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宁寿宫当中的确没有只给弟弟准备礼物没有太后的道理,从这方面来说,太子还是很会做人的。
太子对殷陶柔和的笑笑:“你马上就要去书房读书了,孤记得孤第一次去书房读书时候,也是手忙脚乱的。你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去上书房,若是还有什么缺着的物什,只管打发人来跟我说便是。”
殷陶再次起身行礼:“多谢殿下关心。”
面对如此热情的太子,殷陶感觉挺有些奇怪。
他穿越这么多年下来,没听说过太子跟哪个阿哥特别热络,上次太子差人给他送了文房四宝过来,他已经谢过了,这次又过来送点心,还表达关切之意,的确叫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年又是选秀年,除大阿哥胤禔已经娶了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外,几个阿哥还都没有正妻。是而这次选秀除了给皇帝选秀女和宗亲指婚外,还有最重要的一向任务——给太子、三爷和四爷选福晋。
很快,四福晋确定了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乌拉那拉氏,也就是历史上的孝敬皇后,三福晋则是勇勤公朋春之女董鄂氏。
许是对太子妃格外慎重的关系,年纪最大的太子反而没有选中合意的。
难道太子是因为没有选上福晋有些无奈,所以把爱心散播给兄弟了么?
殷陶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通了。
太子从宁寿宫中离开后,没走多久便遇上了久违的平妃小赫舍里氏。
平妃是太子生母孝诚仁皇后的亲妹,也是太子真正意义上的小姨。
平妃见到太子后欣喜不已,虽然同住在一个宫中,但太子的居所是毓庆宫,同后宫并不搭界,平妃作为嫔妃,不好总往皇子的住处去跑,紫禁城这么大,偶遇一次其实并不容易。
太子对于赫舍里家一直都是凤凰蛋一般的所在,是赫舍里家最大的资本,只有太子地位可以保住,赫舍里家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平妃热情地迎了上去,对太子笑道:“殿下这是刚从宁寿宫出来?”
太子点头应是。
平妃有些自嘲地笑笑:“我不投太后她老人家脾气,前段时日太后生病卧床,我随着贵妃她们过去侍疾时候,她老人家也不大乐意跟我说话,只顾着宣妃她们。殿下这会子去宁寿宫中,可是太后身子又有什么不适”?
太子答:“皇祖母已经大安了,方才孤不过是去给十二弟送了些点心。”
平妃听了太子这话愣了一下。
十二阿哥,好像是包衣出身的万琉哈氏的儿子?
平妃对于万琉哈氏、章佳氏这些包衣出身的人从来都看不在眼里,也从来不关心她们的事情,等她们混到德妃那份儿上她兴许还能多看一眼,眼下实在没特别关注的必要。
平妃想了想,道:“十二阿哥没有同母兄弟,母家又弱,就算交好些也没什么,太子可以略施恩惠,收为己用。况且我听说,皇上曾经抱着他出现在太后寿宴上,可见皇上对十二阿哥是有些在意的,叫他知道你有这份关爱幼弟心想必不错,算起来也是一举两得。”
太子脸色微变。
他只是对这个弟弟心生好感,想要亲近亲近,却不想平妃听了这话后,第一个想法竟是对十二的利用。
太子想起之前平妃康熙二十三年刚刚入宫时候,他总听身边伺候的姑姑说小姨是个才女,清高自持不屑世俗的那种,可现在看来,再好的才女在紫禁城里待久了也会出问题。
太子“嗯”了一声,转身告退离开。
既是准备要去读书,殷陶不能老住在宁寿宫中,准备搬去阿哥所。
殷陶没有得力的额娘,宁寿宫的太后和苏麻喇姑又都不是喜欢把手伸太长的人,难免分配宿舍的时候被轻视一些。
不过说起来,这一波送出去或者说即将送出去的阿哥有四个——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
十一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有亲额娘替他们打算,底下人也乐得巴结,自然什么东西都捡好的来。
凡是都是有两面的,有好就有坏,阿哥所的院子也是有好有坏,总不能所有人都占了好的来,等四爷等人出宫建府后,空出来屋子再挪动也不迟。
殷陶表示很淡定。
即将入住之前,殷陶特意提前去看了看屋子,那院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书房在前,居所在后,家具都摆得差不多了,一应屏风桌案具齐。
东西都是内务府给的,几位阿哥都一样,不过听说宜妃又着人送了好些物件给隔壁十一阿哥的屋子,这些自然是他和十三没有的。
内务府给殷陶另挑了一套人马,为首的小太监姓萧,单名一个玉字,十三四岁的年纪,看起来倒是不错,沉稳当中透着机灵。
经过十一阿哥的院子时,见人来人往的搬着东西,很多都是他所没有的,也不知道是内务府格外孝敬的还是宜妃派人特地送过来的。
殷陶脚步慢了几分,萧玉迟疑了一下,对着殷陶问道:“阿哥可是想进去看看?”
