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胭的心情有点复杂。
刚才她猫在天桥底下的包子铺边上寻思生计,转头就看见了个漂亮男人。
男人穿身板正的白衬衫黑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漆黑的眼睛却和这里的市井烟火味格格不入。
不过,美人总是受上天眷顾的。
任胭觉得他冷漠的神情特别顺眼,像年画上的仙女菩萨,远远地看见就由衷地想要顶礼膜拜。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幸再远观一回
她抓心挠肺地合计了一会,漂亮男人竟然回来了。
不但回来,还在她面前站住了。
“啪嗒”
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三块银元被丢在她破烂的蓝布鞋前。
任胭低头
鞋面被灰糊的面目全非,原先绣着的顶漂亮的白梅花,现在变的黑黢黢的,在光可鉴人的银元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么个漂亮人儿当成叫花子施舍,更让人绝望
任胭觉得自己是那梅花,漂亮男人就是那银元,云泥之别
三块钱哪里是在地上砸出印子,三个坑明明是凿在了她的心坎上。
任胭伸手把钱捡起来,吹了吹上头的浮灰,土黄土黄的,跟她的脸一个色。
“刚才那是辜家七爷”
包子铺方向窜出个老叫花子,破衣烂衫拄根咧嘴的黄竹竿,左手掐着个巴掌大的肉包子,正得意地冲她笑。
后头撵上来的包子铺掌柜,拎了二尺长的擀面杖要揍这个偷包子的老贼,结果前面一溜小乞丐跑过,半屉包子没影了。
老头儿掀开包子温软的尖角,露出里面滑嫩鲜浓的肉馅,他满足地嘬了一大口,整条胡同里都是醉人的香味。
任胭看他。
老头儿以为她在等辜七爷的下文:“辜廷闻辜七爷啊,世家哥儿大才子,他爹是最上头那位跟前的大红人,像过去的宰相秦桧啊李鸿章啊,这么红”
这算好人还是坏的
任胭竖起大拇指:“叔,您懂得真多”
“皇城根儿底下讨的是皇粮,一肚子学问”老头儿骄傲地拍了拍肚子,又问:“哪儿来的,姑娘”
“保定。”
“嘛来了”
逃婚
任胭笑:“混口饭吃。”
“爹娘呢”
“没了。”她穿的麻布褂子里正露出一截白袖口。
老头儿掀了块包子皮递给她,心疼地叹口气:“吃吧”
任胭接过来嚼。
老头儿眯起眼:“这是天桥最好的包子,滋味绝了”
任胭琢磨味:“面皮饧的凑合,馅儿太次了。”
“嘿”
任胭笑眯眯的:“包子要用水打馅,一面打一面浇上汤和姜水,这包子馅是硬打的,底透漏汁就没味了,您瞧”
她伸手将半拉包子翻个身,包子底洇满了油。
“还有笋丁和香菇,要用福建的明笋和湖北的白花菇,炒熟了搁进去,馅才会香软。”
任胭乖巧地将包子翻回去,“我絮叨,您别气,接着吃”
老头儿斜眼看她:“那么样的包子只有鸿雉堂才卖,鸿雉堂知道吗,北京城所有大饭店里最拔尖儿的,东家正是辜七爷,你要能耐就上那儿白活去”
鸿雉堂
招女学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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