琼羽提溜起来:“滚回你榻上,本宫还有事要问。”
琼羽看看他,又看看被:“还是一人一半吧!”
随后星月阁的寝殿榻上出现了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的场面,琼羽想躺着,萧云奕要坐着,俩人谁也不让谁地对视良久,最后决定在床榻上盘腿而坐,可一张被包不下两个人,琼羽只好把被的一头盖在萧云奕腿上,另一头盖在了自己腿上。
神他娘的夫妻同衾!人家夫妻同衾而眠,他俩搁这同衾修仙呢!
琼羽第三遍默默念叨:碧波千万不要这时候进来,我这辈子再也不想有如此荒唐的经历了。
萧云奕黑着脸,心底竟还有些庆幸,庆幸什么?庆幸这女人没让他在榻上倒立。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这样本宫和你都不好受。”
“可以的。”琼羽扶着额头倔强道:“殿下您再往里进点。”
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往哪挪不是太近就是太远。萧云奕挺着腰板一动不动:“还是不行。”
反正想象中的同枕谈情已经破灭了,琼羽颓丧长叹:“殿下您有啥话赶紧问吧,问完各回各宫放过臣妾。”
琼羽的手正在摩擦取暖,萧云奕看向她手,冷不丁来了一句:“手净过了吗。”
琼羽摊开手仔细瞧了瞧:“上面没有泥点子。臣妾刚醒,估计是碧波给臣妾擦洗过了。”
萧云奕薄唇悄声闭合。
他在琼羽醒之前,心里不受控制地假象过无数次两人面对面谈话的情景,但就算方式不同,他也决意一定要给琼羽清清楚楚地讲明白她昏迷时发生了什么。
沈决比他早一步派人下井查看,井底光线微弱,那人之所以惊叫出声,是因为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琼羽,而是一具皮肉全无的白骨。
琼羽就在倒在白骨对面,身上脸上满是泥泞,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根人腿骨。
她应该是想尝试自救,才在黑暗中摸索坚硬的东西,然而还是体力不支晕在井底。
琼羽话只听了一半当然懵懂:“殿下想说什么?”
“没什么。”萧云奕盯着琼羽,发现她的双眸很是清澈,眼神是最不容易假装的,她却学的有七八分像羽儿。
他突然间改变了主意,若将白骨的事讲给琼羽,除了增添她的恐惧似乎也没别的用,说不定还会一惊一乍的。
麻烦。
琼羽察觉到萧云奕的脸色,再一次从急迫变作了漠然。
刚成婚那会,她最怕见到萧云奕着急,他一急,她就跟着急,总觉得她没用,无法为太子殿下分忧。后来慢慢的就不怕了,因为萧云奕用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治愈了她,不多见,但一笑足以泯千愁。
琼羽陶醉其中,无法自拔,沉迷让她短暂的迷失自我,越来越像萧云奕靠拢。她不敢妄想爱情,只承认萧云奕对她的尊重,相对的,她觉得她对萧云奕的感情,也是君臣在先,夫妻在后。
直到萧云奕骤然离世,琼羽爆发的情感却无处释放,她压抑三年获得上天眷顾,本以为能和萧云奕以夫妻身份重新来过,却没想到现实让真心一沉再沉。
如今,她最怕看到的便是这幅冷漠面庞。
和他倒在血泊中时,一般无二的冷漠。
萧云奕的一切都在逐渐离她远去,她在他心中,也愈发的无关紧要了。
“还有。”萧云奕没有注意到琼羽在愣神,直言道:“你和……”
“嗯?”琼羽慌措一笑:“臣妾知道,殿下又在思念五公主了。”
萧云奕是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羽儿,可他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事:“本宫问你。”
琼羽难过的紧,并不想听萧云奕再拿她和从前的自己做对比:“臣妾方才对殿下不敬,其实殿下今夜能陪臣妾到现在,能坐到臣妾身边,臣妾已经很满足了。”
萧云奕抬手:“你先别矫情,本宫要说。”
琼羽神思骤得被拉回殉葬的噩梦,如果萧云奕遇刺那夜,她再小心一点,萧云奕就不会磕失智了。愧疚将侥幸放大,琼羽从前的想法彻底生根发芽:“臣妾以后不再任性了,只要殿下平安顺遂就好。”
“琼羽。”萧云奕耐心有限,再听这些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的乖觉虚话,拳头都快硬了:“给你个好脸就上天,听本宫把话说完!”