殷陶笑了笑,摇头。
就算十一阿哥院子比他好也没关系,他都多大的人了,不需要跟小阿哥争这个,够住就行。
入学这日是个大晴天,除了殷陶外,一起去上学的还有十一和十三。
三人在去往教室的途中相遇,相互打过招呼后便一起同行。
殷陶在宁寿宫之时就曾听说十一身体并不大好,时常从太医院拿了丸药去吃,今日一见果然有些不足之症。而十三则衣着整齐,身姿笔挺,握着小拳头大步走着,看起来十分精神。
三个小的还在启蒙阶段,有先生的单独授课,和八爷、九爷、十爷一个教室,却跟太子四爷等人并不在一起。
八爷坐在那里用功沉稳,九爷有些咋咋呼呼,但面对着先生也还算老实;十爷似乎没有睡好,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相处几天下来,殷陶和一众兄长们都有所接触。
五阿哥对殷陶倒是十分关照,毕竟两人都是宁寿宫里面出来的,五阿哥总觉得和这个兄弟有些不一样的情谊在里面。
十阿哥算是几个阿哥当中和十二最相熟的,觉得两人很有缘分,几次谈话也投机,十阿哥总觉得这十二弟是真心把他当大哥待的,所以对他也很是不错。
殷陶的额娘而今住在钟粹宫当中,虽说是被太后抚养的,但毕竟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三阿哥觉得这个孩子是自己母妃宫里头的弟弟,就跟八弟之于大阿哥一样,所以也对殷陶不赖。
相比之下,十一阿哥便别扭起来,他自己是翊坤宫宜妃的儿子,却被一个包衣出身贵人的儿子抢了风头,心里头有些老大的不舒坦。
他有两个嫡亲的哥哥,五哥早早被送了太后那里抚养,跟翊坤宫并没有多么亲近,而九哥只知道跟着八哥后面,从不多管这些事情,只是一心贴着他八哥,早把他这亲兄弟忘在脑后。
十一阿哥并没有要求哥哥们对他多好,但起码应该比对十二和十三更好一些。
可一众阿哥们最大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心思并没有成年人那么重,聚在一块儿玩闹起来顾不上很多,不过是看着谁顺眼多说上两句话罢了。哪里管得上谁的亲额娘是一宫主位,谁的亲额娘又是包衣庶妃?
得不到想要的重视,十一阿哥过得很有些委屈。
7、出头
宫里的正餐一共两顿,早膳和晚膳,其他的都是点心和加餐。早膳大约七点,晚膳大约固定在下课后的两点左右。
这日下课之后已是暮色时分,殷陶回到自己院子,萧玉已差人从阿哥所膳房提了食盒回来。
紫禁城的每一处宫廷院落都自成体系,阿哥所膳房也不例外。
阿哥所里又来了新人,而阿哥所膳房的太监们则是伺候了一茬儿又一茬儿阿哥的老油子了,见到新来的阿哥们年纪小,不经事,尤其是十二、十三阿哥,母妃出身包衣,位份又低,难免起了糊弄之心。
吃着阿哥所膳房准备的小食,殷陶突然想起从前在宁寿宫吃过的太子送来的拿盒点心。
太子也顾念着他年纪小,不好吃一些难消化的东西,是而那天的点心大都清淡,但是的确好吃。
不得不说康熙对他这二哥太子是真爱,史料诚不欺他,毓庆宫小厨房里点心做得口感极好,几乎是殷陶这两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想来康熙将宫中第一梯队的御膳师傅先挑好送去了毓庆宫小厨房。
想到那日太子送来的点心后,殷陶越发觉得这日膳房送来的面点和甜汤索然无味起来,用料、做工和味道差得实在太大。
等级分明的紫禁城中就是这样,以前不管是在钟粹宫中还是在宁寿宫,就他一个皇子,什么资源都向他倾斜。况且从前还有生母和苏姑姑坐镇,底下人顾忌着万琉哈氏和苏麻喇姑并不敢乱来。
如今在阿哥所里,最不缺的就是皇子,他这种处于金字塔底端的,难免会在这时候吃亏一些。
殷陶用了半碗甜汤便放下了勺子,正在此时,萧玉推开门走了进来:“主子,十三阿哥来了。”
殷陶站起身来,看着比他还要小上一岁的小豆丁十三阿哥迈着步子向他走来,小大人一般文绉绉道:“弟弟来得不是时候了,可有打扰十二哥用膳?”
