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周嬷嬷在花厅挑人,那些贵人送的下人们凑头凑脑地看热闹。
“还真挑人啊?”
柳三家的没有一点惩治,就被放了,还有点恍惚。
曾雨落也有些忐忑。
但新夫人始终没说如何处置,而是认认真真地挑了四十个新人,一口气买下来。
这一下,府里当真一百人了。章府虽然大,但拢共两位主子,有什么活需得一百人做呢?
众人都等着,沈如是也不能让他们白白等了,让丹竹招呼了他们。
“都进来吧,夫人要分派事宜了。”
众人都稀奇的很,一股脑凑了上来。
周嬷嬷看着乌泱泱的头顶,也有些发愁。
只她看了新夫人一眼,只见新夫人仙子一般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犯愁。
仙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悠悠地开了口。
“我这人,没什么管家的本事,不过是喜欢大家把事情做细,各人只管做好各人的差事即可。”
有个胆大的丫鬟,问了一句,“夫人,怎样叫把事做细呀?”
沈如是一笑,笑如庭院里的茶花,清新而和善。
“就好比做一道点心,有人专司倒水,有人专管和面,有人包馅子,有人管蒸炉,这叫把事做细。”
她说完,众人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做点心这事,一个人就能做,这一下分出了四个人来?
下面叽叽喳喳,曾雨落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正想着,忽然被沈如是点了名。
“曾雨落,柳三家的,到我跟前来。”
这两人乍被叫到,都是一紧,其他人也都安静了,眼睛盯过来。
“夫人有何吩咐?”
沈如是和气地笑着。
“被怕。这些日子府里忙着喜事,你们也都累了,今早闹了些小矛盾,就不要论谁对谁错了,我给你二人重新分派差事,就做点心好了,曾雨落倒水,柳三家的和面,希望你们能和和气气,可好?”
别说这两人,连周嬷嬷都大跌眼镜,如果她有的话...
夫人不惩戒,还劝和起来了?
但她谨记丹竹的话,一句都不声张。
沈如是又问了那两人一遍,“可好?”
两人总算回了神来。
柳三家的本就心虚,跪下就道,“夫人心慈,奴婢领命!”
她这般,曾雨落也不敢反驳,行礼道是。
这件事就这么落定了,新夫人就柔和地笑着,摇了扇子让他们下去了。
下面的人不免多了许多议论和思量。
接下来,丹竹叫了周嬷嬷一道,就按照这样的精细工种,给众人分派活计。
沈如是半卧在竹椅上,吃了几块瓜果。
周嬷嬷做事利索,很快,所有人都分完了,竟还有几件差事分得不够细。
沈如是瞧着,满意地点头。
“眼下就这一点人手,难免辛苦,大家坚持一下。等过些日再采买些来。”
还要采买?
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如是摇了摇扇子,神情越发和善。
“这么细分,是让大家好生专注手中的事,在精不在多。而且,我不是那等恶主子,不想令你们累着了,每人分派的事做完就能歇着了。我是个懒的,也见不得旁人太辛劳。
前些日我来京的路上,赶路赶得紧,一下子就得了风寒了,难受了好些日子。你们若是有人得了风寒,万万要告诉我,告假歇些日子有什么不行的?可不能委屈了自家的身子。不然该是我的罪过了... ...”
她说了一大段体恤的话,待到说完,下面众人皆目露喜悦,“夫人真真心慈!”
心慈的夫人就这么分派完了差事,说着笑着带着人离了去,留下一众人叽叽喳喳个不停。
*
章纪堂出了宫,就听说了。
周嬷嬷的大儿子,是章纪堂的长随,唤作葛效。
葛效回禀了这事,“... ...全是夫人和小人的娘亲自挑的,又分派了事宜,每人都分到了。”
就那么几样活,怎么分才能每人分到?
章首辅是素来手下不够用的,他这新夫人倒反过来了。
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
章纪堂念及此,便没在衙门耽搁,直接回了家。
待到他回了家,本以为气象一新,结果,院子里更乱了。
几个小丫鬟吵闹,就像那老鼠打架咬尾巴,凶得很,差点撞到章纪堂身上。
章纪堂没发火,瞧了这些小丫鬟们一眼,挥手让她们散了,去了沈如是房里。
沈如是倒是耳聪目明,一进门就问章纪堂。
“夫君回来的时候,差点被丫鬟们撞着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盈盈的浑不在意,道,“每人只分得一点活,不打闹又去做什么?”
沈如是笑着不解释,替章纪堂换了衣裳。
男人见她宽衣解带仍是笨拙,暗道没帮他也分派一堆人来脱衣,已经是不错了,便任由她一边研究一边脱穿。
半晌沈如是弄完,让人上了饭菜。
“天都黑了,夫君快用饭吧。”
章纪堂一看,只见自己素来吃饭的小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放在他面前的是他素来爱吃的几道,清蒸鲈鱼、虾籽笋、一品豆腐、炒时蔬。
除了最后一道偶有变动之外,其他几道菜他已经吃了许久。
倒也不是尤其钟爱,只是无暇变动罢了。
现在却不一样了,这几道之外,还有八宝鸭子、陈皮牛肉、烩酸菜、炸豆腐,另有炖盅里盛着喷香的莲子粥,条案上备着热腾腾的饭后点心。
章纪堂在府里的时候很少,从之前做兵部侍郎,就多在衙门办事,如今成了首辅更是千头万绪抽不开身。
他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只是许久都没了这个闲心。
他只看着沈如是,将每道菜都夹来少许到他盘中。
他吃着吃着,不知怎么,竟然觉得这顿饭比御膳还要精致些许,更合他的口味。
一顿饭下来,章纪堂竟然吃了十成饱。
这放在平时,绝不可能。
他放下筷子,看向碟碗满满的桌子。
“夫人这一桌菜张罗的甚是好。”
沈如是可就笑了。
“夫君说对了,今儿这一桌菜,可忙活了半府的人,每一道都是经了他们手的。”
八道菜一道汤,还有点心一道,经了半府五十人的手。
这话说起来阵仗大,但细算下来,每人其实也没做什么活。
章纪堂低头一笑,接过沈如是递过来的千层糕,瞧了她一眼。
只见她满面轻快地小口吃着糕。
“夫人顺手就好。”
... ...
饭菜撤下之后,两位主子才回里叙话,旁人也就听不见了。
只有曾雨落看着正院的方向,喃喃自语。
“那点心,真的吃了?”
谁想这话却被柳三家的接了去。
“不光吃了,说是咱们爷吃了好几块呢?这可有意思了,说什么宫里御膳房出来的,结果做的点心主子不肯吃,还是我们这些寻常仆妇做的,主子吃得开心!”
曾雨落脸都白了,可柳三家的说得都是实话,今日下晌的点心,她只倒了几瓢水罢了。
曾雨落红了眼睛,一扭头跑走了,柳三家的还在后面朗声奚落她,奚落了个爽快。
第二日天亮,众人都开始做活的时候,曾雨落便抱了病,说是着凉了,得了风寒。
沈如是说过的,得了风寒不能委屈自己身子,她那倒水的活,可不就顺其自然地落到了柳三家的头上。
这不是什么重活,可柳三家的一看曾雨落犯矫情,活落了她头上,可就不愿意了。
她思来想去,不如也说抱了病,但又怕这般抱病,被夫人看出来和曾雨落较劲。
就这时,她不知从那听了一句,说近来外头盛行的风寒会传染。
柳三家的便直接暗示,是曾雨落传染了她。
早晨的点心没有因为这两人抱病出什么差错,院子里依旧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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