琼羽陷入无助哪能这么快恢复,萧云奕声音一大直接戳了她泪点:“呜呜呜呜殿下从来不会对羽儿说重话。”
掉井里没哭,醒了也没哭,才说几句话就在这哭哭哭!萧云奕长长呼了口气以防气炸了肺:“本宫不许你死。但你要不回答所问,本宫没法替你去查是谁害了你。”
萧云奕的心也是肉长的,琼羽被人绑做人质时,受人所害时,失踪时,他不舒服,他甚至想将这女人永远绑在身边。他说不清原因,更不愿深究,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总之,他不许她死。
琼羽不得已擦了眼泪:“嗝,臣妾失仪。不过臣妾觉得殿下比从前坚强多了,竟轮到您看着臣妾哭了。”
傍晚时,雨冲刷了泪,所以算他没有哭!萧云奕被自己的完美思路折服,话题转正:“本宫默允了你邀祈妙入宫,但没问过你为何这么做。”
琼羽稍有犹豫,她咋也不能直说萧永澍对何祈妙有意思吧。
萧云奕看穿了她的顾虑:“与萧永澍有关。”
“您又知道了。”琼羽轻叹道:“臣妾多说一句,六皇弟平时是不太靠谱,但他心眼儿当是不坏的。”
萧云奕却无视了她的好话:“还有别的原因。”
再有原因,就该是她那夜出宫遇到何祈妙,头脑中存了她影子,便想做些对她有益的事。不过萧云奕要知道祈妙不务正业,倒卖糕点,祈妙定然免不了要挨一顿训。
不如小事化了。
琼羽不去躲萧云奕的眼神,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皇祖母一向爱护殿下母家,臣妾就想借此机会,让皇祖母认识认识祈妙。以后也好为祈妙挑个合适夫婿。”
萧云奕听完:“能想到这一层,说明。”
琼羽精神一提:莫非他要夸我!
萧云奕紧接着下了结论:“说明你老了。”
琼羽:“……”
.
星月阁外。
太子妃平安无事,现也醒了,碧波可谓是心情大好,听完徐太医嘱托药方,一路跑带着蹦飞快赶了回来。她老远就看着连文负手守在门前,不由心头一暖。
在她看来,有连文在的地方,便意味着安全靠谱。
“好呀。”碧波小跑到门口,和寻常一样小声与连文打完招呼便要敲门,连文却猛地伸臂拦住:“啧,干嘛呢你!”
碧波跑得小脸红扑扑地,她举了举手中的瓷盘,盘里装着糕点,“太子妃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想也是饿了。我送完太医顺道去了趟小厨房,这不拿到些吃的,好给太子妃送进去。”
“哎别进去!”连文夸张地挤眉弄眼:“太子妃饿了会叫你的。”
碧波抖搂着手帕:“什么呀,太子殿下在里面,太子妃肯定不好意思说。还是得去放在她面前。”
小丫头咋就不开窍!连文急着做出了个跺脚动作,还故意没敢跺太响:“就是因为殿下在里面!你觉得你现在进去合适吗?”
“我放下吃的就走,有什么不合适……的。”碧波嘟囔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落才想通连文所言的玄机:“你你你是说,殿下今晚上歇在星月阁啦?”
连文正色点头:“千真万确,殿下都开始那啥了。”他边说,边装模装样地从腰间抽出一条不存在的带子。
“宽衣解带!”碧波激动地就差原地打滚了,瞬间的高度兴奋后又开始操心:“你没搞错吧,太子殿下现在只认从前的太子妃,怎可能突然和太子妃坦诚相待。”
“小祖宗,我才听到的!”连文是知道萧云奕耳力的,他将音量压到最底,恨不得让碧波只看唇形:“左右都是太子妃,殿下动情了不好吗。你不知道,今日太子殿下不顾身上有伤,冒雨苦苦寻找太子妃,那样子,我提起来就能感动哭。”
碧波半懂不懂,将信将疑地摸着下巴。
连文无奈道:“你这脑子就别转弯了,只等殿下与太子妃合好,偷着乐吧。”
为了不扰休息,主子的寝殿多有用陶瓮砌墙隔音,皇宫还要阻止泄密,房屋结构更是复杂。碧波憨是憨了点,可也不是个傻子:“你听着了?这种玩笑可不好讲,你莫要诓我。”
今日还就不信和她讲不通。连文重重叹气,蹲矮了些挽起窄袖,扒拉这紧实的木门,单眼寻找发亮的缝隙。没多久找到了合适位置,连文指着那里嘘声道:“来这,你自己听!”
碧波两颊唰的充了血,她笑骂道:“做什么啊!你还挺有经验,这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小心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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