殷陶摆了摆手,拉着十三坐了下来:“不碍事的。许是因着刚刚搬过来的缘故,这边的膳食我用着并不大习惯,十三弟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十三是看今天十二背书背得又快又好,想来念书一方面是有天赋的,是而特来讨教一处课文,此时听殷陶这么一说,思绪立马就被十二哥带走了。
“我那边的菜色同十二哥也是如出一辙,只不过这甜粥换成了银耳百合,少了如意饼,多了一道太师糕。这边膳房的菜比起永和宫小厨房可是差了不少,想来比十二哥在宁寿宫用的自然也是差了好些,也难怪十二哥用不惯。”
说到这里,十三对着殷陶压低了声音道:“我昨儿晚膳是跟着十一哥在九哥院子里用的,九哥那边的膳食可比咱们精致上太多,同样的茶花饼,味道尝起来也是大大不一样的,可见这阿哥所里的膳房师傅也是个惯会偷懒的。”
看着十三神情复杂的小脸,殷陶好奇道:“你可有同旁人也说过此事?”
“除了十二哥外,再没有了。”他也是先听十二哥说了饭菜不合口,一时没忍住吐槽了此事,听了十二这一问连忙辩解道,“宫里头这些事情谁又说得清呢?况且我也不是完全吃不惯,我们本就是过来读书的,又不是为着过来享清福的,怎好刚过来几日就生出什么事端?”
十三这个回答倒是叫殷陶略是有些吃惊,他是大人了,懒得计较,却不想十三也有如此心性,跟他一般也选择息事宁人。
正说着,外头四阿哥又走了进来。
这位爷是未来的雍正,上位以后对众位兄弟的表现可不怎么友好。
几乎在看清四阿哥的瞬间,殷陶反射性地站起身来,脊背挺得笔直,开口打招呼道:“四哥来了。”
四阿哥是过来看十三的,结果发现十三不在自己院子里,听低下伺候的人说,十三去隔壁的十二阿哥院子里串门了,于是随意溜达着就到了十二这边。
两人刚才的对话四爷在外头听了个大概,看到桌上饭菜后,四爷心里越发的不舒坦起来。
十三一直住在额娘宫里,跟他和十四关系不错,十二虽说从前和他没什么交集,但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两个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膳房看他们年纪小,也没有长辈在身边看着,就敢这么糊弄着来。
四爷略坐了片刻就离开了。
许是四爷在历史上的严肃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即便四哥就坐在那边一句话不说,只安静听着两个弟弟聊天,殷陶也感觉到了足够的压力。目送四爷的背影离开后,殷陶终于舒出了一口气来。
他和四哥从来都不熟,不知道他的禁忌和雷区,当真是生怕一个不好惹恼了这位四大爷,叫他在心里头给自己记上一笔。
四阿哥和十三的到来不过是十二入学后的一个日常小插曲,清朝皇子的课业并不轻松,光是早上寅时起床上课就几乎要了殷陶的老命。
接下来的时间,殷陶没空去想太多事情,依然该吃吃,该睡睡,每天写着大字练习古文阅读背诵,并注意控制自己进度不要早慧过头,被人当不明生物带去太医院做研究。
这日,殷陶下课过后有些犯困。他的心理年龄虽也有二十好几,但身子骨到底还是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这么一天天折腾下来实在有些吃不消,索性便罢了晚膳,倒头去了榻上补觉。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乳母马佳氏叫住了萧玉:“阿哥都睡了一个多时辰了,再过会儿就该醒了,萧总管也是时候该着人去提膳了。”
马佳氏是阿哥的乳母,满人一向厚待乳母,马佳氏身份同一干伺候人等终究不同,萧玉虽说在阿哥堆里算是领头人,但对于马佳氏无疑还是尊重的。
萧玉叫了殷陶的另一个贴身小太监钟原过来,吩咐了几句,着他去阿哥所膳房取些宵夜过来。
钟原出门后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十三阿哥身边的秦升。秦升对着钟原打个千儿:“钟哥哥这是要去哪儿?”
钟原回了一礼:“给我们阿哥去膳房提点宵夜。”
秦升道:“我和钟哥哥恰巧顺路,不如一同走着吧。”
两人相视一笑之间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同样是去膳房提膳,其他几位阿哥那边的人几乎都是被膳房上赶着巴结,唯独他们过去时候对方总是平平,东西也都是捡次的给,任谁遇上这种事情都不免郁闷上几分。
这次过去,他们原本做好了倍受冷遇的准备,却不想一进了膳房就被副总管韩太监热情地迎了进来。
韩太监特意奉上几道卖相极好的菜肴,又殷勤地把他们送了出来。
钟原心中纳罕,少不得要问上两句:“韩总管今儿看起来春光满面,精神得很,可是遇上什么喜事了不成?若有什么值得相贺的事,可要跟大家说上一说,我们也该为总管好好贺上一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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